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大东京现在是一片死寂。附近的铁道和大马路上,没有任何车辆行驶的声昔。
又到了玩弄我那可爱的玩具的时候了。平常像躺在路旁不被别人注意的小石头的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恢复真正的我。
从现在开始,大东京是我的。
这栋公寓虽只住着几户人家,但恐怕没人晓得我的存在。这样渺小的我,现在要支配整个东京。
我只需用一根食指,便可唤来任何人。白天耶么冷漠的人们,也会被我的一根手指左右。
我那可爱的玩具今夜会帮我叫来什么样的人呢?
我随便拨了个号码。这个“随便”,正是令人着迷的地方。你不晓得会叫出什么样的人。或许是总理大臣,或许是会社的社长。或者是上班族、饭店守卫、妓女也说不定。
你无法预知什么样的人会出来。当然,对方也不晓得我是何许人。完全陌生的两人,在大都会的深夜,经由一条电话线而取得联系,这不是完全符合现代的人际关系吗?
寂寞、孤独是一种心灵的折磨,但对于一位年轻的女人来说,这种折磨更让人难以忍受。现在不同了,每当我感到孤独的时候,只要拨个电话,便可以和任何人谈话。由于不晓得对方是谁,你尽管海阔天空地想像。
自从玩起电话游戏后,我不再感觉孤独,每天便只巴望着深夜的到临。白天,周遭太吵了,无法发挥这项游戏的魔力。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进行“只有两人之间的秘密关系”。
有些人被迫从暖和的被窝中起身接无名电话会很愤怒,但我不在乎。他们或许正在床上享受性的狂宴,或许正睡得香甜。
有人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而你却自个儿沉溺在性的愉悦里,或甜蜜的梦乡中,这未免太自私了吧?我会对愤怒的人说:“活该!”然后挂断,另外再拨个号码,寻找不会愤怒的人。
东京这个都市,什么人都有。有些人半夜三更接到了无名电话,居然高兴地说:“我们来电话性交吧!”
我没想到通过电话也可以性交。那时候,虽然吓了一跳,但是照对方的话做了一遍后,竟然真可以产生快感。
每次拨电话时都胡乱拨个号码,但是有一次却凑巧拨给上次电话性交的那个人,对方以为我忘不了上回的滋味,才又找他,便要求来真的。
我赶紧把电话挂断。要是真与对方见了面,我发明的这套游戏就会丧失魔力。
这套游戏神奇的地方便是在于不与对方实体接触。一旦接触,梦幻便成空。只能隔着,远远地,看不见对方,凭着声音互相舔舐伤口。
我绝不愿丧失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神奇游戏。因此,同样一个人我不打两次电话。但是手指这个东西,似乎有它的习惯,虽然每次都是随便拨,有时却会拨到同样的号码。
所以每当我发觉对方的声音似曾听过的,便立刻将电话挂断。
今夜又到了万籁俱寂的时候,我拿起电话。
40l——l677,当然,这个号码是随着指头胡拨的。线接通了,只要听声音便晓得接通与否。
这时候的紧张与兴奋真是难以言喻。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出来呢?他?或者她?现在在做什么?奔放的想像更加速了心脏的跳动。
难道睡着了吗?
铃声响了一阵子,对方没来接电话,心中不免怀疑。有人或许会以为深夜时接电话的速度应比白天慢,其实恰好相反。
对方若还没睡,接电话的速度会比白天快。即使上了床,由于近来很多人把电话装在床边,也会立即反应。就算电话离得远,因为深夜的电话铃声特别响亮,也会很快跑来接听。
如果响了10次以上,还没人接,依我判断,不是没有人在家,便是正在做爱的高xdx潮。
现在拨的这个电话也响了l0次,没有任何动静,正想放弃,将电话挂掉时,响声停止了。
对方总算来了。我正要说话,突然——
“救命!”电话里传来女性的喊叫声。
我被突发的状况吓住了,只是呆呆地将听话筒贴在耳旁。
“救命!我要被杀了!”
除了这句话,我还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正心里问自己,咯裆一声,电话被切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因对方恼怒半夜三更打来的电话,而故意恶作剧?
这种例子并不是没有过。但是刚才的电话未免太过逼真了。
那种走投无路的呼吸声,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似的求救声,以及电话被重重挂断的声音,这些都是恶作剧吗?
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
我感到心里传来的战栗。就是现在,东京的某个地方正在进行着谋杀。不,已经被杀了也说不定。
而晓得这件事的,除了凶手之外,就只有我。
旁人的生死又与自己何干?
我找个理由想忘掉这件事,但一颗心却直在这件事上打转。
一想到此刻有人将被杀,而且对方曾向我求救,我便静不下心来玩电话游戏了。
想另外拨个电话号码,但拨了一半手指梗停住。
就算那是恶作剧,好歹再打一次看看。
401-1677,刚刚拨的电话号码还记得很清楚。我决定再打一次,于是拿起电话便拨。然而,这回却没人接。
响了20多声后,我将电话切断,再重复拨一遍。仍旧没人接。
刚才响了l1下后,便出现女人的求救。号码也肯定没有记错。而现在却没人接,莫非女人已被杀了?
莫非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女人被杀,而凶手逃之夭夭了?
对了!拨电话查号台问问看。
我灵机一动,便拨104。
“我们无法从电话号码查电话的拥有者。”
查号台小姐以职业性的口气回答。
“是法律或者什么不允许吗?”
“电信局没有以号码排列的电话簿,所以无从查起。”
“假如,我是说假如,与犯罪有关的事,想请你们查一查,也不行吗?”
“如果警方有特别的要求,电信局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
“这个恕难奉告。”
说完话,对方又补充一句:
“好了吗?如果不是要查号码,我要切断了。”
104既然行不通,我便想到通知警察。但是这却很麻烦。
警察一定会问我的姓名、身份之类的,还会问为什么打电话到陌生人处,我知道的电话号码中没有一个与刚才拨的类似,因此也无法辩称是打错电话了。
弄得不好,以后我别想再玩电话游戏了。
那么,不告诉警察姓名、身份如何呢?不过,据说警察有侦测仪器,可以查出打电话者的号码,而且也会把我的声音完全录下来。
我不愿为别人冒这个险,于是决定忘掉算了,跟着,就钻进冷冰冰的被窝。
可我连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也不知在床上翻来覆去多久,夜色已渐白。第上一班电车驶过附近的街道,震动传到了枕头。
我必须起床的时间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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