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萍白发抖动,眸子里泪水盈眶,她气得一声清叱,挥剑向这几个汉子攻去。
她这时心存拼命,出手尽是攻敌的招式,恩达和其余的人俱是一寒。竟被她逼得后退几步,可是他们却联成一条防线,决不计东方萍攻近文法相的身边。
文法相终于开口了,他力衰的道:“姑娘,你还是冷静一点,他并没有死”。
东方萍厉笑道:
“这和死有什么差别,他人虽然能勉强活着,可是那身功夫可完了,老奴才你的手段好毒!”
文法相痛苦地道:
“这是不得已的事情,姑娘,老汉并不比他好了多少,如果我不这样做,往后的局势谁也不敢预料,因为他的功夫太高了,高的几乎没有人能治得了他”。
东方萍见石砥中星目半闭,面若金纸,心神剧痛之下,再也顾不得任何后果,她是堂堂的一派之主。
摩西湖对医道也略有研究,所以一眼便已瞧出石砥中经脉受气血逆流所伤,虽能保全了一缕残命,那身功夫可要全废了。
这是一段很危险的过程,若再没有一个功力超过石砥中的人替他打通七经八脉,石砥中在武林中的生涯,至此也就告一段。
落所以东方萍心神俱碎,形同狂痴,在神智迷乱之下,运起长剑对着这群伤害石砥中的人拼命攻了过去。
文法相苦于一时不能行动,无法阻止这个痴情少女的拼命,在那撩起的剑光中,东方萍已伤了一个,将一个汉子的大腿狠狠的劈了一剑。
那个汉子呀地一声大叫,痛苦的退了下去,一股湿淋淋的鲜血自他腿上顺流而下,急忙奔回谷中。
恩达挥剑斜斜攻出一剑,大吼道:“姑娘,你是个女人,我们不愿和你动手,希望你乖乖的放下长剑,只要我们的禀告敝皇,便可放你一命!”
“呸!”东方萍发望散乱眸子里燃起怒火比烈火还要凶烈,她不屑的呸了一声,清叱一声道:
“女人又怎么样?难道女人就得该死,恩达,你们那个什么鬼皇帝,怎么不滚出来,出来我准给他一剑!”
恩达神情一变,喝道:“你说什么?”
他对皇主尊敬的有如一个神,一听东方萍辱及皇主,手下再不留情,大吼一声,奔过去挥剑直攻。
“住手!”
恍如是个九幽里的金钟,清朗的轻喝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恩达一呆,恭肃的垂剑立在地上,连受伤极重的文法相都不由得全身抖颤,肃默的低下了头,颤声的道:
“皇主!”
这出现的那个中年汉子,一身黄袍龙纹,在平淡中透出一种雍容的高贵。
双目清澈深邃,鼻粱挺直适中,薄薄的嘴角现出一个丰润的弧红。一股令人肃然的威严使所有的人都肃静下来,连东方萍那样蛮刁的人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中年汉子向东方萍微微一笑道:“我这些随从得罪了姑娘,请姑娘原谅!”
东方萍冷冷地道:“你是谁?”
这丰朗的汉子淡淡地道:
“大宛国第十七代皇主!”
东方萍一呆,没有想到大宛国一国之君会在这里出现,她无法猜测出大宛国主因什么原因隐身在这里,心中疑念丛生,却不好出口相问,只是冷冷地道:
“怪不得那么神气,原来还是一方的君主呢?你的手下将敝友打得这个样子,你总得还我一个公道。”
大宛国主神情庄重的道:
“当然,我会使姑娘满意!”
他斜睨了文法相一眼,严厉的问道:
“谁要你下这样的重手,对付一个无怨无仇的人!”文法相职责在身,这时又不便启口,他恐惶的道:
“臣恐他俩是追寻皇主的对头”。
大宛国主冷冷地道:“没有得到确实的证明,你就将人伤得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闻声出来,这位朋友的一身功力岂不是要废了!”
文法相焦急的道:
“皇主,这不可以的”
大宛国主冷吼道:
“有什么不可以,君子之量大如海,我们虽然避难来此,也要有仁义之心,你难道不知道仁者无敌的大道理!”
文法相一听皇坚持主要救助石砥中,心中急得忐忑不安,他是一朝之相。
他所负的使命是照顾皇主的安危,如果皇主只因一念之仁,而惹下杀身大祸,叫他如何向大宛国万千百姓交待,他脑中念头直转,苦苦地道:
“皇主,请三思”
大宛国主坚决的道:“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赶快给我将这位朋友抱进我的修道之处,我要在三个时辰之中,使他恢复功力!”
文法相暗中焦忧,惶悚的道:“这事要多多的考虑,皇主,皇主,你”。
大宛国主忽然变色,道:
“你的胆子好大,居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虽然我们在此已有数代,大臣不必再论皇室的规矩,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的一天,你就得听我的”
他坚决冷冷一笑,向东方萍庄重的道:“姑娘,请你不要焦急,我保险贵友没事”。
他乃是一方之尊,一举一动中都透出与人所不同的地方,在平淡之中有一股使人不可抗拒的威严,东方萍虽然怒火高燃,在大宛国主之前竟然发作不出来。
她轻轻拭了一下泪痕,道:“如果他好不了,我非要文法相抵命不可”。
大宛国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生气的瞪了文法相一眼,伸手在文法相身上拍了几掌,文法相身子剧颤,居然能够活动了。
文法相恭身的道:
“谢皇主援手之恩”。
大宛国主恍如没有听见一样,转身向深谷之中行去,文法相摇了摇头,拼着身上的重伤,小心的将石砥中抱了起来。
东方萍杀机现眉,冷冷地道:“你小心点,要是你敢暗施手脚,我非杀了你不可。”
文法相苦笑道:
“你难道连老汉都不信!”
东方萍冷哼一声,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存了什么心,老狐狸,我希望你老实点,小心我的长剑不认人”
文法相这时不愿再和这个刁蛮的少女斗嘴,抱着石砥中向谷中行去。
东方萍紧随文法相的身边,长剑飞闪,只要石砥中一有不幸,她首先要杀死文法相。
一行人绕过石谷底在一个大洞之前停住身子,东方萍剑斜斜的向前一推,冷冷地道:
“怎么不走了!”
洞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大宛国主淡淡地道:
“将这位朋友抱进来!”
文法相颤声的道:“皇主这不是儿戏呀!”
东方萍晓得文法相有意刁难,长剑抵住文法相的背心,一股杀机在她脸上浮现出来,她冷笑道:
“进去,时间晚了你要负责!”
文法相静静等了一会,听不见洞中的皇主话声,他心中大寒,晓得皇主因为自己抗拒命令而生气,他神情一惨,暗然的一声长叹,道:
“皇主,臣进来了!”
那个大洞中没有一丝灯光,黑黝黝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文法相恭顺的走了进去,东方萍正要追随而去,突然瞥见恩达等俱愤怒的瞪着她,象是阻止她的行动一样。正好这时大宛国主的话声传出道:
“姑娘,请你不要进来,这地方不适合女子进来,只有委曲你暂时和贵友小别一下,本皇主已将你的时间安排好了,文法相会领你去各处看看”。
东方萍冷冷地道:“这里没什么值得看的,我在这里等他好了”。
洞中的人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轻得有如沉潭中丢进一颗石子,但这声叹息却使东方萍一颤,不自觉的一怔。
文法相面若死灰的自洞缓缓踱出,他怨愤的望望东方萍一眼,自怀中拿出面颗丹药吞进嘴里,道:
“姑娘,请!”
东方萍冷冷地道:
“我不去!”
文法相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忙吩咐道:“给东方姑娘拿一张软榻来,她要休息一下!”
恩达急忙应声而去,不多时由两个汉子抬了一张软榻行来,东方萍也不客气的躺在上面,星眸一垂,养起神来。她的眼睛甫低垂下去。
眼前陡地闪起一荡凄茫茫的大雾,在这云茫茫的海里,她恍如看见有一个人向自己走来,她的心神一紧,只见一个满身都是血污的人临近她的眼前。
她全身陡地一颤,痛苦的道:
“砥中,你”
只见石砥中全身溅血,双目深陷,一种痛苦而又冤枉的表情在他脸上显现出来,他声音低哑的道:
“方萍,我已被人害死了!”
东方萍轻声低泣,道:
“你是怎么死的?”
石砥中幽幽的道:
“那个皇主,大宛国之主,萍萍,你没有办法替我报仇,赶快的逃命,或许你能逃出这个鬼域!”
“啊!”东方萍悲愤的道:
“我要替你报仇!”
这声恍如不是发自一个少女的嘴里的大吼,使东方萍顿时清醒了过来。
眼前云散雾失,原来是南柯一梦,她诧异的望了望四处,除了文法相一个人坐在地上疗伤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变动,只是恩达他们已不知何时离去了。
但是刚才那梦境之中犹在东方萍的脑中,她早悚的全身直颤,只觉一股冷气自心底之中缓缓升起。
她暗中心寒,忖思道:
“这个不祥的梦境来得这么突然,又是那么的清楚,难道那大宛国主心机诡诈,假借替石砥中疗伤之名,而暗下毒手,如真是这样,石砥中一定是幽魂不散托梦给我,要我给他报仇,只是世间难道真有鬼魂之说”
她因那梦中所给于她的刺激很深,所有的坏念头都涌进她的心里,她霍地自软榻上跳起来。
大声的道:“我要去看看他!”
文法相缓缓的启开了双目,冷冷地道:
“姑娘,你已睡了四个多时辰了”
东方萍心中一惊,没有料到自己会睡到这么长的时间,她抬头看了看云空。
只见稀疏疏的寒星闪动神灵的小眼睛在贬动着,一斜明月斜斜横挂在云深处,她暗暗地叹了口气,不觉的又在怀疑刚才梦中所见到的一切。
文法相冷笑道:
“姑娘,你要去看谁?”
东方萍只觉脸上冰凉凉的,胸前沾湿了一大片,她伸手摸了摸脸上,只觉泪渍未干,入手湿濡,原来刚才在梦中还哭了不少时候,她此时心中空荡荡的,连一丝念头都没有,心里只有石砥中的幻想。
她冷冷地道:
“我要去看看石砥中!”
文法相摇摇头道:“我们皇上正在施出大宛历代相传“流靠神功”替石砥中疗治身上的奇经八脉,这时最不可受人打扰,你这一去可能会误了他的生命!”
东方萍果然觉得自那黑黝黝的大洞之中飘出一般怪异的味道,可是吸进鼻息之中却有一种淡雅的清香。她这时深信梦中情景逼真,不管文法相说得如何庄重,她都决心要进去一看,身形一跃,道: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文法相的职责是守让着这皇主练功坐功的地方,他一见东方萍不知好歹向里面闯进,顿时大怒,身形凌空跃起,大掌陡地圈一个大弧,击出一掌,喝道:
“你再不听劝告,老汉就不客气了!”东方萍冷冷地道:“你不要鬼吼,没有人会怕你!”她身为摩西湖之主,那身武功自然也不同凡响,身形斜旋排着击出七八掌,文法相虽然功力极高,可惜巨伤还没有康复,功力上打折,这一时竟被逼得连连后退,可是他的责任在身,始终占住洞口之处,不肯让开。
文法相沉声的道:“你再等一会,敝皇也许快要出来了。”东方萍满脸杀机的叱道:“还等什么,四个多时辰过去了,也没见石砥中好生生的出来”她气得神情苍白,喘息的道:
“我看情形太令人怀疑了,说不得你们那个什么鬼皇居心不良,暗中将石砥中谋害了文法相气得大吼道:“你怎么可以辱没敝皇,我皇仁义四方,岂会是那种市井小人,姑娘你说话可得放尊重点”
“嗤!”东方萍冷笑道:“我偏要说,看你把我怎么样?”文法相也忍耐不住这个少女的讥讽,他身形魂地一退转身向黑幽幽的洞里拜了三拜,大声的道:
“我皇在上,东方姑娘轻视我皇,羞辱大国之王,臣不能再忍受了,臣只能使出“送魂隆魔神功”将这羞辱我皇的草民杀死,然后再自断气脉身死!”
他顶拜完毕,脸上突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杀机,嘿地一声,右掌曲伸左掌把拳身上衣袍隆隆鼓起,头上万千发丝竖跃起,那狰狞的神情看得东方萍心神大寒,不觉得闪身退了几步,双眸不瞬的盯着那个阴沉的老人。文法相这怒道:“纳命来!”自他撩起的右掌里,缓缓吐乌乌的流闪光华杀机隐现,扬掌向东方萍的身上逼来。
东方萍颤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她从没见过这种怪奇的功夫,不禁被对方这种狰狞的形象所震慑,吓得身形一闪,又退了二步。
文法相阴沉的道:“现在我不会再饶你了,姑娘你给我跪下!”
当这个老人决定要杀死东方萍时候,他再没有什么顾忌,只要为皇上尽力那怕是立时死去,他都不在乎,所以他冷酷的将手掌扬起,缓缓的向前推去
“文法相!”这微弱的喘呼声恍如自隔墙的石壁里传出来的一点声音,低细的几乎不可闻见,文法相全身直颤,回头道:“皇主!”大宛国主满脸病容斜斜的倚在洞口的壁上,他脸上汗珠直流,双目神光顿散,象是骤然得了一场大病似的,他嘴角上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喘息的道:
“你身为一朝之巨,怎么这样糊涂”文法相恭敬的道:“她言词辱及皇”大宛国主摆摆手,道:“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东方萍这时只盼石砥中安然无恙,一见大宛国主独自出现,她身子向前连奔,数步焦急的道:
“他呢?”大宛国主嘴角一掀,轻轻地道:“石兄很好,你可以放心了”话声方始消逝,石砥中精神丰朗的自那洞里缓缓地走了出来,他满面红光,根本没有一丝受过伤的样子,他奔出来紧紧握着东方萍的手,激动的道:
“萍萍,我好了,刚才你焦急呀”东方萍低下头来,轻轻的道:
“你很坏,明明知道我焦急,还故意这样晚出来,要是你再不出来,我可能就要杀进去了。”大宛国主见她说得真情流露,一片圣洁的光辉,在她那美艳如玉的脸面上浮现出来心里非常的感动,想起自己一国之主尚未有一个真正可堪真情的伴侣,心里更是一阵黯然,他正容的道:
“石兄,你真有福气,得友如此,这一生还有什么可以求的,小弟能得识你这样一位朋友,也是三生有幸。”石砥中哈哈地道:
“仁兄以一国之尊,降荣和小弟结交,此是小弟之福,蒙你耗功舍救,小弟无以报答,如果仁兄没有什么顾忌,可否将隐身此地之苦衷告诉小弟,也许小弟能略尽棉薄,为仁兄略略效力!”
大宛国主惨然的道:“你我已结为兄弟,这事自然得告诉你!”文法相心里一急,道:“皇主这千万不可!”大宛国主双目一瞪,道:“你懂得什么!”他向石砥中淡淡地一笑道:
“石兄,请随小弟去‘万圣轩’叙话!”说着当先领路向前行去,浓浓的夜里,飘起了清凉的夜风,阵阵香幽清馥的花香,随着清风吹来。在黑夜中,深幽的大谷燃起了十盏绿绿的灯影,过一片花园,二列青翠的古柏分道而立,在这碎石铺就的小道尽头,出现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殿,暗藏在这竖立的山壁里,若非灯火辉煌,实难看这栋巨屋的伟大。
清莹的玻璃瓦反射出道道青光,斜飞而起的篆角,挂着摇曳的风铃,在冷清的长夜里,传来乐音似的连串响声,夜之神美再配上这清新的风铃声,确实会使人为这异丽的夜而沉醉尤其是那令人心醉的花香
“万圣轩”三个篆体大字,金光流滟的闪射出来,一阵低细的乐声自里面传出,恍如是仙乐一样的悦耳,只听“万圣轩”中响起一声清丽的话声道:
“万圣亲临”
静谧的夜是神秘的,温声的夜是甜蜜的,在这温声而静谧的夜里,“万圣轩”三个篆体金字,映着灯火闪射出流艳的金光,一阵低细乐声自里面传出,仿佛是来自九胸幻境的仙乐,是那么美那么令人陶醉。
绿竹乏声缕缕响起,瑟瑟之声袅袅飞传,这那象个人间,简直是块仙境,人临其中,犹如登羽化仙,乐乐乎不知所云,渺渺然直登广寒东方萍沉醉乐声之中,不觉脱口赞道:“好一个万圣轩,大皇帝,你的生活好逍遥”
石砥中见东方萍语含讥讽之意,急忙道:“萍萍,不得无礼”大宛主之国胸怀辽阔,没有一丝帝王的气息,他淡淡的一笑,脸上在壮严中浮出一片惨然,凄凄惨惨的道:
“没有关系,逍遥之中有苦惨,欢乐之中有忧伤,东方姑娘,这里虽是我的乐园,却也是我的填土”语中没含哀伤,神情至此突然一惨,石砥中和东方萍俱是一愕,没有料到堂堂一国之尊居然也有这多辛酸,如是看来,世上难有完美之人,更没有幸福之士,所谓鸿飞冥冥阳中福,形形色色入中路,只是一个空洞的名词。
“万圣亲临”珠玉般的清唱,有如夜中响起的声,清幽的绿竹突然一顿,自那灯火辉煌的殿里,缓缓渡出四个粉红色罗衣的美丽少女,恭敬的排立在殿门两旁,冷清寒风飘起罗衫裙的,露出洁白的玉虔,与灯火争辉。
大宛国主伸手礼让,道:“二位请!”那四个身着粉红色罗衫的美艳少女手挑珠红八角纱灯,足覆绿缎软鞋,纤纤细细身子如风中细柳,向那波光流影的金殿之中行去。
东方萍和石砥中只觉眼后大亮,耀眼的灯光照得目乱神摇,红漆的两列石柱,上面盘龙浮云,镶着蓝玉的壁顶,闪烁着青莹的流光,在那迥光照人的屏风上,一团烈日,射着道道金光,这种皇宫的气派与摆设,东方萍和石砥中还是初次看到,不觉看得沉醉如梦在大殿的两旁,连坐着两列手持乐器的宫女,她们头挽着青髻,金钗玉配,浅浅然,淡淡笑,若非是亲临此境,还以为是到了女儿国。
大宛国主轻轻击了一下手掌,道:“石兄,请坐!”他当先坐在一把缠着金龙的坐位上,东方萍和石砥中各自落坐,这时琴声缭绕而起,宫女婆娑轻舞,曼波罗影,乐声融融,直是登羽化仙,那知人间悲欢痛苦。
东方萍双眉一锁,淡淡地笑道:“大皇帝,怪不得你不愿意出世呢,原来是在这里享尽人间之福,如果我们在这里待久了,可能也会乐而忘返!”
大宛国主凄凄惨惨的一笑,道:“在东方姑娘眼里,这太俗了”他本身虽非武林儿女,却非常懂得江湖人物的气质,挥挥手,那些正在弹奏和轻盈曼舞的少女齐都恭身退了出去,大殿之中突然变得冷清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文法相恭身退了一步,道:“臣侍候我主”
大宛国主冷冷地道:“我不要你侍候,你退下去”文法相面上一红,嘴唇颤动,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却不敢说出来,轻轻的叹了口气,默默的退了出去。石砥中诧异的道:“你好象对文先生不太重视”大宛国主鼻子轻轻冷哼一声,道:
“这个老东西太爱管闲事了,我看了他就讨厌,若不是看在先父的面子上,我早要辞退了他”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你们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隐藏在这个地方?”
石砥中淡淡地笑道:“愿闻其详”大宛国主神情一黯,稍稍停息了一会,双目精光一闪,望着那拱起的彩壁顶,象是在顿思着往事一样。
一幕幕往事如烟般的紧缭在他的脑海,这个一代君长沉思在儿时的忆思里,回忆的魔手已经轻灵的将他抓住了他正待启唇之际,殿外突然响起一声沉喝道:“圣母亲驾!”大宛国主神情随着一变,正待起身的时候,只见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太婆由文法相伴随着行来。
这个白发皤皤的老太婆手持金龙铁拐,步复沉稳,双眸精神冷寒,冷冷地瞥了东方萍和石砥中一眼,道:“这两个人就是闯进来的人么?”文法相恭身的道:
“是!是!”大宛国主急忙起身,道:“母后!”这老太婆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孩子,这个地方是七皇子的宝殿,岂能随便要草莽野民来这里沾了俗气,我看你连我们皇室的规矩都忘了。”大宛国主怒冲冲的瞥了文法相一眼,吓得文法相急忙低下头,大宛国主向这老太婆一施礼,道:“母后暂请息怒,孩儿有话禀告”
这老太婆冷冷地道:“你说来我听听”大宛国主恭身的道:“这两位朋友不是俗人可比,孩儿和他们一见投缘,已结为异性兄弟,请母后将他们象孩儿一样看待”
“我可没有这个好福气!”这老太婆冷笑道:“蒙光帝余遗德,我们来此世外桃源,享受这仅有的晚年,我们并不想要外人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也没有必要告诉其他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居然自作主张,把两个不相识的人引进这里,这事若传将出去”
大宛国主心里一急,道:“母后,你误会了”这老太婆突然放声大笑,道:“误会!文法相,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文法相全身剧烈的一颤,道:“臣不敢说!”
这老太婆清叱道:“说!”“我要你说。”文法相见她生这样大的气,吓得通身直颤,他畏惧的偷偷瞥了大宛国主一眼,只见这个帝君满脸落寞痛苦的样子,文法相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的道:
“君皇要将避隐此地之事,告诉石砥中!”这老太婆神情略一变,重重地扬起手杖在地上一击,冬地一声重响,击得地上石屑溅射,她大声的道:
“什么?你竞敢将这种事说出来,孩子,你太糊涂了,我们皇室的秘密除了皇室中的人外,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种事,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糊涂,简直是令我伤心”
大宛国主暗暗的叹了口气,道:“孩儿与石兄结为异姓兄弟,就该坦诚相见,我这样做并没有不对之处,母后,你不要听文法相胡说!”这老太婆庄重的道:
“皇室中的秘密是不能公开的,我想你知道这事的严重,孩子,现在我要你将他俩赶出去”大宛国主神情大变,颤道:“这”石砥中见这个老太婆口齿锋利,咄咄逼人之势实在令人不容易忍受,他和东方萍同时站起来,道:“不用你赶,我们自己会走!”这老太婆冷冷地道:“出了‘万圣轩’,你俩还得经过一番苦练才能出去。”东方萍不屑的道:
“君要民死,民不得不死,可惜我俩不是大宛国的子民,你还没有资格发落我们,至于我能否出去,那要看你的手段是怎样的高明了!”
这老太婆哈哈大笑道:
“大宛国历代传宗至今,只有一个柴伦曾进过宫中,而让他侥幸赢得大红而去,现在大红已回,柴伦行踪也不知流落何处?我老太婆倒要看看你俩有什么本事”石砥中冷冷地道:
“一个七绝神君已将贵国的宝马赢来,而能出入大宛国秘宫如入无人之境,可见贵国的所谓高手都是不堪一击之辈,在下迥天剑客倒要看看贵国的神奇武技!”这老太婆冷漠的道:
“你等着瞧吧!”她恨恨的瞥了石砥中一眼,手中大手杖在地上轻轻一敲,文法相同时向殿外行去。
大宛国主痛苦的长叹了一声,道:“这就是我的生活,关在笼子里的生活,我幻想着自己能有个朋友,也幻想着自己能遨游天下,但是我并没有,一样都没有,所谓的皇室享受,浮浅的荣华,梦样的富贵,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还不如你们自由自在,能去领略到自然的美,真正的人生”他苦笑道:
“石兄!请原谅我,我生在帝王家,已没有独立的自由,一切都要受王室的约束,谁叫我是皇帝!”
石砥中摇摇头道:“我了解,你不要难过”他和东方萍由大宛国主伴随着缓缓向殿外行去,这时清风轻轻飘来,朦胧的斜月高高挂在空中,殿外,两旁立着十几个黑衣剑手,文法相居中,静静的立在夜里。
大宛国主清叱道:
“文法相,你在这里干什么?”文法相恭敬的道:“奉老太后之命在此请两位贵客闯山!”
大宛主冷冷地道:“你要毁了他们!”
文法相摇摇头道:
“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太后之令难违,老臣只得尽力而为,况且这又是皇室的规矩,当年七绝神君私闯禁宫的时候也经过这一关”
大宛国主冷笑道:“你要按规矩来本主并不反对,只是我要你将观念弄清楚,这里是由我统驭,并不是你文法相的天下”
文法相吓得连连倒退三步,道:
“君皇折杀老臣了,这事本是太后的主意,老臣哪敢从中策划,请君皇明察,恕老臣得罪之罪”大宛国主眉毛一舒,道:“你是否动手。”
文法相颤声的道:
“太后亲交老臣手令一个,务必要照太后之意行事,若是老臣办事有所失误,太后那一关就通不过!”
大宛国主没有想到母后会将此事看得这般严重,念头一动,已知这事是文法相捣的鬼,他冷哼一声,道:
“我去见太后去!”这个一代国君虽然有满肚子怒气,却也不敢得罪太后,他身形轻灵的跃起,拂袖向夜中行去。石砥中瞥了大宛国主的背影一眼,冷冷地道:
“文先生这样畜意留难,可能是有着别的原因吧!”他这时江湖经验颇丰,一见文法相那种满含敌意的样子,已测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里面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这一问还真对,这其中果然是含有意想不到的原因。
文法相怨毒的瞪了石砥中一眼道:
“不错,石大英雄,或许有一个人你能记得起来,只要你知道他,就晓得我姓文的为什么要留难你了!”
“什么人?”东方萍叱道:
“你这个老混蛋,是受了谁的指使!”
文法相身为一代朝臣,无论修善与心机都是天下一等之士,他对东方萍的叱骂只是冷冷一笑,道:
“西门熊是我结义兄弟,在你们来这里之前我已接到他的传书,要我将二位留下,助他完成登临天下的大业。”迥天剑客石砥中心中大惊,没有料到文法相居然和幽灵大帝西门熊是结义兄弟,他脑海中意念一闪,忖道:
“看来西门熊已和文法相联络上了,否则文法相断不会这样怨恨自己,怪不得大宛国主这样讨厌文法相呢,原来他已与邪道第一高手西门熊暗自私通”
他冷煞的一笑道:
“文先生,你和西门熊那个老狐狸交往,对你的前途将大为不利”
文法相嘿嘿地道:
“你懂什么?幽灵宫创建之时还是先父拿的钱,西门熊虽是江湖中人,却是大宛国的秘探刺史,他只要登朝江湖,对我们大宛国是有益的!”
“哼!”石砥中鼻子里冷哼一声,道:
“西门熊是什么东西,在你文先生眼里看得居然这样重要,我迥天剑客石砥中却没将他放在眼里。”
文法相闻言大怒,沉声喝道:
“你有多大道行,居然敢不将天下人物放在眼里、嘿嘿石砥中,不要忘了,在进谷之前你是怎么样的受伤,以阁下这种身手,要想安全的走出这里,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嘿!你只要看看我的人就知道了!”
石砥中凝重的瞥了四周罗列的那些身背长剑的高手一眼,只见这些人目光精闪,俱是太阳穴隆起,显得都是极有修为的剑道之士,他心中大寒,脑中疾快的忖思道:
“文相法一个人已极难缠了,如果再加上这么多的剑中的好手,我和萍萍纵然是尽了力,也攻不出这里半步。”他脑海之中意念闪动,浓浓的斜眉轻轻舒起,一派凛然的神威自脸上泛起,他低沉而有力的一笑道:
“文先生这样大动干戈,不怕死伤无辜么?”
阴沉而低冷的一笑,文法相嘿嘿地道:
“这些人都是大宛国出名的勇士,他们身受皇恩而却无以为报,能够尽忠职守,正是他们的光荣,若不幸死去,那正是一个勇士最光荣的表现,你不要替他们惋惜,他们时时都在找寻表现的机会,这个机会终于来临了!”
东方萍怒叱道:
“你这个老混蛋好不知羞耻,我们对你已忍让了这么久,你还不知进退的挟势凌人,凭你们这众狐众狗学的那点道行,在我眼里还没有一根指头粗”文法相神情一变,喝道:
“你说什么?”
这句话非但是文法相受不了,连四周的那群大宛国高手也都气得面上铁青,同时向前迈进了一步,手已按在那斜起的剑柄上,俱恨恨的瞪着东方萍。
东方萍毫无所惧的道:
“光瞪眼有什么用?有种就站出来!”“嘿!”自左侧那个黑衣汉子的嘴中暴出一声冰冷的低嘿声,他身形轻灵的一跃,斜斜飘落在地上,道:
“文大人,小的要出手一战!”文法相看了他一眼,道:“矛叔,你是卫队长,当知责任重大”
矛叔的目光一寒,恭颤的道:
“小的知道,文大人,自小的懂事之时,大人就一手提拔小的一直至卫队长,却始终没有报答知遇之恩的机会,现在大人有用小人之时,小的焉能袖手不前”文法相嗯了一声道:
“你能知道我对你的好处就行了。”矛叔伸手拔出长剑,道:
“小的那敢有一丝忘记,大人非但器重小的一个人,连家里父母都照顾的温暖俱佳,请大人放心,小的不敢有辱使命”
石砥中没有料到矛叔对文法相这样的恭敬,他从双方的对答中,已看出矛叔是个直肠而没有心机的汉子,只要别人给他一点好处,此生此世便永不忘记,迂种人最容易受人利用,也最容易行动,石砥中浓眉一锁,道:
“文先生,你倒是很善于用人!”
文法相冷冷地笑道:“这与你好象没有关系吧!”他阴冷的向予叔一笑道:
“矛叔,你只要这一战克敌,不但是我有赏,连太后都有嘉勉,那时你才知道我为什么会要出手!”
“是!”
予叔听得心情激奋,只觉全身热血沸腾,他刷地一颤长剑,迥身挥剑向迥天剑客石砥中逼来,他冷冷地道:
“石兄,你请指教!”石砥中浓眉一轩,道:“予兄,你这样做只是为了得一点好处么?”矛叔的神情一变,沉稳冷冷的道:
“你错了,我生为大宛国子民,死为大宛国鬼魂,在职责上我当尽忠,这次动手决没有其他原因,所为的仅是表现一下我对主人的忠心,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谁叫我们的立场不同呢?”他斜斜挥了一下长剑,道:
“你准备出手吧,主人之命难违,我手下是不会留情的,这点我想你看得清楚,不需要有多说了!”
石砥中眉中煞意一涌,道:
“你并没有明白的职责尽职,首先你得明白文先生并不是在替国家做事,而是在公报私怨,替灵幽大帝西门熊在作先锋,你又何必受他的利用呢?”
矛叔冷叱道:
这个我不管,我只听命文大人,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除此而外,没有一个人敢支使我!”
东方萍冷笑道:“你的胆子好大居然连你的国君都没放在眼里。”
矛叔的脸色随着东方萍的这句话而大变,他吓得全身直颤,畏惧的望着文法相,那目中所含的恐惧几乎是在临死之前所表现的恐怖,他只图口快而作下欺君的大罪,这要殊连九族,全家尽斩的重刑,刹时,这个皇室的卫队长吓得目瞪口呆,惊颤骇惧。
“文法相看得一扬眉毛,道:“予叔,你不要怕,一切由文大人给你作主。”
矛叔的神色略略好转。他急快叩谢赦罪之恩,没有说话,挺着长剑向石砥中行来,出手尽是夺命绝招。
矛叔能够以这般年纪荣登大宛国皇族工队长之职,其背后固然要有极大的靠山,本身当然还要有一身出类拔萃的真功夫才能升到目前这个地位,他身怀异疆外域的诡秘功夫,剑法与中原大不相同,看着那一剑是戳向胸前,实是攻向下腹,剑路奇绝,使人无从捉摸,石砥中初次动手,居然没有办法摸清他的路子,连着退了七八步。
矛叔面上表情一松,哈哈笑道:
“我以为你有多利害呢,原来也只不过如此!”
石砥中凝重的道:“胜负没分之前,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矛叔冷冷地道:“我们大宛国秘剑之法是诡异为主,攻敌之时取于对方不胜防之时,我前三剑只不过是试探一下你的功夫,要是真要取你性命,在第一招上你已中剑了!”他斜颤手中寒剑,气势凌人的上前大喝一声,道:
“这一剑我要取你双目!”
但见这个人身突然一矮,手中三尺锋芒倏地向迥天剑客石砥中的腿上斩去,剑路舆所说的竟相差那么遥远,使人极不易弄明白他到底在捣什么鬼?
石砥中这时虽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舆矛叔动手,却感到对方剑气寒凛,轻气透骨,一见对方剑指自己双足,登时楞了一楞,他身形斜跃,在空中轻轻一掠,正避过对方这剑削双足之厄时,陡见矛叔手中的长剑突然变成半弧形,诡秘而出于意料的化作二缕寒影对着他的双睛射来。
还好迥天剑客石砥中事先曾作充分的准备,寒影乍闪,轻气甫出之时,石砥中已斜劈一掌,右手疾逾闪电的抓向矛叔的右腕之处,伸手夺过对方的长剑。
矛叔一呆,道:“你”
石砥中凛然的道:
“大宛剑绝长于变化,而少于防备,在对付普通身手之人足足有余,但要对真正剑道高手的却又差得太远,只要几招一过,破绽百出,定能传出空隙传你长剑!”
柔叔自学剑至今,在大宛国鲜有失手之时,那里料到在这里才施出十招,便失手给石砥中,他面上浮现种惭愧而又自羞的神情,几乎不相信石砥中能在几招之中将自己拿手的剑技攻破,他不甚了解的问道:
“我不相信,也不懂你的意思?”
石砥中知道这种人是个耿直的汉子,心胸磊落除了忠于主人之外,仍是敬佩真正的英雄侠士,他有心要造就一下矛叔,登时毫不隐瞒的直言,道:
“很简单,你这套剑法攻敌有馀防守不足,这说明里面漏洞太多,要改进的地方还不少,你要是能在防守之中再下功夫,我相信没有几年,没有人再是你的敌手,说句良心话,我若非在剑道上下过苦功,也没有办法胜得了你这种回剑伤人的绝技”
矛叔心思灵敏,只要略略一点则透,他念头直转,不禁大大佩服,立时肃然起敬的恭身一礼,道:
“你真了不起,一下子解决了我多年想不出来的问题,石兄,请恕小弟方才无礼,我太不自量力了!”
只因石砥中一片善心,而点化了一个剑道高手,矛叔日后成为大宛国剑神,岂是石砥中现在所能料到,当然矛叔日后尊石砥中为师,在大宛国开派立门之时,将石砥中之象供为剑宗,所为的就是报答今日指点之恩,(此非本书故事范围之列,恕不多叙,只是略略一提)
文法相没有想到事情会产生这样大的变化,矛叔非但没有取去石砥中之命,反而表现得敌意全消,心中大有冷冷之意,他气得心头火起,沉声喝道:
“矛叔,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在对付敌人,不是叫你和对方套交情,你还不快夺过你的剑来杀死他!”
矛叔冷冷地道:
“文大人,谢谢你对我的栽培,小的现已了你的用心了,你不要对我责备,我现在已决心离开你了!”
文法相气得大怒叱道:
“你敢,你连你母亲与父亲都不要了,你不怕我命手下将你九族尽灭,给你挂上个不忠不义的罪名!”
矛叔向石砥中接过长剑,冷笑道:“你不敢,我不怕你威胁我!”他向石砥中一拱手,提着长剑向黑夜之中行去。文相大喝一声道:
“给我拿下他!”
四周的黑衣高手俱是一楞,没有想到矛叔有此一着,他们和矛叔私交颇笃,骤闻文法相之命,猜疑一会,方始拔剑跃去。
“不准拦他!”
自这群高手的背后响起声低沉而有力的沉喝,那些黑衣高手同时全身一颤,吓得停立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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