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
铺天盖地的血腥之气中,残余的永安战士丢盔弃甲,狂奔撤离。仙乐国的士兵们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四下已尽数都是倒地的身影,没有一个敌人还能站立。半晌,他们才确认了己方压倒性的胜利,跳了起来,举剑向天,尽情呐喊。
当晚,仙乐将士们在城楼上开了一场庆功宴。
士兵们许久不曾如此扬眉吐气了,欢呼雀跃,举杯赞美太子殿下。谢怜却推了所有的酒,一个人到城楼角落边上吹夜风清醒去了。他分明一杯酒也没喝,却能感觉到脸热心烧,满面潮红,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这是谢怜生平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他就杀了上千个人。
蝼蚁。
脑海里,反复出现这两个字。在他的力量前凡人不堪一击,甚至没有人能承受住他轻轻的一握。夺走他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使得他在挥剑之间,简直要丧失了敬畏之心。
谢怜靠在女墙边,深吸了几口气,出神地凝望远方山坳里的点点火光。不久,两道脚步声靠近。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来了,谢怜道:“你们不去喝点酒庆祝一下吗?”
慕情哼道:“有什么好喝的,形势又不乐观。”
闻言,谢怜转身,道:“你们也看出来了吗?”
是真的不太乐观。虽然这一场是打赢了,但这次攻击,却比永安人以往的任何一次攻击都要强劲。
不光人数更多了,他们的阵型、兵器、调度,全都有了质的飞跃。甚至不少人都配备了盔甲。虽然简陋寒碜,但已俨然是一支正规军队的规模了。难以想象,这其实是一群草根泥腿子。
慕情道:“极端艰苦的环境,的确是会使人飞速成长。但再怎么艰难困苦,也不会凭空生出物资来。事情不对劲。”
风信则说得更直接,简洁地道:“他们肯定有外援了。”
谢怜点了点头。慕情道:“我不相信这些将士也没人看出来,但是他们还是照样庆祝,无非是因为这边有你,他们觉得必胜无疑。”
谢怜道:“我来的第一场仗打赢了,他们高兴一下也是好的,就当是鼓舞士气了。”
风信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殿下,你脸色不太好。你是不是还在永安那边降雨?”
谢怜道:“嗯。”
慕情一脸并不意外的不认可,道:“恕我直言,现在降雨已经没用了,那才是一个无底洞。殿下,就算永安的旱情真的能彻底缓解,城外这群人恐怕也不会撤退的。”
谢怜道:“我知道。可我去降雨,不是为了让这群人撤退,而是为了不让那些还留在永安的人渴死。而这就是我本来的目的,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风信还是不太放心,道:“你撑得住吗?”
谢怜拍拍他的肩,道:“撑得住。放心,我有八千宫观呢。不过。”
他另一只手揽住了慕情的肩,叹道:“今天还好有你们两个帮忙,多谢你们陪着我。”
今日战场之上,他这两位侍从也不比他轻松,满身血污,狼狈不堪。风信道:“这话就不必再说了。”慕情则是含糊地“唔”了一声。
谢怜手上微一用力,拉近了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由衷地道:“不光今天,一直以来都多谢了,你们两个。我希望,我们三个人并肩作战的样子,可以流芳百世。”
少顷,风信哈哈大笑。慕情则有点郁闷地道:“我发现你总是能把一些很……的话理直气壮地讲出来。罢了。”
谢怜也笑了。没笑多久,突然神色一凛,道:“谁?!”
“铮”的一声,谢怜长剑出鞘。他轻轻一挑,将一道黑影从女墙边的角落里挑了出来。
那人躲在这里多时,竟是屏息凝神,未被觉察。谢怜本来只是想以剑尖将他悬起来吓上一吓,谁知他今日在战场上杀得狠了,手臂一直有些微微颤抖,出手有些失了轻重,这一挑没挑稳,直接把那人掀出了墙。
月光下,半空中,三人都看清了这人身穿己方士兵衣物,身形像是个十五六的少年,瞬息之后,便掉了下去,消失了。
眼看着一人要摔到城楼下,谢怜心道不好,飞身跃出。他足尖勾住女墙边缘,身子倒垂,迅捷无伦地伸手一拉,堪堪将那少年拉住。
那少年士兵悬在半空中,抬头上望。这一望,借着淡淡的月光,谢怜看到了他的脸,不由双目微睁。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长高啦,发育了!青春期少年了!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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