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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见登美彦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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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致扭曲作家·森见登美彦

  五月十八日

  敬启。森见登美彦先生,许久未曾联系。

  我是本科时代在社团活动受您照顾的守田一郎。

  您还记得我吗?就是那个在春季合宿的野外活动中心将您为了「灵魂保湿」而私藏的杂志封面写真集擅自发放给大家浏览的守田一郎。也是那些将自己的文才毫不珍惜地浪费在散落于活动室的笔记上且让您不忍释卷的那些文章的作者。真是令人怀念。守田一郎我真想从森见先生您口中听到很怀念这个说法。

  我现在生活在离京都很远的地方。

  今年四月因为研究的原因,我在能登海边的实验所中陷入了被软禁的状态。说到为什么我要只身面对如此逆境,那要归因于欲将前途可瞩的年轻俊才推入千仞之谷而使其磨炼本事的教授的善心。教授对我的爱厚重地以至于将我推人了毫无悬念地再无可能爬上的深谷之中。

  啊,爱啊,爱啊,太过厚重。It'stooheavyforme,是的。

  在这昏暗的谷底只有空无一人的孤寂的能登铁路;喝着可疑的精力增强剂口中喋喋不休泡妞妙计的谷口先生;静静的海,静静的山,和仓温泉以及能登岛。从谷底仰望,能从悬崖的缝隙中窥见细长的青空。那澄明的青空一定连接着美丽的京都,并且连接着充满光明和希望的未来。于是我对着这青空写下数量庞大的信,系在鲜亮的红气球上放飞。谁——最好是女性——将我的灵魂从这谷底中救出吧!不想孤身一人,更不想看不见未来。

  不过这种事情无关紧要。

  大学毕业之后的森见先生横跨上京区和左京区的主要于书桌上的活跃,我都从远处拜见了。森见先生编制的怪异故事竟然同曾经那间活动室角落里的笔记上的文章如出一辙,将我的青春引领进阴暗面里的元凶却在全国的市市县县处处传名,这种事情谁能想象得到?每当阅读森见先生的文章时,我就会回想起那充满腐坏人类典型和年轻气盛的日子来。

  在工作的间隙,如果您作为消遣能给我回信,我将感到非常荣幸。

  敬呈

  守田一郎

  拜森见登美彦先生

  五月二十九日

  敬启。您回信如此之快,让我感激不已。

  您去过和仓温泉吗?我现在住在名叫七尾的地方,就在和仓温泉旁边。在总汤里磨炼男人气概和天狗火腿可以并称为我现在为数不多的消遣。总汤只要四百一十日元,实在很令人感动。不过话说往前头,我可不是一到了周末就跑去温泉潇洒。

  寄到森见先生处的让人心生疑窦的信,我知道出自何处。作者足一个小学男生,似乎因为家庭教师是森见先生的热心读者而妒火中烧。所以算不上恐吓信,请稍安勿躁。

  果然到了森见先生这个地位的话会收到很多粉丝信吗?

  自赴能登以来,我开始了「写信达人修行」,立志磨炼文笔。不过我文才的大半都浪费在了阻止陷入恋情旋涡的胸部星人的暴走上,总也得不到明显的提升。(因为他竟然是个我说向吉田神社许愿他就许愿说「追到手之前不脱内裤」的大笨蛋。)最近就连他的信也愈见稀少。于是我想到了向森见先生请教书信的写法,作为磨炼自己本事的方法。如果能得到因无论何种美女都能用情书一枚轻松笼络而7声在外的森见登美彦先生亲身传授究极奥义的话,必将荣幸之极。请务必教给我情书的技巧。

  啊,真是想回京都。

  对了,最近在国立近代美术馆似乎开始了藤田嗣治的展览。我在京都的时候也曾数次和女性一起去国立近代美术馆观摩藤田嗣治展,然后去咖啡馆啜饮咖啡哦。森见先生也不要总是在书桌上凝神构思那些猥琐想法,偶尔外出品尝一下有文化品味的生活如何?文笔和猥琐都要适可而止。

  等待您的回信。

  守田一郎

  拜森见登美彦先生

  八月十一日

  敬启。

  住在地下室的感觉如何?确实学生时代的森见先生住在山上的某处四叠半里。不是上山就是人地,您就这么讨厌立足大地之上吗?如果有洞的话您也想钻进去吗?

  听您说到「不会给粉丝回信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我表示很震惊。寿惜文才让读者失望是罪孽深重的事。您明明将装在橙色箱子里的粉丝信翻来覆去浪费半天时间以至于赶不上截稿日期地阅读,现在却不给人家回信,实在是过于懒笔。那就让我来代为捉刀吧,请把信送过来。我将作为森见登美彦的影武者生存下去。

  您的处女作出版文库本,谨表祝贺。

  森见先生的读者中女性为数不少是怎么回事?我的一个友人名叫伊吹夏子,甚至还想去您在河原町的平安夜签名会(虽然最后因为感冒没去成)。前几天给您写「恐吓信」的少年的家庭教师「麻里老师」也是森见先生的热心读者。另外,我的妹妹也读您的书使得性格更加消极畏缩。这算怎么回事?请负起责任。

  看到您似乎很忙的样子我又吃了一惊。曾经像在大学校园里横七竖八地放置的自行车一样无人问津的森见先生突然摇身一变成为火女。编辑睁着圆润的双眼嗫嚅着「人家想要你的稿子嘛」的对象,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按我的想法,这通通都是妄想。

  不过您身为文章写手,竟然给我回信说「没有写情书的技巧,只有融人真心」这样的话,真让我失望。您不是在吝惜您的究极奥义吧?实际上一定给数量庞大的粉丝信写回信,用那种不明真相的超绝技巧攻陷少女心灵的本丸,沉浸于在日本境内到处留情的绚烂冒险恋情,绝对不会错。实在是猥琐至极。我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人。这种人赶不上截稿日期太正常不过了。

  由于日子过于单调无聊,我于昨日去了「羽咋」探索UFO,不巧的是并没找到。无念。森见先生不写科幻小说吗?

  大弟子守田一郎

  人人唾弃之的唐璜森见登美彦

  六月十二日

  正想着将写给森见先生的信投往邮局,就收到了您的回信,还觉得是「名副其实的电光火石的回信」时发现,原来是长而又长的追记。

  难道是情书技巧指南?我屏住呼吸拆开信封,没想到扑面而来的是一个长篇故事。主人公登美彦氏如何战斗并败北。闪闪发亮的DVD机、书架上溢出的充满诱惑的书、和黑发美女的温泉旅行(的妄想)、遍布房间读也读不完的粉丝信、接踵而至的强敌。果真能赶上截稿日吗?我手中握着汗,一边读着这篇伟大的杰作一边抑制不住胸中喷涌而出的话:有写这个的工夫还不如去工作!

  伊吹同学在研究室的墙上挂上了Snowman的年历,这个年历的日期部分都被剪下换成了巧克力,于是我等孤高的甜品党就过着每人吃一颗巧克力并盼望着圣诞节的日子。当我因忍受不了研究室的人冢绯沙子学姐的暴虐而趴在回旋式蒸馏器旁啜泣的时候,伊吹同学就拿这种巧克力来安慰我。明治维新以来,日本曾有过女口此心地善良的人吗?有如此心地善良的人,森见先生您难道不感到高兴吗?只要她开心,森见先生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被截稿日逼迫得躲进了地下室闭关的事您不用太哀叹。人就是这样一边失去很多东西一边生存的。比如抑制不住的青春、极为适合野餐的晴朗日子以及和美女随心所欲地出入温泉的自由。想要抓住什么,就需要有所舍弃。

  在孤寂的海边整日和让人无处着手的谜之生命体水母面面相觑的我难道不是更可怜吗?毫无能放手的东西,得到的东西更是一无所有。如果您有哀怜自己的时间的话,倒不如用来哀怜哀怜我。

  不过不管怎样,您朋友的「失去的人生毫无价值」这句话还是很妙的。

  值得标价的价格都没有,是这个意思吗?错了吗?

  不知尽头的低价守田一郎

  致美白偏见王阁下

  六月十三日

  敬启。有件急事我不得不开门见山地说明。

  森见先生,你信写的太多了。

  又不是小白羊,不要看也不看就写。

  你有考虑过短短两日之内从同一个人那里收到三封信的人的感受吗?如果是女朋友的迸发着热爱的信的话另当别论,可森见先生你的牢骚实在是让人连觉都没法睡。还让我差点误了电车。

  你连粉丝信都合不得回,为什么对后辈发牢骚时创作意愿这么旺盛呢?像你这样写信的话,肯定赶不上截稿日。这简单的道理连小学一年级学生都明白,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读着你的信,那个连粉丝信和情书之间纤细而纵深的鸿沟都分别不清而兴奋不已的森见先生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栩栩如生。你明明应该扮演单枪匹马的孤高角色,可竟然嗜粉丝信为命,并且还错将粉丝信当做情书而兴奋不已,如果这种事传到世间,无异于自扫门面。过于兴奋的话就会在人生中有所损失。失去的人生毫无价值。切切注意。

  你来找我商量人生和小说的方向我也十分为难。

  我的朋友小松崎因后辈的女生而失去了魂魄,离人人喊打的跟踪狂仅有一步之遥。事态紧急。阻止他用犯罪的手法迂回进攻的任务我责无旁贷。但是和友人的危机同时爆发的还有我学生生活的危机。在这最近一个月的实验成果将通通化为乌有的关键时刻,我还肩负拯救我的未来的重任。

  所以我无暇顾及森见先生你的那些烦恼。什么截稿日临近啊,腹稿打不出来啊,左边的牙很像虫牙啊,和我都毫无关系。请咬紧牙关,像从皱皱巴巴的牙膏筒里挤出牙膏一样挤出文章,还有,虫牙的话请赶紧去找牙医。

  真不可思议,我明明是你的弟子,却开始有了为人师表的样子。

  站在很多交叉点上的守田一郎

  致森见登美彦先生

  六月二十一日

  感谢来信。

  能登的天空灰暗一片,每天行驶在能登铁路上从车窗里看出去的景色也阴郁异常。这里梅雨季节的阴沉有点与众不同呢。渐渐觉得自己的过去和未来都染上了一层灰色,于是去水族馆找海豚谈心,跨过了精神危机。生机勃勃的只有紫阳花和鼻涕虫。

  确实如森见先生所说,我的上一封信有点过分了。实在抱歉。我在精神上还没有达到圆熟的境界。可是照此趋势,在达到圆熟之前必定已经破裂不堪了。我就是那在能登的海边孤独地精神破裂的前卫艺术家——守田一郎。

  但无论如何,因恋爱和工作而超级忙碌的森见先生比谁都更频繁地写信这件事还是有蹊跷。就算将给后辈的信反复推敲成一篇成熟的作品,也只会让编辑落泪,让森见先生自身落泪,让我落泪,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幸福。这简单的道理,您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也因为实验不能如愿进行而对于拜读森见先生的长长来信并作出回应而感到痛苦。互相写下庞大的书信,互相侵蚀对方的时间直到自灭——这和那个在社团公用的笔记本上以互相比赛揭丑,用85失去很多重要的东西来换取微薄的一点赞赏的时代又有何不同?受了森见先生的熏陶,在用言语戏弄他人为乐的同时不经意间自己也成了他人戏弄的对象,从而忽略掉了人生的很多重要方面。私以为责任都在森见先生身上,不知意下如何?

  我现在在实验所给您写回信,还能听到谷口先生一边谈着曼陀林一边用令人作呕的假声在唱着什么。他一定是谜之精力增强剂喝得过多以至于无处发泄。房间角落的荧光灯一闪一闪地让我的眼睛很是疲劳。窗外是一片日落西山后的七尾湾景色。唯一和能登岛连接着的一条细细的光路是双子桥。啊,想起来我还真是来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会在写这种信?

  嘀铃铃的曼陀林音声让我想起了那个下鸭幽水庄的寒气四溢满是尘埃的走廊。我还想起了丹波学长一边在我的衣柜里弹着曼陀林一边唱着「将这无趣的人世变得有趣」的身姿。丹波学长是将毫无特色的暖桌命名为「飞毛腿暖桌」,在宿舍内纵横无尽飞速移动的怪人。正因为和那种人打成了一团,我才一直在过着priceless的人生。

  您终于肯给粉丝回信了,我觉得这很好,但我认为您烦恼于「应该给哪一封回信」也无济于事。不如干脆选出一个文章写得最好的给予回信,这样心情不会也畅快一些吗?

  看悠那样子很可能工作上也毫无进展。「想做点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事」,说着这种仙人一样的任性话而逃避现实是不行的。将眼前的工作毫无怨言地收拾掉才能得到「能干的好男人」的称号。

  不过,我再次确认一下,您真没有用书信将女性笼络的奥义吗?

  请无论如何不吝赐教。

  守田一郎

  致森见登美彦

  追记:「东华菜馆」这家店您去过吗?在四条大桥的西边。伊吹同学似乎去过。那是什么地方?是适合男女约会的时尚场所吗?

  七月五日

  敬启。

  来信拜读。小生因数度实验失败而被逼入绝境。因压力累积,甚至做起了在右后脑处生出神秘圆圈,UFO在此着陆,背着鲤鱼旗的棉花糖人似的外星人鱼贯而出嘟哝着「朕要在此就寝」的梦来,惊醒时不知为何枕边恰有一苹果。口渴难忍于是在迷糊中大口咬去,竟然是我妹妹为了祝我达成愿望(=毕业)而送我的不倒翁。啊,哀哉守田一郎。这不倒翁竟然和苹果令人可憎地极其相似。

  读着您第一次在「三嶋亭」吃日式火锅的喋喋不休的自满文章,我的口水止不住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罢了,我就算享受不到三嶋亭也还有天狗火腿。您有像可怜兮兮的后辈写信细致入微地描写煮肉场面的时间的话,不如去构思一下下一部作品更为有意义。

  给粉丝写了回信,马上就又收到了回信,并因此而兴奋不已,这情形都不出我的所料。

  如果是森见先生的话一定知道如何用书信掌控人心的技巧。

  这可能是我的误解。

  看您这样子是不可能通过粉丝信而展开爱情的玩火游戏的。现在只有放弃从森见先生那里偷师,由我自己来独立开发这种技巧了。如果开发了能让任何少女都瞬间被攻陷的「情书的技巧」,我一定教给森见先生你(需支付一百万)。

  我过于繁忙而疲劳困顿。实验也是失败不停。妹妹处又收到了过往的借款督促状。还被谷口先生问「尚青春否」。哎呀哎呀。

  书信技术研究家守田一郎

  致意外地不擅写信的登美彦先生

  追记:感谢您教给我治理鼻涕虫的技术。我马上就试用了一下,结果数量庞大的鼻涕虫聚集在了一起,令我实在过于恶心以至于无法处理,就那么搁置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七月十三日

  因实验失败而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大声呼喊「我是男人的国际标准」,结果更加难堪。这就是现在的我。

  森见先生也因为被截稿日催促驾驶证失效创作意欲衰竭等而想沉迷在「不倒翁和天狗」里,似乎也很有一番苦楚的样子。你我双方都是自己的责任。一起咬紧牙关吧。您去看牙医了吗?

  我的友人小松崎给女性吃了名为「泡泡粽」的奇怪物品,酿出了弄坏人家肚子的悲剧。「我该怎么办?」穷途末路的他问我,于是我就将之前森见先生教给我的「带着花去」的建议提给了他。感激不尽。森见先生以成为巧立名目向少女送花的nice大叔为目标吗?可是成为了大叔了再nice,实在是无可挽回的时代错误。我可等不到那时候。

  森见先生恋爱上的手腕如何?是说都浪费在了和编辑讨价还价上吗?

  我都用在了谷口先生和实验数据上。

  捏造是最后的手段,或者说禁忌。可是我却因这禁忌的甘甜诱惑而日夜烦恼。不得不捏造实验数据。不仅如此,所有的东西我都想捏造。银行账户的余额,高中时代的初恋,现在全都捏造不就好了?如果这能让大家都幸福的话,又有何不可?和伊吹同学的幸福回忆,toeic的成绩,学生时代的体育成绩以及志愿者活动,给企业的简历,令都捏造不就好了?

  这话我只和您说,其实就算是我也开始考虑就业的问题了。当然我还是会强力断言「根本不想就业」。但是「就算想也无法就业」的情况也清楚地想象得到。不过就算这样待在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也无法看到未来。我虽然进行着水母的研究,但细想起来我对水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那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甚至这样憎恨水母。怎么办。要被教授和谷口先生沉进七尾湾了。

  「或者诗人,或者高等游民,要不就什么都不想干。」

  这不是我的话。是从前森见先生在今出川路的咖啡馆里抱着头发出的灵魂呐喊。那时候森见先生整天这样。

  当时您的心情,现在我终于有所体会了。

  下等游民守田一郎

  致高等游民森见登美彦

  七月二十三日

  敬启。感谢来信。

  不要因为我写了高等游民云云的话就焦躁不安暴露你狭小的心胸。我喜欢更加泰然自若地摆出高姿态将我的挑衅似的话接受的森见先生。超级喜欢。

  不过我的笨友小松崎陷入了极度莫名其妙的事态中。

  前几日,我将森见先生直传的建议「带花去探望」转达给他之后,这家伙竟然带着母亲节用的康乃馨去探望对方,引起了人家的过敏。这样一来对方肯与他在祗园祭的宵山相会本就奇怪,他竟然又在那做出了什么蠢事,以至于对日本社会失去了希望想要逃亡印度。作为一直教导指引他的我来说,实在担心不已。傻瓜去了印度又能怎样?

  顺便一提,这个康乃馨过敏的女性是森见先生的读者。您还记得之前的那封恐吓书吗?和写下那封信的小学生的家庭教师是同一个人。世界真小。现在小松崎君和这个小学生围绕着麻里老师正在争风吃醋。不过这个小学生倒是个人才。

  森见先生在祗园祭的前前前夜能外出逛街,我真是艳羡不已。在室町街的意大利餐厅和拥有一头光润美丽的黑发的美女相对而坐,简直恍若梦幻。按我所想,那一定就是梦。92

  我认为现在不是将夏休浪费在给粉丝信写回信的时候。这样一来又会陷入休假结束前一晚彻夜赶工的境地。您的自我管理能力缺失的程度让我从旁看到直出冷汗。如果您雇用我,森见先生的人生一定会从根本上得到管理……我建议您不要转身离开眼前迫近的工作而沉迷于写信游戏中。就算对方是亲切的黑发少女,也不可误入歧途。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将著作权作为礼物送给少女。

  我根本没有夏休。

  我最近经常反思将priceless的青春全部献给学习和实验的那份献身精神。果然学生就该如此。如果我也有夏休的话,不如就干脆也对这个没有什么熟人的日本社会早早断念,与恋情破灭的小松崎君手牵手奔赴印度方才痛快(虽然对方是男人,很是遗憾)。然后色迷迷地抚摸印度象那出入意料地粗糙而暴力的屁股,弄得手掌流血、细菌侵入,演变成不可收拾的事态,再次痛切体会在印度等着我们的严酷现实,垂头丧气地想回日本。如果能让人感受到起初自暴自弃地逃脱遇到挫折后直到回国为止详细地制定逃亡计划的我那世所罕见的自我管理能力的话,那将不胜荣幸。

  可是我并没有逃到国外的度量。英文也只能查着词典读,完全不会说。伊吹同学英语十分流利,曾经让因与来自印度尼西亚的留学生对话而陷入失语症的我见识了她从困境中将我救出并上演了畅通无阻的国际交流的好戏。她还每天晚上教我习得英文。神武东征以来,日本有过这么善良的人吗?我不禁想。确实如你所说,我承认我对伊吹同学怀有淡淡的憧憬。不行吗?啊,说出来了。不过算了。反正是森见先生。但是据大冢学姐说,伊吹同学正和在大阪遇见的优秀男友交往。但是就算这样也无所谓。只要她幸福就好。我放手。m然还没出手但我也会放手,并奔赴印度。从恒河写信。来到能登这种地方无法给她写信,果然还是得去印度才行。

  啊,我不得不踏上寻找自我的旅程。曾经受了森见先生的熏陶,根本不把这种事情当一回事。但我现在已顾不得这许多。况且明明森见先生自己就偷偷地徘徊在寻找自我的小路上。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哦。

  这样的我不是我。

  有时我会因我这副样子而怒上心头。

  这是同一律的问题哦,不对吗?

  Ichiro·Morita

  致森见·能干的好男人·登美彦

  八月朔日

  敬启。森见先生,请听我说。对付牢骚就要以牢骚攻牢骚。

  堕入人人喊打的跟踪狂魔道持续浪费人生的棉花糖小松崎君似乎成功攫取了对方女孩的心。作为其情敌的小学生在人生中初次体验到了失恋的滋味,以至于从其给我的信的字里行间能嗅出他想用酸奶炸弹报复小松崎君的味道。作为他从前的家庭教师,适时适当地安慰他的重任就落到了我的肩上。另一方面小松崎君却送来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书信。在这封附有他们在宵山的照片的信里,小松崎君油画般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他想和她一起做的又喜又羞的这种那种事,甚至还写下了想和她共赴和仓温泉之类的猥琐的感叹,对于这种刺鼻的幸福味道,我毫不犹豫地写下了绝交书。人只要谈了恋爱就完了。

  可是也无所谓了,反正事不关己。

  更加令人气愤不已的是大冢绯沙子的恶作剧。之前她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了伊吹同学交往的对象,将我折磨的甚苦,结果竟然说什么「那都是骗你的」。我十分在意以至于实验都出了问题,大冢学Ⅲ川J迮反省的意思都丝毫没有。不可原谅。我在计划溜进实验室将大冢学姐的实验数据统统消去。

  顺便一提,虽然像森见先生这样的圣人君子不用过多担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您在这个世界上的哪个地方不经意间和伊吹同学邂逅的话,就算退一万步讲你们谈得兴致勃勃的话,也请千万不要考虑更进一步的近身遭遇战。不要对伊吹同学出手!否则你就要小心你的著作权。

  森见先生,感觉如何?这世上到处是魔鬼哦。

  我实在过于气愤,于是和谷口先生一起去了和仓温泉,与号称「星期五俱乐部」的一群来历不明的大叔们喝成一团,又唱又跳乐不可支。谷口先生大喊着「跨不跨过我的尸体」与我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大吵大闹,待我恢复意识时已经在一个叫做加贺屋的奢侈旅馆的最上层迎来了朝阳。以全裸的状态。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竟然遭遇了贞操的危机。如何赔偿我?

  完全陷入自暴自弃状态的我只能静静地看着森见先生沉迷于粉丝信中,通过和一个未曾相识的粉丝通信而自取灭亡。我的妹妹似乎也属于森见读者的一个女性组织。明明要参加考试了却来搞这些。她要是考试失败了就全是森见先生的责任。

  那么,我的粉丝又在哪里呢?

  请告诉我。

  自暴自弃的守田

  致森见登美彦先生

  八月八日

  你好。

  能登已经完全进入夏天了。山里传来蝉声,海边吹着舒服的海风。可喜的绿色似乎要将人的身体都染绿。在昏暗的实验所凝视着实验数据的我有一种想把一切都抛下飞身向外的冲动。想将窗户大大地打开,飞身跃进反射着夏日阳光而闪闪发亮的七尾湾。「曾经有个研究生从窗户跳进了七尾湾,就这么消失了。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想让谷口先生这么说。但是我不会游泳,没有游泳逃脱的自信。

  如果会游泳的话,就能避免海洋实习的时候在伊吹同学面前暴露的哆哆嗦嗦地发抖的窘相;也能在这种夏天里到海边浴场露出健硕的肌肉恼杀那些遍布沙滩上的少女了。已经晚了。啊,天空是这样的明亮!

  「守田君明明不会游泳,为什么在海洋研究室呢?」

  森见先生一定会这么问吧。我也不知道,人生很复杂。

  实验学习实验学习学习实验学习实验。

  还不得不去考虑就业的事。

  「耐心就会有结果」,这是森见先生喜欢的话吧。我到了晚上因不安而无法成眠的时候就观看从商业街的书店里的老大爷处借来的从前的电影。电影结束后我那无处安置的心更加难过。想睡觉的时候就会涌上很多莫名的想法。看不到未来。

  另一方面身在京都的小松崎君忘我地沉醉在和他的女友加深感情中,为了要带她去五条坂的陶器节而精神百倍。我真想质问他:你小子,研究怎么办?未来怎么办?耽于恋爱是不行的。恋爱会使人堕落。

  不过就算我看不到未来,别的人就能看到吗?我很在意这个。难道不是仅仅自以为看到了而已吗?这样简简单单地就能开通通向未来的道路,诸君觉得可能吗?还是说找到工作就可以了吗?不,可能找到工作了就算OK了。况且这本来就不是我这样在人生的避风港轻轻飘浮着漠然地等待着开船时刻的人来说的话。我不知道。

  我想要成立情书代笔的风险投资企业。

  为了这个完成情书的技巧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这样不就够了吗?

  未来的社长守田一郎

  致森见登美彦先生

  八月十九日

  敬启。

  我有时会想,我们之间的通信到底算什么?我找不到目的。如果是恋人的话,有为了确认双方爱情的意义;如果是友人的话,有互相报告近况加深感情的意义。拜托,请告诉我点有益的事。请告诉我自由自在地操纵语言跨越人生关卡的技术。

  有着初恋味道的饮料是什么?

  我可没有时间应付这些莫名其妙的小测试。就因为您只喝这种罗曼蒂克的液体,才会成为只会舞弄空谈的废人。您应该喝一些更加有现实意味的饮料,将什么初恋的味道通通忘掉。要我送给您谷口先生爱饮的谜之精力增强剂吗?

  能带着黑发美女一起去眺望五山送神火真是让人心生羡慕。我又变得极为想念京都了。但是森见先生的信里有着太多谎话。我甚至怀疑森见先生被截稿日逼迫的事。您可能只是在向后辈扮演一个「因到处斡旋而多忙的作家」的形象吧。像您这样到处写下这种无益的信件还平心静气的话很明显其中有蹊跷。如果是正常的作家的话一定会更加爱惜自己的文才。没错。如果您想说「不,不是这样」状反驳我的话尽请。

  蜕纠人文字我想起来了,我的友人小松崎君似乎也和他的女友一起去眺望大文字了。似乎从她公寓的屋顶上刚好可以看见。可是我怀疑他根本就没看送神火。肯定是伪装成眺望送神火的样子其实是在盯着她的胸部看。这位小松崎·胸部·友也先生给我送来了很多充满傻瓜烦恼的信,让我很是心烦。明明是甜蜜的蜜月期间,他却总是写一些恋爱上的烦恼。连烦恼也带着恋爱的味道。

  他的烦恼中的大半起因于胸部。就在给他讲解关于胸部的大问题时,时间就这样流逝了。再没有比这更没出息的事了。但这却是个大问题。正因为是个大问题,所以才想拜托他知道点廉耻。

  话说回来,您找到新小说的突破口了吗?

  我倒有一些大胆的意见还望您让我不惮说出来。

  森见先生的小说有点过于机会主义,少了现实意味。小说不是仅仅靠一些不着边际的妄想就够了的。森见先生有忽视编织故事的严重的倾向,再多多反省一下如何?

  守田一郎

  致机会主义者·森见登美彦先生

  八月二十二日

  敬启。新作手稿拜读。

  迫不及待地拜读后,我怒上心头。您将我的信里的各种元素作为权宜之计而盗用,并且事先毫无任何说明。大象的屁股也好,不倒翁和苹果也罢,还有不换内裤的内裤大王,包括背着鲤鱼旗的人,这些都是我在信里写的。您甚至连标题都不以为耻地盗用——《机会主义者》,让我心寒不已。

  您将反复推敲的牢骚抛给我,还将已一无可失的我唯一的财产「青春的时间」夺去,作为回礼的就是这个吗?榨取可悲可叹的我,你这样也算是人吗?你的血液是什么颜色的?你简直比抢夺衰弱的老人的稻种的世纪末暴徒还要罪大恶极。

  不光是森见先生你,其他的人也是同罪。我的研究,无休无止的通信,谷口先生的「尚青春否」,这些我都已经厌倦了。我再也不想被软禁在这种连夏休都没有的地方了。

  我决定明天逃脱。

  乘坐傍晚发车的「雷鸟号」向京都进发。虽然我在京都想做的事有很多,但第一个就是去拜访森见先生你。

  想做点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事。

  顺便还会向你讨要稿费,请事先准备好。如果你能拿出有着初恋味道的饮料款待我并带我去充满荣光的「三嶋亭」的话我将十分荣幸。顺便说一句,我不会害你,请把著作权交给我保管。如果让森见先生持有著作权的话,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将其转让给通过粉丝信勾搭上的之前完全未曾相识的人。所以我会负起责任来保管、运用。

  请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影武者森见登美彦·守田一郎

  致扭曲作家·森见登美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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