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霆斜舒长剑,满面险狠之色,挺剑直出,一步一步的逼向石砥中身前,双方距离才八步之远时,他才刹住了身子,冷冷地道:“阁下先通个名字来听听,我从不杀无名之辈”
石砥中哈哈一笑,道:“阁下可能要失望了,在下正是一个无名之辈,区区姓石,阁下只要记清楚姓石就行了”赵霆双眉一皱道:“中原上只有一个石砥中姓石,传闻曾大闹海心山,力毙四大通神,我虽没有见过,倒是耳闻已久”石砥中朗朗一笑,道:“不敢,在正正是石砥中!”赵霆全身一颤,没有料及对方便是在中原第一年青高手石砥中,他心中一凛,向后退了一步,回头道:“掌门人能将招式限制放宽,免得弟子等会折了南海门的名声”韩三娘冷漠的道:“不行,我说出的话永不更改!”
武老祖这时也紧张的望着场中,他摇头一叹道:“年青人,你何苦涉身南海门的事情,现在老夫对寒玉金钗的事情已不追究,赶快出无名谷”
石砥中坚决的道:“武老前辈放心,我会将这里的事解决”
韩三娘这时眸光一寒,道:“赵霆,你还让那老东西和小子噜嗦什么?
还不快拿下他的头来见我”赵霆不敢违拗,急忙挺剑直进,这人心细如发,心中不敢存丝毫大意,他凝神斜驭长剑,自偏而入,一剑向石砥中的肘间切去。
石砥中冷笑一声,身影晃动,金鹏墨剑连着颤出两个剑花,轻轻的将赵霆切来的剑化开,赵霆手臂一震,长剑几乎要脱手飞去,他吃惊的退了二步,双目紧紧盯着对方,再也不敢轻易出手,这才知道对方功力比自己要高出许多,不过这只是他心里的明白,旁人都知道那一招已经有胜负之分,见赵霆扬剑不动,俱愣了一愣。
赵霆忽然一垂长剑,道:“在下不敌,多谢你手下留情!”韩三娘一怔,厉喝道:“混蛋,一招才进,怎知就败了?”赵霆黯然的道:“掌门人你再看看他手中的长剑”韩三娘这才注意石砥中的金鹏墨剑,她神色微变,暗中诧异得心神直颤,她冷漠的道:“大鹏护柄,墨玉镶边,这是我们南海奇书里所载的那柄锋利神剑嗯!他是大漠金城之主”她目中闪烁出一股异光,道:“石砥中,你这剑可是得自大漠”
石砥中冷冷的道:“你还是派人来动手吧,如果你怕我神剑锋锐,不妨你自己动手,免得等会儿伤亡太重”
韩三娘冷笑道:“像你这个后生小子也配和我动手,你既然管我们师门间的事,从今后便是南海门的仇人”
她向身后的一个汉子施了一个眼色,那个汉子手持大弯刀在空中一场,带起一股冷芒,这汉子大声的道:“孙星倒不信你那烂剑有多厉害?”韩三娘统驭南海门,门下各色人物都有,她深知金鹏墨剑锐利锋快,非普通兵刃所能抵抗,孙星在南海门中素以臂力浑厚著称,手由大弯刀沉重如棍,少说也有百余斤,以这沉重兵刃对付轻兵器,正好克制对方神剑。
石砥中冷漠的道:“你上来试试就知道了。”在他脸上陡地罩上一层煞气,他斜驭神剑,心中却极快的忖思如何将南海门逐出无名谷外,韩三娘若不离去,武老祖生命就要不保,心念电转,一股浓浓的煞气自眉梢上显露出来,嘴角上极快的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孙星将大弯刀一举,怒喝道:“王八羔子,你竟敢小视我南海门孙星”
“呼——”地一刀迎空劈来,看他身材魁梧行动有些不便,动起手来可真不含糊,大刀在手有如银红,出手之处,全是致命要害。
由于南海门武功自成一派,招式手辣,诡异难测,石砥中一时捉摸不透对方刀法的来路,所以连着避过三招,方始返招,他这时杀机已动,剑刃一翻之间,自挥霍刀影中一剑切入,直削对方的小腹之处,快得使人眼前一花。
“呃——”孙星痛苦的惨呃了一声,大弯刀叮然跌落在地上,他双目睁得有如铜铃般大,尽是死亡恐惧之色,在地上凝立一会,然后抱着下腹缓缓倒地,一股鲜血自腹中涌出,连肠子都流出来了,死状非常的凄惨
石砥中一剑杀死孙星,不但南海门的弟子都变了脸色,连武老祖都神色不豫,他暗暗叹了口气,道:“这下你真惹祸了!”韩三娘目皆欲裂,沉声的道:“好呀,你敢杀我们的人!”她象是已经疯了一样,向前奔出两步,回头又扑到武老祖的身前,厉喝道:“武鸣,你意敢叫他杀我们南海门的弟子,现在我要传南海门的‘伏殊令’命所有南海门的弟子将他杀死以报血仇,倘若你要袒护他,不妨先和我较量”
她恍如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眸中竟隐隐泛起一丝泪影,伸手自怀中拿出一支令箭,高高举在头顶之上,所有南海门的弟子一见“伏殊令”出现,包括武老祖在内,俱伏在地上,敬聆掌门人韩三娘的施令。韩三娘冷漠的恨声道:“南海门第十二代掌门人韩三娘现在亲传‘伏殊令’要你们倾力,将我们的仇人石砥中杀死”“得令”所有的南海门弟子同自地上跃了起来,各自掣出身上的兵刃,朝石砥中逼了过来,这次南海门远来无名谷,随来的弟子共有十二名之多,俱是南海门一时上上之选,孙星一死,他们心中大痛,纷纷含恨出手。
石砥中目睹这么多的高手向自己奔来,丝毫不惧,神剑斜舒,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严,他沉声的喝道:“哪个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自左右两方同时飘起三道人影,嘿嘿一连串冷笑,这三个人嘴里发出冷笑,三件兵刃同时击了出去。石砥中双目一睁,脑海之中疾快的忖思道:“这些南海门高手都受韩三娘的领导,攻时不死不休,我若要解决此间的事,只有施出达摩三剑”他深知韩三娘心肠至毒,这个怨仇已因孙星之死而不可解,况且武老祖虽非授艺之师,可也间接传授达摩三剑,他虽对自己不甚谅解,自己但求心中无过,尽力替他排解胸中恩怨,而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
金风拂体,冷寒的剑气自三个不同的方位扑来,石砥中力求一击成功,双手握剑柄,大喝一声,达摩一式已经施出来,只见光华暴闪,空中一片剑气,那三个南海门的高手俱被罩进剑幕之中,连吭都没有吭出一声,便身首异处,血溅五步而死。
石砥中挥剑连着在一招之下杀死南海门三大高手,非但是韩三娘一呆,连他自己本身都有些意外,达摩三剑虽说是天地间最厉害的剑技,可是石砥中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剑法一发便要伤人,若非自己亲见,他尚以为是在梦境之中,如何也不信这三个南海门高手会在一接之下,身首俱落,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他暗暗地叹了口气,脑海之中疾快的忖道:“我早知道这种剑法如此威烈,怎么也不会学习这种霸道的剑法,我结仇遍天下,如果每次对敌都如此结果,那死在我手中的人岂不是不可胜数!”他生平嫉恶如仇,但并非是好杀之辈,一见得达摩三剑如此霸道,不禁后悔自己走进无名谷,修习这种举世无双的狠剑法。
韩三娘面若死灰,颤声的道:“达摩三剑,达摩三剑”南海门的弟子俱被石砥中这幻化的一招所骇慑,畏惧的望着这个冷煞的年轻高手,一听韩三娘呼出“达摩三剑”数字后,暗中骇得全身一颤,各自退了开来。
韩三娘回头狠狠地瞪了武老祖一眼,道:“武鸣,你将达摩三剑传给他了,好呀!你藏着达摩三剑不交给南海门,原来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武老祖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一切皆由天定,这孩子福缘厚,仅仅化了三天的时光依图默练,竟有小成,老夫没有亲自传他”
韩三娘清叱道:“你胡说,天下哪有仅化三天时光练成三大绝招的道理,显然是你故意拿话将这事推开”武老祖痛苦的道:“师妹难道不信老夫所说句句是真”韩三娘冷冷地道:“当然不信,现在我们南海门已连死四个弟子,我要你武鸣以一人之力,将石砥中杀死,替我南海门洗雪前耻!”
武老祖笑道:
“你怎么不出手?”韩三娘冷哼一声,道:“你是掌门人,还是我是掌门人?现在我已三传‘伏殊令’,听不听全在你了,只是欺师灭祖之罪你可受不起”武老祖愤愤地低吼了一声,全身的衣袍隆隆地鼓了起来,满头的发丝随风飘起,嘿地一声道:“韩师妹,老夫算服了你”韩三娘嘴角一掀,冷笑道:“谅你不敢不服”
武老祖恍如没有听见一样,大步的向前走出来,韩三娘只是冷笑,望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武老祖寒着脸朝石砥中行去,闷声不吭地一掌击出。
石砥中一急道:“老前辈”武老祖沉声道:“不要多说,尽量出手就是”他连着劈出数掌,掌劲如刃,劲气激旋,石砥中身形国连避几次,方自从猛威的掌劲中冲了出来。“嘿———”武老祖并没有因为石砥中不回手而停止,低嘿一声,左足倏地飞起,踢向石砥中的‘腹结穴’上,右拳一钩,直贯石砥中的太阳穴上,这一招是南海神拳中的一招伤敌绝招,攻时猛烈,往往不易使人闪避。
石砥中在逼不得已之下,长剑疾快的在空一颤,轻轻点向武老祖的腕脉之处,而足下移动,灵巧诡异的避过这飞来的一足,双方动作都是疾于电光火石,身形稍沾即退,而又复扑在一起,直把南海门弟子看得楞在地上。韩三娘手举“伏殊令”见两人功力之高,都远在自己之上,心中毒念丛生,双眉紧紧锁在一起,她鼻子里轻轻传出一声冷哼,脑海中不由忖道:
“我要借这个机会将两个家伙毁在这里,石砥中在中原被誉为年轻第一把高手,南海门要想进军中原,首先要将他除去武鸣一日不除,我这个掌门之职一日不能稳固哼!看你们今天哪个活着出去”
他脑海中恶念纷杳,一时数条毒计都涌上心头,忖念未逝,正在怔怔出神之时,手中的“伏殊令”突然让背后一个手掌抢了过去,她心中一骇,喝道:“哪一个?”一个大旋身,单掌护住前胸,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素服的明丽妇人,手拿“伏殊令”正不屑的向着自己冷笑,韩三娘心神一颤,变色道:“冷倩是你!”
冷倩冷冷地一笑道:“不错,你还没忘了我,韩三娘,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二十年情海掀波,你还没忘了那段情”韩三娘恨恨地道:“忘不了,尤其是你,我更忘不了,若不是你,怎会使我情海生波,虚度年华,时至现在还是小姑独处”
冷倩冷笑道:“受害的并非是你一个人,我并不比你好了多少,为了南海门,我和武鸣只是十年相会一次”韩三娘目中闪出一丝怨毒之色,道:
“你们还有相会之日,而我”冷倩脸色一动,道:“这只怪你领袖欲太强,处处想表现在男人之前,而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武鸣待你太宽大了,连掌门之位都让给你,所为的是要满足你称霸南海的欲望,现在这些你都得到了”
韩三娘冷笑道:“我虽然得到了权势,可是却失去了爱”冷倩冷冷地道:“利欲冲昏了你的头,使你忘了本身是个女人,而失去了一切做女人的温柔,你只能做男人的情妇,而不能做一个贤慧的妻子在先天的条件上你比我强,但在做人方面却比我差,所以说你永远得不到一个男人的欢心,除非是你改变自己”
这些话说得非常重,句句敲进韩三娘的心坎里,她只觉心里的怒火象在燃烧的火焰一样,气得她失去了冷静的自持力,几乎马上就要发作出来。她狰狞的一笑道:“女人,女人,你是个低贱的女人,只会用你的美丽去博取男人的欢心,你是男人的玩物,一个没有生命的玩物女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我要以女人的潜力表现给男人看,冷倩,你太没骨头了”
冷倩不屑的道:“这你又错了,女人贵在贤德,男人强在骨气,情云所至,金石为开,百炼精也会化作绕指柔,这些女人先天的武器你不用,而专想在男人面前表现自己,男人不愿有个强过自己的妻子,在妻子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而女人也不会瞧得起你是个英雄,所以我说你是个笨妇,也是一个不智的女人”
她的话音始终是平缓的,柔和中带着磁性的魅力,韩三娘虽然将他恨之入骨,也不禁为她那种风度所折。韩三娘恨恨地道:“冷倩,粉红帐里三千丝,现在这些丝已经扣不住我了,我要将你们俱毁在这里,让你们看看爱情伟大,还是手段厉害”
冷倩神色一变,清叱道:“你办不到,无名谷不是南海,这里机关消息是我和武鸣毕尽平生心血所聚,要将侵犯无名谷的人毁灭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你大可放心,奇门遁甲消息埋伏是对付外人,不会对付南海门的弟子”韩三娘哼了一声道:
“谅你也不敢,冷倩,你也将我估计错了,我若没有充分的力量,也不会来这里了,首先你可瞧我搜罗来的两个绝代奇才,这两个人对你可是大大不利”
她轻轻一声长啸,谷外突然闪出二条人影,象两个幽灵似的一闪而至,冷倩抬头一望只见两个青年人长得一模一样,同着红色大袍,身背长剑,威风凛凛。冷倩惊道:“这是文武兄弟,隐居南海的万恶之尊的宝贝儿子,三娘,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和这两个在一起”
韩三娘哈哈笑道:“不错,文子才和文子戈身兼其父之长,用他们对付你们却是正好之人选,他俩的怪异功夫你是知道”
冷倩神色凝重的斜睨了激斗的两人一眼,道:“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这样下去无名谷当真要毁在这两个恶徒手上”她急急喝道:“住手,鸣哥,文武兄弟来了!”武老祖全身一颤,劈出两掌,暴身而退,回头瞧了冷倩一眼,激动地道:
“倩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冷倩苦笑道:“鸣哥,眼下不是谈我们之间事情的时候,三娘将万恶之尊的两个儿子引来这里,你我可能都逃不过劫数”
韩三娘见两人亲呢的互相称呼,心中不觉泛起一股怒火,她冷哼一声,回头对文氏兄弟,道:“二位可以动手了!”文子戈摇摇头道:
“我们的条件还没谈好,你若答应将南海奇书献给我爹爹,我兄弟才会将这两人制服”韩三娘颤声的道:“条件太苛刻,你们能不能改换别的”文子戈冷冷地道:“不能,世上还没有东西可放在万恶之尊的眼里,除了南海奇书,我们什么都不要,这是很公平的交易,你出奇书,我们卖力,否则一切免谈”
这两人当真是高傲得令人生气,他们两人说完之后,双手背负身后,俱抬头仰望空中,那种悠闲的样子,恍如世间没有一人放在他们的眼里。
武老祖一急道:“师妹,你将南海奇书送给万恶之尊”韩三娘冷酷的道:“为了对付你们,我将不惜任何手段,我愿意花更大的代价看着你们两人死在我面前”她朝文氏兄弟颔首道:
“我答应你们,但必须要死的”文子戈嘿嘿一笑道:“放心,放心,一分价钱一分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只要价钱公道,一切包你满意”冷倩神色惨然,道:“鸣哥,看来我们当真是要死在一起了”
武老祖黯然的一叹道: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文子戈身形一动,和文子才双双身前扑去,两人身法怪异,只见红影一闪,一蓬红雾自两人掌心中漫布起,向冷倩和武老祖身上击去。
冷倩和武老祖恍如非常畏惧这布起的大红雾,两人神色大变,尽量回避对方手中的红雾接触,文氏兄弟似乎抓着武老祖额上泛汗,湍声呼呼,出手虽然凌厉,却不敢攻近敌身,每每在可伤敌的情形下撤招自退。
突然,冷倩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叫,身子在空中一顿,坠在地上,她脸色铁青,目中尽是恐怖之色,颤道:“鸣哥,我不行了!”
武老祖愤怒的击出两掌,逼退文子戈,焦急的问道:“倩妹妹你吸进了‘残形毁元雾’了”冷倩颤声的道:“我只吸进了一点”
她全身颤抖,嘴唇渐渐青紫,在地上一个大翻身,翻出数步之远,一股鲜血自嘴角溢出,便寂然不动了。武老祖象疯了一样,拚命冲到她的身前,满头发丝根根竖了起来,他愤怒地吼了一声,抓在冷倩的身上,颤声的道:
“倩妹,你等我一步”冷倩的身子在这一瞬间,突然起了一阵变化,只见白晰的丰面上一阵抽搐,化作一股黄水流在地上,露出白森森的一堆枯骨,恶臭的腐蚀味随风飘传开来,韩三娘和那些南海门弟子急忙退出数丈之外。石砥中看得心中大骇,想不到文氏兄弟掌心含有的红雾这等剧毒,他向前踏出两步,急道:
“武老前辈”武老祖目中泪光一涌,道:“年轻人,老夫在此不得不请你施‘达摩三剑’了,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万恶之尊的两个恶子杀死,然后丝毫不停留的奔出谷外,否则你的遭遇将和我们一样”
石砥中一楞,道:
“为什么?”武老祖急急地道:“那红雾”他象是得了大病似的,嘴唇颤动,才说出三个字便倏地住口,身子一阵剧烈的颤动,一丝恐惧之色在他脸上显现出来,骇惧地望着石砥中
“嘭——”石砥中这时整个神思都被武老祖那种凄惨的景象所吸引,不知文子戈才骤然发动,他只觉背上一震,心脏被那沉重的掌劲,几乎震离了位,石砥中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陡地转了过来。
在他眼中闪出一丝怨毒之色,那是一种愤怒之下所生出的含恨颜色,文氏兄弟看得心中大骇,被对方那愤怒的眼神所骇退,心神俱是一颤!
石砥中恨恨地道:“你们两个人的心好毒——”文子戈嘿嘿一笑道:“我爹被誉为万恶之尊,行事自然不能以常理而论,我们家训中,每人都必须要恶事做尽,否则怎能算万恶之尊呢”石砥中怔了一怔,还是初次听到这种怪论,他气得仰天一声大笑,金鹏墨剑轻轻一颤,怒喝道:“好个万恶之尊,我非将你们这群恶子恶孙尽殊于神剑之下不可”
他冷哼一声,嘴角上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眉心中的杀意越来越浓,大喝一声,长剑斜劈而出文子才只觉眼前银虹露闪,冷森的剑气泛体生寒,他心中大骇,身形一移,挥掌劈出,颤道:
“二弟,这是什么剑法”“呃——”剑光闪起,文子戈发出一声惨呃,一蓬鲜血喷洒而出,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出七步多远。
文子才骇颤的道:“你敢杀我二弟,万恶之尊必不会放过你”石砥中斜驭长剑,冷煞的一声道:“你等着看吧!”他恨透了这两个无恶不作的文氏兄弟,长剑在空中一颤,一缕寒光波涌而出,这是达摩三剑中的第二式,文子才连吭都没吭一声,倒地劈成两半
石砥中连劈两人之后,心中那股沉闷的浊气不由一畅,他正待深吸一口气,突然记起武老祖临终之言,身形在空中一拔,飘出数丈之远,回头一瞧,武老祖这时全身化为一滩黄水,和冷倩尸骨并排躺在一起。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道:“南海门一代宗主便这样的死去,生命对他也太苛了”随着话声,他踉跄的向谷外行去。
清晨,微曦初起,蔚蓝的穹空里闪现出一丝金影,浑圆的露珠伏在那竖起的草芥上,迎着初升的朝阳泛现出一丝晶莹的珠光。雾渐渐退去,大地寂静,天簌无声,自那逐渐消逝的云雾里,一个人影踉跄的走了出来,他身形摇幌,步履沉重,望着浮在云天的一丝金阳,发出一声落寞的长叹,嘴唇翕动,轻轻地道:“生命的朝露,仅是那么短暂的一刹,谁又想到我石砥中才学得达摩三剑,倾刻间就要毒发身死在这美好的一日里,多少的生命才要开始,而又有多少生命即将在这世间消逝,我!是属于消逝的一个”
敢情他在无名谷里,身上所中的一下重击,含有剧毒,他只觉神志恍恍惚惚,身上连仅有的一丝力气都荡尽无存,他深知万恶之尊手下,都是邪恶至毒高手,自觉求生无望,生命的结束仅是时间上的拖长而已。
石砥中在谷口凝立了一会,忖道:“沙老前辈说要在这里等我,不知他现在来了没有,如果他知道我伤重得就要死去,一定很伤心造就我的一番苦心。”
他落寞的深深的吸了口气,身形幌了一幌,一种锥心挫骨的痛苦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来,他低呃了一声,道:
“我背上的掌伤怎会发作的这样快,仅这一会儿左臂便无法抬起来,唉!
好厉害的毒掌”他艰难地移动着身躯,向前走了几步,痛苦的蹲了下去,在他那紫青的玉面上,泛起一股黑气,直通眉心之处,石砥中只觉眼前一阵模糊,几乎痛晕了过去。
陡地一声大吼自他耳际响起,使石砥中那迷乱的神智陡然一清,怔怔地瞪开双目,朝着左侧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大猿猴正和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青衣姑娘扑斗。
这全身雪白的大猿猴像是要扑到这边来,狰狞的张开大嘴,扬起双爪攻击这个少女,那个青衣少女的功力甚高,出手全是大猿猴致命之处,而大猿猴身法灵巧,倒也不惧少女的攻击。
青衣少女轻叱一声道:“这个人是我发现的,你可不能跟我抢”大雪猿在地上只是一阵乱跳,指手划脚地比划了一阵,意思是这个人必须得让给它,否则它就要拼命。
青衣少女冷哼一声道:“不行,你那死鬼主人自己不敢来,偏偏叫你来受罪,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将他带回去了,有本事叫他到我家来要人好了”
大雪猿似是逼急了,抡起爪子向这青衣少女的胸前抓去,青衣少女玉腕一转,一柄短短的匕首轻轻击了出来,以一种极快的手法向大雪猿的手爪上削去,吓得那大雪猿急忙缩手而退,连着怒吼几声。
它似是也知道对方不好惹,怪叫一声,又再比划了一阵,那种样子极为滑稽,看得石砥中都不由得暗暗好笑起来。青衣少女依然不允,怒叱道:“滚开,这个人已快死了,你再胡缠,当心我敲碎你的脑袋,假如你的主人真要比划,也要等我爹将他救了之后再说”
大雪猿恍如听得懂一样,在地下跳了两跳,怨毒的看了石砥中一眼,吱吱两声怪吼,疾快的奔驰而去。青衣少女回头向石砥中一笑,道:“好了,你已没有生命危险了”
石砥中一愣,道:“姑娘是为我和那大白猿相斗”青衣少女双目一瞪,说道:
“当然了,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来了,刚才的情形你都已看到了,大雪猿见黎山医隐的守门灵犬,那个人孤独自傲,寻常的病从不给人看一看,虽然有一个绝世的医道学问,却从没有救过一个活人,不知他怎么晓得你中了‘残形毁元’毒雾,竟动了测隐之心,“哼!”她冷笑一声首“这个人心肠极黑,绝不会轻易救你,我想他可能看上你这身根骨,想将你造成一个万毒之人”
石砥中怔怔地道:“万毒之人?”青衣少女嗯了一声道:“不错,他是想将你改变一个身含百毒的怪物,然后再利用你替他做事,凡是他造就出来的毒人,每七日必须放血一次使体中的万毒得以清血,否则便会万毒攻心而死,你在那种情形上,只有受他的指挥,而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事,因为你那时将没有一个朋友,他们都远离你而去!”
石砥中茫然的叹了口气,道:
“这是为了什么?”青衣少女轻轻一笑,道:“所谓万毒之人,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含剧毒,和你在一起,随时都会中毒而死,试想谁愿意和一个这样危险的人在一起”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做了万毒之人,岂不要孤独的死去”
青衣少女想了一想,道:“那也不尽然,有时也有快乐,那就是在你吸收一种新的毒素之时,遍体血脉流畅,会有一种快感,就像夫妻间行事那种”当她娓娓说至此处之时,也不禁脸上羞红,急忙低下头去!她轻轻一拂肩上的小辫子,道:“我们赶快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再晚连我爹都救不了你”她伸臂扶起石砥中要走,石砥中急急地道:“姑娘放下我,我自己会走!”
青衣少女淡淡地一笑道:“别再逞强了,中了‘残形毁元’毒雾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过死亡的魔手,世上能解这种毒的人不多,据我所知,恐怕只有三个人。”语声一顿又道:“你如果不是练过毒隐神功恐怕早就死了,黎山医隐所以会看上你,也是因为这一点”三个人?”石砥中问道:“哪三个人?”
青衣少女正容的道:“一个是万毒之尊文君玉,一个是黎山医隐,再就是我爹了,前两个都是见死不救,唯有我爹”石砥中虽在伤重之上,也不由得逗起无穷的兴趣,他好奇的试探道:“不知令尊怎么称呼?”
青衣少女得意的道:“我爹自称是寒山大夫,不过人家都称他是袖手鬼医,他要救人都是自己选好的对象,非是真正疑难绝症他从不下手,因此在我家看病的人,大多是医典上找不出来的怪病,否则不敢来向我爹开口”
她身形如飞,扶着石砥中奔驰如电,石砥中经过这一阵的颠波,头脑渐渐模糊起来,呻吟一声,便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清醒之时,太阳已经西沉,落日的余晖自窗棂穿射而入,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阁楼里面,清净的阁楼,除了两贴书像,还有一副对联,他茫然的扫了屋中一眼,黯然的叹了口气,突然,他发现有一双美丽的瞳眸注视着自己,那是青衣少女的一双大眼睛。
青衣少女怔怔的望着这个青年人出神,心中不知在想什么?见石砥中身子一动,柔和的问道:“你醒了!”石砥中挣扎着要坐起来,青衣少女的一双手掌已经轻轻按在他的肩上,非常体贴的笑道:“不要动,一切有我”
石砥中暗暗地叹了口气,道:“多谢姑娘救我,不然我此刻已经做泉下之鬼了”青衣少女淡淡地道:
“你身上的毒还没有排除,这要等你醒了才能决定是否要动手术,你已服下了我爹的解毒护心丹,暂时还不会发作,你不妨乘这个时间多养养神,等会儿动手术要”
石砥中惊得要跳起来,道:“要动手术?”
青衣少女颔首道:“你除了吸进少许的‘残形毁元’毒雾外,肩上还中了一掌,那一掌剧毒已经浸进肉中,如果不将那些肉割除,你依然会死”
她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在床头上的一个小环轻轻一拉,阁楼下面传来一连串叮当之声,道:
“我已通知我爹爹,他马上就会上来”
果然,没有多久阁楼间已响起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门帘轻轻掀起,一个黑须长衫的老人走了进来,他在石砥中脸上淡淡的一瞥,伸手试了试脉膊,冷冷地道:“你愿不愿意动手术?”石砥中深思后道:“假如有这个必要,我是愿意接受一试”
“写一张死亡保证书。”石砥中一愣道:“死亡保证书?”黑须老人冷冷地道:“要想生首先要想到死,万一手术不灵,你死了我如何向你家人交代,保证书必须要写,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青衣少女一急道:
“爹,你”黑须老人面色一冷,道:
“这是规矩,规矩不能因他而废”
石砥中暗暗叹了口气,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种罕见罕闻的怪事,他默默地忖思了一会,拿起笔来写了一个手术自愿的保证书,交给寒山大夫。寒山大夫看了一下保证书,斜睨着青衣少女,道:“竹君,你将东西准备好,我现在要动手了”
青衣少女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不多时拿着刀剪走了进来,寒山大夫手持小刀,将石砥中背上衣衫一撕裂开道:“你忍耐点,这种痛可不是人受的”
石砥中悲凉的一笑道:“前辈尽管动手,晚辈还顶得住!”
寒山大夫再也不说话,拿起小刀在他背上轻轻割开一道口子,乌黑的血水一涌,使青衣少女都变了脸色,她这才看清石砥中背上伤势,那掌伤象碗口般大,青紫一片,寒山大夫手挥小刀,将那片片黑肉割了下来,一直到血色变红了为止。石砥中痛得身躯直颤,冷汗颗颗滚下来,可是他却忍着,连哼都没哼一声,最紧张的还是青衣少女双眸睁得奇大,紧张的望着寒山大夫的动作,她拿出一条香帕,替石砥中轻轻揩着汗珠,小声的道:
“你忍着点”她缓缓伸出洁白如玉的左掌,紧握着石砥中的手,石砥中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这一眼包含着太多色彩,双方心神同时一震,心中同时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寒山大夫的工作总算过去了,割至见着白骨方始罢手,冷冷地道:“已经没事了,多休息两天一切都可正常!”
石砥中乏力的躺了下去,青衣少女开怀的替他覆上被褥,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股幽馥的花香飘进了他的鼻息之中,他深深吸了两口,缓缓的启开双目,只见在床头上放着一束鲜艳的白香花,石砥中脑中一清,暗暗地忖道:
这青衣少女真是个好孩子,连病人所需要的花朵都给我采来了,唉!这个人情我如何报答”
忖念在他脑海中尚未消逝,纷沓飘涌的思绪突然被一阵争吵声弄乱了,石砥中一愣,不由忖道:“他们在争执什么?”怎么争得那么厉害”他凝神的聆听着,渐渐发觉所争吵的对象正是自己,他想不到这对父女会为自己而互相争执,石砥中心中不觉一阵难过,暗暗为自己的不幸而伤心。
声音越来越大,只听青衣少女尖锐地道:“爹!你不能这样做?”寒山大大的口气似乎软了许多,只听他叹道:“孩子,你知道他是最好的人选,一个学医的人所求的是要得到更多的医学知识,他能变成一个毒人,也能设法使他恢复本来面目,只是这经过非常复杂而已”
青衣少女不依的道:“你这等于毁了他”
寒山大夫急急地道:“不会,不会,这世上只有黎山医隐是爹爹的对手,也唯有他使爹爹寒心,他素以制造毒人引以为傲,爹爹本着济人救世之心,非要研究出能解除毒人身上万毒的方法不可,这样爹爹的神术才会流传下来,使黎山医隐不敢再以毒人为平生绝技”
青衣少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泣道:“爹爹,你要研究医术就拿女儿做个实验好了,不要伤了他的生命,我求你,否则我就会死在你面前”
寒山大夫许久没说话,象是在思考什么一样,过了一会儿,他方叹了口气,道:“爹依了你,唉!你这个固执的孩子,连爹爹的事都要管,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你去救他了”青衣少女奇道:“爹,难道你早有打算要”
寒山大夫道:“他在无名谷拼万恶之尊之子的事,是我和黎山医隐同时发现的,我俩一见文氏兄弟施出‘残形毁元’毒雾,心中都动了拿这小子试验的念头,我们如果不救他,黎山医隐也会救他,不过他此时可能已成为万毒之人了。”
石砥中辗转于床上,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凄凉的摇摇头,对世间的事情陡然有一个深切的了解,脑海中思潮疾涌,无数的念头纷至沓来,轻巧的步履声慢慢传来,他急忙闭上眼睛,恍如熟睡一样。
青衣少女脸上泪痕已经拭去,她望着睡着的砥中,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轻轻的道:“冤家,你知道我已让你那种丰朗的样子所迷住了么?为了你,我和爹爹几乎要闹番了”她幽怨的注视着石砥中,又轻轻的道:“你为什么要在这时闯进我的心中,感情的发展当真这么奇巧么?假如你知道我这样的爱上你,你会不会也这样的爱着我呢”
石砥中心中一震,没有想到自己又跌进粉红色的情网里去,他的心已随着那逝去的痛苦日子而死了,再也没有人能激起他心中的涟漪,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在心中暗呼道:“姑娘,你千万不能爱上我,爱上我你可会痛苦”
一辈子,我的心已没有爱了,只有痛苦”
在他眼前象一蓬云雾似的,又展现出东方萍那俏丽的影子,那双含着无限情意的眸子,深遽得有如蔚蓝的大海,薄薄而下翘的嘴唇,形成一种悦目的美丽,挺直的鼻梁,流云般的发丝东方萍的一丝一发在他心中是那样的深刻,每当他闭上眼睛之时,她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无影的幽灵,永远占据了他的心湖。
刹时,他沉思在无涯的回忆里,象头脱缰的野马奔驰于往日的欢乐中,追随于虚无的梦幻中,整个神思在无止尽的大海中神驰。
突然,一声窗棂的响声震醒了他的沉思,只听吼声一响,青衣少女发出一声轻叱,挥手劈出一掌。
刹时掌风呼呼,一声低嘿的笑声响起”石砥中这时身子朝床里面,无法偷窥屋中搏斗的情形,他这时又不好立时清醒过来,而室中的青衣少女也似乎怕吵醒了他的休养,尽量不出声,双方都在静静中焦急,从动手的情形上,可知青衣少女使出了全劲。
青衣少女似乎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叱道:“你要干什么?”那个人低嘿一声道:“我要毁了他,黎山医隐素来就是这个怪脾气,得不到的就要毁了,我不能让这样一个好人选落在你爹的手中!”
青衣少女厉叱道:“你是怕我爹将他救好,而不能显出你的医术”
黎山医隐嘿嘿地大笑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更重要的,你爹想利用他而创出解救毒人之法,我不能让他有这个研究的机会”
青衣少女斜斜劈出一掌,道:“你现在想杀他的机会已经没有了,我爹马上就会来,那时你要逃走恐怕不容易”黎山医隐哈哈大笑道:“小妮子到底是经验太差了,我来时已命我的大毛和我的儿子将你爹引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三个时辰内他赶不回来,我要杀他那真是太容易了”“胡说!”
青衣少女冷笑道:
“在他的病没有好之前,我爹是不会离开”黎山医隐冷冷地道:“要骗你爹当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我在来时于百里之外放了一盒“灵芝草”,你爹心惜灵药,跑得恐怕连影子都没有了”
石砥中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故意轻轻呻吟一声,翻转过身来,可惜搏斗的两人将整个精神都贯注在拼斗上面,竟没有发现他已经清醒,他朝黎山医隐一瞧,只见这人长得胖胖肥肥,又生得非常之矮,双目寒光闪动,功夫竟是奇高,逼得青衣少女奋力的挡在床前,不敢让对方扑过来。
不过这一来可累得她香汗淋漓,娇喘不已,而黎山医隐却冷冷无情的尽量在他身上招呼,使她每一掌都觉倾尽全力,亡命的抵抗。青衣少女逼急了,道:“你住手,我们到外面去打”
黎山医隐嘿嘿冷笑道:“没有那么容易,除非你答应前日老夫向你爹提起的婚事,如果我们翁樊两家结亲,我可以饶了这小子”青衣少女叱道:
“你好不要脸,我死了也不答应”黎山医隐嘿的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那硕大的手掌向外一抓,一股庞大的力量将青衣少女推得向外滚去,撞在墙壁上发出“砰”地一声大响,震得石屑溅落,全屋震动。黎山医隐嘿嘿一笑,阴沉的向石砥中床前逼来,青衣少女大吼一声,冲了过来,而石砥中这时怒吼一声,道:“你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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