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静候有倾,不见对方动静,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不进招了?”
南宫少雄笑道:“我说过只要三招,便将分胜负,现在只剩下一招,我必须留在必要的时候使用,而你现在连一招都没攻,我也必须给机会。”
雷古不禁一怔道:“下招你必能取胜吗?”
南宫少雄笑道:“事实上我们所谓真正进攻,只有一招,前两招只是为了替你装点门面,你堂堂的大秦使者,宫廷教师,我一招胜你,对你面子太难看了。”
雷古怒声道:“放屁!小子!你简直欺人太甚。”
南宫少雄沉下脸道:“大教师应该讲究些风度,出口伤人未免太不顾身份了,你既然是个学剑的,便该懂得无论交手多少招。至正决胜负的仅有一招。”
雷古被他说得脸上微红,汕然地道:“可是那一招必须经过多次试验后,才可作决定性的一击。”
南宫少雄无可奈何作了一个苦笑道。“大教师这份修养实在值得人钦佩,看来只有我勉强一试了。”
说着抖手攻出一剑,直取雷古的前胸,剑招平实,毫无出奇之处,雷古两眼凝视剑尖静待他的变化。
然而南宫少雄迄无变招之意,一直到剑尖逼近雷古仅有半尺之遥。
于是撩起手中大剑向上一挑,同时将身子一则,这一看有闪有挡,即使他的长剑来不及挑开对方的武器,身形已脱出了剑势之外。
谁知南宫少雄这一着竟是损到了极点,长剑就伸到那个地方即停止不前。
雷古的剑挑上来,击着他的剑叶,将剑震得朝上一跳。
而南宫少雄到这个时候,才开始使出力气,脚下跟进一步,控制着剑势朝旁一削,剑尖贴着雷古的颈下掠过,又很快地收了回来。
雷古大惊失色,连忙后跳一步。摸摸脖子,发觉自己并没受伤,才放心下来。
南宫少雄轻轻一笑道:“大教师无须紧张,民不与官斗,今天你是朝中显贵,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你一点皮肉。”
雷古又羞又怒,大声叫道:“你想伤我也没有这么容易。”
卓少夫却沉脸道:“教师!你别再丢宫廷的脸了,人家分明是手下留情,刚才少主若是再把剑进前一寸,你丢失的就不会仅是你的胡须了。”
雷古脸色一变,连忙用手朝颔下一摸,那绕颊的虬髯已被雨宫少雄的剑刃一扫而光,雷古不禁呆了。
卓少夫见他还站在场中发征,乃又沉声道:“雷教师!请回来吧!”
雷古哇地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直喷,显然是急怒攻心,刺激过甚所至。
可是卓少夫天却毫不留情地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凌空将他举了起来,掷回原来的座位上冷冷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教师犯不着为这气坏了身体。”
雷古在座位上一跳起来叫道:“咱家败得不服,刚才我若是早点放开手,不让他进来!……”
卓少夫冷笑一声道:“那你的头早就掉了。”
雷古瞪着眼睛叫道:“咱家不信……”
说着抽剑抢出来,意欲再试一试,卓少夫在他身后大叫道,“站住!”
雷古站住身子回头道:“卓大人,咱家非再试一次不可……”
卓少夫冷笑道:“很好!那你就接这一招吧!”
身子跨前一步,长剑已出了鞘,像南宫少雄一样地挺刺过来。
雷古初未及备,直至剑势逼近尺许,才一抖手震腕搭将上去,想咬开他的攻势。
卓少夫轻哼一声,随着这一绫之势,剑光猛扬,但闻一声厉响,红光四溅。
雷古那颗怔怔的头顿已飞滚到一边,庞大的身躯犹直立不倒。
座中诸人莫不大惊失色,只有卓少夫嘴角含着冷笑,一脚踢向雷古的无头尸体,匐然倒地。
他再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去剑上的血迹,收到回鞘,一无表情地对南宫少雄道:“少城主剑法神奇多变,下官勉强学步,恐怕万万赶不上少城主的干净利落。”
南宫少雄一变脸色,呐呐地道:“卓大人!你怎么也识得寒家的剑招……”
卓少夫微微一笑道。“少城主也许记错了,据下官所知,这明明是塞外搏云快剑中的一式“步云追月”怎么又成了你家的招式了呢?”
南宫一雄脸上一红道。“卓大人不愧博学,寒学剑法极少有自剑,多半是撤取名家精招溶汇贯通而成……”
卓少夫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下官少见多怪了。不过这倒不算抄袭,那一式在令郎手中使来。威力尤甚于原式。至少比下官强得多了,少城主可以做到收发出心,下官免不了要伤人……”
南宫一雄指着雷的尸体一皱眉头道:“剑招之事暂且不论,这……”
卓少夫微微一笑道:“城主无须担心,人是下官杀的,自然由下官负责,这家伙在宫中目空一切,圣上早对他不满了,只是没有想到他对那一式“步云追月”竟会束手无策,由此可知天下剑术,各有其所长,只要使用适宜,最通俗的招式也会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少城主能在数招之间,看出对手的弱点,因势制宜,足见在剑上的造诣与天份都已高到绝顶。”
这家伙信口滔滔不绝,一面在讲南宫少雄,眼睛却不住地朝着那两个扶桑剑土望着,竟在激他们出手。
果然一个身形技矮的东流剑手忍不住了,慢慢地由座上站起来,操着流利的汉语道:
“在下想在少城主剑下讨教几手高招。”
卓少夫轻轻一笑道:“好极了!寺田先生乃扶桑无影流高手,南宫少城主为中原剑术名家,两雄遭遇,相信必有一番精彩的演出。”
说完他就抽身退到一边去了。
南宫少雄望望对手,又望望父亲,南宫一雄轻轻一叹道:“事已至止,你尽力而为吧!”
寺田慢慢地走到厅中央,朝南宫少雄一拱手道:“少城主请赐招!”
南宫少雄回了他一礼,但见他两手交叉胸前,一先一后,微握半拳,竟象是要用空手对敌的样子,不禁神色一动,回想开口。
卓少夫已抢先道。“寺田先生的无影流剑法,讲究是一个快字,快得无可捉摸,因此少城主,尽管出招了,寺田先生到开始还击时,才会拨剑!”
寺田点点头,傲然地道:“不错,而且无影流剑还有一个特点,出剑的方法是千变万化,动手之间,只有一招便决定生死,请少城主注意我说的生死两字,因为无影流中比剑,只分生死而不论胜负,固此少城主出手时,千万不可存着点到为止的心念……”
他说话时的态度十分平静。
南宫少雄倒不禁为之一愕,呆了片刻才道:“这是何苦呢!我们无怨无仇……”
寺田正色道:“这是势所必然的事,无影流剑手之佩剑,俱为掌门人所赐,受剑之时,立有诺言,不见血剑不归鞘……”
南宫少雄立刻打断他的话头道:“先生这话似乎太夸大了,假如我既不想杀死先生,也不被先生所杀呢?”
寺田哈哈大笑道:“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在下学剑至今,历时三十来栽,共比过八次剑,从无一次落空过。”
南宫少雄一怔道:“三十多年中,先生只比过八次剑,这似乎太少了一点吧?”
寺田傲然道:“无影流乃扶桑最负盛名之剑派,可是敝派人数少,本派除掌门人外,就只有九名弟子,以寥之十人,能在数万名剑手中,坐享盛名,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影流剑手在比剑时的规格极严,不是成名的高手不比,不到对方够一杀的条件时不出剑,所以在下连杀八人已是最多的了……”
南宫少雄想了一下道:“假如一个庸手对你拔出剑来要求与你决斗,你是比也不比?”
寺田佛然道:“自然不比。”
南宫少雄道:“假如他追着要杀你呢?”
寺田怔了一怔才道:“这情形在敝国绝不会发生,无影流门下剑士都有特别的标志,寻常武士见到那标志就躲着走,谁还不怕死敢上来惹麻烦。”
南宫少雄又问道:“那先生剑下所杀的八个人都是名重一时高手?”
寺田傲然道:“不错!那八人在扶桑都是有名望的高手了,可是他们在无影流的神奇剑法下,一招授首。”
南宫少雄顿了一顿,举剑在手,好象在思考如何进攻。
南宫一难却突然道:“南宫等一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寺田先生一番。你先退下来。”
南宫少雄应声退下。
寺田莫明其妙地道:“城主有什么话要问的?”
南宫一雄不动声色地道:“听先生刚才的口气,好像先生愿意与小儿交手,还是看得起小儿?”
寺田点点头道:“不错!少城主的剑艺尚堪一击。”
南宫一雄又道:“要是一个比小儿差的呢。”
寺田断然地道:“在下无此雅兴奉陪。”
南宫一雄微微一笑道:“那我想看看先生如何应付这件事!纪五!你进来!”
纪有德应声入门恭身道:“城主有何吩咐?”
南宫一雄含笑指着寺田道:“你去向寺田先主讨教几招,寺田先生是扶桑名家,剑艺十分高超,你只能挡过他一招,便算是胜了……”
寺田勃然大怒道:“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一雄将脸一沉道:“剑城在中华武林圈中,盛名无出其右者,阁下不过在弹丸小国中有点成就,居然敢到此地来卖狂,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实学,纪五,拔剑攻上去!不必顾忌我不准杀人的规诫,三招之内,你无法使得对方亮出武器,你就不必在此地了。”
未后一句话声色俱厉,纪有德不敢违抗,身起向前,撤出长剑拦腰削去。
寺田闪身躲过了,厉声大叫道:“卓大人你赶快制止这家伙,我不能忍受这种侮辱……”
卓少夫却幸灾乐祸地笑笑道:“寺田先生,剑皇帝麾下家巨也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你要是不通这一场,恐怕无法引起他们赐教兴趣……”
他的话没有说完,纪有德已劈出第二招,这次速度奇疾,根本不容对方有闪避的机会。
可是寺田的身法尤其奇特,谁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一晃,居然又脱出了剑峰的威力之外。
纪有德似乎也有点无法相信,肃容沉腕,正准备第三次的进攻。
寺田的手已按上剑沉声道:“好剑法,剑皇帝门无虚士,假如台端的第三剑能再进一层境界就够得上我回招的资格了。”
纪有德不明白他所谓的资格了是什么意思,冷笑一声回答道。“好极了!我从来不知东瀛剑法有何精妙,这下子倒要好好领教一番。”
说着振腕,一抖剑花正想作第三次的进招,斜里突飞来一团青影,直扑他的门面。
纪有德吃了一惊,顾不得发招攻敌,挺出长剑去格架那团青影,剑光一绞,洒落一片碎瓷与水花。
原来那是杯茶,被他连杯劈得粉碎。
同时陈剑愤然起立喝道:“纪大侠,请住手……”’陈剑面向南宫一雄怒道:“城主!这种手段太卑劣了,纪大侠虽然已经投归你的门下,可你也不能拿他的生命来作为试探对方实力的牺牲品!”
南宫一雄怔了一怔才道:“你以为纪五一定无法挡过人家的一招?”
陈剑怒道:“从寺田先生连闪两剑的身法来看,能与不能你比谁都清楚。”
南宫一雄不说话了。
陈剑再转向南宫少雄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相信你也清楚得很。”
南宫少雄脸上一阵燥红,呐呐地道:“寺田先生的剑法究竟如何?在下未曾亲见,不敢忘下论断。”
陈剑哼了一声道:“那你应该自己来试招,至少你比纪大侠的生存机会多一点……”
南宫少雄不开口了。
南宫一雄嘿嘿一笑道:“寺田先生的剑法只有一招,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无论谁是对手都只有一次机会。”
陈剑冷笑道:“可是令郎的剑法高出纪大侠很多,被杀的机会总比纪大侠少得多……”
南宫一雄恼羞成怒地道:“这是我的事,用不着阁下来管,你要是不服气,为什么不自己来出头代替纪五。”
陈剑抽出长剑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先声明一句,假如我侥幸能在寺田先生刻下逃生,也只是代表我个人面对着外邦剑手的挑战……”
陈剑冷笑一声又道:“我自问不够资格代表中华数千年传统的武学,但至少还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去送死,纪大侠!对不起,请你把这一场让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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