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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典卷第十四 選舉二

  歷代制中魏 晉 東晉 宋 齊 梁 陳 後魏 北齊 後周 隋

  魏文帝為魏王時,三方鼎立,士流播遷,四人錯雜,詳覈無所。延康元年,吏部尚書陳群以天朝選用不盡人才,乃立「九品官人之法」,州郡皆置中正,以定其選,擇州郡之賢有識鑒者為之,區別人物,第其高下。又制:郡口十萬以上,歲察一人,其有秀異,不拘戶口。初,曹公時,魏府初建,以毛玠、崔琰為東曹掾史,銓衡人物,選用先尚勤儉。於是天下士人皆砥礪名節,務從約損。和洽言於公曰:「天下大器,在位與人,不可以一節檢也。儉素過中,自以處身則可,以此格物,所失或多。今朝廷之儀,吏有著新衣、乘好車者,不謂之廉潔。至令士大夫故污辱其衣,藏其輿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壺飧,以入官寺。夫立教觀俗,貴處中庸,為可繼也。今崇一概難堪之行,以檢殊塗,勉而為之,必有疲瘁。古之大教,務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詭之行,則容偽矣。」其武官之選,俾護軍主之。黃初三年,始除舊漢限年之制,令郡國貢舉,勿拘老幼,儒通經術,吏達文法,到皆試用。

  自明帝太和之後,俗用浮靡,遞相標目,而夏侯、諸葛、何、鄧之儔,有四聰八達之稱,帝深所嫉之。於是,惡士大夫之有名聲者,或禁錮廢黜以懲之。吏部尚書盧毓奏曰:「古者敷奏以言,明試以功。今考績之法久廢,而毀稱相進退,故真偽混雜也。」帝遂詔散騎常侍劉劭作都官考課之法,以考覈百官。具考績篇。

  齊王嘉平初,曹爽既誅,司馬宣王秉政,詳求理本。中護軍夏侯玄言曰:「夫官才用人,國之柄也。故銓衡專於臺閣,上之分也;孝行考乎閭巷,優劣任之鄉人,下之敘也。夫欲清教審選,在明其分敘,不使相涉而已。今令中正但考行倫輩,輩當行均,斯可官矣。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則所任之次亦渙然別矣。奚必使中正干銓衡之機於下,而執機柄者有所委仗於上,上下交侵,以生紛錯哉?且眾職之屬,各有官長,但使官長各以其屬能否獻之;臺閣則據官長能否之第,參以鄉閭德行之次,擬其倫比,勿使偏頗;中正則唯考行跡,別其高下,審定輩類,勿使升降,而總之於臺閣。官長所第,中正輩擬,比隨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稱,責負在外。則內外相參,得失有所,庶可靜風俗而審官才矣。」兼請除重設之官,定服制之等。宣王辭不能改,請俟於他賢。按,九品之制,初因後漢建安中天下兵興,衣冠士族多離本土,欲徵源流,慮難委悉,魏氏革命,州郡縣俱置大小中正,各取本處人任諸府公卿及臺省郎吏有德充才盛者為之,區別所管人物,定為九等。其有言行修著,則升進之,或以五升四,以六升五;儻或道義虧闕,則降下之,或自五退六,自六退七矣。是以吏部不能審定覈天下人才士庶,故委中正銓第等級,憑之授受,謂免乖失及法弊也。唯能知其閥閱,非復辨其賢愚,所以劉毅云:「下品無高門,上品無寒士。」南朝至於梁、陳,北朝至於周、隋,選舉之法,雖互相損益,而九品及中正至開皇中方罷。討其根本,陳壽魏志言之太略,故詳辯之也。蜀先主既沒,諸葛孔明秉政,懲惡舉善,量材授任,不計資敘。時犍為郡守李嚴以楊洪為功曹,嚴未去郡,而洪已為蜀郡守;洪門下書佐何祗有才策,洪未去郡,而祗已為廣漢郡守。後李嚴、廖立皆得罪於亮,或廢或徙,聞亮卒,垂泣發疾,以至於死也。

  晉依魏氏九品之制,內官吏部尚書、司徒、左長史,外官州有大中正,郡國有小中正,皆掌選舉。若吏部選用,必下中正,徵其人居及父祖官名。

  武帝泰始初,又議考課,具課績篇。散騎常侍傅玄、皇甫陶以為政教頹弊,風俗不淳,上疏曰:「臣聞先王之臨天下也,明其大教,長其義節,道化崇於上,清議行於下,上下相奉,人懷義心。亡秦蕩滅先王之制,以法術相御,而義心亡矣。近者魏武好法術,而天下貴刑名;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其後綱維不攝,而虛無放誕之論盈於朝野,使天下無復清議,而亡秦之病復發於今。陛下聖德,化鄰唐、虞,唯未舉清遠有禮之臣以敦風節,未退虛鄙以懲不恪也。」帝乃使玄草詔進之。

  玄奏曰:「臣聞先王分士農工商以經國制事,各一其業,而殊其務。自士以上子弟,則為之立太學以教之,選明師以訓之,隨才優劣以授用之。農以豐其食,工以足其器,商賈以通其貨。故雖天下之大,兆庶之眾,而無游人在其閒。漢魏不定其分,百官子弟不修經藝而務交遊,未知蒞事而坐享天祿,農工之業多廢,或逐淫利而離其事,徒繫名於太學,然不聞先王之風。今聖政資始,而漢魏之失未改,散官眾而學校未設,游手多而親農者少,工器不盡其宜。臣以為宜亟定其制。前皇甫陶上事,欲令賜拜散官皆課使親耕,天下享足食之利。禹、稷躬稼,祚崇後代,是以明堂、月令著帝籍之制。伊尹,古之名臣,耕於有莘;晏嬰,齊之大夫,避莊公之難,亦耕於海濱。昔者聖帝明王,賢佐俊士,皆嘗從事於耕農矣。王人賜官,冗散無事者,不督使學,則當使耕,無緣放之使坐食百姓也。今文武之官既眾,而拜賜不在職者又多,加以服役為兵,不得耕稼,當農者之半,南面食祿者參倍於前。使冗散之官為農,而收其租稅,家得其實,而天下之穀可以無乏矣。夫家足食,為子則孝,為父則慈,為兄則友,為弟則悌。天下足食,則仁義之教可不令而行也。夫士農工商之分,不可斯須而廢。若未能精其防制,計天下文武之官足為副貳者使學,其餘皆歸之於農。若百工商賈有長者,亦歸之農。務農若此,何有不贍乎!虞書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是為九年之後乃有遷敘也。故居官久,則念立慎終之化;不久,則競為一切之政。六年之限,日月淺近,不周黜陟。陶之所上,義合古制。惟陛下裁之。」武帝甚善之而終不能用。山濤為吏部尚書十有餘年,每官闕,輒啟擬數人。曰:「侍中彭權遷,當選代。按,雍州刺史郭奕,高簡有雅量,在兵閒,少不盡下情;處朝廷,足以肅正左右。衛將軍王濟,才高美茂,後來之冠。此二人,誠顧問之秀。聖意儻惜濟主兵者,驍騎將軍荀愷,智器明敏,其典宿衛,終不減濟。博士祭酒庾純,強正有學義,亦堪此選。國學初建,王、荀已亡,純能其事,宜當小留,粗立其制,不審宜爾有當聖旨者不?又尚書令闕,宜得其人。征南大將軍祜,體義立正,可以肅整朝廷。」又云:「有疾苦者,大將軍雖不整正,須筋力戎馬閒,猶宜得健者。征北大將軍瓘,貞正靜一;中書監勖,達練物事。三人皆人彥,不審有可參舉者不?」皆隨帝意所欲然後明奏。而帝之用者,或非舉首,眾情不察,以濤輕重任意,或譖之於帝,故帝手詔戒濤曰:「夫用人惟才,不遺疏遠單賤,天下便化矣。」而濤行之自若,一年之後,眾情乃服。濤所奏甄拔人物,各為題目,時稱山公啟事。又,王戎字濬沖,遷尚書左僕射,領吏部。戎始為甲午制,凡選舉皆先理百姓,然後授用。司隸傅咸奏戎曰:「書稱『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今內外群官,居職未周,而戎奏還,既未定其優劣,且送故迎新,相繼道路,欺巧由生,傷農害政。戎不仰依堯、舜典謨,而驅扇浮華,虧敗風俗,非徒無益,乃有大損。宜免戎官。」戎與賈、郭通親,竟得不坐。

  於時雖風教頹失而無典制,然時有清議,尚能勸俗。陳壽居喪,使女奴丸藥,積年沈廢;郤詵篤孝,以假葬違常,降品一等。其為懲勸也如是。

  其後,中正任久,愛憎由己,而九品之法漸弊。遂計官資以定品格,天下惟以居位者為貴。尚書僕射劉毅以九品者,始因魏初喪亂,是軍中權時之制,非經久之典也,因用土斷,復古鄉舉里選之法,上疏曰:「夫九品有八損,而官才有三難,皆興替之所由也。人物難知,一也;愛憎難防,二也;情偽難明,三也。今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榮辱在手,操人主威福,奪天朝權勢,愛惡隨心,情偽由己,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公無考校之負,私無告訴之忌。損政之道一也。置州都者,本取州里清議咸所歸服,將以鎮異同,一言議。不謂一人之身,了一州之才,一人不審,遂為坐廢。若然,雖宣尼之聖,莫不有過,則可廢,何獨責於中人哉?使是非之論橫於州里,嫌隙之讎結於大臣。損政之道二也。本立格制,謂人倫有序,若貫魚成次,才德優劣,倫輩有首尾也。今之中正,坐徇其私,推貴異之器,使在凡品之下;負戴不肖,越在成人之首。損政之道三也。委以一國之重,而無賞罰之防,使得縱橫,無所顧憚。諸受枉者,抱怨積久,獨不蒙天地無私之德,長壅蔽於邪人之銓。損政之道四也。古先政教,崇鄉黨之義,故得天下之人退而修本。今一國之士,多者千數,或流徙異邦,或給事殊方,猶不識其面,況能盡其才乎!而中正知與不知,將定品狀,必采聲於臺府,納毀於流言。任己則有不識之弊,聽受則有彼此之偏。所知者以愛憎奪其平,所不知者以人事亂其度。既無鄉老紀行之議,又非朝廷考績之課,遂使為官之人,棄近求遠,背本趨末。損政之道五也。凡所以立品設狀者,求人才而論功報也。今於限當報,雖職之高,還附卑品,無績於官,而獲高敘,是為抑功實而崇虛名也。損政之道六也。凡官不同事,人不同能。今九品不狀才能之所宜,而以九等為例。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長;以狀取人,則為本品之所限。若狀得其實,猶品狀相妨,況不實者乎?損政之道七也。前九品詔書,善惡必書,以為褒貶。今之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上不列其善,廢褒貶之義,任愛憎之斷,天下之人焉得不懈於德行而銳於人事乎?損政之道八也。職名中正,實為姦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損。臣以為宜罷中正,除九品,棄魏氏之弊法,立一代之美制。」司空衛瓘又表請除九品,復古鄉議里選。

  時始平王文學李重復上疏曰:「九品始於喪亂軍中之政,誠非經國不刊之法也。且檢防轉碎,徵形失實,故朝野之論,僉謂驅動風俗,為弊已甚。晉承魏氏凋弊之跡,人物播越,仕無常朝,人無定處,郎吏蓄於軍府,豪右聚於都邑,事體駮錯,與古不同。謂九品既除,宜先開移徙,聽相并就。且明貢舉之法,不濫於境外,則冠帶之倫將不分而自均,即土斷之實行矣。若使人思反本,修之於鄉,華競自息,而禮義日崇矣。」及劉頌為吏部尚書,復建九班之制,令百官在職少遷。時賈、郭專朝,仕者務速進,故皆不行。孫氏有江東,選曹尚書主選舉。吳郡暨豔性峭刻,好清議,為尚書,以郎署混淆,多非其人,豔欲激濁揚清,別其善否,乃覈選三署,皆貶高就下,降損數等。其居位貪婪、志節卑污者,皆以為軍吏,置之營府。於是,怨聲囂然,競言豔用私情,虧公法,豔坐自殺。

  東晉元帝制,揚州歲舉二人,諸州各一人。時以天下喪亂,務存慰勉,遠方孝、秀,不復策試,到即除署。既經略粗定,乃詔試經,有才不中舉者,免其太守。其後孝、秀莫敢應命,有送至京師,皆以疾辭。太興三年,尚書孔坦議請普延五歲,許其講習。乃詔孝廉申至七年,而秀才如故。

  宋制,丹陽、吳、會稽、吳興四郡歲舉二人,餘郡各一人。凡州秀才、郡孝廉,至皆策試,天子或親臨之。及公卿所舉,皆屬于吏部,敘才銓用。凡舉得失,各有賞罰。失者,其人加禁錮,年月多少,隨群議制。初,廢帝滎陽王時,以蔡廓為吏部尚書。錄尚書徐羡之謂中書令傅亮曰:「黃門以下悉委蔡,吾徒不復厝懷,自此以上,故宜共參同異。」廓聞之曰:「我不能為徐羡之署紙尾也。」遂辭不拜。選案黃紙,錄尚書與吏部尚書連名,故廓云「署紙尾」也。按,宋黃門,第五品也。

  文帝元嘉中,限年三十而仕,郡縣以六周而代,刺史或十餘年。

  及孝武即位,仕者不復拘老幼,守宰以三周為滿。時中軍錄事參軍周朗上疏曰:「今為政者,宜以二十五家選一長,百家置一師。男子十三至十七,皆令學經;十八至二十,皆令習武。訓以書記圖緯,忠孝仁義之禮,廉讓恭勤之則;授以兵經戰略,軍部舟騎之容,挽強擊刺之法。習經者五年有成,而言之司徒;習武者三年能藝,亦升之司馬。若七年而經不明,五年而勇不達,即更求其言行,考其事業,必不足取者,雖公卿子弟,長歸農畝,終身不得為吏。」兼述農桑生植之本及禮教刑政之端。帝省之,不悅。

  左衛將車謝莊以其時搜才路狹,又上表曰:「九服之曠,九流之難,提鈞懸衡,委之選部。一人之鑒易限,而天下之才難源。以易限之鑒,照難源之才,使國罔遺授,野無滯器,其可得乎?請普令大臣,各舉所知,以付尚書銓用。」不從。帝又不欲重權在下,乃分吏部,置兩尚書以散其權。裴子野曰:「官人之難,先王言之尚矣。居家視其孝友,鄉黨察其誠信,出入觀其志義,憂難取其智謀。煩之以事,以求其理;臨之以利,以察其廉。周禮,始於學校,論之州里,告諸六事,而後貢於王庭。其在漢家,尚猶然也。州郡積其功能,然後為五府所辟;五府舉其掾屬,而升之於朝;三公參其得失,除署,尚書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閱者眾;一賢之進,其課也詳。故能官得其才,鮮有敗事。魏晉易是,而所失弘多。夫厚貌深衷,險如谿壑;擇言觀行,猶懼弗周。況今萬品千群,俄折乎一面;庶僚百位,專斷於一司。於是囂風遂行,不可止也。已擊轂攘袂,填彼寺臺,求者干進,以務必得,加之以諂黷。吏曹按閥閱而選舉,不遑訪采於鄉邑。父誨其子曰:『不索何獲。』兄勵其弟曰:『努力窺窬。』無廉恥之風,謹愿之操。官邪國敗,而不可紀綱。假使龍作納言,舜居南面,而治致平章,不可必也,況後之官人者哉!孝武雖分曹為兩,不能反之於周、漢,朝三暮四,其病愈甚也。」

  齊尚書都令史駱宰議策秀才格,五問並得為上,四、三為中,二為下,一不合與第。謝超宗議以為:「片辭折獄,寸言挫眾,魯史褒貶,孔論興替,皆無俟繁而後秉裁。夫表事之深,析理之會,豈必委牘方切理道。非患對不盡問,患以常文弗奇。必使一通峻正,寧劣五通而常;與其俱奇,一亦宜采。」詔從宰議。因習宋代限年之制。然而鄉舉里選,不覈才德,其所進取,以官婚冑籍為先,遂令甲族以二十登仕,後門以三十試吏,故有增年矯貌,以圖進者。其時士人皆厚結姻援,奔馳造請,浸以成俗。

  至和帝時,梁武帝為丞相,上表曰:「前代選官,皆立選簿,應在貫魚,自有銓次,冑籍升降,行能臧否,或素定懷抱,或得之餘論,故得簡通賓客,無俟掃門。頃代陵夷,九流乖失,其有勇退忌進、懷質抱真者,選部或以未經朝謁,難於進用;或有晦善藏聲、自埋衡蓽者,又以名不表著,絕其階緒。必須書刺投狀,然後彈冠,則是驅迫廉撝,獎成澆競。愚謂自今選曹,宜精隱覈,依舊立簿,使冠屨無爽,名實不違,庶人識涯涘,造請自息。且聞中閒立格,甲族以二十登仕,後門以過立試吏,求之愚懷,抑有未達。何者?設官分職,惟才是務。若限歲登朝,必增年就官,故貌實幼童,籍已踰立。滓穢名教,於斯為甚。」乃施行。

  梁初無中正制,年二十有五方得入仕。天監中又制:「凡九流常選,年未三十,不通一經者,不得為官。若有才同甘、顏,勿限年次。」至七年,州置州重,郡置郡宗,鄉置鄉豪,各一人,專典搜薦,無復膏粱寒素之隔。普通七年,詔凡州歲舉二人,大郡一人。敬帝太平二年,復令諸卅各置中正,仍舊訪選舉,皆須中正押上,然後量授,不然則否。

  陳依梁制,凡年未三十,不得入仕。唯經學生策試得第,諸州迎主簿,西曹左奏及嘗為挽郎,得未壯而仕。諸郡唯正王為丹陽尹經迎得出身者亦然,庶姓尹則否。有高才、異行、殊勳,別降恩旨敘用者,不在常例。凡選無定時,隨闕則補。官有清濁,以為升降,從濁得清,則勝於遷。若有遷授,吏部先為白牒,列數十人名,尚書與參掌者共署奏。敕或可或否。其可者,則下於選曹,量貴賤,別內外,隨才補用。以黃紙錄名,八座通署,奏可,乃出以付於典名。典名書其名帖鶴頭板,脩容整儀,送所授之家。其別發詔除者,即宣付詔局,詔局草奏聞。敕可,黃紙寫出門下。門下答詔,請付外施行。又畫「可」,付選司行召。得官者,不必皆待召到。但聞詔出,明日,即入謝後,詣尚書,上省拜受。若拜王公,則臨軒。凡拜官,皆在午後。

  初,武帝承侯景喪亂之後,綱維頹壞,制度未立,百官無復考校殿最之法,但更年互遷,驟班進秩,法無可稱者。後徐陵、孔奐繼為吏部尚書,差有其序。

  後魏州郡皆有中正掌選舉,每以季月,與吏部銓擇可否。其秀才對策,第居中上,表敘之。成帝和平三年,詔曰:「今選舉之官,多不以次,令班白處後,晚進居先,豈所謂彝倫攸敘者也。諸曹選補,宜各書勞舊才能。」初,崔浩為冀州大中正,薦冀、定、相、幽、并五州士數十人,各起家為郡守。景穆帝謂浩曰:「先召之人,亦州郡選也,在職已久,勤勞未答。今可先補前召,外任郡縣;以新召者代為郎吏。又守令宰人,宜使更事者。」浩固爭而遣之。高允聞之,謂東宮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逞其非,而校勝於上,何以能濟。」又李孝伯,趙郡人。父曾,理鄭氏禮、左氏春秋,郡三辟功曹不就,門人勸之,曾曰:「功曹之職,雖曰鄉選高第,猶是郡吏耳,北面事人,亦何容易。」任郡主簿,到官月餘日,?a class="__cf_email__"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data-cfemail="5299d51286e9">[email protected]:「梁叔敬有云:『州郡之職,徒勞人耳。』道之不行,身之憂也。」遂還家。又郭祚為吏部尚書,持身潔清,重惜官位,至於銓授,假令得人,必徘徊久之,然後下筆,即云:「此人便以貴矣。」由是事頗為稽滯,當時每招怨讟。然所拔用者,量材稱職,時又以此歸之。其後,中正所銓,但在門第,吏部彝倫,仍不才舉。至孝文帝,勵精求理,內官通班以上,皆自考覈,以為黜陟。具考績篇。宣武帝詔:「庶族子弟,年未十五,不聽入仕。」任城王澄從幸鄴宮,除吏部尚書。及幸代,車駕自北巡,留澄銓簡舊臣。初,魏自公侯以下,迄於選臣,動有萬數,冗散無事。澄品為三等,量其優劣,盡其能否之用,咸無怨者。又,皇甫光兄子瑒為吏部郎,性貪婪,鬻賣吏官,皆有定價。自太和以前,精選中正,德高鄉國者充。其邊卅小郡,人物單鮮者,則併附他州。其在僻陋者,則闕而不置。當時稱為簡當,頗謂得人。及宣武、孝明之時,州無大小,必置中正,既不可悉得其人,故或有蕃落庸鄙操銓覈之權,而選敘頹紊。至正始元年冬,乃罷諸郡中正。時有以雜類冒登清流,遂令在位者皆五人相保,無人任據者,奪官還役。

  初,孝明嗣位幼沖,靈太后臨朝。征西將軍、冀州大中正張彝之子仲瑀上封事,事銓別選格,排抑武夫,不使在清品。於是武夫怨怒,聲諠道路,乃懸牓於衢,會期屠害。彝父子不以為懷。神龜二年,羽林、虎賁相率千餘人,至尚書省詬詈,求彝長子、尚書郎始均不獲,以瓦礫投擊臺門,聲如雷霆,京師懾震,莫敢討遏。遂聚火就焚其第,拽彝於庭,捶辱恣心,而呼聲動京邑。其子叩頭流血,為父請命,羽林乃執始均,生投火中,灼為煨燼。仲瑀被創以竄免,彝信宿而死。既而詔斬其尤兇者八人,餘大赦以安之。天下冤痛,聞者驚駭。靈太后於是乃命武官得依資入選。既而官員少而應調者多,選曹無以處之。

  及崔亮為吏部尚書,乃奏為格制,官不問愚賢,以停解日月為斷,雖復官須此人,停日後者終不得取;庸才下品,年月久者則先擢用。時沉滯者皆稱其能。時亮外甥、司空諮議劉景安書規亮曰:「殷、周以鄉塾貢士,兩漢由州郡舉才,魏晉因循,又置中正。諦觀在昔,莫不審舉,雖未盡美,足應十收六七。朝廷貢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惟論章句,不及理道;立中正不考人才行業,空辨姓氏高下。至於取士之途不溥,沙汰之理未精。而舅屬當銓衡,宜須改張易調,如之何反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誰復修厲名行哉!」亮答書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昨為此格,有由而然。今已為汝所怪,千載之後,誰知我哉!可靜念吾言。吾兼正六為吏部郎,三為尚書,銓衡所宜,頗知之矣。但古今不同,時宜須異。何者?昔有中正,品其才第,上之尚書,據狀,量人授職,此乃與天下群賢共爵人也。吾謂當爾之時,無濫舉矣,而汝猶云『十收六七』。況今日之選,專歸尚書,以一人之鑒,照察天下,劉毅所云一吏部、兩郎中而欲究鑒人物,何異以管窺天而求其溥哉!今勳人甚多,又羽林入選,武夫崛起,而不解書計,唯可彍弩前驅,指蹤捕噬而已。忽令佩組乘軒,求其烹鮮之效,未嘗操刀,而使剸割。又武人至多,官員至少,不可周溥。設令十人共一官,猶無官可授,況一人冀一官,何由可不怨哉?吾近面執,不宜使武人入選,請賜其爵,厚其祿。既不見從,是以權立此格,限以停年耳。昔子產鑄刑書以救弊,叔向譏之以正法,何異汝以禮法難權宜哉!仲尼云:『德我者春秋,罪我者亦春秋。』吾之此指,其由是也。但令當來君子,知吾意焉。」後甄琛、元脩義、城陽王徽相繼為吏部尚書,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賢愚同貫,涇渭無別。魏之失才,從亮始也。

  及辛雄為尚書右丞,轉吏部郎中,上疏曰:「自神龜以來,專以停年為選。士無善惡,歲久先敘;職無劇易,名到授官。執案之吏,以差次日月為功能;銓衡之人,以簡得老舊為平直。且庸劣之人,莫不貪鄙。委斗筲以共理之重,託碩鼠以百里之命,皆貨賄是求,肆心縱意。禁制雖煩,不勝其欲。致令徭役不均,發調違謬,聚斂盈門,囚執滿道。蓋助陛下理天下者,唯在守令,最須簡置,以康國道。但郡縣選舉,由來所輕,貴遊俊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以定官方。請上等郡縣為第一清,中等為第二清,下等為第三清。選補之法,妙盡才具,如不可並,後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竟無銓革。三載黜陟,有稱者補在京名官,如前代故事,不歷郡縣不得為內職。則人思自勉,上下同心,枉屈可申,強暴自息。」書奏,會帝崩。

  及孝莊帝初,詔求德行、文藝、政事強直者,縣令、郡守、刺史皆敘其志業,具以表聞。得三人以上,縣令、太守、刺史賞一階;舉非其人者,黜一階。凡官,郡守、縣令六年為滿,滿後六年乃敘。

  北齊選舉,多沿後魏之制,凡州縣皆置中正。其課試之法,中書策秀才,集書策貢士,考功郎中策廉良。天子常服,乘輿出,坐於朝堂中楹,秀孝各以班草對。字有脫誤者,呼起立席後;書有濫劣者,飲墨水一升;文理孟浪者,奪席脫容刀。

  初,東魏元象中,文襄王高澄秉政,攝吏部尚書,乃革後魏崔亮年勞之制,務求才實。自遷鄴以後,掌大選知名者,不過數四。文襄年少高朗,其弊也疏;袁聿脩沈密謹厚,所傷者細;楊遵彥風流辯給,所取失於浮華;唯辛術貞明簡實,新舊參舉,管庫必擢,門閥不遺,衡鑒之美,一人而已。

  至孝昭帝皇建二年,詔:「內外執事官從五品以上、三府主簿錄事參軍、諸王文學、侍御史,廷尉三官、尚書郎中、中書舍人,每在二年之內,各舉一人。或夙在朝倫,沈屈未用;或先官後進,今見停散;或白屋之人,巾褐未釋。其高才良器,允文允武,理識深長,幹具通濟,操履凝峻,學業宏贍,諸如此輩,隨取一長,無待兼資,方充舉限。表薦之文,指論事實,隨能量用,必陳所堪,不得高談,謬加褒飾。所舉之人,止在一職。三周之內,有犯死罪以下、刑年以上,舉主準舉人之犯,各罰其金;自鞭以下,舉主勿論。若未經三載而更餘轉,通計後官日月,合滿三周。凡所舉人,必主事立功,裨益時政,不限年之遠近。舉主之賞,亦當非次;被舉之人,別當擢授。其違限不舉,依式罰金。又擁旄作鎮,任總百城,分符共理,職司千里,凡其部統,理宜委悉刺史,於所管之內,下郡太守、縣令、丞、尉、府佐、錄事參軍以降,州官州都、主簿以下,但霑在吏職及前為官并白人等,並聽表薦。太守則曹掾以下及管內之人,亦聽表舉。其大州、中州、下州,畿內,上郡、中郡,並三年之內各舉一人。其不入品州并自餘郡守,不在舉限。」

  昔三代以前,天下列國有三卿、五大夫、二十七士。大國三卿,二卿命於天子,一卿命於其君;小國三卿,一卿命於天子,二卿命於其君。公、侯、伯之大夫再命,子、男之大夫一命,其士以下不命,皆國君專之。漢初,王侯國百官皆如漢朝,唯丞相命於天子,其御史大夫以下皆自置。及景帝懲吳、楚之亂,殺其制度,罷御史大夫以下官。至武帝,又詔:「凡王侯吏職秩二千石者,不得擅補。其州郡佐吏,自別駕、長史以下,皆刺史、太守自辟。」歷代因而不革。洎北齊武平中,後主失政,多有佞倖,乃賜其賣官,分占州郡,下及鄉官,多降中旨,故有敕用州主簿、郡功曹者。自是之後,州郡辟士之權,浸移於朝廷。以故外吏不得精覈,由此起也。

  後周以吏部中大夫一人掌選舉,吏部下大夫一人以貳之。初霸府時,蘇綽為六條詔書,其四曰「擢賢良」。綽深思本始,懲魏、齊之失,罷門資之制。其所察舉,頗加精慎。及武帝平齊,廣收遺逸,乃詔山東諸州舉明經幹理者,上縣六人,中縣五人,下縣四人。至宣帝大成元年,詔州舉高才博學者為秀才,郡舉經明行脩者為孝廉,上州、上郡歲一人。其刺史僚佐州吏則自署,府官則命於朝廷。

  隋文帝開皇七年制,諸州歲貢三人,工商不得入仕。開皇十八年,又詔:「京官五品以上及總管、刺史,並以志行脩謹、清平幹濟二科舉人。」牛弘為吏部尚書,高構為侍郎,最為稱職。當時之制,尚書舉其大者,侍郎銓其小者,則六品以下官吏,咸吏部所掌。自是,海內一命以上之官,州郡無復辟署矣。自後魏末、北齊以來,州郡僚佐已多為吏部所授,至隋一切歸在省司。牛弘嘗問劉炫曰:「按周禮,士多而府史少,今吏百倍於前,判官減即不濟,其故何也?」炫對曰:「古人委任責成,歲終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常慮覆理,鍛鍊若不密,萬里追證百年舊案。故諺云:『老吏抱案死。』今古不同,若此之相懸也。事繁政弊,職此之由。」弘又問:「魏、齊之時,令史從容而已,今則不遑寧舍,其事何由?」炫對曰:「往者,州唯置綱紀,郡置守、丞,縣唯令而已,其所具僚,則長官自辟,受詔赴任,每州不過數十。今則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纖介之跡,皆屬考功,所以繁也。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官事不省而欲從容,其可得乎!」弘甚善其言而不能用之。

  自後周以降,選無清濁。初盧愷攝吏部尚書,與侍郎薛道衡、陸彥師等,甄別物類,頗為清簡,而譖愬紛紜,愷及道衡皆除名。禮部員外郎沈既濟曰:「異乎!選法之難行久矣。夫天產萬類,美寡而惡眾;人分九流,君子孤而小人群。雖消長迭有,而善惡不常,此古今之通理然也。將退不肖而懲其濫,必懸法以示,而俾人知懼;舉善以勸,而不仁自遠。可以陰騭而潛移之,固難明斥其惡而強擠也。暨豔、張彝皆以不及是而敗,悲夫!斯理甚明,蓋非英明之君,不可以語焉。故崔、毛當魏武而政舉,盧、薛值隋文而身墜。時難,不其然乎?」

  煬帝始建進士科。又制,百官不得計考增級,其功德行能有昭然者乃擢之。大業三年,始置吏部侍郎一人,分掌尚書職事。時武夫參選,多授文職。大業八年,詔曰:「頃自班朝治人,乃由勳敘,拔之行陣,起自勇夫,蠹政害人,寔由於此。自今以後,諸授勳官者,並不得因授文官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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