李诚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怎么军队说走就走?我一觉醒来营地居然就空了。”
我看他实在无心教我骑马,就自己一个人琢磨着练习。这次不那么心急,慢慢和马儿磨合着来,慢慢跑着,倒是一跤未摔。遛了一上午,李诚仍然一脸难过地坐在地上发呆。
我跳下马,走到他身旁逗他说话,可他却一直郁郁寡欢,问十句他才心不在焉地答一句。
“你非报仇不可吗?”
李诚重重点了下头,“如果不亲手杀几个匈奴人告慰爹娘姐姐的在天之灵,我这辈子什么都不会干,我一定……”他的眼中又浮了泪意,“一定要报仇!”
我看着他默默出了会神,又是一个有杀父之仇的人,“小师傅,如果你和我对打,一百招内不落败,我就帮你求将军下次打匈奴带上你。”
李诚抬头看向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我郑重地点了下头,李诚立即站起,拔出腰刀,看着我。我随意地摆了个姿势,喝问道:“难道匈奴人会等着你攻击他吗?”他大喝一声立即向我挥刀砍来。
我的武功如果和人对招练习,很有可能输,但如果是生死之搏,死的却更可能是对手。狼群里没有所谓强身健体的功夫,只有杀死猎物的技能。我所会的招式都是用来杀敌的,招招狠辣,务求用最节省体力的方法杀死对手,所以我从没有真正使用自己的武功,这是第一次真正地攻击一个人。
李诚原本还有些束手束脚,几招过后,他握刀的胳膊就差点被我折断,而我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他再不敢有所保留,被我逼迫得也是招招狠辣。五十一招时,我一个腾起避开他砍向我双腿的刀锋,双指顺势直取他的双眼,他一面后仰,一面尽力挥刀挡避,我脚踢他的手腕,刀脱手飞出。
我拍了拍手,轻盈地落回地上,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李诚道:“我再加点劲力,你这只手已经废了,匈奴人肯定不会舍不得这点力气。”
李诚一言不发地捡起军刀,二话不说地挥刀砍来。我笑起来,孺子可教也!只有生死,没有礼让。
六天的时间,我除了练习骑马就是和李诚相搏。他非常倔强,我有一次打到他鼻子,他居然根本不理会鼻子鲜血直流,眼泪狂涌,定定地大睁着双眼连砍了七刀,最后一刀把我的整片袖子削去。不过,可惜的是他只支撑了八十七招,当我一面大叫了声“好”,一面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鼻子一拳后,他晃了两晃,翻倒在地。
六天的时间,霍去病率领一万铁骑,一出陇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推进,采取远距离、机动迂回的战术包抄敌人的侧翼和后方,连续地快速奔杀。靠着就地补充粮草、取食于敌的策略,孤军穿插于敌境,纵横几千里如入无人之境。
短短六天,霍去病率领的军队如沙漠中最狂暴的风,席卷了匈奴五国,大败休屠、浑邪王部,过焉支山向西北掩杀了近千里,杀折兰王,斩卢侯王,俘获浑邪王子、相国、都尉,共斩匈奴八万九千多人。此一战,匈奴人最美丽的焉支山划入大汉版图,大汉的疆域再次西扩。
匈奴人最引以为傲的骑兵快速突击性和机动性的优势,在霍去病的千里雷霆下荡然无存,霍去病第一次作为主帅领军出征就给整个匈奴造成极大震慑。虽然此次战役拼斗惨烈,伤亡惨重,去时一万人,活着回来的只有三千人,可这是汉人的骑兵第一次以快打快,大获全胜,是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第一次马背上的胜利,虽然不知道是否后无来者,却的确是前无古人。
我坐在屋中,听着营地中遥遥传来的欢呼声,这次战功颇丰,皇上肯定对全军上下都有大赏,但凡活着归来的肯定都喜笑颜开。
推门声刚响起,霍去病已经站在我面前。一身烟尘,满脸倦色,眉目间却全是飞扬的喜悦。我笑着站起,“还以为你会先喝庆功酒呢!”
他一言未发,只是暖意融融地笑看着我。我避开他的眼睛,尽力淡然地说:“只怕七天都没怎么下过马背,先洗个澡吧!”
我话音刚落,他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榻上,我吓得赶紧去扶他,他握着我手,含含糊糊地说:“不行了,天塌下来我也要先睡一觉。”说着话,鼾声已经响起。
我抽了下手,没有抽脱,他反倒下意识地握得更紧。轻叹口气,坐在了他身旁。黑袍的下端满是暗红色印记,袖口处也不少,四周浮动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我凑到他身上闻了下,马汗味夹杂着血腥气直冲脑门,立即皱着鼻子躲开。
扯开毯子给他盖好,满心郁闷地瞅着他。从太阳正当头到天色全黑,他睡得和一头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我狠着心试图把他的手掰开,他居然在梦中还知道反手打开我,我现在是真相信他所说的一边策马一边睡觉了。看他这个样子,就是一边睡觉一边杀敌也可以。
后来实在熬不住,看了看地上,铺的恰是厚厚的羊绒地毯,索性挨着榻边躺到地上,身上随意搭了点毯子边角,阖目而睡。难闻的味道一直绕在鼻端,我头疼地想了会,摸索着拿了条香薰过的帕子盖在脸上,方觉得心静下来,安然睡去。
霍去病拿下我脸上帕子的瞬间,我已经醒来。一屋灿烂的阳光,和着头顶一张更灿烂的笑脸,我一时有些恍惚,定定看着他。
“好久没有见我,是不是有些想念?”他一手仍旧握着我的手,一手拎着帕子,用帕子角抚着我脸问。
我挥手打开帕子,“你一回来我就要睡地,我有病才会想你!”
“这么大个榻,你干吗不睡上来?”他说着就要拉我上榻。
我一面推他一面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两人推搡间,我的头倒在他的肩膀上,忙掩着鼻子嚷道:“求求你了,霍大爷,别再玩了。臭死了,赶紧去洗澡,昨天熏了我一晚上。”
他举起胳膊闻了闻,“臭吗?我怎么没有闻到?你再仔细闻闻,肯定弄错了。”说着强把胳膊凑到我鼻子前,我一面躲一面骂:“你故意使坏。”
拉拉扯扯中,他大笑着从榻上翻了下来,我闪避不及恰被他压在身下,气氛立变,两人瞬间沉默下来。他盯着我,呼吸渐渐变得沉重,我想移开目光,却只是瞪眼看着他,心越跳越快。他的脸慢慢俯下来,我的身子越绷越紧,他的唇刚要碰到我时,“金大哥,你今日不学骑马了吗?啊!……”李诚惨叫一声,刚冲进屋子就又立即跳了出去,手忙脚乱地一面关门一面声音颤抖着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门被李诚推开的刹那,我的蛊惑立即解开,猛然把头扭开,脸颊似乎拂过霍去病的唇,又似乎没有。霍去病狠狠地砸了一拳地,恼恨未消,人又突然笑起来:“玉儿,你躲不掉的。”
我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一声不吭地推了推他,示意他让开,他立即双手一撑站了起来,我却躺着没有动,怔怔地盯着屋顶。
霍去病笑道:“我去洗澡了,回头检查你的马术学得如何,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他走了半晌,我才仿若游魂般地起身洗漱。冷水浇在脸上后,人清醒了几分,脸埋在帕子中,心绪紊乱。
“金大哥。”李诚在身后极其小心地叫道。我回身看向他,有些没精打采地说:“用过早饭,我们就去练习骑马。”
李诚一面吃饭,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金大哥,你若心里难过我们今日就不要练习了。”
我抬头看向他,忽地反应过来他脑子里琢磨些什么,口中的馒头差点喷出来,连连咳嗽了几声,一巴掌甩在他脑袋上,“年纪小小,不想着如何把功夫练习好,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李诚委屈地揉着脑袋。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鼻子乌青,嘴巴歪歪,一张猪头脸,居然还满面同情地看着我。
我怕噎着自己,再不敢吃东西,搁下手中的馒头先专心笑个够。琢磨着不能在李诚年纪小小时就给他心上投下阴影,“刚才纯属误会,我和将军正在对打,将军可不像你武功那么差,我们自然是势均力敌,近身搏斗时不小心就扭打着摔倒在地上,你恰好撞进来所以就误会了。”
小孩子还真是好哄,李诚听完,立即开心起来,几口吃完手中的馒头,大叫大嚷着今天要再和我好好打一架。
霍去病到时,我和李诚刚把马牵出。霍去病看看神清气爽的我,再看看脸肿如猪头的李诚,忍俊不禁地问:“命他教你骑马,你有不满,也不用把他打成这样吧?”
我撇了撇嘴没有答话,李诚赶紧回道:“金大哥在教我功夫,不是打我。”
霍去病微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教功夫?如果师傅都是这么教徒弟,还有谁敢学武功?”
我拍了拍马背,翻身上马,“我只会这种教法,让他自己在生死之间学会变通,没有什么招式,有的只是杀死对方的一击而已。”
霍去病笑了笑,也翻身上马,对李诚吩咐:“今日不用你教她骑马,回去休息吧!”
李诚低低应了声“是”,耷拉着脑袋,慢腾腾地往回走,我扬声说:“回去找刚下战场的大哥们打几架,他们现在骨子里的血腥气还未尽散,只要你有本事逼出他们心中的狠厉,打完后,你肯定所获颇丰。”
李诚回过头,高兴地大叫了声“好”,一溜烟地跑走。
霍去病和我并骥而行,“你要带个狼崽子出来吗?小心被我手下的狼敲断腿。”
我嘻嘻笑着,“我已经提醒了他呀!‘所获颇丰’中似乎就包括断胳膊断腿、从小猪头变成大猪头的可能。”
霍去病好笑地摇头,“我还刚纳闷你怎么这么好心,居然肯教他,如今倒觉得他命有点背,居然碰上了你。”
我瞪了霍去病一眼,“他的父母都丧生在匈奴刀下,你知道吗?”
“不知道,军营中那么多士兵,我可没有工夫研究他们的出身来历,我只关心他们上了战场是否勇猛。这小子是因为我要找人教你骑马,赵破奴推荐的。”
“我答应李诚如果他能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就请你让他上战场。”
“照你这样的教法,战场应该能上,这些回头再说,先看看你这几日学得如何。”霍去病话刚说完,双腿一夹马镫,已经从我身旁蹿了出去。
我也有心在他面前显摆一下这几日苦练的成果,忙策马去追。没想到他根本不是和我比速度,而是时而左转,时而右转,又或者猛然一个回身,反方向奔跑。我拼尽全力也未能赶上他,反倒是几次突然的急转弯,缰绳勒得太重,惹火了马,差点又把我甩下去。
和李诚打上半天都面色不变的我,几圈跑下来,却是满额头的汗,霍去病气定神闲,笑吟吟地看着我。
显摆未成,我有些沮丧地跳下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霍去病坐到我身旁,“骑得很好,几天的时间能学到这个程度很让我意外。”
我带着疑问,侧头看向他,他笑道:“不是哄你开心,说的全是真话。”
我嘴边不自禁地含上了笑。
“玉儿,明天我要率一部分军队返回长安。”
我嘴边的笑意立逝,低头伏在膝盖上,闷闷地盯着地面。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逼你随我回长安,不过你也不许偷偷跑回大漠。反正你不是还要教李诚功夫吗?再把马术好好练习一下,我会尽快回来。”
我一句话未说,他也安静地坐着。身旁的马儿突然长长嘶鸣了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霍去病笑说:“你应该已经领略到些许在马上任意驰骋的乐趣,我逼你学马不仅仅是希望你有一日能和我并骥纵横在天地间,还是觉得你肯定会喜欢这种像风一般的感觉,不想你错过人生中如此惬意的享受。”他一面说着,一面拉我起身,“来,今日教你几招本将军的驭马不传之秘。”
夜半时分,正睡得香甜,我突然感觉一个身子滑入了被中,心中大怒,立即用胳膊肘去击打他的小腹,霍去病紧紧环抱住我,用力摁住我挣扎的身体,低声央求道:“玉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一早就走,现在就在旁边躺一会,你别踢我,我就躺在榻沿上,保证不碰你。”
我想了一瞬,安静下来,他缩回了手,身子也移开,我往榻里躺了下,给他让出了些位置,他低低说了声“谢谢”。
他将一个竹片塞到我手中,我摸了下问:“什么东西?怎么像签条?”
“就是签,还是你自己求来的。”
我的心神几分恍惚,想起当年随手扔掉的那个签,也想起立在槐花树下一动不动的他。他竟然去乱草中找回了这个签。胸中充满了酸酸楚楚的感觉,伤痛中还奇异地夹杂着一丝窝心的暖,痛楚好像也变得淡了一些,一时间完全辨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这些感觉又为何而来。
“签上的话是:迢迢银汉,追情盼双星。漠漠黄沙,埋心伤只影。”
我想了一瞬,不明白签上的意思究竟指什么。是说我盼双星,后来却伤只影吗?忽又觉得前一句话用在霍去病身上更适合,但不管怎么解,后一句却总透着不祥,不愿意再多想,“签上永远都是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从长安回来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你,我一个人骑着马不停地跑,可就是找不到你。玉儿,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不会跑掉,你会等我回来。”
夜色中,他的眼睛少了些日间的骄傲自信,多了些困惑不定,安静地凝视着我,没有逼迫,也没有哀求,清澄明透,流淌的只是丝丝缕缕的感情,撞得我心一疼。脑子还未想清,话已经脱口而出:“我以后不会不告而别,即使要走,也会和你当面告别说清楚。”
他的唇边绽开一朵笑,“我会让你舍不得和我告别。”
这人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我冷哼一声,翻身背朝向他,“对了!你回了长安,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在哪里。”
霍去病沉默了一会问:“任何人吗?”
我脑中闪过李妍、红姑等人,“嗯。”
“好。”
我扭头对他道:“天快要亮了,你赶紧再睡一会。”
他笑着轻点下头,闭上了眼睛。我也合上眼睛,脑中却难以平静。如果让李妍知道我居然和霍去病在一起,说不定她会立即动手铲除落玉坊。以为几封信一扔,就可以跳出长安城的是非纠缠,可人生原来真如霍去病所说是一架纠缠不休的藤蔓,而不是我以为的一个转身就可以离开和忘记一切。
脑里各种思绪翻腾,不知什么时候才迷糊过去,早上清醒时,榻旁已空,不知道是他动作轻盈,还是我睡得沉,何时走的,我竟然毫无察觉。手轻摸了下他躺过的地方,人怔怔发呆。
※※※
“一百!”满手是血的李诚大叫一声后,再无力气,刀掉到了地上,人也直接扑倒在地上。
我皱眉看着李诚,“你不想在未上战场前就流血而死,就先去把伤口收拾干净。”
李诚龇牙咧嘴地笑着,强撑着站起,“一百招了,金大哥,你可要说话算话。”
他眼中泪花隐隐,我笑点了下头,“知道了,找大夫包扎好伤口,今天晚上我请你到集市上吃顿好的,给你补补身体。”
点了一份红枣枸杞炖鸡,李诚的脸有些苦,“就吃这个?”
我诧异地说:“这难道不比军营中的伙食好很多?军营中的伙食可是连油水都少见。”
“当然没法比,可这好虽好,却太清淡了,像是人家女的坐月子吃的。”李诚盯着白色的鸡肉,郁郁地说。
我笑递给他一个木勺,“你最近没少流血,特意给你点来补血的,少废话,赶紧喝吧!”
两个男子用过饭后骑马离去,马从窗外奔过时,我无意扫了一眼,马后臀上的苍狼烙印栩栩如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李诚看我紧着眉头发呆,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金大哥,你在想什么?”
我忙笑摇摇头。小二来上茶时,我随口问:“刚才出去的两个大汉可是本地人?”
小二一面斟茶,一面道:“不是,看上去像是富豪人家的家丁,好像家里人走失了,四处打听一个姑娘。唉!如今兵祸连连,人活不下去,只好做强盗,商旅都要雇佣好手才敢走河西和西域,一个姑娘家只怕凶多吉少了!”
李诚冷哼道:“都是匈奴,打跑了匈奴,大家就可以安心过日子,就不用做强盗。”
小二的脸上有些不赞同,微张了下嘴,却又闭上了嘴巴,赔笑着斟好茶,人退了下去。
生活变得极其简单平静,将近一个月,每天除了和李诚打架练马,逗逗小谦和小淘,就是四处转悠着打发时间。正觉得无趣时,霍去病的信到了。
“……我与公孙敖率军从北地郡出发,各自领兵进攻匈奴。李敢此次也随军出征……”我眉头皱了起来,“别皱眉头,他随父亲李广从右北平出军,我们各自率军征战,不到最后碰面机会不大。接信后,请随送信人一块走,北地郡见。”
送信来的陈安康等了半晌,见我仍然坐着发呆,轻咳一声,“将军命我接公子前往北地郡。”
我叹口气,“将军肯定对你另有吩咐,不走恐怕不行,走就走吧!不过我要带李诚走,你可能办到?”
陈安康作了一揖,“此事在下还有资格说话,命此地统领放人即可,到了将军那边,自然一切可便宜行事。”
我站起道:“那就出发吧!”
陈安康如释重负地轻轻嘘了几口气,我嘲笑道:“不知道你们将军给你嘱咐了些什么,竟然搞得你如此紧张。”
他笑着说:“不光将军的嘱咐,临来前家父整整唠叨了一晚上,让人重也不是,轻也不是,礼也不是,兵也不是,我是真怕公子拒绝。”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父亲?”
陈安康笑道:“公子认识家父的,将军的管家。”
我“啊”了一声,指着自己,“那你知道我……”他含笑点了下头,我心里对他生了几分亲切,抱怨道,“看看你家将军把我折磨的,这辈子只有我折磨别人,几曾被别人折磨过?”
陈安康低头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我瞪着他,忙又补了句,“不是我说的,是家父说的。”
我把鸽子笼塞到他手里,没好气地说:“提着。”又扔了个包裹给他,“拿着。”左右环顾一圈后,快步出了屋子。
我躺在马车里假寐,李诚兴奋地跳进跳出,又时不时地凑到陈安康身旁絮絮问着战场上的一切。
习惯了马上的颠簸,此时坐马车觉得分外轻松,还未觉得累,已经到了北地郡。
我刚跳下马车,眼前一花,霍去病已经把我揽在了怀里,低声道:“一个月不见,整整担心了一个月,只怕哪天一醒来,就接到信说你人不见了,所幸你这人虽然经常不说真话,但还算守诺。”
此人真的是情之所至,率性为之,毫不顾忌他人如何看、如何想。我又敲又打地想推开他,他却揽着我的肩没有动。
陈安康低头专心研究着北地郡的泥土色泽,李诚满面惊恐,大睁双眼地看着我们。
我长叹口气,这回该编造什么谎言?有什么功夫是需要抱着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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