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目标才是重点。”沃尔特毫不拐弯抹角,“方式根本无足轻重。”
他们继续往上走去。
灵思风坐下来对着黑暗横眉怒目。
他感到一只手放到自己肩上。是拿着八开书的双花。
“不该这么对待一本书。”他说,“瞧,他把书脊对折起来了。大家老这样,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爱惜书本。”
灵思风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别担心。”
“我不担心,我是在生气。”灵思风厉声道,“把那鬼东西给我!”
他一把抓过八开书,恶狠狠地一翻。
灵思风开始在自己的内心翻腾,这是咒语的藏身之处。
“好了,”他咆哮道,“你找够了乐子,毁了我的生活,现在回你该待的地方去!”
“可我——”双花准备抗议。
“咒语,我说的是咒语。”灵思风道,“快点儿,回书里去!”
他使劲瞪着古老的纸张,直到两眼对在了一起。
“那我就把你念出来!”他的喊声在塔里回荡,一路上升,“你可以跟其他几句待在一起,但愿你们落个好下场!”
他把书塞回双花手里,摇摇摆摆地爬上楼梯。
巫师们已经爬上塔顶,从视线中消失了。灵思风跟着往上爬。
“小伙子,嗯?”他开始喃喃自语,“等我爬到一定高度,嗯?世上最伟大的咒语之一在我脑袋里待了好多年,而我竟然还能不疯不傻,不是吗?”他从各个角度考察了这最后一个问题,“是的,你没疯。”他自我安慰道,“你没跟大树说话,就算它们硬要跟你说话你也没答应。”
他的脑袋伸进了塔顶闷热的空气里。
他以为会看到印着十字形爪印的石头被烈焰灼成黑色,或者某些更恐怖的东西,然而眼前却是七位高级巫师站在一个完好无损的忒里蒙身旁。忒里蒙转身对灵思风和善地笑笑。
“啊,灵思风。过来吧,和我们一起。”
原来如此,灵思风暗想,折腾了老半天却屁事儿也没有。没准儿我还真不是个当巫师的料,没准儿——
他抬起头,看进了忒里蒙的眼睛里。
或许是咒语待在灵思风的脑袋里太久了,以至于影响了他的眼睛;又或者这得归功于那个从来只看事情本身的双花,也许是同他的相处教会了灵思风关注事物的本质。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灵思风这辈子做的最困难的事就是看着忒里蒙,而没有吓得掉头逃走或是大病一场。
其他人仿佛什么都没注意到。
而且他们似乎站得纹丝不动。
忒里蒙想用自己的精神容纳七句咒语,它破了,没错,地堡空间的东西的确找到了他们想要的洞。大家真傻,竟以为它们会在天上撕个口子,挥舞着下颚骨和触角从那儿走出来呢。太老套,也太冒险了。就连无名的恐怖也知道与时俱进——它们所需要的通道不过是一颗头颅而已。
他的眼睛是两个空洞。
这一切知识如冰刀般刺进灵思风的心里。那些东西能完全颠覆一个有秩序的宇宙,相比之下,地堡空间会显得像游乐场一样小儿科。人类渴望秩序,而那些东西也一定会赋予他们秩序——翻天覆地的秩序,永恒的直线律、数字律,所有一切公理定律都会变成一场空……
忒里蒙在看他。某种东西在看他。可其他人还是没有注意到出了问题。他能解释得清吗?忒里蒙跟平常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只除了他的眼睛,还有皮肤上的一点点闪光。
灵思风盯着对方,他意识到,与邪恶相比,有的东西还要糟上千百倍。地狱的所有魔物都会折磨你的灵魂,可这恰恰是由于它们非常看重灵魂的缘故;邪恶的力量总想攫取整个宇宙,但这正是因为它认为宇宙值得攫取。然而藏身于忒里蒙空洞双眼之下的灰色世界只会蹂躏、破坏,连一点憎恨都不屑施舍给自己的牺牲品。它根本不会留意他们。
忒里蒙伸出手来。
“第八句咒语,”他说,“把它给我。”
灵思风向后退去。
“这是违抗命令,灵思风,我毕竟是你的上级。事实上,我刚被推选为所有魔法师门会的最高领袖。”
“真的吗?”灵思风的声音显得嘶哑刺耳。他看了看其他巫师。他们一动不动,就像雕塑。
“哦,是的,”忒里蒙愉快地说,“而且一点儿也没施加什么压力。非常民主。”
“让他们推选,死人都可能当选。”灵思风说。
“你会自愿把咒语给我的,”忒里蒙说,“或者我该让你看看违抗的后果?这样一来你最终还是会交出咒语——你会尖叫着求我给你机会把它交出来。”
如果说事情真的完了,那么这里就是终点,灵思风暗想。
“你得自己来拿,”他说,“我不会把它给你。”
“我记得你。”忒里蒙道,“做学生的时候似乎不怎么得意。你从没真正相信过魔法,你一直说该用一种更好的方法管理宇宙。现在,你有机会看到自己的梦想成为现实。我有许多计划。我们可以——”
“不是我们。”灵思风坚定地说。
“给我咒语!”
“来拿啊。”灵思风不断后退,“我看你办不到。”
“哦?”
第八色的火花从忒里蒙指甲下喷射而出,灵思风纵身往旁边一跃,一块石头转眼化作了一堆冒泡的泥浆。
他能感觉到咒语正从他心底向外窥探。他能感觉到它的恐惧。
咒语躲在他的头脑中,就像藏身在寂静的山洞里一般。他向它伸出手去,它吃惊地后退,仿佛一只面对疯羊的小狗。他怒气冲冲地紧追不舍,一路践踏着自己潜意识里那些无用的废物和狼藉的中心意识,最后终于发现它缩在一堆灵思风竭力遗忘的记忆之后。它咆哮着,向他发出无声的挑衅,但灵思风丝毫不为所动。
就这么完了吗?他冲它大喊道,该摊牌了,你却跑去躲起来?你怕了?
咒语回答道,胡说八道,你不会真这么想吧?我可是八大咒语之一。但灵思风大声嚷嚷着朝它走了过去。也许,可事实上我真这么想,还有,你最好记清楚自己到底在谁的脑袋里,嗯?在这儿我爱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
又一束火焰划破了闷热的夜晚,灵思风再次纵身一跃。忒里蒙咯咯笑着,双手比划出一串复杂的动作。
压力攫住了灵思风。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好像变成了铁砧。他往下一滑,跪倒在地上。
“更糟的还多着呢。”忒里蒙显然非常愉快,“我可以让你的肉在骨头上燃烧,或者让你的体内爬满蚂蚁。我有能力把你——”
“告诉你,我有把剑。”
这是个尖嗓门,但声音里充满轻蔑。
灵思风抬起头。透过疼痛的紫色阴霾,他看见双花站到了忒里蒙身后,用错得最离谱的方式握着一把剑。
忒里蒙哈哈大笑着弯起手指。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分散了。
灵思风很生气。对咒语、对整个世界、对一切的不公平感到生气,当然还为了自己最近没睡足觉,现在又晕晕糊糊地没法思考。但最令他生气的还是忒里蒙,这个人拥有了灵思风梦寐以求而从未得到过的魔法,却只会白白浪费这件宝物。
他猛地弹起来,一头撞上忒里蒙的肚子,同时不顾一切地用双臂抱紧对手。他们在地上滚起来,把双花碰到了一边。
忒里蒙咆哮着念出了一个咒语的第一个音节,灵思风的四处乱舞的胳膊肘正好击中他的脖子,随机的魔法炸了锅,烧焦了灵思风的头发。
灵思风的攻击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既没有策略、技巧,也完全不讲公平,但他却很打出了点儿旋风般的效果。他的战术是不给对手足够的时间,不让他意识到自己孱弱无力、而且根本不会打架。这一招通常都很奏效。
现在它就奏效了,因为忒里蒙花了太多时间阅读古老的手稿,忽略了体育运动和维他命的重要性。他设法给了灵思风几拳,可灵思风满腔怒火,挨上这么一点儿根本不痛不痒。再说忒里蒙只知道用双手,而灵思风却是膝盖、腿脚和牙齿一齐上阵。
事实上,他灵思风要赢了。
这让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但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头:他用膝盖抵住忒里蒙的胸口,拳头一次次地落在巫师脑袋上,就在这时,忒里蒙的脸发生了变化。他的皮肤蠕动着、起伏着,仿佛覆盖着一层蒸腾的热气。他张开嘴:
“救救我!”
他抬起头来望着灵思风,眼里写满了恐惧、痛苦和哀求。然而转眼间它们又不再是眼睛,而变成了头上——事实上,说那是头,简直是把头的定义扩展到了极限——两只有着无数个平面的东西。触角、爪子和电锯般锋利的腿伸了出来,撕扯着灵思风身上那点儿少得可怜的肉。
双花、高塔和红色的天空全都消失了。时间渐行渐缓,最后停了下来。
灵思风狠狠地咬了那根想扯掉自己面孔的触角。触角吃痛不过,把灵思风松开,巫师趁机一拳挥出,感到自己打破了什么热烘烘、黏乎乎的东西。
它们在看。灵思风一扭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圆形竞技场中央。一排排的生物俯视着他,它们的身体和面孔简直好像是噩梦杂交出的成果。他身后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无数硕大的阴影一直伸展进阴沉沉的天空中。不过他只来得及瞟上一眼,怪兽忒里蒙就朝他冲了过来,它的螫上长满尖剌,足有一支长矛大小。
灵思风往旁边一闪,然后将两手合成一个大拳头,回身将它送进对方的肚子里——当然也可能是胸部,这一击以甲壳破裂的嘎吱声告终,效果令人十分满意。
灵思风往前一跳,恐惧驱使他不断进攻,他害怕知道假如自己停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这座阴森森的竞技场里到处回荡着地堡空间的喧嚣,沙沙声筑起一堵高墙,不断敲打着他的耳膜。灵思风想象着这声音充满碟形世界的情形,于是他不停地挥动手臂,一拳又一拳,这是为了拯救人类的世界,为了守护混沌黑夜中那一小圈火光,为了堵住噩梦们借以通过的裂缝。当然,主要还是为了不让对手有还手的机会。
对方的爪子或是脚掌在他背上划出了道道滚烫的白色痕迹,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肩膀,但他还是在这一团乱麻中找到了根柔软的管子,然后狠狠地压了下去。
他被一只长满尖剌的胳膊甩开,在坚硬的黑色尘土中打了好几个滚。
灵思风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可什么也没发生。他以为自己将会面对狂暴的杀戮,然而睁开眼睛,他却看到怪物身上流出各种各样的液体,正一拐一拐地走向远处。
这是第一次有东西从灵思风面前逃走。
他冲它扑了上去,抓住一只长鳞片的腿使劲一扭。那东西啾啾叫着,绝望地挥打着还能动的上肢,然而灵思风丝毫不肯放松。巫师挣扎着站起身来,志得意满地发动了最后的攻击:他飞起一脚,踢中了怪物仅剩的一只眼睛。它尖叫着想要逃跑,但灵思风知道对方只有一个选择。
“咔嗒”一声,艺术之塔和红色的天空回到了他周围,时间也重新开始流逝。
灵思风感到了脚下石板的压力,他立即将重心一偏,滚到地上,那个狂乱的怪物距他不过咫尺。
“趁现在!”他吼道。
“趁现在干吗?”双花问,“哦。对。没错!”
观光客挥动手中的剑,动作生疏,不过倒并非全无力度,剑锋与灵思风擦肩而过,深深地插进了那东西的体内。只听一阵尖锐的嗡嗡声,就像打碎了一个蜂巢似的,一大堆胳膊、大腿也开始痛苦地乱舞,它还在滚动,一边尖叫一边击打着石板;然后它再没能打到任何东西,因为它已经从楼梯的边缘摔了下去。还带走了灵思风。
它在石阶上弹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终于翻滚着落下了塔底,只剩下远处越来越微弱的尖叫声。
最后是一声爆炸的闷响和一道第八色的亮光。
塔顶只留下了孤零零的双花——当然,还有七个依然定在原地的巫师。
他不知所措地呆坐半晌,眼看着七个火球从黑暗中升起,一头扎进被遗弃的八开书里。突然之间,八开书又变成了老样子,看起来有意思多了。
“哦天啊,”他喃喃道,“我想它们就是咒语。”
“双花。”一个空洞的回声突然响起,双花只能勉强辨认出那是灵思风的声音。
双花正要伸手去拿书,这一声让他愣在了原地。
“啊?”他说,“是——是你吗,灵思风?”
“是的。”墓穴的气息在这个声音里回荡,“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双花,非常重要。”
双花四下望了望。他努力振作起来。这么说,碟形世界的命运到底还是落在了他双花的肩上。
“我准备好了。”双花自豪地说,“你要我做什么?”
“首先,我要你仔仔细细地听我说。”灵思风虚无缥渺的声音显得非常耐心。
“我听着。”
“在我告诉你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你要记得绝不要说些‘你什么意思?’之类的话,也不要跟我争辩,你明白吗?”
双花打了个立正,至少他的意识打了个立正,因为他的意识可以立正,可他的身子骨却不会这个动作。不过,他毕竟还是让自己的下巴向前伸出了一点点,极力做出威武的样子。
“我准备好了。”他说。
“很好。现在,我要你——”
“什么?”
灵思风的声音从阶梯的深处传来。
它说:“我要你趁我还没失手摔下去,过来拉我一把。”
双花张开嘴,然后赶紧把它合起来。他跑到楼梯口往下一瞅,借助星星的红光刚好能看清灵思风的双眼。
双花趴下来伸出手去。灵思风一把揪住了他的手腕。巫师的抓法向双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假如他灵思风没被拉上去,这只手是绝对不会松开的。
“你还活着我真高兴。”双花道。
“很好。我自己也挺高兴。”
灵思风在黑暗中吊了一会儿。经过刚才的几分钟,此刻的感觉几乎算得上一种享受。当然,只是几乎。
“现在拉我上去。”他提示说。
“我想这可能有点儿不大容易。”双花咕哝道,“事实上,我并不认为我能办得到。”
灵思风说了一个脏字儿。
“嗯,听着,”双花说,“楼梯是螺旋形的,对吧?要是我把你这么一荡,然后你松开手——”
“如果你是想建议我在一座漆黑的塔里下落二十英尺,寄希望于碰巧撞上两级油腻腻的楼梯,而且天知道那些楼梯是不是仍然健在——免谈。”
“那你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只管说,伙计。”
“你可以在一座漆黑的塔里下落五百英尺,然后撞上一大片石头,我知道它们肯定仍然健在。”双花说。
下方一片死寂。然后,灵思风控诉道:“这是挖苦。”
“我觉得这只不过是陈述事实。”
灵思风哼了一声。
“我猜你也许能用点儿魔法——”
“不。”
“只是个建议。”
塔底有灯光一闪,远远的还有些混乱的呼喊声。接着是更多灯光、更多叫喊,一串火把爬上了长长的楼梯。
“有些人正在上楼。”双花热心地通报消息。
“希望他们能跑步前进。”灵思风道,“我的胳膊已经没感觉了。”
“你的运气不错,”双花说,“我的胳膊还有感觉。”
领头的火把停了下来,有人大声呼喊,在空洞的塔里形成一串难以辨别的回声。
“我想,”双花意识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有人在叫我们坚持住。”
灵思风又说了个脏字儿。
然后他用一种更低沉、更急迫的语气说:“事实上,我想我坚持不住了。”
“试试。”
“没用,我能感觉到手在滑!”
双花叹一口气。现在必须使用非常手段了。“那好吧,”他说,“那就掉下去。反正我是无所谓。”
“什么?”灵思风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松手。
“快啊,死吧。拣条容易的路走,去吧。”
“容易?”
“你只需要一边尖叫一边往下掉,然后摔碎身上的每根骨头。”双花说,“谁都办得到。快啊,我可不想让你觉得或许我们需要你活着,好让你念出八大咒语来拯救碟形世界。哦,不。就算我们都给烤焦了又怎么样?去吧,只考虑你自己就行了。掉下去。”
好一阵漫长、难堪的沉默。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灵思风最后开口时,他不自觉地抬高了嗓门,“可自从遇到你以来,我似乎把不少时间都花在摇摇欲坠地悬在某些深渊之上,你注意到了吗?”
“不是深渊,是死亡。”双花纠正说。
“什么死亡?”
“悬在死亡之上。”双花的身体在石板上缓慢而无情地滑动,他继续跟灵思风念叨,想忽视这个事实,“悬在死亡之上。你不喜欢谈起高的地方。”
“高度我倒不在乎,”灵思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能对付高度。现在我满脑子装的全是深度。知道等我们脱险之后我要做些什么吗?”
“唔?”双花把脚趾头嵌进石板的缝里,想全凭意志力让自己定住。
“我要找一块最最平坦的地方,在那儿盖所房子,而且只盖一层楼,而且我连厚底的鞋都不要穿——”
领头的火把转过最后一个螺旋,双花低下头,刚好看见克恩那张乐呵呵的笑脸。在他身后还有什么东西正卖力地往上爬,他定睛一看,正是行李箱那令人心安的大块头。
“一切都好吗?”克恩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灵思风深吸一口气。
双花立刻察觉到了这个危险的信号。他知道灵思风就要说些诸如“当然,我脖子后头有点儿痒痒,你路过的时候,唔,能不能顺便帮我挠挠?”或者“不必了,其实我蛮喜欢悬在无底深渊上”之类的话,双花觉得自己实在没法面对这种事儿,于是他赶紧抢先张开嘴。
“把灵思风拉到台阶上去。”他厉声道。灵思风酝酿中的怒吼在中途给放了气。
克恩抱住巫师的腰,随随便便地把他扔到了石头上。
“下头的地板上摔了一摊烂糊。”他轻松地聊起天来,“那是谁啊?”
“它——”灵思风咽了口唾沫,“它有没有——你知道——触角什么的?”
“没有,”克恩答道,“就是平常那些东西。当然,摊得开了点儿。”
灵思风瞅瞅双花,观光客摇了摇头。
“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巫师而已。”
灵思风的胳膊还在冲他大吵大嚷地提意见,他让人搀着,摇摇晃晃地回到塔顶。
迈上最后一级楼梯时,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来的?”
克恩指了指行李箱。这家伙已经跑到双花跟前打开了盖子,就像一只知道自己很不乖的小狗,希望赶紧表现表现,好躲过代表权威的报纸卷。
“一路颠簸,可速度挺快。”他满脸的钦佩,“告诉你,绝对没人会想要拦住你。”
灵思风抬头看了看天空。上头果真全是月亮,这些坑坑洼洼的大盘子已经比碟形世界自己的小卫星大了十倍。灵思风毫无兴趣地望着它们。他感到精疲力竭,老早就给撑过了极限,现在就像根老旧的橡皮筋一样脆弱。
他注意到双花在摆弄他的画画儿匣子。
克恩则盯着那七个高级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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