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数千里海程,就在日落日出中,渐渐接近尾声了,可是船上的群侠却一个个变得无精打采,离情凄凄。
因为一到岸,他们又将各自西东了!
老一辈的还好,年轻的一群呢?
除了司马瑜之外,全是女孩子,而且每一个女孩子都对他有着一分或深或浅的情意,该怎么样结局呢?
合兮!分兮!
合是怎么样个合法?分又是怎么样个分法?
不仅是司马瑜无所取舍,连最工心计的方天华也弄得束手无策!
船已在珠江口外,大家则聚在船上相对默坐!
笑脸方朔公孙述突然对东海三魔道:“还是你们老兄弟聪明,浪荡江湖,晚年至少还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像我们居然连个着落都混不到……”
天魔齐濑清微笑道:“东海钓鱼矶上只有几个破石头,一无可偷之物,只要你这老偷儿能耐得住手痒,我倒是欢迎你去小住一阵”
公孙述一翻眼睛对方天华李一定等人笑道:“你们的意思怎么样?”
方天华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笑笑道:“我在太湖中的一块基业被你们连根拔去了,弄得也是无处安身,年华日逝,我也懒得再去另创天下了,既是齐老儿那里有块现成乐土,我也想上那儿享几天清福!”
信口开河李一定则拈须笑道:“我就越老越恋旧,舍不得离开你们!”
苦核谈谈地道:“老衲陪死人腻了,陪活人又不太习惯,只有你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介乎生死之间,陪你们混混也不错!”
马卓然高兴地道:“群豪快聚钓鱼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兄弟也想去凑一角,只不知道主人嫌弃否?”
齐濑清笑道:“马兄太客气了,无为门虽不见之于江湖,马兄却是个道道地地的掌门人,只要马兄肯赏脸,敝兄弟欢迎还来不及呢?”
公孙述大笑道:“好极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去,喂!小伙子你呢?”
司马瑜蹉跎难言,方天华却道:“我们陪你上了一趟毒龙岛,虽然没有帮你多少忙,至少已把冷姑娘等救回来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司马瑜想了一下道:“前辈可是指找到薛前辈替您解释之事?”
方天华一瞪眼道:“别的事我也用不到求你!”
司马瑜慨然道:“晚辈决定不负所托,只是……人海茫茫,上那儿去找薛前辈呢?”
方天华微怒道:“你不会去找?天下虽大,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点范围!”
司马瑜点点头道:“好!晚辈立刻就开始……”
方天华一笑道:“这才像话!我们老头子聚会,年青人夹在里面也没有意思,各位姑娘小姐们若是没有别的事,不妨帮帮这小子的忙,人手多!办事找人都方便些!”
那些女孩子都没有表示意见,也没有人提出异议,那自然是同意了!
司马瑜在心中直叫苦,可是他知道这是方天华故作安排,也无法提出反对!
方天华见大家的行程都安排定了,十分高兴地道:“今宵且一醉,明日各西东,我们在东海大约有一年聚首,假若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就找人带个信,否则一年后,你们都到东海来,大家再作决定,时日虽短,我倒希望你们这些年青人在江湖上做几件轰动的事……”
语毕未毕,众人只觉得船身轻轻一动,一条人影,飘落水面上,踏波向岸退去。
从那灰色的背影上,谁都认得是无忧!
司马瑜微诧道:“她怎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方天华轻轻一叹道:“她也应该走了!我们各有去处,就是无法替他安排,她不走还等什么呢!唉!茫茫天涯,但愿她也能找到一块安静的地方……”
大家都默然了!
长舟再度扬帆向东,峰下却留下了四女一男!
司马瑜满腔愁绪,面对着四个玉人,不知如何是好!勒春红自毒龙岛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飞扬矣傲,豪情四敬,她只是默默地追随着冷如冰,柔顺得像她的小妹妹!
冷如冰对她也是十分照应,两个人在悲难中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马惠芷一向是温柔的,北海之行时,她会像火一般的热过,可是此刻她却收敛起热情,默默地追随着大家。
凌绢则更不必说了,她在冰原上长大的,虽然有时不免在眸子里迸出火样的情花,然而外表上却始终是冷冷的。
只有冷如冰,她的年纪最大,在四个女担子中间,严然像个大姐姐,对司马瑜也是一样,她照料他,却不过份亲热。
司马瑜原本是怕,怕在她们之间缠夹不清。
可是出乎意外的四个人都不大理他,反而使他感到有点寂寞了!
此行的目的虽说是在寻访薛冬心与薛琪,可是谁都明白,像这样盲目寻去,无异大海捞针。
唯一的希望是薛冬心她们自己找上来,这倒是可能的,因为根据司马瑜以前的经验,他在中原的一举一动,从未脱离出薛冬心的注意。
薛家母女想见他,随时随地都有机会,反之,她们就一定有不能现身的理由,而他呢!
便只有等待!
等待不是株守,因此他们一行五人漫步所之,上溯珠江,而及西江,再准备从西红之源而人桂,直往云贵。
因为他们平日行侠中原,都未曾到过百粤边地,久闻都儿山水胜迹,别饶异趣,既然有此机会,为什么不顺便一游呢!
这一天,他们趁着游兴,走进了云开大山,粤地天候温暖,况又时值初春,满山野花盛开,景色十分宜人。
不知不觉间,入山已深,先前光顾着玩赏,大家都忘了饥饿,直到日影半偏,约莫是未申之交,司马瑜第一个忍不住了道:“冷姐姐!我饿了!”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不用你说,我们早就饿了,可是你看看这四周,除了花生树,就是怪石峥嵘,那里有可以裹腹的东西?”
司马瑜苦着脸道:“原来你们也饿了,先前我还只道只是我一个人的肠胃空得厉害呢,看你们游兴很浓,我不好意思说,早知如此,还不如……”
冷如冰道:“还不如回头是不是?”
司马瑜道:“人山愈深,人迹愈远,不回头上那儿找东西去去?”
冷如冰含笑道:“我们从人山以来,走过百十里山路了,你看到有人家没有!要是回头的话,恐怕饿倒在地上,也无法找到吃的东西,既然已经挨到现在,委屈你少爷忍耐一下,到前面再说吧!
司马瑜不服气道:“回头没有人家,难道前面就会有人迹么?”
冷如冰道:“没有人迹有兽迹,到时候随便等一头鹿兔之类的小东西,烤熟了塞塞肚子,也比回头跑冤枉路强!”
司马瑜这才不做声了,埋头又往前行,马惠芷却道:“据小妹的揣测,前面不远一定有人家!”
冷如冰一笑道:“马家妹子此言有何根据?”
马惠芷手指着脚下道:“此地又非官道,然而这道路却修得十分齐整,四处既无人家,修路的人一定会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我倒没想到这一点,妹子不妨说说看,可以见得不远处就有人家呢?”
马惠芷笑道:“以我们的脚程,走这百十里山路,也用了几个时辰,换了普通人,怕不要一天工夫,这家人就是爱清静,住得这么远也够了,因此……”
冷如冰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妹子这番话听来颇有道理,只是你忽略了一件事,像这样一条宽广的山路,绝非几个人的力量可以开僻的,除非是一村一镇,才有这种需要,可是前面既有村镇,路上断无不见行人之理,因此以我的判断……”
司马瑜听了大感兴趣,连忙问道:“姐姐的判断如何?”
冷如冰笑道:“我也是猜测之词,不见得完全正确,在我的看法中,这条路是人修的不错,修路人住在前面也不错,若要走到那儿,恐怕还有一大截路程!”
司马瑜道:“姐姐的根据又是什么呢?”
冷如冰道:“山居之人,开出这么一条大路,必非寻常,既然住在深山,必然是与世隔绝之意,想要与世隔绝,一定会住得更深一点!”
司马瑜想了一下道:“既然要与世隔绝,干吗又开这条路呢?”
冷如冰笑笑道:“开路必有用途,居深处远,为的是使人却步,所以我们一路上行来,不仅找不到可以裹腹之粮,甚至于连一口水都喝不到,迢迢长途,粮水不继,是为促成行人绝迹之由……”
司马瑜大感兴趣道“姐姐说得真不错,我倒想看看这里面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冷如冰道:“恐怕人家不欢迎吧!他们远居深山,就是为着不让世人前去打扰!”
司马瑜倔强地道:“那可不管,好在这座山又不是他们的私产,我们前去看一下,他们总没有理由把我赶出来!”
冷如冰道:“别的都不谈,目前总是找吃的东西要紧,否则你还没有走到地头,恐怕已经饿扁在路上了!”
司马瑜想道:“冷姐姐!假若真如你所言,只怕我们还是找不到东西吃,那开路的人既然有意杜绝人迹,自然也不会容许兽类生存…”
冷如冰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地上走的可以杜绝,空中飞的可拦不住,看来我们只有在禽鸟身上打主意了!”
这一说大家都活动了,每个人都在地下拾了几块小石子,以便堵击空中的飞马,因为在他们印象中,这一路行来,鸟啼鸟鸣,几禽倒是不少!
相率着又走了一阵,却令大家十分失望,沿途虽有二三鸟跟,可都嫌体积太小,大抵为营雀之属,小得令他们不忍下手,就是打下来,也不够五个人吃的!
司马瑜越饿越烦燥,不禁怒哼哼地道:“再遇上一头麻雀,我也不放过它了!”
说着跑了十几步,矮树梢上飞起一点黑影,司马瑜不管三七二十一,扬手掷出一烂石丸,黑影应手而落,等他过去捡起一看,连忙又丢了下来!
原来那是一头病鸦,而且病势甚重,石丸只擦破它一点外皮,它已垂头死去,胸前另有一处烂伤,臭气熏人,隐隐有几条明虫在蠕动着,而且身上还长满了虱子,看着就呕心,更别说吃它了!
几个女孩子也跟了过来,见状都吐吐地掩口笑了起来!
司马瑜涨红了脸道:“你们不要笑,等一下我非打下几双大鸟下来……”
马惠芷却蹲在地下,将那头死鸦翻转过来,仔细地省视着,冷如冰过去拉她道:“马家妹子别看了,脏死了,难道你还想烤了它吃不成!”
马惠芷站起身来,满脸惶然道:“我们快回头吧!别再往前走了!”
大家都是一惊,司马瑜忙问道:“惠姑!你发现了什么?”
马惠在手指死鸦道:“这鸟鸦是染上麻疯而死的!”
众人更为吃惊,马惠芷又严肃地进:“麻疯是一种绝症,药石无效,而且最容易感染,岑南一地,此症尤为普遍,一个人若是染上麻疯之后,便只有等候死亡,岑南居民将患麻病的病人,都放逐到空旷无人之处,任其自生自灭……”
司马瑜愕然半晌才道:“这种病真有那么厉害吗?”
马惠芷道:“是的,此症多半得自母体遗传,平时毫无迹象,到了十八九岁时,才开始发作,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消除!”
司马瑜忙问道:“是什么方法?”
马惠芷脸上微红道:“患者在发现初期,立即与异性交合,可以把病毒转到对方身上,自己免于死难,对方却非死不可,所以有许多外乡孤客,来到此地之后,会突然遇到妙龄女子,自动委身下嫁,他们不明内情,还以为是飞来艳福,殊不知道杀星罩命,糊里糊涂地做了替死冤魂……”
司马瑜愤然道:“杀人以利己,这太卑鄙了!”
马惠芷微微一叹道:“求生存是人类的本能,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具有大哥这般侠义心胸!”
冷如冰骇然认“这山里一定是麻疯病患的聚集之处,难怪会隔离得如此深远……”
马惠芷想想道:“大概是不会错的!这条山路这么长,路上又无行人,一来是怕不知情的人闯进去,再者也是怕里面的人逃出来,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快点退后吧!”
大家纷纷色变,正准备退后之际,忽然听见空中传来一阵风笛之声,十几头银翼健鸽由外山掠空飞来!
司马瑜一扬手,将掌中石丸悉数掷出,但见一片白羽飞散,约莫有五六头鸽子中石下坠,冷如冰微温道:“瑜弟弟,这鸽子是有人豢养的,你怎么可以把它们打下来呢?”
司马瑜耸肩笑笑道:“为了吃饱肚子好逃命,可顾不得这许多了!”
冷如冰想他说得也是有理,只好走过去将那几头死鸽子都拾了起来,司马瑜却十分高兴地道:“惠姑!你帮冷姐姐拔毛,我去找点干柴来……”
说着就跳开了,四下乱闯,好容易捡得一抱枯枝,回到原处时,却见五个女子都聚在一起,好似在商量着什么事,那几头死鸽仍扔在脚下,片羽未除,不禁诧然道:“怎么了!难道你们的肚子不饿?”
冷如冰将手中的一个小纸卷递给他道:“你自己看吧!”
司马瑜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寥寥十几个字!
“牺牲五头,四雌一雄,日内可至,速作准备!”
看完之后,他莫明其妙地道:“这是从那儿来的,说的是什么?”
冷如冰道:“纸条附在鸽腿上,可能是要送进山去,纸上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司马瑜又看了一下,才喃喃地道:“牺牲五头,四雌一雄,难道是指着我们……”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那还用说!我们一踏进山路,可能已经被人发现了,所以才飞鸽传信!”
司马瑜道:“不可能吧!怎么把我们比做牺牲呢,我们又不是牛羊……”
冷如冰白他一眼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刚才马家妹子所说的转移麻疯之法,你听清楚了没有,我们五个人都是外乡的孤客,不正好是替死的牛羊牺牲!”
司马瑜想了一下,才愤然作色道:“太岂有此理了,我倒要看曾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算计到我们头上!”
冷如冰用手一拦道:“算了吧!人家也是为着求生之计,好在我们又没有上当,何必要跟人家过不去呢!我们还是走开算了!”
司马瑜摇头道:“不行!今天虽然我们侥幸躲过,却难免后来的人不受其害!留着这么一个害人的陷阱总是不好……”
司马瑜愤然道:“他们身染绝症,就应该认命,怎可嫁祸于他人?”
冷如冰笑笑道:“求生避死,乃人情之常,这倒怪不得他们,只是手段有些不端罢了,你一定要过去找他们,我也不反对,只是马家妹子说过了,那地方住着全是身患绝症之人,这种病而定要过去找他们,我也不反对,只是马家妹子说过了,那地方住着全是身患绝症之人,这种病而且很容易传染……”
司马瑜这才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想去找那些可怜虫了,再说我也没有理由要你们跟着去冒险……”
冷如冰笑笑道:“你明白了就行,好在我们也没有上当,还是快点生火把鸽子烤熟了,吃饱肚子回程要紧……”
说着四个女孩子开始分工,有的拔毛,有的起火,忙着将那些鸽子放上火架,司马瑜却袖手在旁,仍在研究那张字条!
不一会,鸽子熟了,虽无酱盐佐料,然而因为他们都很饿了,吃起来倒觉得可口异常,司马瑜连吃了两头,可是他的眼光迄未离开过那张字条!
冷如冰看得颇为奇怪地问道:“总共才十六个字,我都能背出来了,有什么好看的?”
司马瑜却神色庄重地道:“冷姐姐!这里面颇有可研究之处,这字条上笔迹粗劣,好像写的人并无多少学问,然而下笔干劲有力,足证那人的武功根底很好,再者就是这纸质了,平滑柔软,上面还打着暗花水印,好像不是中原所产!”
经他这一说,几个女孩子全围过来,仔细观察一遍后,还是靳春红道:“司马兄说得不错,这种纸是高丽之物,而且价值很昂,是皇家所用,小妹当年担任西湖水赛总瓢把子的时候,曾经接待过一批高丽的水寇,承他们送给我一些,是以对之印象颇深!”
司马瑜闻言微异道:“这山中人怎么会与高丽扯在一起呢?”
冷如冰沉思片刻才道:“粤地常与外海通商,这种纸张也可能是由海船上流传进来,并无出奇之处,事下关己,我们还是少管闲事吧!”
司马瑜唱喏地道:“可是那传信之人,分明是个武道高手…"冷如冰笑笑道:“天下武学又非台端一家独擅,即使人家会几手武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司马瑜仍是摇头道:“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冷如冰一笑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现在肚子也塞饱了,我可没兴趣陪你在这儿猜哑谜,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说着招呼诸女,向着回程走去,司马瑜只得也跟在后面,可是心中总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预感,预感到总会有什么不幸的事要发生似的!
走出约莫有三四里光景,领头的冷如冰突然煞住脚步道:“有人来了!”
司马瑜赶紧道:“那一定是放鸽传信的人,我们如何应付?”
冷如冰略作思索才道:“对方来历不明,我们还是先躲一下,看看什么光景再作打算!”
说着闪身在一丛矮树后面,靳春红也跟了过去,马惠芷与凌娟自找到一块凸岩,隐在后面,司马瑜心中虽不愿意,然而见她们心思意志都仿佛一致似的,也不好意思独断独行,勉强找了地方隐了起来,放眼向前面望去!
片刻之后,路上果然来了一列人影,掠过他们面前,似乎根本就没注意他们存在,就匆匆地滑过去了!
这一列人的装束都很奇特,白衣长衫,头戴高冠,一共是五个人,而且都是女子,脸上也蒙着白纱,是以看不清面目。
最奇怪的是她们每人的肩上还扛着一个人,最前一个是男子,后面四人都是女子,这些被扛着的人倒是中原打扮,他们既不像生病,又没有受伤,所以会要人扛着走路呢!而且这男女五人,口张手舞,好似在挣扎的模样,只是没有出声!
那五个女子的脚程甚快,眨眼之间,就走得不见踪影!
司马瑜等人自隐蔽处走了出来,被眼见的怪事弄得莫明其妙,大家互相用眼光询问对方,可是谁也说不出究竟!
片刻之后,还是靳春红开口道:“那五个女子都是高丽人,她们的身材都比较高大,而且那服式也是高丽装,我曾经见过一次,相信不会错……”
司马瑜却问道:“她们肩上扛着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家都开始思索,忽而司马瑜与马惠芷同时叫了起来!
“我知道了……”
司马瑜连忙问道:“你们知道什么?”
冷如冰笑向马惠芷道:“马家妹子!你说吧!”
马惠芷倒不谦让,笑笑道:“那纸条上所说的五头牺牲,并不是指着我们,所谓四雌一雄,正是她们所肩的四女一男,刚好与我们巧合而已!”
司马瑜也认为大是有理,于是道:“’这五个女子既是高丽人,武功又极佳,则山中……”
马惠芷道:“由那头病鸦所带的症象来看,山中所住的人,绝对是麻疯患者,而且还相当严重,所以才会传染到飞鸟身上,那五个女子脸上蒙着面纱,手上带着手套,将全身裹得密不透风,也是为了避免传染起见,至于她们所带的四女一男,想必是用来作为转移病毒的牺牲品……”
冷如冰笑笑道:“马家妹子与我所想的完全一样,瑜弟弟!看来你是一定要去一趟了……”
司马瑜愤然点头道:“不错!残人以利己,这种事我已经看不惯,何况害人的是异族,被害的又是我的同胞,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要管,我们若是怕危险,就由我一个去好了!”
冷如冰笑着道:“行侠仪义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司马瑜道:“可是那里有受传染的危险,你们似乎……”
冷如冰将脸一沉道:“你司马大侠能舍生取义,怎么把我们看成了贪生怕死之辈了!”
司马瑜默然无语,冷如冰又道:“先前我是因为不明事情真相,不愿意无端惹事生非,既然现在眼见不平,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不仅是我,其他三位姐妹想必也是一样心思!”
马惠芷点头道:“冷姐姐说得不错,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要特别小心一点,小妹略知医理,因此自告奋勇以为前引,到时希望大家能接受我的意见……”
司马瑜忙道:“惠姑!我们一定听你的话,事不宜迟,快走吧!
五个人展开身法,急速前行,直到暮色深垂,新月斜挂长空,疏星满天之际,远远已可见到一幢大厦,灯光闪烁!
他们站住脚步,正待商量一下行止时,忽然路旁飓飓作响,涌出无数白衣蒙面的人影,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司马瑜打量一下这些白衣人,为数竟十五六人之,多打扮装束与途中所见一般无二,除了两双闪亮的眼睛外,完全看不到一点面目肌肤。
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兵器,形状也很奇怪,论宽窄像剑,可只有一面开锋,那应该说是刀可是刀背不会这么厚,刀叶也不该这么窄,何况头上还弯成钩状!
这些人虎视眈眈地围着他们,可就是不作声。
司马瑜忍不住了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白衣人仍是一言不发,司马瑜不禁有些生气,怒声叫道:“你们是聋子还是哑叭!”
那些人依然不答,靳春红笑了一下道:“司马兄不必问他们多费后舌了,他们不会回答你的!”
司马瑜这才想起靳春红已经说过这些人可能是高丽人,仍微讪地道:“我忘了他们听不懂汉语!”
靳春红摇摇头道:“他们既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叭,能否听懂这语我倒不敢断定,不过就是听懂了,他们也无法回你的话!”
司马瑜忙问道:“为什么?”
靳春红一笑道:。因为他们都没有舌头!”
司马瑜微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靳春红用手一指道:“我是从他们的兵器上认出来的,他们都是高丽阳春教的教徒!”
这又是一个新名称,司马瑜连忙问道:“什么叫阳春教?”
靳春红道:“这我倒说不清楚,阳春教是高丽的一个武术派别,但也是一种宗教组织,教徒全是一些狂热的拜特者,他们最崇拜的尊神是雪山大神,所以取名阳春,暗寓“阳春白雪”之意,身穿白衣也是这个意思,人教的规矩甚严,所以并不太普通,他们所用的武器叫做钩剑,招式十分怪异……”
司马瑜迫不及待地道:“靳姑娘,他们怎么会没有舌头呢?”
靳春红一笑道:“凡是阳春教的教徒,都要把舌头割下来奉献给雪山大神!”
司马瑜叹了一声道:“这简直是疯狂!”
靳春红笑道:“在宗教狂热的驱使下,杀身舍命犹在所不惜,那里还在乎一根舌头呢,而且他们教规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沉默,割舌绝言,岂不是最澈底的方法!”
马惠芷听得入神,不禁钦佩地道:“靳姐姐!你懂得真多!”
靳春红讪然一笑道:“这也是我在当女强盗时,刚好接待过几个高丽的水寇,问起他们国中的武流派别,才听说有这么一会子事,其实阳春教十分神秘,个中内情知者无多,小妹所知道的也仅此一点皮毛……”
司马瑜疑惑地道:“阳春教徒既然都没有舌头,他们是如何宣扬教义,吸收新的教徒呢?”
靳春红道:“不然!割舌仅限于教众,教主与巫师都是会说话的!”
冷如冰思索片刻才发问道:“他们是怎样互相沟通意见呢?”
靳春红道:“阳春白雪,主尚纯洁朴实,他们的思想语言都很简单,平常只须几个手势就足以表达意见了,复杂一点的则假助于文字!”
司马瑜朝四周看了一下道:“我们现在怎么对付呢?”
靳春红笑笑道:“由我来吧!”
说着比了一个手势,白衣人中闪出一名身躯较高的人,好似领队一般,也用手势比了几下,靳春红则摇摇头,那人犹豫片刻,才回头向巨厦行去,其余的人仍然将他们紧紧地包围住!
司马瑜又问道:“靳姑娘,那人说些什么?”
靳春红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们的手势我完全不懂!”
司马瑜奇道:“你不是也向他打了一个手语吗?”
靳春红点头道:“不错!我就会那一句,那意思是表示我们的朋友,替通在高丽只要会那一句手语,就可以避免与阳春教人发生冲突,因为他们都很难惹,不过规律极严,只要知道人家没有敌意,也不会无故生事……”
司马瑜朝四周一看道:“他们似乎还没有放松戒备!”
靳春红道:“此地的情形比较特殊,恐怕不是一句话能交待过去的,因此那人一定是去请示了,或者我一个会讲话的人来问问清楚……”
司马瑜却傲然地道:。不管怎么样,我可不喜欢老是被人用武器比着……”
‘冷如冰连忙道:“瑜弟!不可造次,人家并没有侵犯我们,足见他们的确是很守本份!”
司马瑜冷笑道:“守本份还会用武器威胁着我们?冷如冰微嗔道:“是我们闯到人家的地盘中来了,他们当然要戒备的!”
司马瑜不服气地道:“他们是高丽人,此地却是大汉河山,怎么说我们闯进他们的地盘呢!何况他们刚才还掳劫了我们五个同胞,不行,我非去看看明白!”
说着启身欲往巨厦走去,一个白衣人立刻横刀拦住他,靳春红也在后面叫道:“司马兄!阳春教人武功另成一家,每个教徒都是其中高手,在情况未明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引起误会!”
司马瑜那管这一套,依然大步向前朝那白衣人喝道:“走开!
别挡着路!”
‘那白衣人将钩剑一举,反逼上来,同时另一手比了个姿势,这姿势倒是不难懂,意在叫司马瑜退后!
司马瑜心中本就有气,那里还受他这种指使,冷笑一声道:你在找死!”
单掌一挥,就朝那人的握剑之手扣去,那人的反应十分灵敏,钧剑一沉,反削司马瑜的手指,变招异常迅速!
司马瑜并不闪躲,反而想伸手去抓他的钩剑,靳春红又叫过:“使不得!谨防剑上有毒!”
司马瑜并不怕毒,可是他的手指将近剑刃之际,骤觉利芒迫肌,心知那钧剑一定异常锋利,而且那使剑人的功力也十分深厚,倒是不敢冒险,紧急中脚下轻错,不但抽回手指,身子也倒退二步,那人的顺势钩削。靳春红这才放了心,连忙道:“司马兄,这些人技艺非凡,千万不可轻敌!”
她知道司马瑜不会就此罢休的,所以只好劝他也用兵器对敌!
司马瑜果然拔出腰中长剑道:“我倒要试试这海外的武学有些什么特异之处!”
那人见司马瑜已经退后了,本来已放松戒备,无意在作进逼,可是司马瑜一拔剑,他立刻就紧张起来,钧剑回抱,采取了守势!
司马瑜脚下再进,长剑平伸,刺向对方心窝,大概用了五成功劲,意在试探,那人反手用钩剑的厚背轻轻地磕开了!
司马瑜心中微惊,他目前功力精进,这才成功力不太有人挡得住,可是那人轻轻一磕,竟然比他的劲力还强!
想想有点不服气,长剑再度削出,劲力又加三成,而且用的招式也较为精奇一点,那人仍是从容应付,檄钩一搭,锁住了他的剑叶,同时向后拖去!
司马瑜觉得他的腕劲奇强,倒是不肯与他硬拼,手腕略振,脱出钧剑的封锁,抽回长剑。刷刷刷连攻出四式!
那人见司马瑜居然能由他的钩锁下脱出,戒意立深,钧剑挥出一片银光,将司马瑜攻势都挡了回去。
司马瑜回攻不下,触发心中的怒气,慎重地推出两剑!
这两剑都非同小要,第一剑系得自薛冬心的精授,第二剑却是在毒龙国中沙克浚那儿偷学来的招式,由于发出时的手法则将能互相配合,被他融会贯通使出了。
那人盘钩斜挑,刚架开第一剑,司马瑜手下一转,第二剑又从空门中攻到,那人回钩不及,眼看看剑刃将要及胸,彼地身形朝后一仰,恍如铁桥的架势一般,堪堪地又避过了一剑!
司马瑜忍不住喝采道:“好家伙!果然还有几手!”
一言未毕,忽觉手上一阵猛震,长剑脱手飞上半空!
原来那人仰身避剑所用的身法,望去虽如铁板桥,却比铁桥精奇得多,铁板桥是全身挺直,如一块木板似的平空倒下。
那人却只弯身后仰,双足仍钉立在地面,司马瑜一剑削空,他却趁势飞出一脚,踢在司马瑜的剑柄上,力大劲猛司马瑜瘁不及防,长剑握不住,被他踢脱了手!
还幸他屡经大敌,经验十分丰富,对敌之际,始终保留住一分余力,以备作见危抽身之用,因此立刻双足一蹬,凌空拔起,追握住那柄长剑!
那人也已恢复原状,抢身移步,挥构削向司马瑜的双足!
司马瑜人在半空,四处不着力,根本无法闪避,那人的钧势又急,万分无奈之下,只得将心一檄,拼着刖足之险,凌空出剑去削他的颈项!
那人似乎没想到司马瑜还有这一着,断头截足,算算还是自己不上算,只得临时变卦,侧身躲了过去,用势也随着撤消了!
旁观的四女才把跳到喉咙口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司马瑜脚踏实地,那人已展开钧势,攻了上来,有如急风骤雨凌万无匹,司马瑜死里求生,喘息未定,来不及再度发挥攻势,扛得打起精神,勉强地封架住!
马惠芷忍不住以手掩胸吁道:“刚才真险!差点没把我哧死冷如冰微微一笑道:“马家妹子的胆子似乎也太小了一点!”
马惠芷脸上一红,赧颜道:“冷姐姐!难道你不着急?”
冷如冰笑笑道:“我当然也是着急的,不过他们双方的动作那太快,我还来不及替他担忧,他已经渡过险境了!”
马惠芷知道冷如冰是在开玩笑,不禁把脸羞得更红,冷如冰这才含笑地道:“妹妹!兵刃交锋,惊险是一定难免的,可是瑜弟弟机警绝伦,他懂得如何在危急中保护自己,当年在毒龙岛上,连沙克浚都伤不了他,何况是这么一个海外番夷呢!不过此人的武功的确也确也不容轻视……”
凌绢没有注意她们的谈话,却一心都放在战局上,此时忽然惊呼道:“不妙!司马大哥好像有点招架不住了,我们是否应该上的帮帮他的忙!”
司马瑜果然在对方神奇的攻势下,有着手忙脚乱的现象,好几次都差一点被钩剑扫中,自保其难,更别说是出手还招了!
凌绢的手已经触到剑把,靳春红却也声阻止她道:“凌小姐!
你不能上去!”
凌绢急道:“为什么!再等一下我们想插手也来不及了!”
靳春红用手一指道:“敌众我寡,目前他们也守着一对一的规矩,没有发动围攻,要是我们一加人,情势反而会更糟!”
凌绢一看那些人,果然有几个人已经注意到她的动作,只要她多走两步,恐怕赶不到司马瑜身边,就会被人拦住了!不禁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冷如冰镇静地道:“等!冷静地观战!瑜弟的武功路子很广,绝不会如此束手无策,也许他正在研究对方的招式路数人…”
凌绢再看司马瑜时,果然发现他在危急中方寸并未全乱,遭遇虽险,每次还都能挡过去,好似保留着一部分实力尚未施展,不禁轻轻一叹道:“冷姐姐还是你看得清楚!”
冷如冰笑笑道:“这倒不是我看得清楚,而是你们关切太切!”
凌绢红着脸道:“冷姐姐!您怎么这样说呢,您与司马大哥的关系不是更密切吗?”
冷如冰轻轻一叹道:“话是可以这么说,不过各位妹妹对他的感情我也很明白,司马瑜只有一个,又不能把他分成几块来满足大家,因此……”
凌绢红着脸道:“冷姐姐!你怎么不说下去了!”
冷如冰叹息道:“还是那句老话,我倒是希望他能轰轰烈烈地战死了,留给大家一份完整的怀念,所以我现在所关心不是他的安危……”
其他三个女子都怔住了,马惠芷幽幽地道:“冷姐姐!你这种想法太残忍了……”
冷如冰望她一眼道:“马家妹子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马惠芷刷然一叹道:“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只希望他能够健康而幸福地活着,即使那幸福中没有我的份,我也就感到安慰了!”
冷如冰忽然动容道:“妹妹!你比我懂得还多!”
马惠芷眼中含着泪光低声道:“姐姐!你也只是说得厉害,其实你的心中跟我是一样的,真到他危险的时候,你自然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他,在毒龙岛就是一个例子!”
冷如冰轻轻一叹,什么话都没有说,靳春红与凌绢也没有出声,这四个女孩子的内心却在静默里溶汇成一致了……
司马瑜的战况愈来愈激烈了,那白衣人的攻势似乎更为凌厉,新招层出不穷,而且每次都不一样,算来两人已过手百余招了!
凌绢忍不住又道:“冷姐姐!您的观察似乎不大对?”
二冷如冰摇头道:“不!我的看法是不错的,他正在寻求对方的弱点,以便趁机反击,不过此时此地,可不应该用这个策略,看来我该提醒他一声!”
说着立刻高声道:“瑜弟!你现在只是对着一个下手,一会儿也许还有更强的敌人要应付呢!你别把力气耗尽了!”
司马瑜闻言后神情一震,突然大喝道:“着!”
长剑由肋下翻出,格开对方一招横勾,接着青光暴盛,幻出三点剑影,分袭那人的前胸三处大穴。
那人似乎也早料到司马瑜会有这一着,钩剑平拖,雷间似地迎上去,再度将剑身锁住,朝怀中一拉!
司马瑜这次是存心比力气,立刻也朝后一拽,但闻呛啷声响!
司马瑜的长剑不敌对方的钩剑锋利,居然被他削成两截!
那人横步进身,一剑又横削过来,着刃处正好对准司马瑜的助下,司马瑜端立不动,一掌斜砍,取的是那人的左肩!双方都用的煞手!
当!
一声暴响,司马瑜肋下冒出一溜火花,那人却登登连退数步,脱手将钩剑掷下,抚着肩头,痛苦万状!
四个女子俱都不惊失色,可是立刻就变为诧异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司马瑜会硬受一剑而毫无所伤!
司马瑜抬手擦擦脸上的汗迹,然后弯腰拾起那人遗下的钩剑,含笑递了过去道:“阁下剑法之高,实为在下所仅见,希望我那一掌没有伤害到你!”
那人愕然地接过剑,胜在白纱的蒙蔽下看不出表情,可是那两双眼睛中却充满惊异之状!
一直等司马瑜将剑完全交到手中,仍是没有加害他的表示,他的眼色才转为感激,伸手指指司马瑜的助下!
司马瑜一笑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那人点点头,司马瑜又笑道:“你可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受伤?”
那人又点点头,司马瑜含笑掀衣,那里已被他的钩剑砍开一道口子!露出一片灿烂金色。
那人这才明白了,四个女子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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