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道:“我这么说很伤了公主的自尊吧!”
伊丝妲道:“不!那时候我很幼稚,又很任性,什么都不懂,却又喜欢装成大人!”
郭英笑道:“是的!每个女孩子都有这么一段过程,你遇上了石老大倒是运气,若是一个很壤的男人,欺负你的无知,那就会造成你终身的遗憾了!”
伊丝妲顿了一顿道:“在大漠上不会,我们的女孩对贞操观念是崇尚精神而不重形式的,我们重视的是婚姻,在婚前有过男人,甚至于生下孩子都是很平常的事,这和中原的贞操观念是不同的。但在嫁了人后,就忠于他的丈夫,不会乱来的。所以大漠上的女人可以跟很多男人好过,却只能爱一个男人!”
郭英点点头道:“这是个很好的制度,它可以使人慎重地选择终身伴侣,我相信你们一定很少有婚姻的悲剧。”
“悲剧是每一个地方都难免的,只是我们的女子比较想得开,爱上一个男人,嫁给他之后,就接受他的一切。就算以后那个男人不争气,又把她卖了,她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
郭英道:“多么可爱的女人,我该早点来的!”
“你喜欢我们的女孩子吗?”
郭英说:“我喜欢你们对感情的坦率、忠诚,爱上一个男人时便献出一切,不像中原的女孩子,心里喜欢一个男人,却不敢光明正大地爱,甚至于为了门第、家世等等观念,屈服于环境而牺牲了自己的感情!”
这是浪子的遭遇,郭英恰如其分的表现了愤慨。
伊丝妲笑笑道:“你不会认为我们太随便了吗?”
“不会!我也是一个重视内心情操的人,我自己也跟很多女孩子好过,又怎么要求对方为我守贞呢?”
伊丝妲笑道:“郭兄!你很公平!”
郭英道:“我一直都是!只是这一套标准并不能被大家所接受,所以我一直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说这话时,郭英有点耽心,因为他并不同意这个观念,而且他也没爱过那一个,不知道,爱情对一个人有多大左右的力量。
因此,他对女性的贞操,还是采取比较保守的观念,他也不同意什么肉体与精神分开的贞操观。
他认为灵与肉应该是表里合一,他绝对无法同意一个女人在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时,却保持着对另一个男人感情的忠贞。
这是中原大多数人的道德标准,郭英是捕快世家出身的弟子,自然也要坚守这个观念了。
可是那个被关在牢里忏悔的真正浪子却是抱着这种观念的,所以郭英也只有这样的说了。
他再次替伊丝妲换药,伊丝妲从领口处将上半身裸露出来,却使郭英的心跳剧烈地增加起来。
伊丝妲是坐在胡床上接受诊治的,腋下的衣服很自然的垂落下来,堆在她的腰部,郭英因而看见了她整个裸体的上身。
玲珑凹凸有致,洁白如玉,只有乳头处两处鲜红,而腋下却是一片金黄。
这个黑发的美女,却有着金黄的腋毛,倒是个很奇特的组合。
在郭英而言,却是更为新奇的刺激,因为中原的人,不管男的也好,女的也好,都没有金黄色的体毛。
所以郭英感到很吃惊,也有更多的好奇。
忍不住就多看了一下,有点呆呆的。
伊丝妲见他在发呆,忍不住道:“郭英,怎么啦,你该不是没见过女人不穿衣服吧!”
郭英微微一怔,局促地道:“是没见过多少!”
“怎么可能呢,你是个风流浪子,在中原,你一共结识了九个名家的女儿,跟其中的六个都发生过关系,还有一些知名的歌伎,也都是跟你有过不平凡的交情!”
郭英不禁一惊,虽然他已经把那个浪子的一切心性都揣摩的很接近了,但毕竟有不够的地方。
因此他只能耸耸肩膀道:“不错,我自己也记不起有过多少女人了,但是从没有这样子相对过!”
“这倒是叫人难以相信了,你跟他们是如何亲热的?”
郭英用力地甩甩头,长吁了一口气:“中原的女孩子都很保守,即便在亲热的时候,身上总要穿着一些东西的,尤其是胸前那片肚兜,说什么都不肯解开……”
伊丝妲笑道:“很有意思,难怪那些侍女们说,在宾馆中的那些汉人剑士,一看见他们脱了上身,就失魂落魂了,我先还难以相信,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而这些侍女们也不是真的美如天仙。不可能把他们迷成这个样子,现在才知道是怎么个原因了,如此说来,中原的男人实在很可怜,他们从没欣赏过女人最美的地方。”
郭英慢慢地才平静下来,笑笑道:“是的,尤其是女孩子的胸乳,由于风气使然,女孩子们总是拚命的压束,在婚前扁扁平平的,也没有什么美感而言。”
伊丝妲笑道:“这么说你还是看过的!”
郭英也恢复了他的潇洒笑道:“当然了,我并不是个老实人,那些女孩子们越加保护,我越是想探索一下,想尽方法,总要揭开那个秘密。”
“凭你这个大情人的手段,那些小姑娘们又如何能抗拒呢,一个个都给你哄的意乱情迷了!”
郭英笑笑道:“不过说老实话,我看过两三回后。也就没兴趣了,中原的风气认为女孩子在结婚前的胸乳发达,是主淫之相,不够端庄,所以他们都用束胸,把胸前压得平坦,也没有什么美感,一直等她们生男育女之后。”
“那时候就很丰满有致了。”
“是的,不过女人有了子女后,脸皮也变厚了,当着人坦开胸怀来喂奶,由于司空见惯之故,也没什么了!”
一面说,一面熟练地为她换好了药,但他的眼睛,仍然不时地注视着她的腋下。
伊丝妲忽然笑道:“郭英,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这个地方看!”
郭英又是一惊,他知道伊丝妲是个很小心的人,而且对他仍然在观察中,因此笑了一笑:“我很奇怪,因为我从没见过毛发也有金黄色的。”
“那你就少见多怪了,有人连头发还是金色的呢!”
“是的,今天有位叫嘉洛琳的郡主,就是位金发美人,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其它的地方……”
伊丝妲媚眼如丝,笑着道:“郭英,我想你心里面一定还有疑问,恐于想知道答案对不对?”
这不但是个诱惑,也是个挑战,更是一个测验。
对他这个浪子的测试,郭英顿了一顿才道:“是的!我是有个疑问,正在考虑着是否能开口问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也是金黄色的。”
郭英没想到伊丝妲会如此直接地提出来的,他心中确实有过这种期望的,也因而产生了一丝冥想。
但伊丝妲既然提了出来,他干脆也坦白地承认了:“是的,也只有一处地方而已,这个问题对别的女孩子提出,或许会招致误会,但是公主或许能谅解我的冒昧。”
“为什么你会以为我跟别的女孩子不同。”
“因为你的身份较为高贵,而且你又美丽而尊贵,每一个人对你都十分恭敬,因此你会相信我提出这个问题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而不是存心轻薄。”
伊丝妲笑了起来:“这个理由可实在荒谬。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正因为如此,我倒是相信了,只不过这个答案是很重要吗?”
郭英道:“是的!这件事说起来很荒唐,但我是一个浪子,我对事情的看法标准是另有一番次序的。如果我无法得知这个答案,我会十分遗憾的。”
伊丝妲看了他一眼,然后道:“郭英!你的目的恐怕不是想知道答案,而是想自己证实一下吧!”
郭英看见她目迷汪着一片水润的情意,倒是很震撼。
他知道伊丝妲对自己有好感,也知道塞外的女子对男女间感情好的看法较为开放,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毕竟,他们才相识一天。
但此时,他却无法拒绝,否认就不像浪子了。
若是雅丽丝诱惑他,他可以拒绝,因为这不合浪子的行事标准,浪子到处用情,却不是色鬼。
但伊丝妲却是个未婚少女,而且,她所表现的也不是诱惑,她只是在表示她不反对郭英的进一步行动而已。
这也是一种挑战,而浪子却是从不拒绝一个女孩子的。
所以他顿了一顿道:“是的!我从来也没想到这个问题是要由你从口中答复我的。”
伊丝妲站了起来,她的袍子很宽松,所以一站下落到她的脚下,袍子里面是空的,没有任何衣着。
她的声音很镇定,但这种镇定却是装出来的。她毕竟不是一个荡妇而只是一个勇敢地爱的少女而已。
所以声音中仍然有点颤抖:“我让你自己来求证好了,有些问题是不能用耳朵来求答案的。”
她裸露的身体几乎是完美无缺的。
郭英温柔地上前抱着她,然后又轻柔地吻着她,体受到她嘴唇的灼热,也体受到她身子在颤抖着。
于是,他抱着她,轻轻地在胡床上躺下。
伊丝妲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身子软若无骨。
郭英不是浪子,但他对女人却不是全无经验,所以,他懂得如何在这个女孩子的身上取得和谐!
一直到她满足地吐出了一口气,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郭英!真想不到是如此美好的。”
郭英也轻轻地抚着她柔滑的背,两个人的身子仍然紧贴着。嗯了一声道:“是的!
我也没想到。”
“你以前跟别的女孩子……”
“我们虽然爱,却总是偷偷摸摸的,唯恐被人撞见,而且相互之间,总还有些衣衫隔着,没有这样直接依偎,最杀风景的是那些女孩子,总以为这是一种罪恶,无法放开心胸,所以大大地影响了情绪。”
伊丝妲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用梦幻似的声音道:“还有吗?郭英,告诉我一些,我跟她们有什么不同。”
“这……为什么要谈她们呢?”
“不;我想知道,我在这个环境中长大,对男女间事并不避忌,但我却始终没有尝试过……”
“那当然,你是个未嫁的公主。”
“不是这个关系,这与嫁不嫁无关,有许多王公的女儿,她们都还待字闺中,却早已有过经验了,我只是对身边的那些男人很讨厌而已!所以,我希望多知道一些。”
郭英叹了口气,他无法知道浪子跟那些女孩子是怎么个情景,只有照自己的感觉说了,好在,这是无法求证的。
他只能闭着眼睛道:“最大的差别是抱在手中的感觉,你比她们实在,像个女人,更能令我动心。”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的感觉而已!”
伊丝妲轻轻叹了一声,像是十分幸福,然后道:“郭英!你有没有打算娶我?”
郭英皱皱眉头:“伊丝妲,卅脱如你也要问这个傻问题吗?那不是破坏了一切的美好吗?”
伊丝妲微愕地坐起身子。
郭英道:“我当然想娶你,我跟每一个女孩子要好前,一定先告诉她这句话!”
“是的!我知道中原的女孩子在没有得到这个保证前是不肯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的。”
“可是到了最后,她们仍是嫁给别的男人,把我的保证与诺言看得像一阵风,吹过就无影无踪了。”
伊丝妲笑道:“这个不能怪她们,你只保证自己要娶她们,她们可没有说过要嫁给你吧!”
“这不是一样吗?嫁与娶是同一回事。”
“在她们的看法中不一样,她们没有答应嫁你,因此在嫁给别人时,良心上就安心一点。”
郭英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伊丝妲道:“你却没有问过我,是不是你没有那个意思呢?”
“是的!我听小倩说过,你是大汗唯一的女儿,也是汗位的继承人,谁做了你的丈夫,就要接任为汗。”
“不错!女人可以为汗,但不能嫁人,一但嫁了人之后,就必须把那汗位交给她的丈夫!”
“那我不能娶你,我不想在这儿过一辈子!”
“王位、权势以及无穷的财富垂手可得,你却不要了。”
“是的,我喜欢自由自在!”
“做大漠之王才是最自由的,你也可以随心所欲地从事任何行动的,不要受任何人的干涉。”
郭英道:“我还是不干,因为我要对所有的子民负责任、要管理、教养他们,为他们谋求幸福,这个担负太重!”
“你根本不必管这些,自会有辅佐大臣替你策划。”
“那更不行了,我不能听人摆布做傀儡。”
“像我父王一样,那也叫傀儡吗?”
“大汗不同,他是生而具有继承权的,我若是因为娶了一位公主而得到这份权势,我可不能接受,我虽是个浪子,却从来也没有做过一件不劳而获的事!”
“你也不是全无代价,你要放弃自己的姓氏、名字,继承一个我们族中的姓名……”
郭英倔强地道:“那我更不能干了,大丈夫生不改名死不易姓,我若是连祖宗都出卖了,那还算是个人?”
伊丝妲的神情似乎并不着急,仍然笑盈盈地道:“这么说来,你是根本就不想娶我的了?”
“不!我可以娶你,是把你当做我的老婆,带回中原去,做郭大娘子,可不是在这儿做王夫!”
“如果父王还有儿女,我倒很愿意嫁给你的,但是他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对我的臣民有责任!”
“公主!那只有很抱歉了,你恐怕要另外找个丈夫!”
伊丝妲嫣然地笑道:“郭英!如果你不肯做伊加拉汗的汗主,可也别推荐别人来做,你要知道,我也是一个不甘于屈居人下的,更不想把我的部族交给别个人来统治。”
“原来你自己要打算做女汗了。”
“是的!我若不嫁人,父王去世后,我就可以继为大汗,我若有了丈夫,就必须禅位了……”
郭英虽然没有在这儿立身的意思,但听了伊丝妲的话,仍然有股屈辱的感觉。
伊丝妲却很快地解释道:“郭英,我并不是存心欺骗或玩弄你,我是很诚心接受你的,若是你愿意,我立刻可以请父王宣布我们的婚事,册定你的地位。而且,我现在也可以把传位的戒指给你!”
从她手上褪下一枚戒指,戒面很大,是用白金为底座,镶着无数晶莹明亮的宝石,拚成一头大鹏的头部。
伊丝妲庄重地道:“郭英,这是我们部族中代表权力递承的王徽,由上一代的统治者,当众交给下一代,只要两个人共同出现在人前,不必再立遗嘱,就算是承认了,我现在就交给你,明天大家看见你戴着它就行了!”
郭英接在手中道:“就这样行了?不要大汗同意?”
伊丝妲道:“不必!假如他有儿子,毫无选择余地,在幼汗十岁时,就得将这个戒指传下去,因为他没有儿子,我又是唯一的女儿。所以在我二十岁时,父王决定傅给了我,择丈夫的权利就在于我了,然后,我也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那只是参考而已,主权仍在于我!”
郭英将戒指试戴在手上道:“你问过大汗了?”
伊丝妲笑道:“我没问,但父王倒是自己向我推荐了,今天赛罢颁奖时,他就对我说,若是我要找个丈夫,你就是很好的对象!”
这倒使郭英感到很意外,讷讷地道:“你们不觉得太仓促一点吗?毕竟我们才见面呢!”
伊丝妲道:“从你们进入大漠,有意参加竞技开始,父王已经注意你们的行动与来历了。”
郭英脸色一变道:“你们不是不计较出身来历的吗?”
“是的!可以不计较,但不能不知道。”
郭英默然片刻才道:“还是还给你吧!这个玩意儿份量太重了,我戴着不习惯!”
“刚开始戴着都是如此,慢慢就好了。”
郭英笑笑道:“手指上的重量可以习惯,但心里面的重量却是一辈子无法减轻或习惯的,我天生就是个不受拘束的人,也是个怕负责任的人!”
伊丝妲叹了口气,把戒指又戴上手指,苦笑一声道:“我再也没想到,在我送出这戒指后,又会被人拒绝退回来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拚命想得到它!”
郭英道:“很抱歉,伊丝妲,我是真的不能!”
伊丝妲苦笑道:“没什么、我并不太意外,因为我早已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接受的可能很少!”
她顿了一顿又道:“这样好了,郭英,我永远为你保留下这个权利,什么时候你想要它,都可以来要了去。”
郭英很感动,立刻道:“伊丝妲,这不好,你不必为我而耽误终身,你也需要一个丈夫!”
“我若需要一个丈夫,我就跟你走了,因为我需要一位统治全族的酋长,才必须慎重,郭英,你可以不接收,却别为它胡乱安排,我会自己决定的。”
郭英默然,伊丝妲却又伸出手臂来抱着他笑道:“郭英,娶不娶我没关系,那不会影响我们的交情,不做我的丈夫,你我仍然是好朋友!”
郭英在心里上是无法习惯的,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献身给他,却不要他负任何责任。
对一般男人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事,而在一个浪子而言,更是处之泰然,认为理所当然的事。
浪子的恋爱观是博爱观,唯情观。
男女在爱的时候,必须爱的轰轰烈烈,要死要活,但缘尽而别,大家潇洒地挥挥手告别,没有任何牵扯,依然维持着一份浓浓的友情。
这是浪子的恋爱哲学中最高境界,浪子一直都在追求这种境界,现在伊丝妲却为之实现了,他能拒绝吗?
所以,他也只有重重地吻她,紧紧地抱她,两个人又升华进入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中去了。
只是,这次爱情的拥吻没有能持续多久,屋角的一只小巧的金玲突然轻脆地响了起来了。
伊丝妲挣开拥抱道:“不好,有人入侵进入宝库了。”
郭英道:“这铃声就是警报。”
“不,夜间的警报应该是吹螺角、放信火,指示警报的位置,铃声则表示来人已进入了宝库的第一道门,触动了机关,我们要赶快去。”
两人已匆匆穿好衣服,拿了剑,走到门口,但见小倩也执了兵器,肃然地等候着。
可见她也知道讯息了一路上已有一队队的侍女,执着明亮的刀剑,各擎着一支点燃的火炬,把宫中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
还有人手中执强弩,站在岗位上,没有一点声音,却有着极为周密的布署了。
郭英忍不住道:“这些人的训练真好。”
伊丝妲高兴地道:“这是我设计训练的,晚上,后宫中不准卫士,也不让他们进来,一旦有警,都是她们的责任,杀敌狙敌,都由她们来担任。”
郭英道:“她们的武功如何?”
“还过得去,每个人最少也练了七八年了。”
“能侵入内宫杀人,必非庸手,她们抵挡得了吗?”
伊丝妲笑道:“我不要她们正面对搏,那是我们的事,她们各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用连珠弩歼杀敌人,凡是要冲出逃亡的人,一律杀无赦。”
郭英一伸舌头:“好凶。”
伊丝妲道:“擅闯本宫就是死罪,何况这批来人,非奸即盗,难道不该杀?”
“该杀,但是不可私下杀,应该由官府审明了罪刑绑赴沙场,由创子手夹杀。”
伊丝妲笑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忘记你自己也是个职业杀手了,倒像是个做官的。”
郭英一惊,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破绽,那是由于从小养成的观念使然,他是捕快世家,自然以守法为上。
但这话出自一个浪子兼杀手江湖流浪客口中,就很不妥当了。
所以他笑了一笑道:“我是以你们的立场来说,大汗既为一族之主,自然该守点法,为臣民们做个模范。”
伊丝妲笑道:“在大漠上,大汗所做的任何行为都是合法的,大汗是至尊至上的,他要杀那个一人,那个人就是该死,何况侵入皇宫,犯的就是死罪。”
郭英不敢多嘴了,他怕在不知不觉间,又流露出他对法律的观感来了,这是他唯一不同于江湖人的地方。
伊丝妲笑道:“所以等一下,你遇上了那些侵入者,也别客气,一剑送命,省得噜苏,最好别留活口。”
“不留活口!为什么?问问清楚不好吗?”
“譬如说问问他们怎么来的,受了谁的指使,在王宫中是否有内应等等,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伊丝妲一叹道:“不必问,这些答案我们都知道,主使者是那些王公,而且一定有内应,才能混过重重的守卫侵入宝库,甚至于宫中那几个靠不住,跟谁偷偷有来往,我都调查清楚了,小倩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随行的小倩谦虚地笑笑,郭英心中微惊,他也领教过这女孩子的精明与厉害了,还真有两把刷子。
口中却道:“那为什么不把内奸清除了呢?”
伊丝妲道:“父王虽然被称为大漠之王,但并不是大漠上的全能统治者,真正能统治的,只是我们一族而已,其余的仍是由他们的王公统治……”
“大汗却是他们的共主!”
“那也只是每年接受一些象征性的贡礼,替各族间排解一些纠纷,此外没什么太多的约束力量,除非我们出兵把每一个部族都征服,废除他们的王公。将他们全部置于治下,父王以前倒是有过这个打算,后来发觉太难,我们一个族的力量难以做到!”
郭英道:“不管做任何事都不能只靠武力的!”
伊丝妲笑道:“话虽不错,可是在大漠上却足以武力的强弱来决定地位的高低的,父王由一个小部落的族长,一跃而为大漠之王,就是因为我们的战士最绕勇!”
郭英摇摇头道:“算了!我不懂这些大道理,也不必去懂,倒是你说已经知道那些人是内奸,却不去清除!”
“是的!我已经知道那些人是跟那几个王公暗中有来往的。甚至于有几个人是我造成机会,让他们被对方收买的,也方便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为什么?”
伊丝妲笑了:“一个隐伏的内奸是心腹之患,但一个已知的内奸却反而对我有利了,我倒过来可以从他们身上得知对方的动态!”
郭英一叹:“谋国多机心!”
“是的,谋国不易,谋大国更难,像这些侵入者,如果擒住了活口,问出了主使者,又待如何呢?如果不加理论,就会损及我力的威信,如果一一加以追索,就会引起对方的畏忌仇恨,立刻就要发生征战!”
“你们不怕征战吧?你还说你们的战士可以一当十!”
“不错!可是我们的人数有限,杀死对方两万人,我们要牺牲两千人。”
“经过几次征战后,我们固可征服几个最强的王公,但是把自己的实力也消耗光了,我们也不是最强的一支了,大漠之王也拱手让人了!”
郭英连连点头,开始了解治理这么一个小国很不简单。
口中忍不住道:“伊丝妲,你懂得真多!”
伊丝妲道:“这都是父王传授给我的权术运用之道,不过也没有什么大学问,你只要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很容易贯通全局……”
“我是个江湖人,永远也弄不通这些错综复离的关系,幸好我也不必懂。”
伊丝妲很失望地道:“郭英,你只是不去用心!”
“对!我对不感兴趣的事情一向是懒得用心的!”
伊丝妲叹了口气,放弃了说服他的努力,只是诚恳地道:“郭英!别的事你不惑兴趣,杀人总感兴趣吧!”
郭英道:“我最不感兴趣的一件事就是杀人,每杀死一个人,我都要难过好几天!”
“但你却是一个职业杀手,而且是冷血杀手!”
“那也没错,我杀人时很冷静,很有耐心,而且看得很准,出手一击,极少落空,冷血杀手之名倒非虚得!”
“你不喜欢杀人,何以会得到这个名号的?”
“人活在世上,经常要做些自己不喜欢的事,但又不得不做,我做杀手,因为这件事赚钱很容易。而且也是我唯一做得了的事,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无一技之长,又没有个有钱的老子,我却必须要养活自己……”
“好了,郭英,我也不是跟你讨论你的职业,我只请你回头帮帮忙,把敌人狙杀下来,千万则放过了……”
“为什么呢?既然你不想问活口。杀死跟放走也没有多少差别呀!”
“不!差别很大,宝库里虽然靠着一些布置,却不是什么天罗地网,铜墙铁壁,完全是靠着守秘,才能发挥效用,每一次都把人截下,秘密才带不出去!下一次来的人,必须从头摸索起。否则每次被人摸出一点,秘密要不了多久,整座宝库中就没有机密了。”
郭英道:“好!我会尽力,但是却不能做什么保证,如果对方太强,或是人数太多,我不会拚了命去拦阻的。”
伊丝妲一怔道:“你不肯拚命,又能尽力吗?”
“是的。我既已受聘为金衣武士,自然有义务为大汗效力,但是我不会奋不顾身,拚了老命去跟人厮杀,为这种事情犯不着。”
“算了!别管我父王的聘请了,就算是为我好了!”
“为你也一样;我们是好朋友,帮你忙是应该的,但事情并没有严重到要我全命以赴的程度。”
伊丝妲一叹道:“什么时候你才会拚命?”
郭英道:“我要逃命的时候,或是朋友有性命之危的时候,我自然会拚命的。只为保护你的财产而拚命,那就太不值得了。”
伊丝妲苦笑一声道:“郭英!我请你帮忙,也没有要你拚命的意思,尽力也就够了。
可是你又何必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呢,你不能说得好听些吗?”
“不能!我说话一向很实在,我说尽力,就会尽全力,不会敷衍了事,但我却不能说成拚了命去干。我并不怕死,却很重视自己的生命,我绝不会轻易说出拚命这两个字,但我如说了,就是真正的拚命。”
伊丝妲轻叹道:“是的!郭英!我们虽然认识得晚,但是交情却很深了,我也应该了解到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不该对你提出那些过份的要求,希望你别生气!”
郭英笑道:“我不会生气,因为我做人做事都有原则,绝不将就别人而委屈自己,因此,对我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也绝不会答应的,生气的该是你才对!”
伊丝妲苦笑道:“郭英,你不要以为我是公主,脾气一定会很刁蛮,经常要求一些过份的事!”
郭英道:“不过份!你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有权提出任何要求的,不管是过份的也好,不过份的也好!都没人会见怪,倒是你每次请求都很合理,才会叫人奇怪!”
“你遇见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
郭英笑道:“我的眼光很高,因此,我要好的女孩子也都够得上漂亮的标准,她们当然有时也会提出一些蛮不讲理的要求,要我做些莫明其妙的事!”
“你也每次都加以拒绝吗?”
“不!我很少当面拒绝,若是一些不损我原则的事,我即使不太乐意,也会勉强答应满足她们一下。比如说:我们晚上在山上赏月,她忽然想吃城里一家点心铺的千层糕,我虽然认为这很无聊,但仍然为她来回急奔四十里,翻墙进入那家铺子,偷了一块糕出来!”
“一块糕能值几何,也要偷出来!”
“那是半夜,人家都睡了,我如敲门把人家从被窝中吵起来,只为买十个大钱的糕,人家不揍扁我的鼻子才怪!”
伊丝妲和小倩都笑了。
小倩道:“郭公子,你真是好脾气,要是我的话,一定会把那个姑娘的鼻子揍扁!”
郭英笑道:“这不是浪子做的事。何况她的意思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想知道一下,她在我心中的重要性而已,我为什么不叫她高兴一下呢?”
小倩道:“可是她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多的要求。”
“不错!不过我也有个尺度的,有时她的要求太过份,我就会拒绝,也告诉了她拒绝的原因。”
小倩笑道:“她会接受吗?据我所知,女孩子们在提出一个要求后,不达目的是不肯干休的。”
郭英笑道:“不错,她会继续要求下去,我最多只解释到第二次,她第三次还不死心时。”
“你就会摆下脸严词拒绝了。”
郭英摇摇头笑道:“那我就不会被人称为浪子而被骂作木头或流氓了,浪子是不会做这种焚琴煮鹤的事的,我会装腔作经不起她的要求答应了下来。”
两个女孩子都一怔。
郭英笑着道:“然后我当然也不会去做,却也不会再去见她,过个几天,我会托人带封信给她,说因为没有完成她的要求,不好意思再见她,请她原谅,当然还有一些永远思念之类的话。”
小倩一怔道:“这不是骗她吗?”
“好离好散,既然决定分手了,何必一定要斗成仇人似的,留下一份美妙的回忆不是更好吗?”
“可是对那个女孩子太不公平了,她一定以为是她对你太过苛求而把你逼走的,她会难过一辈子。”
郭英笑道:“她会难过几天,很快就会忘了,以后再想起这件事,就变成了她的得意杰作了。”
“这又有什么好得意呢?”
“她能叫一个男人去做不能做的事,更能因为做不到而不敢回来见她的面,证明她的魅力有多大!”
“假如真是如此,这个女人就太肤浅了!”
“她若是不肤浅,又怎会在我表示拒绝后,还再三地强迫我接受她的要求,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会善用感情,当作武器去征服男人,只有笨女人才会把感情当作工具去利用男人,小倩!你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伊丝妲道:“小倩,别听他的,郭公子在哄你的!”
“我怎么哄她呢,这是我根据自己的经验,所体会的男女相处之道以此对付男人,必可无往不利!”
伊丝妲道:“我认为错得厉害,感情就是感情,既不是武器,更不是工具,对所爱的人,只有付出真情,不能征服,更不能利用,爱上一个人时,应该想到如何去为地做些什么?而不是对他要求什么!”
郭英神情为之一震,忙去看伊丝妲,想找出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可是伊丝妲却加快了脚步,冲进一所宫殿,而后进入一所门里。
宫殿中有好几个人,都是金衣武士,个个手执兵刃,如临大敌。
郭英一怔。
伊丝妲叫道:“郭英,快进来帮我的忙,对手不止一个人!”
小倩守在第二道门口,也没有进去,却对郭英作了个紧急的催促。
郭英只有拔剑冲了进去。
那又是一座宽敞的石室,里面很整齐地排列着金砖。
这些砖块当然不会像盖房子的砖块那么大,但是却也有一半的厚薄,面积也只略窄而己。
那是每块一百两重的,一堆堆的架叠着。
每堆是一百块,足足有上百来堆。
郭英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黄金,他曾为了办案而进过户部的银库,也进过远在京师皇宫的宝库。
这两处地方的黄金加起来,也没有此地的多。
很难想象一个边塞的小邦,居然能拥有这么多的黄金,难怪会引起这么多人的觎觑了。
室内的光亮并不强,只看见有幢幢的人影在闪动着,以及伊丝妲焦急的呼叱声在金堆间传来。
郭英忙循声过去,但见伊丝妲一剑翻飞,在三个人的围攻中,另外还有两个人则抱剑守在一边。
郭英很沉稳,没有立即上前助战,先作了一翻观察,他看见的三个侵入者都戴了面罩,遮去了面目,只空出两个洞。
他们的身材高大,一望而知是男人,但是刀法精奇,诡异泼辣,兼而有之。
郭英暗暗佩服伊丝妲的武功之深,居然能以一敌三而不受伤。
三个对手对她是真杀真砍,全无顾惜。
伊丝妲居然能挡住每一手急攻,实在很不容易!
但是郭英注意的还是另外两个人。
那是两个面容瘦削的中年人,脸色很苍白,长发蓬乱,穿着黑衣服,直像是一对僵尸似。
尤其是他们的眼睛,在火炬的反射下,竟然泛着碧绿的光彩,显得更为布人。
他们的面容平静,怀中抱剑,却没有加入战斗。
这才是两个真正的高手,郭英觉得应该把这两个人先解决了才对,因此,他不动声色,慢慢地掩近过去。
伊丝妲已经看见了,面露喜色道:“郭英!快来帮我一下忙!”
她的剑法已微见散乱了。
因为那三个对手实在太强了。
郭英平静地道:“伊丝妲,放心交给我好了!”
他的剑蓦地急进,却是攻向靠右边的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一声暴喝,手腕轻振就将他的剑架开了,跟着剑光圈回来,劈向郭英的颈部,又急又厉。
郭英的身形还在向前冲,手中的剑已被荡开了。身上没有一点可以抗御的兵器,自是危险已极。
可是郭英冲去的身形突地加快了,在对方的剑锋未落前,就已冲到了对方的身边。
他单手向对方腰际插去。
黑衣人神色微变,倘落剑的速度是配合对方冲来的身形,恰到好处的。
但郭英的身形加快。他的剑落下已没有作用了,硬生生撤招了,同时将身子往后退了去。
郭英的长剑却在此时兜回,剑锋迎着对方的后颈一拉,由后往前,将一颗首级拉得飞了起来。
伊丝妲见郭英与黑衣人斗了起来,张口欲言了,但已为一连串的紧张过程惊得呆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急呼一声:“郭英,后面……”
一轮光影在郭英背后射到,是另一个黑衣人出手了,无声无息,疾如闪电。
伊丝妲虽是看见了出声警告,郭英却已来不及作任何防御了,因为这一剑突袭,招式凌厉,发剑的人也跟着进来,主动控制剑行方向。
郭英无论向那一个方向偏移,他也能及时修正追至,除非是反身用剑拨架,但已经太迟了,那一剑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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