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姆。……不过什么事情都有例外。」
接下来,我们无言地抽着烟,眺望从松叶间隙中照射下来的阳光。以平均睡眠时间达十小时为荣的我,完全是睡眠不足,在温暖的日光照射下逐渐催生睡意。师父一夜没睡,看上去也是很困。两个奇怪的男人,就在鸭川三角洲上朦朦胧胧地把世人眼里的大好假日浪费掉了。
师父打了个哈欠。我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两人一直哈欠不停。
「回去吧。」
「好吧。」
通往下鸭幽水庄的归途——下鸭神社的参拜道上,「你得变得更加稳重成熟。」
师父自言自语。「否则,我就后继无人了。」
「继承什么?」
我很惊讶地问。
师父笑了笑,吐出一口烟雾。
○
在人生中,未来的一刻都是黑暗,而我们必须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抓住自己想要的利益。为了实践这样的哲学道理,樋口师父提议举行「黑暗火锅」。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从火锅中准确地夹到想吃的东西,这样的技术是在当今这个快速节奏的社会里生存下来所必备的。
于是,当夜,聚集在师父的四叠半里参加黑暗火锅的有小津、羽贯小姐以及我。而明石同学的报告快要到期了,所以缺席。我也有个非常麻烦的实验报告要上交,但是这样的理由提出来却被驳回。男女区别对待太悬殊了。「不要紧的,我会打点<印刷所>那边搞到报告来的」,小津说。像这样,拜托小津去打点,从<印刷所>那里弄到伪造的报告,正是我荒废学业的决定性因素。
食物由各人自带,但是直到下锅前都不会公布,这是规则。小津似乎对「香织小姐诱拐未遂」事件还深深不忿,「这是黑暗火锅,所以各位不管是放什么进去都可以的哦」,带着猥琐的笑容,买来了奇怪的食物。这可是能将别人的不幸当下酒菜大吃三碗的小津,担心他会不会一声不吭就往锅里放奇怪的东西,我坐立不安。
小津非常讨厌蔬菜,特别是菌类,他认为这不是人类能吃的东西。知道了这点,我带来了大量美味的蘑菇。羽贯小姐也是一副要恶作剧的表情。
「还没开锅呢。」我说。
「好了吧,各位。筷子夹到的东西就要负上责任吃掉哦。」
师父吩咐道。
羽贯小姐似乎在喝着卖酒,咕哝着「黑暗里喝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眼睛看不到的话,就一点醉意都没有了。」
○
我第一次遇到羽贯小姐是在一年级的夏天,由樋口师父介绍。之后就经常在师父的四叠半里见面了。
她是个美女,有如战国武将的妻子一般的脸蛋。不,应该用战国武将来形容,人家就是一脸的霸气。我经常想,要做类比的话,那应该是一国一城的主人。她有跟我和小津一刀两断的气魄,只要她想。喜欢的东西是ethylalcohol和Castella。
她在御荫桥旁边的漥塚牙科医院当护士。虽然她多次邀请我去看牙,但是我可不想毫无防备地就让被人把不知名的棍棍棒棒塞进嘴里。而且操刀人是羽贯小姐,不知道会不会用薙刀敲落我的牙石弄得我满足鲜血,这样的妄想挥之不去,一直没敢上她那医院去。
没有一点迹象能看出来羽贯小姐是师父的恋人,但也不是弟子,更不是妻子,这个问题我和小津讨论过多次,依然是个谜团。
羽贯小姐跟师父同年,跟城崎氏也认识了很久,而且城崎氏还定期到她就职的牙科医院检查。所以羽贯小姐跟城崎氏每年都会见上几面。
樋口师父、城崎氏、羽贯小姐,虽然不清楚这三个人过去有什么交情,但是,关于师父和城崎氏间的「自虐代理代理战争」,羽贯小姐很有可能知道详情。我和小津曾经想趁羽贯小姐喝醉了套出来的,不过最终是偷鸡不了蚀把米。后来,也没有从她口中问出来更多的情报了。
○
看不到吃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比想象中要难受。而且,四人中,还有一个罪恶的纯净结晶体小津在场。
锅开起筷,不断地吃到了不明食物,或者说是疑似食物的东西更加准确。「这个有点软软地」,羽贯小姐一声悲鸣,把筷上的东西扔出,正中我的额头,我也「嘎——」地大喊出来。我把这个软体物往可能是小津的方向扔过去。那边也「哇」地发出悲鸣了。后来知道,那只不过是细面而已,在黑暗中还以为是条又长又细的虫子呢。
「这是什么?外星人(Alien)的脐带吗?」
小津说。
「肯定是你扔进去的了,你来吃掉。」
「不要。」
「各位,不能浪费食物啊。」
樋口师父以家长的口吻告诫,我们也老实起来了。
终于,小津夹到了蘑菇,听到他「这块菌类聚合物是怎么回事啊」嘎嘎叫起来,我奸计得逞在一旁偷偷笑。而我呢,则拉上来了一个拇指大的像是妖怪的东西,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镇定下来才分辨出来只是个鱿鱼。
吃到了第三波,很奇怪地锅里的东西有点甜味,而且还带着点酒味。
「喂,小津,你丫的。倒酒进去了吧?」
小津嘻嘻嘻地笑起来,「是羽贯小姐到了麦酒进去吧。」
「被揭穿了?不过,很入味呢。」
「是太入味了,吃到什么都分不出来」,我说。
「成了深渊火锅啊。」
「各位,预先声明,把棉花糖放进去的不是我。」
小津静静地宣告。看来是夹到了棉花糖。
我吃到了醉虾,吃到了白菜卷棉花糖。偷偷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樋口师父,他哈呼哈呼地不管什么都吃得很滋味的样子,这正是樋口师父的本色啊。
我说起了「香织小姐诱拐」因为明石同学的提议而失败。羽贯小姐咯咯咯地笑起来了。
「明石同学做的对啊,诱拐太过分了」,他说。
小津很不高兴地反驳,「请考虑下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我的立场吧。而且,城崎可是把师父的浴衣染成了桃红色,这种做法太卑劣了。」
「可是,我笑的不是这个。城崎君做事也真够干脆的。」
臭着脸的小津一言不发,与黑暗溶为了一体。本来就是漆黑的小津这下子完全没法把他从黑暗中分出来。
「认识城崎君也很久了啊。」
羽贯小姐感慨。
「城崎君被赶出了社团是吧?我觉得那是做得太过分了。那也是小津的暴走造成的?」
羽贯小姐似乎盯着小津坐的地方,但是他隐藏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城崎他也不应该再赖在社团里了。」
师父说,「都多大的人了。」
「樋口君你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呢。」
满肚子都是不明食物,早就撑涨了,接下来我们也没再吃,聊起天来。羽贯小姐咕咕地喝着酒。心情不好的小津完全不说话,真叫人害怕。
「小津,怎么不说话了?」
师父很惊讶地说,「真的还在那里吗?」
小津完全不回应,羽贯小姐说「既然小津君不在,我们来说说他的恋人吧」。
「小津有恋人吗?」
我暴怒。
「都已经交往了2年了,是跟他一个社团的孩子,那可是个如大小姐般高贵可爱的女生呢。虽然我没见过,不过小津曾一度被她拒绝过,还打电话找我商量,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隐于黑暗中的小津呱呱大叫「说谎,说谎!」
「果然在那里」,师父很高兴的说。
「怎么样,跟她进展的顺利吗?」
「请尊重我的隐私权」,小津在黑暗中坚定地说。
「叫什么名字来着」
羽贯小姐想着,「是……小日……」
她说到这里,小津就开始大叫「尊重隐私权」「我要叫律师」,大笑着制止了。「你丫的,自己风流快活去了」,我怒吼,小津则「什么啊」敷衍过去。我盯着小津坐的那片黑暗,坐在傍边一个人捞锅底的樋口师父含糊不清地说「哦哦,这是个大……」。「怎么软软地」发出惊讶的声音,似乎是试吃了。
「这不是吃的啊。」
师父平静地说,「把非食物放进锅里是犯规的。」
「要开灯吗?」
我站起来打开日光灯,小津和羽贯小姐都哑口无言。师父的碟子上,是一个吸满了火锅汁涨得满满的可爱海绵熊布偶。
「好可爱的一个布偶呢。」
羽贯小姐说。
「是谁呢,把这样的东西放进去」,师父问,「这让人怎么吃呢?」
然而,小津、我和羽贯小姐都不明所以。小津不像是在说谎,因为我知道他的思想可没有那么纯洁会想到如此可爱的东西。
「我要了吧。」
羽贯小姐说着就拿过了布偶,在水槽下仔细地清洗。
○
羽贯小姐是个不错的人,不过酒喝多就不好办了。当她颜色渐渐变白,目光呆滞的时候,就会开始去舔别人的脸。我和小津被羽贯小姐追着乱窜,一不小心就会被抓住舔脸,此时却泛起莫名的兴奋感,作为一个绅士,被女性舔到脸可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然而,樋口师父却一副津津有味地看栋笃笑的样子。羽贯小姐说要把牙科医院的医生送的Castella整个吃掉再一起睡,真是任性的话,我断然拒绝。
最后,小津的脏脸弄得更脏开始打盹了。羽贯小姐也终于安静下来,昏昏欲睡。
「我要出去旅游。」
师父像是唱歌一样说。他本人明明没有喝多少酒,难道是因为羽贯小姐喝得太多,连师父也醉了,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要去哪里?」
羽贯小姐一脸睡意说。
「打算先环游世界一周。虽然不知道会花多少年,羽贯也一起来吗?你会说英语呢。」
「不要胡说,太荒谬了。」
「师父,你的英语?」我问。
「我轻易不会去学英语。」
「不过,樋口君,那件事怎么办了?」羽贯小姐说。
「我会处理好了。都十二点多了,我们去吃喵拉面吧。」
「小津君,还清醒吧。」
羽贯小姐说,师父摇了摇头。
「让小津睡吧,我们三个去。」
师父偷偷笑,「我们去见城崎。」
○
樋口师父悠然走在下鸭神社前阴暗的御荫通上。夜里寂静无声,乣之森在风中摇弋沙沙作响,偶尔看到有车辆从下鸭本通开过。师父走在前面,我静静地跟着,羽贯小姐脚步有点轻浮,不过看来酒是醒了点。
「啊,汝」
师父茄子般的脸扁下去笑着说。
「我是汝的代理人。」
「什么代理人?」
我惊讶地问道。
「呼呼,总之先做好准备吧。」
「为什么不是小津?」
「小津就算了,我有其他任务给他。」
传言说喵拉面是用的汤底是拿猫熬制的。先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不过实在回味无穷。虽然在黑暗火锅里吃了一肚子的奇怪东西,不过想起喵拉面的味道,就觉得还可以吃一碗。
在寒冷的黑暗中,有一个孤零零的摊档点着灯。夜间寒冷的空气中飘浮着温暖的热气。师父似乎心情不错,鼻子吭着调,「咕」地打了个嗝。看来已经有先来的客人了,他正坐在板凳上跟老板聊天。
我们走过去时,老板「哦」地抬起头跟我们打招呼。接着先来的客人也站直身子,转过头来。橘黄色的灯光下,是一张如雕像般鼻子高隆眼睛凹陷,端正的五官的脸。
「太迟了。」
城崎氏说。
「不好意思。」
樋口师父说。
「城崎君,好久不见了,过得还好吧?」
羽贯小姐低头行了个礼。
「托赖,身体健康。」
城崎裂开两排洁白的牙齿。
我们三人做到凳子上。我身处的位置有点不好,最角落的地方有些冷。这次机会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还没见过樋口师父和城崎氏坐在一起呢,难道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樋口师父说。
「也是啊」,城崎氏点了点头。
就这样,樋口城崎和解会谈结束。
○
「这次持续了很长时间呢。」
喵拉面摊老板说。「有五年了吧,还是更长?」
「记不清了」,城崎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正好五年吧。从我们的前代理人和解会议至今。」
樋口师父说。
「是啊,果然是五年了。」
老板说,「前代的他们现在怎样了?」
「我的前代应该是在长崎法院工作,那里是他的故乡。」
「城崎的前代呢?」
「不清楚呢。那是个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人,现在怎么真不知道」,城崎氏说,「他大学退学以后,就一直没有联络了。」
「城崎君的前代该怎么说呢,跟樋口君有点像。远离尘世。为什么会成为城崎君的师父的?」
「不知道呢,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城崎氏苦笑道。
老板捧上来拉面。
四人那令人莫名其妙的共同话题,把我排挤在外了。而且,我也很惊讶,喵拉面的老板跟师父他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我带着惊讶,腼腆地吃起面来。
「就是他啊」,城崎氏看着我说。
「嗯,他是我的代理人」,师父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你的代理人今天晚上不来吗?」
「那个笨蛋说,有不能推的预定。」
「哦~」
城崎氏脸色浮起笑容。
「那家伙可是当之无愧的坏蛋。不过应该会好好地当代理。你的代理人可要做好心里准备。」
「那可真是期待呢。」
「决斗当天可要带过来。」
老板在热气的另一边苦笑着,「果然还是要进行那决斗啊。」
「当然了。贺茂大桥的决斗可是仪式。」
师父说。
○
神秘的会谈在亲切的气氛中结束,城崎氏潇洒地骑着摩托车走了。樋口师父打了个大哈欠,说,「差不多该把小津踢走,睡个好觉了。」
「师父,我完全不明白是什么回事。」
我说,「代理人是什么?」
「明天我给你说清楚,今天先回去睡吧。」
师父回到了下鸭幽水庄。
我则负责把羽贯小姐送到她在川端通的公寓。她走在黑暗的路上,玩弄着那个从黑暗火锅里捞出来的身份不明的熊布偶。这种少女情怀般的举止,把她那战国武将般的霸气隐藏起来,稍稍有点寂寞感,更准确地该是少女的烦恼吧。
我感到些许的惊讶,静静地与她一起在御荫通上走着。
「城崎先生,怎么形容了,有点冷酷呢。」
我说,羽贯小姐笑了。
「其实呢,他跟樋口君差不多的。」
「是吗?实在看不出来他是那种跟师父开战恶作剧合战的人。」
「明明心里很高兴,却不表现出来而已。」
「难以置信。」
「城崎君以前就只有樋口君一个朋友。」
羽贯小姐突然不说话了。把熊布偶抓捏着发出「姆叽」的生意。这个海面布偶露出了很难受的神情。
总于接近高野川了。御荫桥是一座小巧的圆拱桥,在那里向东可以看到大文字山。在盂兰盆节,御荫桥上就会人山人海。顺道一提,我没有去看过送火仪式。
羽贯小姐沉默着,有如是暴风雨前的沉寂,一种不吉祥的预感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体内的邪恶本质开始蠕动,虽然有点晚了,但现在正要从内部喷出来。看她的侧脸,似乎在苦恼着什么难题脸色苍白,嘴唇紧闭,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她正微微颤抖。
「羽贯小姐不舒服吗?」
我战战兢兢地问,她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说着,她突然就扶着御荫桥的栏杆,然后以难以置信的优雅吐起来了。刚才吃下去的喵拉面无声无息地落到了高野川里。她兴致盎然地注视着。
回过气来后,她手上那可怜的熊布偶就像个饭团子一样从栏杆上打滚着掉下去了。「啊」,她把身体伸出了栏杆外,浑身乏力的我用尽全力把她拉住。差一点就两个人一起步熊布偶的后尘的。布偶可爱的翻滚着从栏杆掉到了高野川的水面,把它天生的可爱发挥得淋漓尽致,展现出最后的辉煌。最后,「咚」地响起了跳入黑暗的河水的声音。
「啊啊啊,掉下去了。」
她很遗憾地说,把额头靠在栏杆上。「它会漂流到何处呢」,她唱起来。
「流到鸭川三角洲,进入鸭川,进入淀川,到达大阪湾。」
我像解说般道。
羽贯小姐「嗯」了一声,站起来。「去吧,一直到天涯海角」,以奇妙的演艺口吻说道,她「呸」地吐了口水。
真是个可怜的熊布偶。
○
把羽贯小姐送回公寓后,我回到了下鸭幽水庄。
110号室的门前坐着一只肮脏的野兽,原来是小津。「快回你的宿舍吧」,我说。小津边说「别说那么无情的话嘛」,边走进我的房间,想尸体般横躺在四叠半角落里。
「大家把我丢下去哪里了?」
他说。
「吃喵拉面了。」
「太狡猾了。我很伤心。伤心到要消失了。」
「求之不得。」
小津那悲惨的声音抱怨了一会,终于也厌倦,睡过去了。本来想尽量把他推到铺满尘埃的四叠半角落去的,他竟「呜呜」地反抗。
我钻进被窝沉思起来。
顺水推舟似的,就成为了师父的继承人,「自虐代理代理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师父和城崎氏究竟有什么过去?明天在贺茂大桥举行的决斗又是什么?跟喵拉面老板有什么关系?还是没有关系?以后我要跟城崎氏的继承人继续那场无意义的恶作剧合战吗?已经无法避免了吗?再说,对手究竟是什么人?欺软怕硬,任意妄为,傲慢懒惰,天生邪恶,从不学习,不顾自尊,幸灾乐祸,要是这样的男人,那该怎么办?
我站起来,耳朵里清晰地听到小津的鼻息。
这份无法逃避的明确而又糟糕的预感,有如苦胆汁一般充满我的胸臆,甚至使得要否认的努力也徒劳。对自己的现状不满,连木屋町的占卜师都这样说了,我现在究竟是怎么了?本应抓住良机,踏入新生活的,现在不要说抓住机会,反而把自己推进了无法回头的隘路。
我闷闷不乐地斜眼看看小津,这家伙正可恨地呼呼大睡。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把还没睡醒的小津踢出走廊上学去了。
不过,只要一想到傍晚的「贺茂大桥决斗」,我就寝食难安。匆匆忙忙地做完实验,我就回到了下鸭幽水庄。本来想去看看樋口师父的,门上挂着的黑板写着「去洗澡」。大概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决斗,沐浴净身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听着煮咖啡的沸腾音,遥望黑暗火锅结束后羽贯小姐送的蛋糕。羽贯小姐也真狠心。这么大一个蛋糕,独自一人吃掉也是淡然无味,这不是一介人类所为。应该和一个意气相投的人,优雅地品着红茶,细细品尝,例如是明石同学,想到此处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都已经被指定为了神秘的自虐代理代理战争的继承人,往后将会迎来更加无意义的未来,竟然还浮出如此混账的妄想来逃避现实,真是不知廉耻。
从外面进来的大飞蛾正在头上绕着日光灯打转,回想起来明石同学是很怕蛾的,沉醉于当时两人一起滚落楼梯的回忆中,我真是个笨蛋。我那水果刀把蛋糕切开,口中喃喃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为了抑制那些要驱使我的妄想,正想伸手到猥琐图书馆上,就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明石同学突然大叫后退。难道我因为情欲驱使,脸色看上去像只可怕的怪兽?其实她只是害怕我房间里飞舞的蛾而已。我淡定地驱散飞蛾,绅士地把她迎入屋里。
「樋口师父打电话让我傍晚过来,不过似乎不再房间里。」
她说。
我简短地跟她说了樋口师父和城崎氏的和解会谈。
「似乎在我赶报告的时候发生了大事件,我这个弟子真不称职。」
我倒了杯咖啡,递给明石同学。
她浅呷了一口,「我带了个东西来」,说着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似曾相识的梧桐木箱子。打开盖子一看,竟然是当时和她一起去寻找的那个梦幻龟甲刷帚。「这样就不会被师父逐出师门了」,虽然她若无其事地,但是在这份师兄妹的感情下,我的泪腺不再受控制了。
「抱歉,抱歉啊。」
「不要紧。」
她说。
「先来吃蛋糕吧。」
我劝诱道。她拿了一块吃起来。
「报告的事情已经很忙了吧,真是十分抱歉。」
「没什么,报告赶好了。」
「什么报告?你是,工学部的吧。」
「我是工学部建筑科的,是建筑史相关的报告。」
「建筑史?」
「是的,关于罗马建筑的题目,神殿啊,Colosseo啊这些。」
Colosseo。
敲门声想起。
「喂喂,汝啊,决斗时间到了。」
是樋口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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