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清楚了。是朝浦康介。”
在侦察总部的会上,尾原这样明确地说了一句。随后他说:“这人是被暴力团影山组开除的二十岁的阿飞,也可以说是一只失群的狼。最近他缺钱,穷得难熬,可能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搞些钱,就把银行盯上了……”本部的全体成员都聚精会神地听尾原的说明。
“这小于右耳后面的确有个十日元铜币大小的痣。”
根据尾原的这番话,开始了指名通缉。
朝浦在他落脚的K市的姘头那里终于被埋伏好的尾原刑警亲手逮捕,是在案件发生后的第三天。
这可以说是十分了解黑暗社会的尾原刑警令人佩服的一曲凯歌。
朝浦在一个很坏的环境中长大的,他连中学也没有好好地念完。他没有父亲,只有当妓女的母亲养活他,从十五岁就走上了邪路,给暴力团影山组当腿子。个子长得大,脑子却不好使,这次做案就是毫无计划的,所以把小命也搭上了。因为和头儿的小老婆勾搭上了,所以被逐出帮伙的大门,以致衣食无着。在一次饿着肚子开着偷来的汽车时,想起了手里有模型枪改造的手枪,就打算用这家伙抢劫银行。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逮捕后的审讯由尾原亲自负责。朝浦康介虽然话说得颇三倒四,但还算是老实。一开始还想拼命抵赖,后来还是痛痛快快地招供了,而且前后也没有什么矛盾。正因为如此,所以尾原的心里还有一个疙瘩久久解不开。
犯人的自供状是尾原记录的。如果说得准确些,这个时候他还不是犯人而是被疑者。因为犯人这个称呼是指判刑以后的人。
谁做笔录,各府、道、县的警察当局并没有统一规定。有的县警察局有审讯部长。因为尾原对本案了解得最清楚,所以上边指派尾原担任这一工作,这可以说是最恰当的人选了.朝浦曾经受到过尾原的帮助。
他意识到如今成了仇敌,所以对尾原痛哭起来,以前,尾原曾经亲切关怀过他,设法使他重新做人,可朝浦并没有因此而改邪归正。所以,朝浦可能是感恩于尾原,对他提出的问题都毫无保留地回答了。
按目前的诉讼法来说,警察写成的文件,大体上都属于第三类文件,作为证据文件来说,它的作用是有限度的。决定性证据还是物证。在朝浦案件中,手枪、他买的布口袋、假面具等东西,才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因此尾原准备慎重而准确地写好这个文件。笔录上用的都是他的原话。比如朝浦说“盗窃”,他决不写成“窃缺。因而后来受到了县警察总部刑警部长的赞扬,认为它是“笔录的模范”,“具有真实感”。
不过,后来尾原一直久久不能忘怀的是下面这一段。
问:为什么开枪?
答:本来没打算开枪,因为我看到那个行员把手伸到了桌子下面、要按警铃,所以就……问:你是怎么知道他要按警铃的?
答:站在我面前的行员,也就是我让装钱的那个瘦高个子,好象是吃了一惊似地对被打死的那个行员的手看了一眼。我被他的目光吸引,所以就看到了。
问:那么,那个行员那时真的要按警铃了?
答:是的。如果按了,我就完蛋了。我就跑到这个行员的柜台那里,他本来就紧靠我旁边——不过我还没有打算开枪,可等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已经扣动了扳机。
问:你让装钱的那个行员真的看过他身旁那个行员一眼么?
答:是的。
记录这一段的时候,尾原还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有什么了不起的问题。然而在通读和誊写过程中,他却意识到这里面有一个重大的问题。
就是说:在那一瞬间,如果有川没有把视线投向高山手部的动作,就不会发生高山惠一被杀的事件。
话虽如此,可是尾原也并没有想到有川就是故意把视线投向高山手上的。
“然而,即使是无意识也罢……”
尾原曾这么想过。不论怎么说,犯人此时正举枪威胁着大家。在这种威吓之下,谁都害怕再去按铃。但是,如果觉察到自己身旁的同事正要按铃,那么,自己佯装不知道,岂不更合乎常识吗?
尾原想,“即使是无意识也罢……”
就是这一视线把高山杀死了。如果是这样,岂不就是无意识地杀人?
“啊,不能这么看……”
尾原头脑中的另一个尾原这么说了一句。犯人当然是开枪的朝浦。高山之所以被枪杀致死,是由于伸手去按了警铃。
而这是勇敢、崇高的行为。正因为如此,银行为了报答高山惠一而为他举行公司葬,破例付给高额的抚恤金。
“然而——”
尾原这么想。
“那么,如果是故意的呢?”
由于某一种原因,有川怀恨高山,在那种非常事态之下,也正是在那种不比寻常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知道向高山看一眼,就意味着促使他被杀。所以——“但是——”尾原随后也反躬自问过,把事情分析到如此复杂的地步,是不是过分了呢?
“但……”
无论如何,尾原也不能忘怀这个事实。如果有川不把视线投向高山手头,高山就不会被打死。那样,朝浦听到警铃一响说不定就得逃走呢。尾原思来想去没有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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