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小津边吃椒盐牛舌边说。
「什么啊?」
「反正,不管你选的是哪条路,也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怎么可能,我不这样认为。」
「没用的。你就是长着这样的脸。」
「什么脸?」
「怎么说呢,出生在那颗无法过上有意义的学生生活的星星之下应有的脸。」
「你自己不也长着一张滑瓢妖怪的脸吗。」
小津很得意地笑起来,看起来更像妖怪了。
「生于无法过上有意义学生生活之星下面,这个事实阻止了我积极进取。所以我现在尽量地享受着这无意义的学生生活。不会为此找理由掩饰。」
我叹了口气。
「就因为你是这样的生活方式,连我也变成那样了。」
「无意义地享受着每一天,你这样有什么不满?」
「所有的一切都不满!我之所以陷入这个不愉快的境况,都是拜你所赐的。」
「亏你能理直气壮地以这样为人不齿的语气来下定论。」
「假如没有遇上你的话,我会活得更加有意义。尽情地享受勤奋学习、与黑发少女交往、没有一点的阴霾的学生生活。可是毫无疑问的。」
「那个蘑菇,是叫妄想菇吗?」
「我今天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学生生活是多么的废柴。」
「虽然这不算安慰,但是,我想不管你选择什么道路,都会与我相遇的。这是我的直觉。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让你成为废柴。反抗命运也是徒劳的。」
小津竖起小指头。
「我们间的命运是有根黑线连起来的。」
两个男人像火腿肠一样被黑线困起来,沉到了黑暗的水底,这样恐怖的幻影出现在我的大脑里,我颤抖了。小津看着我,很愉快地吃着椒盐牛舌。你这可恶的腐烂白痴妖怪!
○
鸭川三角洲的战略撤退,占卜师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还有坐在眼前的小津,各种心情涌向心头,我快速地干了一杯。
「明石同学,还在禊里吗?」
我喃喃道。小津摇了摇头。
「不,听说似乎就在上周退出了,虽然城崎前辈还挽留过她。」
「什么嘛,不就在我们退出之后没多久吗。」
「今天晚上大概是作为OB来参加的,她是个很规矩的人。」
「话说回来,真有你的,连这都知道呢。」
「因为我跟她一起喝过酒,大家都是工学部的。」
「你这家伙竟然偷跑。」
我回想起远离鸭川三角洲堤坝下的一群人,独自在松旁飘然喝着麦酒的明石同学身影。
「你觉得明石同学怎样?」
小津说。
「什么怎样?」
「就是说,像你这样史前未有的笨蛋兼且又丑恶无比的人,能理解的也就只有我这个不幸的人了。」
「啰嗦。」
「然而,还有她能理解。这可是良机。假如你抓不住这个良机,你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小津露出笑容看着我。我挥手制止他。
「我告诉你。我呢,不喜欢那些能理解我的女性。该怎么说呢,是更加如飘然的、细腻奇妙的梦境般,心中只装有美好事物的黑发少女正合我意。」
「还说这种不明所以的任性话。」
「啰嗦,别管我。」
「你,不会是一年级被小日向同学甩了的事情还谨谨于怀吧?」
「不要跟我提那个名字!」
「啊,果真如此吗?你也太放不开了吧。」
「再说我就拿这铁板把你烤了。」
我说道,「我没心情跟你讨论恋爱话题。」
小津咚地一下把身体靠过来,嗤笑说。
「那么,这个良机,我来抓了,代替你成为那个幸福的人。」
「你太过腹黑了,不行。明石同学有看人的眼光。再说,你其实已经有恋人了吧。两人如胶似漆亲密无间的吧。」
「哼哼」
「你这笑声是什么意思?」
「秘·密。」
○
在这令人焦躁的交杯中,心中浮现的,是那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在「喵拉面」与贺茂建角身神的邂逅。这个神秘又无比奇怪的邂逅先不说,不过这个虽然不规矩但以神明自称的男人,暗示他正衡量着我和小津。
对了对了,这事实在是太奇怪,我都完全忘掉了。
趁着点酒醉我冷静地思考起来,现在的状况不正好跟那个神秘男子所预见的吻合吗。不,天底下不可能有这种傻事的。成为恋爱这人间好事的俘虏,更有可能的,希望跟明石同学这样的黑发少女亲密交往,这样的想法对我来说简直是荒谬绝伦。但是说来也奇怪,那个神细数我的人生经历,还略微展示了我那羞于示人荆棘载途的过去,并且言中这现今的状况。这样的事情难以解释。难道那个所谓的神明是真货?他当真每年秋天乘电车到出云国或结或解命运的红绳?
大脑里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眼前的景色逐渐摇晃起来,我正想自己该是醉的相当厉害了,此时才发现小津不在了。说要去上厕所,离开席位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多想,独自乘着妄想的氢气球,时而高升时而下降,优雅地游弋着。等我意识到小津已经去了十五分钟还没回来,意识到他是蔑视着醉酒的我一个人轻快地逃掉时,我怒发冲天。像这样在宴会途中如春风般轻轻地飘去,把结账的重任留给别人,是他的十八般武艺之一。
「可恶,又是这样。」
我很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此时小津回来了。
「什么嘛。」
吸一口气向邻座看去,那却非是小津。
「前辈,来尽情地吃吧。还吃得下的话就赶快多吃点。」
明石同学淡淡地说道,吱吱地烤起了盘子里剩下的肉。
○
明石同学比我低一届,所属于工学部。话不讳言,所以同年级的学生都敬而远之。没想到即使是城崎前辈,她也敢刀刃相向,为此我对她有抱有一定的好感。城崎前辈也败于其犀利的词锋,一来他顾忌着自己的形象受损,二来他有兴趣的是她冷冰冰的理性的表情和Rx房,轻易不会还话。
她还是一年级的夏天,我们遵从城崎前辈那意义不明的想象,到了吉田山山中开展了例行的摄影之行。在休息吃饭的时候,新生们畅所欲言地交流。明石同学的一个同级生多嘴地问道「明石同学周末有空的时候都做什么?」
明石同学看都不看他一眼回答。
「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
自此以后,就没有人再去问明石同学的周末安排了。
我是事后从小津那里听到的,「这样下去,明石同学会走上你的道路的。」说出了这种热心的话。
真是不明白,像她那样理智的人,为什么会加入「禊」这样奇怪的社团。她自己很善于计划,事事都安排妥当,头脑又好,器材的使用方法一下子就能学会。虽然被疏远,但也很受尊敬。相对地,跟既被疏远又被鄙视的我和小津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不过,即使她如中世纪欧洲城堡那样坚固,也有唯一的弱点。
为了在树上安装录音装置,明石同学挂着一副战争时的检阅官那样冷彻的表情攀到树上时,突然「嘎——」地发出了像漫画里那样的尖叫掉了下来。我及时地接住了她。其实,我只是没来得及逃跑而当了垫子而已。她披散着头发紧紧地抓住我,失去了冷静只是不停甩动右手。
爬上树的时候,想用右手抓住树皮,但是着手处软绵绵的,一看却是抓到了一只巨大的飞蛾。
她非常恐惧飞蛾。
「软绵绵地,软绵绵地。」
她像遇上了幽灵似的,脸色苍白不停地打颤,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话。始终以坚强的外表保护自己的人,在表现出脆弱的部分时,也很有魅力,实在是难以言喻。身为恋爱妨碍者的我,差点就堕入情网了。我把那在一年级的夏天就燃尽了现在又似死灰复燃的烦恼「咕」地吞掉,「嘛嘛,不用慌,冷静下来」很绅士地安慰一直梦话般说着「软绵绵地」的她。
我不认为她对我和小津那些无意义的斗争有共鸣。至少,对于社团内那些轻浮的话题,她只是冷眼旁观,更不会将其作为问题提出来。
她对我和小津制作的电影的评价如下。
「还在制作这些白痴的东西啊」
而且她说过三次。
不,算是最后一作的话,有四次。不过这个春天所制作的最后的作品她并不喜欢,还加上了「品格有问题」的评语。
○
「明石同学,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的?刚才不是在鸭川三角洲的吗?难道是受肉欲的驱使而来?」
我很轻浮地问道。她皱了皱眉,食指贴到嘴上。
「前辈你真是不开窍呢,难道忘了这可是我们社团经常光顾的店?」
「我知道啊,我也来过几回。」
「刚在三角洲搞完宴会,不知道为什么城崎前辈就提出要来吃肉,特意把新生们带来这里来了,现在正找位置呢。」
她指了指店门口的方向。我从椅子上踮起脚想向屏风那边看去。「会被发现的」被她制止了缩身回来。
我冷哼了一下,她并未在意。
「要被发现就麻烦事大了。」
「要干架我不怕,干就是了。虽然没有自信能打赢。」
「干架还好,就怕他们心胸狭小要羞辱你一番。让你在那些樱桃般的新生面前出大丑。来,快把剩下的肉吃完。」
她把烤好的肉夹给我,自己也吃起来。我呆呆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有点害羞地说「很久没吃肉了,真是失礼」。害羞归害羞,还真是能吃。我已经吃饱了,稍稍吃了点说道「我够了,你吃吧。」
「该回去了,小津是怎么回事了?你看到他了吗?」
「小津前辈已经从后门逃了。不愧是『抹油的小津』。」
疾如风,可媲美甲斐的武田军啊。
「这里就由我来买单。从正门出去会被城崎前辈发现的,走后门吧。跟店员说一声,会让你从后门走,都是熟人好说话。」
我惊于她这异常周到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听从她的话,把烤肉的钱交给她。
「这个人情有机会一定会还的。」
「人情就人情了,不过那个约定你一定要遵守。」
她皱眉看着我。
「什么约定?」
我不解地侧着头,她挥了挥手。
「再说了。总之先逃了吧。我也该回那边去了。」
我大口了把乌龙茶喝完,轻轻滴地对她点了点头。我用力踏了踏酒醉有点不稳的脚,站起来让屏风挡住,走进昏暗的走廊。
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婶站在写着「员工用」的门旁边,我走过去的时候就给我打开门。我礼貌了道了声「谢谢」,她同情地说道「年纪轻轻地也很不容易呢」。我开始琢磨明石同学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呢。
出到外面,是昏暗的小路。
我走出了木屋町附近,寻找小津的踪影,但哪里都没有找到。
○
下面来说说我最后制作的电影。
冬去春来,我变得更加焦躁了。城崎前辈依然在野挥舞大旗,一点要退役的意思都没有。他像小宝宝嗍奶嘴一样含着这小庭院的权力不放,目光被新生的新鲜Rx房吸引过去。而低年级生们依然被城崎前辈那丁点的魅力所迷惑,葬送本应是有意义地度过的学生时代。现在正需要要人对他们当头棒喝。于是,我决定做了这亏本的买卖。
为了劝说从四月到五月间入学的新生入团而举办放映会,我准备了两部电影。一部是很煞风景的小津坐在四叠半里,朗朗背诵「平家物语」里那须与一的场景。以城崎前辈为首,前辈们都反对这部电影的上映。我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拍自己喜欢的题材没关系」
在昏暗中,城崎前辈斩钉截铁地说,「但是,不能妨碍新生联欢。」
然而,我以温斯顿·丘吉尔那样般雄辩之才提出反对意见,使得上映被认同。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让他们见识到我的气魄。
其实,除了这一部,我还准备了另一部的电影。
那是一部以「桃太郎」为原型的人偶剧。不知为什么婆婆和爷爷给从桃里出生的桃太郎起了个叫「真崎」的名字。自此真崎就踏上了艰难的旅途。真崎创立了电影协会「鬼岛」,通过有毒的吉备团子诓骗低年级学生,掌握小庭院的权力,毫不掩饰地宣扬其人生观、恋爱观,带着他的心腹狗、猴、鸡,猥琐地窥视着少女们的Rx房,装出一副正常的「姿态」,实质却恣意其可怕的变态本性,大搞酒池肉林,最后建立了真崎帝国,君临其上。然而,有两个男人作为正义的伙伴登场了,他们把真崎全身染成粉红色,最后用席子卷起来让到鸭川里冲走,自此世界和平。
表面上是极其稀松平常,只是向桃太郎注入了黑色幽默元素的作品而已,不过这是我竭尽全力奉献给观众们的大餐。真崎其实是城崎前辈的名字,其他登场的人物也赋予了现实中的人名。这是一部借「桃太郎」来揭露城崎前辈的纪录片。
关于城崎前辈的内情,是全部来自于小津的情报。即使是我,也无法揭露以身为人类的骄傲来高度掩饰的城崎前辈,但是小津却非常地熟悉。「这是从情报机关得到的线报。」他只透露这么一点,非常神秘。我的心再一次被他那份邪恶的人性所震撼。
心里下定决心,要尽快跟他绝交。
放映会的当天,我把当初已经预定好的那部小津背诵平家物语的电影,跟这部「城崎前辈版桃太郎」调换过来拿去放映了。
然后趁着黑暗,从会场里撤走了。
逃出了木屋町的烤肉店后,我沿着河岸的路骑自行车向北去了。
水位升高了的鸭川对岸,街上的灯光正闪耀着,如梦境般映入眼帘。三条大桥和御池桥之间,是一群群知晓鸭川等间距法则的男女。不过我完全没有去理会他们的意思,也完全没有必要去理会,再说也没有理会他们的空闲。在自行车上骑了不久,已经远离了繁华街的灯光和鸭川等间隔法则。
已经是这个时间,鸭川三角洲上还有吵吵嚷嚷的人影。这些轻浮浅薄的大学生们,大概是在谋划着什么不良企图而蠢蠢欲动吧。在北面,是葱葱郁郁的葵公园森林。迎着冰冷的夜空气,我离开鸭川三角洲向着下鸭神社骑去。
下鸭神社的参拜道很黑暗。
我把自行车停在参拜道入口处,向着黑暗的乣之森走去。稍微往参拜道里面走进一段路的地方驾着一座小桥,我想起来还曾经靠着这栏杆喝汽水。
那是一年前夏天,在下鸭神社的旧书市场里。
参拜道附近有个南北向长长的马场,旧书摊的帐篷就搭载那里,很多人到这里来找书,熙熙攘攘的。从下鸭幽水庄出来走几步就到这里了,那时候我还连续几天来逛市。那时候的热闹就如梦境般,到了夜里,黑暗的马场就变得空荡荡地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个旧书市场,我遇到了明石同学。
沐浴在树叶中穿透下来的阳光下,喝着汽水,在那些并排连着的旧书摊间闲逛只看不买,尽情地品味着夏日风情。不管走到哪里,都堆满了装满旧书的木箱,真有点眼花缭乱。地上铺着毛毯放着折凳,以供像我这样犯了旧书市场醉酒综合症的人们休息。我也坐下来茫然发呆起来。已经是八月了,天气很闷热,我拿出手帕来把额头上的汗擦掉。
眼前是一家叫「峨眉书房」的旧书店。明石同学就坐在店前的圆型椅子上。我注意到,那不是社团里的后辈吗。看来是在打工看店。那时候她才刚加入「禊」,雄鹰并未隐爪,谁都能看出来她很有才又很难相处。
我从折凳上站起来,到峨眉书房的书架上找书,当目光与她对上时,她轻轻地低下了头。我买了JulesVerne的「海底两万里」,正想离去时,她站起追上来。
「请用这个吧。」
她说着,递给我一把写着「乘凉旧书市」的团扇给我。
当时啪嗒啪嗒地对着汗流如雨的脸摇扇子,提着「海底两万里」,传过乣之森离开的情景浮现起来。
○
第二天。
一直睡到黄昏才起来,到出町旁的饮食店吃过了晚饭。
逃离鸭川三角洲的时候,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夕阳下的「大」字篝火。从这里可以大概可以清楚地看到送神火吧。要是能跟明石同学一起眺望「大」字篝火那实在是人生快事,我不禁妄想起来了。不过,在晚风中太沉迷于妄想也徒增饥饿感而已,适可而止吧。
不再妄想回到四叠半去,读起了「海底二万里」。然而,即使是展开空想的翅膀飞向古典的冒险世界,展开的也只是妄想而已。我沉醉于奇妙的妄想中,思索着那个占卜师的预言与贺茂建角身神的登场究竟有什么关系。我沉醉于Fantastic的妄想中,喃喃地念着占卜师提到的「Colosseo」。叫我抓住良机,但是良机又是什么呢。
天完全黑下来了,这时候小津到访。
「多谢昨天的请客了。」
「你还是那样脚底抹油跑得快啊。」
「你还是那样绷着脸呢。」他说。
「没有恋人,被社团辞退,也不认真学习,你究竟想干什么啊?」
「你再不管住嘴巴的话,我就打死你。」
「打?还要杀我啊?你太过分了。」
小津冷笑道,「这个给你,别再生气了。」
「这是什么?」
「蛋糕。樋口师父给我了很多,也分你一些。」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呢,你居然会送东西给我。」
「那么大一个蛋糕,自己一个人切了吃掉太寂寞了。我很想饱尝恋爱的滋味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好好,你尝吧,尝个饱。」
然后,小津少见地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师父。
「对了对了,那是师父想要海马,我就到垃圾场找到了个特大的水槽,给他送过去了。试着往里面装水,中途水如怒涛般漏出来造成了很大的骚动,师父的四叠半都被淹了。」
「等等,你师父的房间是几号室?」
「这正上方。」
我顿时大怒。
曾经发生过我出门在外而二楼漏水下来的事情。等我回来了,从上面滴下来的水把我的贵重书刊不管是猥琐不猥琐,通通泡涨了。受害的还不止这些,被浸泡过的电脑里那些猥琐的不猥琐的贵重资料连一点电子藻屑都不剩全部消灭了。说是因为这事而给我的学业带来致命一击也不为过。虽然很想去抗议,但是我又不喜欢去跟二楼那不认识的住客打交道,事情就那样过去了。
「那竟然是你的杰作啊!」
「不就是猥琐图书馆被水淹了而已嘛。」
小津还厚颜无耻地辩驳道。
「够了,你快给我滚,我很忙!」
「我这就走。今天晚上要到师父那开黑暗火锅。」
把还在那里眯眯笑的小津踢出走廊,我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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