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岸旁,古沛和老孩子首先跃下,二人合力把船首拖到沙滩上放妥,以免船随波飘去。
聂氏兄妹随后跃下,四人并肩向内陆行走。
方走出不远,老孩子突然神色一变,困惑地说:“奇怪,这岛上怎么会有野兽的气味?”
古沛被他一言提醒,猛想起琵琶老人虽然离岛他往,狼群却仍留在岛上,忆起那夜狼阵情形,不由毛发悚然。
聂燕玲见状,知他二人必有所觉,道:“古兄可是看出这岛上有何异状?”
古沛遂将所知说出。
众人深知狼性合群,兼又嗜杀成性,四人虽都有一身武功,可是狼数太多,遇上了也是麻烦,难保无虞,不由同感踌躇不前。
正欲回身返船,狼嗥之声四起,无可数计的青狼群已是漫山遍野,卷地而来。
聂燕玲虽也有一身武功,但究属女儿家,胆气较弱,生平又未曾见过此等阵仗,不觉面目失色。
古沛暗中计算了一下狼群奔驰的速度,知道无法在狼群袭来以前,赶回船上。
心中遂电光石火也似地下了一个决定,说:“边战边走,但切记不要分开,以免势单力孤,为狼群所乘。”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十数双牛牯大小的青狼,张牙舞爪,直扑上来。
古沛知道这些青狼均曾经琵琶老人加意训练,非一般野狼可比,爪牙上又蕴有奇毒,决不能让其近身。
陡奋起神威,双掌连扬,十来声惨叫过处,那十几只健狼就均已在这一击之下,毙命身亡。
古沛急呼:“走!”
四人同时转身向船头驰去。
走出没多远,四人就已陷身在狼阵之中。
聂氏兄妹长剑交织成两道光网,分护住左右两侧。
老孩子大袖连挥,虎虎的掌风也自凌厉有威,诸狼屡攻进扑,均不能欺近他身侧五尺之内。
古沛当先开道,掌劈指戳,狼皮虽然坚韧无比,也禁不住他这无坚不摧的雄浑内力,诛戮独多。
且战且走,眼见离船已不及三丈之时,聂燕玲倏然惊叫一声。
原来她方一剑刺入一只向她扑来的青狼腹中,尚未及拔出,另一只青狼就已悄无声息地对着她直扑而来。
她这时受了先前那只青狼的牵制,不但无法挥剑相拒,就是纵身闪避也非得立刻弃剑不可。
聂燕玲内力薄弱,如叫她赤手空拳对付青狼,何异于白白送死?
古沛骇然回视,见状大惊,急一掌劈开迎面而来的一头巨狼,翻身跃起,向聂燕玲身侧扑去。
一伸手,抓住扑向聂燕玲的那只青狼一双后爪,奋起神力向狼群中掷去,聂燕玲这才转危为安。
古沛急又转身向前开道,四人诛战的狼群何止百数,都溅得一身血迹,始勉力冲至船边。
古沛又回身一连劈出十余掌,把附近的狼群驱出三丈以外,让老孩子等三人从容登舟后,自己才飞跃上船首。
极目四望,只见岛上黑压压一片,狼群何止百数?不由心中一悚,暗道:“狼数恁多,如何戮战得完?”
正寻思间,一阵腥风倏然从身后袭来。
当下他不及细思,猛地回身一掌用力劈出,一声惨嗥过处,一只健狼已然中掌滚下船去。
古沛抹去额前冷汗,暗道:
“看样子狼群锲而不舍,船身虽高,仍难以阻止诸狼进袭,长此下去,人的精力究竟有限,到精力耗尽之时,岂不是要惨遭百狼分尸之苦?”
想到这里,正想回舱中去寻老孩子商量对策,狼嗥之声大起,狼群竟又对古沛等坐船发动攻势。
转瞬之间,已有十余只青狼跃上船来。
古沛一面发声惊告,一面飞身扑击。
老孩子等三人闻警也自出舱相助。
四人同心合力,顷刻间即已将首先登船的十余只群狼诛戮尽净,但同时却又有更多的狼跃登船面。
这一场苦战直持续到黄昏日落,船上船下狼尸堆积如山,狼群攻势渐自减弱,四人也自感到筋疲力尽,无能再战。
岛上的丛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奇异的竹哨声,狼群听了,立即停止攻势,在船外约五十丈处,静静地伏了下来。
老孩子谅疑地说:“奇怪,听那哨声,这狼群竟似有人在暗中指挥似的。”
古沛说:“我正也有此感觉,这些狼本是琵琶老人的,久经他训练,无故绝不会伤人,想必是有人在后驱使。”
聂燕玲说:“这人竟能够把万千狼群,收为己用,想必是个世外高人。”
聂燕荪道:“就他今日这驱狼伤人行径,我却认为他大概是个黑道中的魔头。”
古沛道:“管他是谁,我们且乘这个时候先休息一下,以恢复精力,免得稍时狼群若再进袭,无力应战。”
说着话,取出四颗裹腹丸来,一人一粒服下,各自盘坐运功。
已是月挂中天了,那狼群却仍无动静。
蓦地,竹哨之声连响,狼群纷纷起立,齐向船上蜂拥扑来。
这次狼群攻势,似已得了高明指教,有条不紊,完全不像先前那样蛮冲胡撞。
狼群的攻势越来越猛,前仰后继,丝毫不以死亡为意,四人渐渐应付维艰。
古沛连毙百余头青狼,渐感精力不继,掌力渐次减弱,不由心中一凛,猛然想起这几天来,自己劳累过度,又始终未曾好好休息过,体力减弱不少,老孩子等功力不如自己,形势恐更险恶。
急游目四望,见老孩子等果已进入险境。
尤其是聂燕玲,更被五六头青狼逼在船尾,如非船舵翼护,恐早就丧生在群狼爪牙之下了。
不由心中大急,怒吼一声,飞身跃起,悄向聂燕玲身侧,陡施“金佛罡”神力,双掌连环挥出。
禅宗神功,的确非凡,群狼纷纷倒毙。
古沛扯了扯聂燕玲衣襟,低喝一声:“走!”
二人同时跃起,落在舱顶之上,又招呼老孩子和聂燕荪同登其上,四人居高临下,易于施力,这才把局势大致稳住。
不觉东方已明,竹哨一声又起,群狼再度停止攻势,退出五十丈外。
古沛暗念长此相持下去,终有力尽之日,擒贼擒王,如能把暗中指挥群狼之人制住,群狼自可无虑,遂把心意说出,老孩子等甚表赞同,稍事休息后,古沛即轻身离船,向狼群阵中驰去。
到得狼阵之边,群狼立即警觉,可是古沛功力绝世,又岂是这些无知蠢兽所能阻截得住了。
一路上掌劈指戮,群狼当头披靡。
古沛虽也费了不少手脚,终被他冲出狼群之外。
越过几处丘峦,又穿过几座密林,到达了他上次遇见琵琶老人的那所庄院之前。
只见庄院四周整理得干干净净,不似无人居住的废屋,不由暗道一声:“看!果然有人在岛上居住,并暗中役使群狼。”
他艺高胆大,也不管庄院中住的究是什么人,就飞身跃起,越垣而入。
却见庄中静静的,又不似有人居住的样子,不由心中狐疑不已。
转过两道院落后,倏闻身后响起了一阵急遽的脚声,知道必是庄中人从外转来,慌忙将身藏好。
过了没多久,果见一个黑衣中年壮汉,急急地从外疾驰而入。
古沛只觉这壮汉一身打扮甚为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本想出手把他制住,继又转念道:
“看他的样子,武功并不怎么高明,想必不是什么首脑人物,不如跟在后面,探厂究竟,以免打草惊蛇。”
遂暂时隐忍不发,跟在壮汉后面,向内趋入。
又转过了两重院落,壮汉在一问精织的书斋前停下脚步,伸手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五下后,屋内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说:“进来!”
古沛听了心中不禁惊喜参半,暗道:“皇天有眼,这个老魔头终也逃不出我天网之外。”
猛一旋身,轻飘飘地落在屋脊之上,一个倒卷珠帘,从后窗向内窥视,这一看竟惊异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原来室内除了苍鹰叟和那壮汉以外,三独神君也赫然在座。
“船上的那男女四人是不是已经解决了?”苍鹰叟问。
壮汉恭谨地答道:
“那四人身手着实卓绝,群狼两次进扑,非但未能伤及他们毫发,反被他们先后伤毙了三千余头,如非群狼训练有素,恐早就溃散了。”
苍鹰叟面现惊容,恨恨地说:
“想不到这几个狗男女竟然如此辣手,看样子要想尽歼他们,我手下群狼恐是非要伤亡过半不可。”
“还有别的事没有?”苍鹰叟又问。
壮汉讷讷地答道:“刚才船上有一个年轻人突然下船,突出狼阵后,就不知去向,小的为此特来禀告。”
苍鹰叟听了不禁身子陡然一震,霍然起立,顺手打了壮汉一个大嘴巴,叱道:“蠢材,为什么不早点来禀告?”
壮汉裂着嘴,讷讷地说:“……他一出阵……我……我就急着赶来……”
三独神君突阴阴地说:“老黑鹰,这对你我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喜讯,你生什么气?”
苍鹰叟不解地说:“让他们跑掉了一个,怎还算是喜讯?”
三独神缓缓地说:“老黑鹰,且听我慢慢说,据我所知,四人中武功造诣当以天网少年那小狗最高,别的均不足畏。
依我之见,四个人里面除了天网少年以外,余人绝无此功力,能闯出狼阵之外,故留在船上的必是老孩子和姓聂的那两个小狗。
如若天网少年不离船,四人同心战力,我们倒是难以轻易得手,现在乘他们势分力弱之时,先命狼群进袭,把船上那三个解决了。
如此只剩下天网少年一人,就算他有通天本领,恐也难脱出你我二人合力,并数千青狼爪牙之下,岂不是莫大的喜讯?”
苍鹰叟听得点首不已,无不钦佩地说:“老独,你果然比我高明得多!”
在屋上的古沛却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来,暗道:“我离船时怎未计及此点,如非适巧听得奸谋,岂不是要遭他们各个击破。”
苍鹰叟道:“胡四,你现在立刻回去,命狼群发动攻势,我和神君稍迟即来。”
壮汉遵命退出,急急向外行去。
古沛知道苍鹰叟和三独神君必还有话要谈,本想窥听下去,倏念胡四如若回去,命群狼发动攻势,则以老孩子等三人之力,势难与抗,不如先把他制住再说。
轻轻地翻跃起,越过屋脊,只见胡四已然跨出了两重院落,慌忙足下加劲,飞驰面前,三五个起落后,就已赶到胡四身后。
胡四刚觉出身后风声有异,脑后一凉,已被古沛点中晕穴。
古沛冷笑一声,随手把胡四掷入厢房中,道:“你就先在这里睡睡吧。”
又翻身向后院驰去。
方到半途,却见苍鹰叟和三独神君已然并肩行出,且一边走一边喁喁低谈,似是在商量什么要事似的。
古沛倏地轻啸一声,身子闪电也似疾射而下,落在二人身前。
苍鹰叟和三独神君看清来人是谁后,不由同时面色大变,惊惧地向后退了一步。
古沛冷冷地说:“苍鹰、三独,想不到我竟会脱出狼阵之外吧?”
苍鹰叟一声不发,却疾步而前,伸手疾点古沛“巨阙”穴,显然地他是想把古沛立即毁在掌下。
古沛何等身手,焉会被他轻易点中,身子微微一侧,让开来势,左掌翻出,“擒龙缚蛟”,疾拿苍鹰叟脉门。
苍鹰叟只觉古沛变招奇速,且内力奇雄,掌指未到,那奇劲的招风即已拂得肌肤隐隐生痛,武功显已人化境,不由骇然变色。
一股劲风倏自古沛身侧急速袭来。
古沛侧步旋身,见是三独神君无声无息地出手偷袭,不由闷哼一声,嘴角上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他不闪不避,竟自如山杖影中欺身而入,伸手硬抓杖头。
三独神君怎敢让他抓住,慌忙顿腕收杖,飘身疾退,他这里刚刚闪避开去,苍鹰叟凌厉的掌力又已向古沛身后袭到。
三人一来一往,就在院中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斗。
古沛自从研习天龙禅功,造诣修为,增进何止数倍,二人虽是联手向攻,实也非他的对手。
但是古沛这几天来,疲累过甚,功力未免要打几分折扣,故此酣战良久,仍然是个平局。
百招过后,古沛渐感不耐。
苍鹰叟和三独神君久战无功,又见胡四去后,迄未发令,命群狼进袭,也渐自心烦气躁。
战况愈来愈烈,施出的招式也愈来愈险,只要有丝毫之差,立即有人要遭受到丧身之危。
古沛陡然大叱一声,发出天龙禅功,三独神君首当其冲,立即杖折身亡。
苍鹰叟直吓得肝胆俱裂,再也不敢恋战,急飞身奔逃。
古沛怎肯让他轻易逃生,穷追不舍。
二人一追一逃,转瞬之间,就已出了庄院。
苍鹰叟急急如丧家之犬,尽施平生功力,没命地直向岛后丛林奔去。
究是古沛技高一筹,身法也较快,苍鹰叟虽然遁逃在先,奔出百余丈后,仍被古沛追上。
苍鹰叟自知难以脱身,收起遁逃之念,陡一旋身,竟展开“苍鹰十八掌”向古沛全力扑击。
古沛武功虽说高出苍鹰叟多多,但苍鹰叟在武林中享誉多年,掌底下着实有几分真才实学,不是泛泛之辈可比。
且此时他又是拼出性命不要,竭力以赴,掌势更见凌厉,因此古沛也不敢大意,小心谨慎地见招拆招,全无轻敌之念。
战到分际,苍鹰叟一招用老,空门立现。
古沛遂乘机抢入,猛一伸手,紧紧扣住苍鹰叟曲池穴,苍鹰叟立觉周身酸麻,四肢无力,只得俯首就擒。
古沛本想把苍鹰叟立毙掌下,倏想起他和自己并洗、聂两家均有血海深仇,此时把他杀掉,自己固是畅快,他人却要失去报仇的机会,遂伸手点r他残穴,准备携回船上,见了聂氏兄妹后再作处理。
古沛挟着苍鹰叟回到庄院之中,又把胡四提出,解开穴道。
胡四一见连苍鹰叟也落在来人手中,自知万万不敌,叩首如捣蒜,道:“小侠,饶命!”
古沛看他这副脓包样子,不由暗骂一声:“好没出息的东西!”
表面上仍是和颜悦色地道:“你不要害怕,只要我问你的话都一一从实说出,我决不会难为你。”
胡四仍是连连叩首,卑恭曲膝地说:“只要相公垂问,小的知无不言。”
古沛道:“你和苍鹰叟是什么关系?他怎会跑到这岛上来?”
胡四道:“小的本在苗疆剪径为生,后被苍鹰收为手下。一年多以前,苍鹰叟突然匆匆从外返家,携着我到这岛上来,听说好像是要找一本什么秘录。
到得岛上后,最初几为狼群所困,幸亏小的早年在苗疆从一女巫习得驱兽术,将狼群降服,遂在岛上定居下来,但那本什么秘录却是始终未曾寻得。”
古沛点了点头,又问:“三独神君何时来到这岛上,他和你主人本是大敌,怎会化敌为友的?”
胡四说:“三独神君到这岛上并没有几天,和家主人初次相见时,几乎大动干戈,后来他把家主人引到岛后,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就和和气气地转来。”
古沛道:“我还有几个朋友,被狼群困在船上,你这就随我去,把狼群引开,好让他们下船。”
胡四应了声是,狼狈地爬r起来。
古沛伸手挟起苍鹰叟的身躯,却觉苍鹰叟胸前鼓鼓囊囊的,似是藏有东西,不由动了好奇心。
伸手取出解开,见是一张羊皮纸,上面绘了些花花绿绿的图案,端详有顷,仍是看不出名堂来。
倏然灵机一动,暗道:
“当年聂燕玲落入枯木教手中之时,听说她身上有一幅宝图,已被苍鹰叟先行夺走,莫非就是此图不成?”
走着,走着,不觉已经来到狼阵的边缘。
古沛遂命胡四吹起竹哨,把狼群引开。
老孩子等在船上初闻哨音,以为狼群又要蠢动,慌忙起身戒备,后见狼群不但不进攻,反而风掷残云也似,顷刻之间,就已退了个干干净净,知道古沛必已得手,始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狼群去后,古沛挟着苍鹰叟,跃登船首。
聂燕荪惊异地问:“你挟着的是谁?”
古沛含笑把苍鹰叟放在舱面之上,说:“你看是谁?”
聂燕荪这才看清楚,不由咬牙切齿地说:“濮老贼,想不到你也会有今日?”
依聂燕荪之见,本欲当场把苍鹰叟杀死祭灵,却被古沛制止说:
“他和洗兄有血海深仇,此刻把他杀死了,我们固是血仇得报,洗兄却是要抱恨终身了。”
聂燕荪寻思了一下,觉得古沛的话甚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古沛又取出宝图,递给聂燕玲,说:“这东西可是濮老贼从你身上抢去的?”
聂燕玲点头说道:“这本是洗家哥哥的东西,你先收在身边,俟见到洗家哥哥之后,你再还给他好了。”
旭日当空,照在碧波万顷的海面上,海风徐来,缓缓地推送着一点帆影,航向东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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