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之错,往往错在一“亲”字。何以出现用人唯亲?因用人者把事业视为一已之私,认为亲者既了解又信得过,他对已忠,而疏者即便是有才干,因信不过故不任用。其实,亲者未必忠,有些善于奉迎阿谀之徒,用花言巧语取得其主信任,如有变故,马上翻脸,另投新主。且这些人善于看风转舵,唯主人的脸色办事,明知有错也不说,如所办之事有利可图,就把错误扩大化,弄得一塌糊涂。东汉王朝之所以衰亡,三国出现的一些失误,都与用人唯亲有关。
汉灵帝用十常侍乱了天下
《三国演义》一开头便指出东汉末年致乱之由:”桓帝禁锢善类,崇信宦官。及桓帝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佐。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谋杀之,机事不密,反为所害。中涓自此益横。””
张让、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十人朋比为奸,号为 ‘十常侍’。帝尊信张让,呼为“阿父’。朝政日非,以致天下 人心思乱,盗贼蜂起。”话虽不多,却概括了东汉末年的政治斗争状况。显然,天下之所以大乱,是由于汉灵帝宠信十常侍之故。
在桓、灵二帝统治时期,士族官僚集团与宦官集团展开激烈的斗争,而每次都以士族官僚集团失败告终。经过二次党锢之祸,士族官僚集团势力大为削弱,宦官集团权力达到了最高峰。汉灵帝竟尊称张让为“阿父”,其对宦官之宠敬可想而见。为什么汉灵帝如此信任宦官?由于政治腐败,人民遭殃,被迫纷纷起义,鲠直之臣议论朝政,想有所改革,以挽狂澜之于既倒,汉灵帝不仅不听,却认为这是造反,对士族更加不信任。他以为只有宦官才是“心腹”,所以事事听从”阿父”张让等的话;而他的这些“心腹”都是以媚上利己为业,只要能取悦上意,坏事也说成好事,闹出乱子又瞒着他。
对于进谏者,不是驱逐,就是杀头。首先向汉灵帝提出忠言的是议郎蔡邕。
他借灾异为辞,上疏指出“灾异”乃“妇寺干政所致”。所谓“妇”是指外戚,“寺”是指宦官。看了这一奏章,汉灵帝毫无悔悟,反听宦官以他事陷邕于罪,放归田里。谏议大夫刘陶向他揭露宦官的罪恶说,“四方盗贼并起,侵掠州郡,其祸皆由十常侍卖官害民、欺君罔上。朝廷正人皆去,祸在目前矣!”他听了大动肝火,对陶说:”汝家亦有近侍之人,何独不容朕耶?”
呼武士推出斩之。司徒陈耽为救陶,以头撞阶而谏,指陈十常侍的罪恶。他命牵出,与刘陶皆下狱,并纵容十常侍于狱中谋杀之。
汉灵帝为什么对别人揭发十常侍的罪恶恼怒异常?这是因为十常待所干的祸国殃民罪行,都是在他授意或纵容下酿成的。汉灵帝为满足自己的穷奢极侈,便授意宦官去设法捞钱,宦官们也就趁机上下其手,从中大捞一把。
他们的私囊是无底的,所以其捞钱花样也就日益翻新出奇。宦宫认为卖官捞钱最易、最快、最多,便索性开了一个叫做西园的官员交易所。标出各种官价公开卖官。地方官油水多,其官价也就比朝官高得多,而地方官所在州郡肥瘦不等,乃采取投标的办法,谁肯出高价谁就走马上任。还允许欠帐,但限期加倍交还。为增加卖官名额,卖出一官不久,又卖出一官去接任,有的州郡官一月内替换几次。买官的怕任职不长,为回本赚利,一到任就拼命掠夺。仅是卖官所得还赚捞得不多,又用各种名义,向州郡摊派,勒索财物,而负担最后还是落在人民头上。为保存全家性命,穷苦人家只好把存下的一点谷子也卖掉上缴,因而出现了“寒不敢衣,饥不敢食”的惨状。人民在活不下去的情况下,铤而走险,终于爆发了黄巾大起义,敲响了东汉王朝的丧钟。
汉廷用国舅何进送了江山
《三国演义》引诗一首对何进的评价是:“汉室倾危天数尽,无谋何进作三公。几番不听忠臣谏,难免宫中受剑锋。”这位无谋何进何人?他原是个屠户人家,本是不学无术,因妹妹被选入宫为贵人,生皇子刘辩,遂立为皇后。进由是得任大将军之职。为谋杀宦官十常侍,他召外兵入京,因其谋外泄,反被宦官所杀。何进被宦官十常待所杀,并非其力不敌,而是因其愚不可及。人们做错事,会接受教训,而何进却恰恰相反。他干了蠢事,仍自以为明智,于是,一错再错,终于铸成大错。灵帝逝世后,灵帝生母董太后与中常侍蹇硕密谋杀何进立皇子协为帝。何进闻讯,当然不肯罢休,因太子刘辩是其妹妹何太后所生,便率御林军五千人入内殿,扶立刘辩即皇帝位,派袁绍入宫收拾蹇硕。硕慌忙走入御花园,花阴下为中常侍郭胜所杀。硕所领禁军,尽皆归顺。这说明宦官并非铁板一块,正确处理之法,应区分首恶、附从和立功者,惩恶扬善,而何进计不出此,竟听袁绍之言,欲“乘势尽杀之”,把所有的宦官推到自己的对立面。这是一错。由于何进欲杀尽宦官,中常侍张让等便劝何太后垂帘听政,重用自己派系的人,以策划宫廷政变。
这时,宦官已与何进势不两立,但何进在消灭董太后的势力之后,却因何太后的庇护而宽容十常侍。这是再错。后又听从袁绍的错误主张:“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尽诛阉竖。”并认为“此计大妙!”主簿陈琳反对说:
“若欲诛宦官,如鼓洪炉燎毛发耳。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 却反外檄大臣,临犯京阙,英雄聚会,各怀一心: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生乱矣。”陈琳的意见是正确的,何进却轻蔑他说:“此懦夫之见也!”乃派使赍诏召外兵进京以除宦官,终于铸成大错,导致天下大乱,加速了东汉王朝的灭亡。要诛杀敌手,不是密谋策划,迅速行动,而是大肆宣扬,迟迟不动手,使敌人能充分准备,从容反扑,何进的失败是势所必然的。及知董卓等率兵到,张让等先伏刀斧手五十人于长乐宫嘉德门内,并假手何太后召何进入官,以便杀之。何进得召便行。曹操说,“先召十常侍待出,然后可入。”进笑说:”此小儿之见也。吾掌天下兵权,十常侍敢待如何?”便昂然独自进宫。他一入嘉德门,便彼砍为两段。双方密锣紧鼓,杀戒已开,何进还独自进宫,世间之愚莫过于此。
这时奉诏进京的董卓早已屯兵于洛阳近处,他为何不立即进京?因他懂得:凡除君侧之奸,贵密贵速,但他偏不密不速。他一到洛阳近处便按兵不动,同时故意上表泄露入洛阳是为除宦官 之事,好使宦官张让等与何进拼命,造成内乱。及何进被杀,他便乘乱入朝,垄断朝政。此人虽早有“不臣之心”,因恐群臣不服,故不敢马上篡位。他先扶立汉献帝作为傀儡,以任其所为;接着收买士族,封官加爵以收人望,如重用蔡邕,一月之间三迁其官,拜为侍中。由此,董卓把朝政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实际上成为当时的最高统治者。
在封建社会里,血缘关系盛行,一些人因家中有人被选入宫,或得当贵人,或得当皇后,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人都成新贵,因是国戚而得到信任,掌握大权,不管他是胸无点墨,十足草包。因此,不知误了多少国家大事。何进以一屠户而成为一国的大将军,便是一例。由于何进无谋引外兵入京,不只他自己被宦官所杀,汉廷大权也就落入董卓的手里,从此东汉王朝名存实亡。
董卓用吕布搬了脑袋
请先看吕布的外表:“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 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这位无敌将军确是威风凛凛,一表堂堂!他的外表多美,谁又想到他灵魂深处的肮脏;董卓因其勇冠三军认为义子,他又哪里料到这位义子搬了自己的脑袋。
董卓入京夺取军政大权后,在温明园召集百官,议废帝刘辩,另立新帝陈留王。诸官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带兵前来勤王的 荆州刺史丁原坚决反对 说:“天子乃先帝嫡子,初无过失,何得 妄议废立!汝欲为篡逆耶?”卓怒叱说:“顺我者生逆我者 死!”遂掣佩剑欲斩丁原。谋士李儒见丁原背 后吕布怒目而视,他知此人武艺非凡,急忙劝止。众官也劝解丁原,丁原愤然上马 而去,次日,双方对阵,吕布挺朝飞马直杀过来,丁原率军掩 杀。
卓兵大败,退三十里下寨,聚众商议。卓说:”吾视吕布非 常人也。吾若 得此人,何虑天下哉!”帐下虎贲中郎将李肃说:“主公勿忧。某与吕布同乡,知其勇而无谋,见利忘义。某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吕布拱手来降,可乎?”
卓大喜,乃派李肃赍礼 去说吕布。吕布因见董卓势大,又被名马、金珠玉 带所收买,便杀义父丁原来投靠董卓。他一见董卓便下拜说:“公若不弃,布请拜为义父。”刚杀了旧义父,又迫不及待地认新义父,吕布为人确如李肃所说”见利忘义”。只要有利可图,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董卓以为有了吕布这个”非常人”,“何虑天下”,且今又认为义子,必死心塌地事义父,从此,视吕布为“心腹”,使其警卫左右,认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大凡以利相交的,也必因利而相绝。吕布认丁原做义父,只是为图利——我靠山以便向上爬,所以吕布对了原毫无父子感情可言。及见掌握朝政大权的董卓,投靠之大可飞黄腾达,比依赖丁原其利更大,因此,杀旧义父认新义父,对于“见利忘义”的吕布来说,并非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而在历史上,弃旧主 的人,往往因利之故,这非吕布一人如此。董卓之愚在于不懂得这个道理。
既然,吕布因利能杀旧义父,也可以因更大的利而宰新义父,而董卓竟以为义儿吕布捍卫左右便可“高枕无忧”,这便是他的悲剧之所在。司徒王允也和李肃一样,看透了吕布的灵魂深处——“见利忘义”,于是巧施“连环计”,昌布为了和董卓争夺美人貂蝉,便把董卓宰了。董卓是个刮民脂膏、杀人放火的封建统治者。他被吕布所杀后,王允将其尸首号令通衢,“百姓过者,莫不手掷其头,足践其尸”,可见人民恨之入骨,故其死也宜。不过,董卓用吕布也给人们提供一个教训:对于”见利忘义”之徒,要千万当心!
这事也从反面说明一个道理:上下之间,要有共同的理想,有共同的目标,才能共同奋斗,至死不渝。刘、关、张“桃园结义”,誓“上报国家,下安黎民”,任何利诱都不能改变其初志,故能同心同德,同生同死。孔明因和刘备都有复兴汉室、统一天下的壮志,不图私人之利,故能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与因利而交、因利而绝的吕布之流相比,真是伟大与渺小,美善与丑恶,泾渭分明。
曹操用夏侯渊掉了汉中
夏侯渊是曹操的同族兄弟。一姓曹一姓夏侯何以说是同族兄 弟?因曹 操父亲曹嵩原是夏侯氏之子,过房与中常侍曹腾为养子,故曹操与夏侯渊同族。所以,夏侯渊得到曹操的信任,他取得汉中后,便委任夏侯渊驻兵镇守,曹操占汉中时,西川百姓一日数惊,担心操兵入川,司马懿劝曹操乘胜取蜀,曹操叹说:“‘人若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耶?”因他被蜀道山川险峻震慑,不敢贸然入川,汉中是西蜀的咽喉,如能守住汉中,对西川刘备是个巨大的威胁,一时不能取蜀,以后可取之。而曹操委任镇守汉中的夏侯渊是一勇之夫,使之冲锋陷阵则可,使之驻守汉中则非其力所能胜任。因他远非刘备的敌手。
可是,智如曹操,却缺乏知渊之明,竟因兄弟之情而信任之。刘备兴 兵取汉中,屡战屡胜,夏侯渊坚守定军山不出战,并派人向操告急,操乃起兵进驻南郑。操认为:“若不出战,是示懦也。”并作手书与之说,”吾今屯大军于南郑,欲观卿之 ‘妙才’,勿辱二字可也。”在操的鼓励下,当黄 忠兵临山下时,夏侯渊决定出战。张郃劝他说:“黄忠谋勇兼备,况有法正相助,不可轻敌。此间山路险峻,只宜坚守。”他也不听,便分军来围黄忠所占领的山头,结果被黄忠所杀。黄忠乘胜夺取定军山。由于曹操的“妙才”
被杀,战略要地定军山失陷,曹操虽率大军来战,也无能为力,终于失掉了汉中。曹操身边多名将,如非因亲用夏侯渊而用其他名将,汉中也许不至于失落。
不过,用人唯亲并非曹操一人如此,封建统治者大都如此。出于用人的策略,有的在一定时期也能用贤,而最终还是用人唯亲。因为封建统治者总是把天下视为一家之私,故都想用亲属或亲信来控制国权,以巩固其封建统治。昔楚汉相争,项羽就非亲莫信,他所重用的人不是项氏族人即妻室亲人,连一外姓的范增也不能用。用人唯亲是其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刘邦在与项羽争天下时,也能采取“五湖四海”的用人政策,故得到韩信、英布、彭越等拼力相助,开创了西汉基业。但他得天下后,狡兔死,走狗烹。”外姓王还不是一个个破除掉,另封刘氏的人为王。他还立下约:今后“非刘氏莫王”。
可是,他所封的刘姓王却不能帮他安邦治国,后来还不是酿成“七王之乱”。
这一方面说明,用人唯亲是封建统治者的本质体现;另一方面也说明,用人唯亲是不足取的。
曹操之失汉中,不正也是失在用人唯亲上么。
刘备用关羽失了荆州
孔明入川前向关羽交割印绶。孔明问:“倘曹操引兵来到,当之如何?”
关羽说:“以力拒之。”孔明又问:”倘曹操、孙权齐起兵来,如之奈何?”
关羽答:“分兵拒之。”孔明说:“若如此,荆州危矣。吾有八个字,将军牢记,可保荆州。”关羽问:“哪八个字?“孔明说:“北拒曹操,东和孙权。”关羽说:“军师之言,当铭肺腑。”“外结孙权”以拒曹操,是孔明未出草庐前为刘备制定的战略决策——“隆中对”的重要内容之一,因关羽接任镇守的荆州是处于曹、孙夹缝之间,故特重申之。关羽并不理解这一决策关系到荆州的存亡,也没有把“军师之言,铭之肺腑”,而是恃己之勇,想用两个拳头一齐出击,既北代曹操,又东得罪于孙权。因此在曹、孙夹击下,他只能走麦城,兵败身亡,失了荆州。
关羽英勇绝伦,被称“万人敌”。他温酒斩华雄,万众中刺颜良,三通鼓斩蔡阳,英名闻遐迩。但他刚愎自用,缺乏战略眼光。“北拒曹操”既是蜀国的既定决策,“东和孙权”是必然之理,而关羽却计不出此。孙权原想求关羽女配其子,两相结好,并力破曹,乃派诸葛瑾去荆州求婚。关羽大怒说:“吾虎女安肯嫁犬子乎?”遂唤左右逐出。关羽奉令取樊城,请权出兵相助,权许之但迟迟不出兵。关羽对来使破口大骂说:“貉子敢尔,如使樊城拔,吾不能灭汝邪!”关羽屡次蔑视孙权,权深恨之。他“水淹七军”,斩庞德,擒于禁,威震华夏,操议迁都以避之。这时,如果能争取孙权的支援,局势将对蜀、吴大利,可是因他和孙权的矛盾甚深,操才能乘二人有隙,遣使以割地相封请孙权夹击关羽。孙权乃潜师密发袭荆州。事前,权用陆逊代吕蒙,以麻痹关羽。陆逊抓住关羽骄做自大、喜戴“高帽”的特点,遣使赍书卑辞奉承他。关羽轻蔑地对来使说:“仲谋见识短浅,用此孺子为将。”
便撤荆州的大半兵赴樊城听调,无复有忧江东之意,使吕蒙得以“白衣渡江”,袭取了荆州。荆州既失,已无后援,关羽孤军深入,经不起曹、孙两军前后夹击,便陷入既不能战又不能守的绝境。显然,荆州之失,是因关羽刚愎自用,违背了孔明的”八字”方针。
命孔明入蜀支援,令关羽守荆州,是刘备所决定。因此,荆州之失,当与刘备有关。当时刘备尚未得西蜀,荆州不仅是他图天下的战略要地,且是其唯一的根据地,荆州的安危对刘备集团关系甚大。入蜀支援,派关羽也行,何以派孔明?镇守荆州的重任,为何不委之智多谋深的孔明,而托于刚愎自甩的关羽?这里有个信任问题。对此,王夫之早有议论。他说:“先主之入蜀也,率武侯、张、赵以行,而留羽守江陵,以羽之可信而有勇。”刘备之信关羽,是因“以同起之恩私,矜其勇而见可任。”刘备虽也信孔明而不让他镇守荆州。是因“疑武侯之交固于吴,而不足快己之志也。”王夫之指出:
“先主之信武侯也,不如其信羽,明矣。”故“失岂在羽哉?先主自贻之矣”。 (《读通鉴论》)王夫之的意见是正确的,荆州之失在于刘备错用了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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