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
当年关云长训弟的所在!
他弃封侯,保皇嫂,闯五关,斩六将,到达古城!
猛张飞却高踞城楼,不认盟兄,怒发冲冠,助鼓三通!
三通鼓响,关夫子抖起杀人意,却暗伤英雄心!
施刀计展,老蔡阳头落埃尘!
张三爷知错,马前谢罪!
关夫子垂泪,城下训弟!
三国事,使古城名扬千古。
兄弟会,令世人同感义气!
但是现在变了!
蒙古兵相距已近,城内外一片逃声!
东大街的“双狮子”葛府,此时也在忙着应变!
虽说是在应变,但葛府上下却十分沉着!
箱、柜等物,早已包扎妥当!
后院里,停放着六辆骡轿车!老家人葛与的独子葛自强,紧守在后门里,看样子葛家是要由后门弃家逃难。
葛府的主人葛乐山,这时正独自坐在大厅中。
他时而皱眉,时而喟吁,心事重重!
这是深夜,葛府虽是深宅大院,但却仍然能够听到街头巷尾车辚辚,人呼喝,等等的噪杂声音!
城门是关了,逃难的百姓却都等不及天明,趁夜在城门口排下了长龙队,只待城门一开,就拥出城去!
轮更值夜的更夫,早就逃没了影子,古城已有三天投人值更了,那位平日不可一世的县太爷,五天没露面了!
铜壶滴漏,时正三更!葛乐山这时站起,扬声向厅外喊道:“葛兴!葛兴!”葛兴,五十多了,但粗壮得有如一条牛!他闻声而进,道:“老爷,敢是时候到了?”说着他目光一瞥那滴漏的铜壶,又低声道:“该动手了?”
葛乐山点点头,也低低地说道:“接应我们的人,至今没到,这些东西未来或许能有大用,不容沦于敌手,只好先封在后园里!”葛兴道:“小的去准备火!”葛乐山道:“别的呢?”
葛兴道:“全齐了!”葛乐山挥手道:“好,快弄,省得大奶奶知道又罗嗦没完!”葛兴应声而退,他出厅门,正好有人进门,两下里几乎撞上!葛兴急忙往旁一闪,道:“太少爷,您跑什么呀?”
大少爷葛伯君,今年八岁,有神童之誉,年纪虽轻,却十分懂事,葛兴躲他,他也闪躲葛兴,道:“你是慌的什么?”葛兴道:“老爷有吩咐……”话没说完,葛伯君已接口道:“我正要找爸。”
说着一跳进了大厅,奔向葛乐山面前。
葛兴最喜爱这位大少爷,摇摇头,一笑而去。葛乐山这时双手几爱子抱坐膝上,道:“天一亮就要走,三更半夜的不睡,乱跑什么?”
话是训斥,人可带着笑。葛伯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闪,道:“爸,我来要那尊“白玉佛”!”葛乐山双眉一皱,道:“胡闹,这是什么时候,还要玉佛玩!”葛乐山啊了一声,道:“不是玩,是要带着。”
葛伯君道:“带着,带着上路?”
“嗯,阿姨说爸要把那些值钱的东西,都封起来,白玉佛是我最喜欢的,我要带着他走!”葛乐山看看爱子,爱子脸上挂着纯稚的希求色,葛乐山有些不忍了,沉思刹那之后,道:“好,跟爸来。”
放落爱子,手牵手向后面花园而去!走着的时候,葛乐山问爱子道:“你阿姨还说了些什么?”
伯君道:“阿姨好像在劝妈妈,说什么财宝身外物喽,又是什么路上不平静啦,后来总算把妈说愿意了……”乐山嗯了一声,接口道:“所以就叫你来要那白玉佛?”伯君道:乐山指着那凹进去的秘密开门,道:“孩子你好好的记住,这凹进去的地方,像朵“梅花”,只要记住这个,再找将来就非常容易了!”
伯君口中嗯着,注意着,乐山的话已深印在他脑海中。乐山这时一拉伯君的手,又道:“跟爸进去!”
伯君霎着眼,他没有想到,假山里面还有房子。
里面,有间石室,宽广有三丈见方,一人多高,是用巨石所建,石与石之兴的缝隙,闪着奇特的光辉!乐山正色指着那奇特的光辉道:“那是纯银化汁灌缝才有这种光彩,这间石室,可说是个固若金汤,不明内情的人,休想找到!你来的正好,这也许是天意要爸把进出这石室的方法告诉你,等有朝一日,要作大事需大量金钱时,你可以来取。”伯君道:乐山道:“爸,什么是大事?”
伯君道;“一件事作了之后,能使多数的人有利益,对任何人无伤害,就是大事,不过爸所指的大事,还不止此!”
乐山道:“是什么呀?”
伯君道:“现在来不及告诉你了,等路上问你阿姨吧。”
乐山笑道:“妈刚才说要爸、弟弟妹妹和我,坐一辆车。”
伯君道:“你却想跟阿姨坐另一辆车,对吧?”
乐山笑了,道:“对,路上阿姨可以讲故事给我听。”
伯君高兴了,道:“好,等一会儿我和你妈说。”
乐山点点头,道:“爸,一定哟!”
伯君道:“只要你乖,爸就一定对你妈讲。”
说着小眼睛扫向石室的各个角落,道:“我当然乖。”
乐山沉重的说道:“爸,这里面东西好多呀!”
伯君要着眼,没开口,乐山又道:“孙子,我们家是一省的首富,传已三代,三代中所收藏的珍宝、古董、金银,如今都在这间石室之内!”
伯君想都不想,道:“孩子,你可知道爸为什么要封起这些东西来吗?”话声一落又起,道:“阿姨说过,不能留给敌人!”
“爸,谁是我们的敌人呀?敌人又是什么呀?”
乐山抚摸着伯君的头顶,道:“孩子,强占我们山庄田产的,就是敌人,亡我们国家,赶我们离乡逃亡的,就是敌人!”伯君似懂非懂地说道:“阿姨说,金兵和蒙古兵都是我们的敌人!”乐山道:“不错!”伯君把小脸一正道:“等我长大了,非问问他们为什么欺侮我们不可!”乐山若笑一声,道:“有志气!”声调一变,又道:“孩子,玉佛在那古鼎旁边,去拿吧。”
伯君早就看到他心爱的玉佛了,立即上前拿到了手中,乐山道:“回去吗,玉佛请你阿姨收好!”伯君嗯了一声,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似又回身的道:“爸,万一我们走了,这间石间屋子被人家发现,把东西都取走了。可又怎么办呢?”乐山看了爱子一眼,道:“那是命了!”
伯君不懂,道:“命?什么是命?”乐山道:“孩子你听我说,天下不论是什么东西,都有它“宿命”注定的主人,这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能强求!譬如这间石屋里的一切珍宝,想想看,几千年来,它们有过多少主人呢,恐怕你数也数不过来!孩子记住,天下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世界上永久保有一样东西的,就以这满屋珍宝来说,我们不过是它目下的主人而已!再经过数十年,谁又知道那个是它们的主人呢?也许是你!也许是别姓人家,也许是蒙古兵……”
伯君虽不甚解这个道理,但已领悟了些许,道:“爸说的自然对,不过我决不叫蒙古兵作它们的主人!”乐山无法再向爱子解说清楚,却想起了传说中的一则故事,于是手抚着爱子的小脸,道:“你放心,蒙古兵狂杀狠毒,天命不会使他们作这些珍宝主人的。”伯君却道:“我们走了,他们来了,他们要是发现这间屋子呢?”
乐山道:“他们若不是宿命中这些珍宝主人的话,当发现这间屋子之后,看到的会是清水,而非珍宝!”伯君信了,拍手道:“对了对了,阿姨说过一个‘坏小子’的故事,就是这样,明明是缶缶银子,他看来就变成了水!”
乐山闻言不言暗自感伤,孩童的心是纯洁如同一张白纸,教他什么,他就信而学些什么!
今后,山河沉沦下,亿万黄帝子孙,稚童幼儿,势将被迫接受敌人的教化和一切,这样他年……他年……
乐山不敢再想下去了,那是多么悲惨的一幅画面,一种结果,子不识其父,兄不认其弟,有朝各为心志,疆场血刃相向惊心之下,乐山又自己安慰自己的想着——
“不会的,就算敌人有这企图,这忆稚童幼儿的尊长亲丁,也会悄悄告诉他们,祖莹在地,先朝诺事!”伯君突然看到父亲失神沉思,不由喊道:“爸,你想什么事呀?”
一声爸,唤回了乐山的驰神,笑道:“没想什么,你快回前面去吧,顺便招呼一声葛兴,叫他快点来,爸还有很多事情要料理呢!”
伯君答应一声,抱着五佛转身就跑l乐山嘱咐道:“伯儿小心,别摔破了!”伯君口中应着,人却依然没有停下!突然,石屋个假山内,有个陌生的口音接话道:“葛将军放心吧,这玉佛我不容它摔破的!”
话声中,伯君已和这人对了脸,这人伸手抓向伯君的手腕,目中射出得意的光芒,嘴角轻斜,冷冷地哼着!
伯群蓦见有人拦阻,并抓了过来,身形竟然猛地停住,小腰一撑,玉佛交给了左手,右手食指已扬了起来!乐山这时却沉声喝道:“伯儿大胆,还不站好别动!”
突然现身的这人,黄焦焦的一张脸,左颊有处刀疤,目光闪闪如同鸥鹰,四旬年纪,一身劲装!
伯君因为父亲出声喝斥,不敢不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那人却嘿嘿冷笑了两声,立即夺取伯君手中的五佛!伯君急了,动不敢动,不由喊道:“爸,我可不让这小……”乐山飞快的接口对那人道:“朋友暂请手下留情,犬子不得我的吩咐,是不会走的,朋友若想要这玉佛,大可不必动强!”
那人鹞眼溜溜的一转道:“好,葛将军请招呼令郎退回去!”乐山一笑,道:“朋友,你看这满室珍宝,那一件也不比小儿所爱的这尊玉佛差,何不高抬贵手,就给小儿留下这尊玉佛?”那人想了想,奸笑一声道:“可以,不过他还是不能出去!”乐山哦了一声道:“为什么?”
那人道:“葛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我怎能容令郎退出此室呢!”乐山恍然道:“哦,朋友是怕犬子报信……”那人接口道:“我没什么好伯的,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乐山道:“其实寒家再没有懂得武技的人,报信何用?”话锋一顿,接着又:“朋友贵姓,来意为何?”
那人道:“葛将军当年是以中原武林大侠之尊,投效宋朝的,当不会不知“大汉三雕”之名,我行三人称“展翅雕”毛顺南的便是!”
乐山轻嗯一声,道:“令兄“金眼雕”和“银羽雕”怎不进来?”毛顺南一笑道:葛将军可是在探听我两个哥哥的下落?”
乐山淡然一笑,道:“在下归林已久,请别这样称呼,至于谈及令兄,是因为听人传言,三雕相助元兵,”毛顺南道:“若是如此,葛将军,不,葛大侠就不必心急了,家兄们此刻正相陪‘大将军’飞骑而来,明日午前就会到此!”
葛乐山摇头道:“三侠何必骗我,若只三侠一个人的话,怎敢来到寒舍?”
毛顺南嘿嘿一笑道:“葛大侠不要动气,‘乾坤奇侠’的名字,还唬不住我毛老三,双狮府不是龙潭虎穴,三爷一人照样敢来!”乐山一笑道:“说的是,那么请问来意?”毛顺南道:“大将军爱才如命,听说此地双狮葛府的主人是你“乾坤奇侠”,所以密令我毛老三先来相会,有所进言!”
乐山道:“请讲!”毛顺南道:“大将军说,葛大侠若能接纳‘大汗’封爵,非但家业可保无损,古城百姓亦可避免身遭屠杀!”乐山道:“不呢?”毛顺南阴阴地一笑道:“葛大侠,怕很难拒绝吧!”乐山道:“难或易请让我葛乐山判断!”
毛顺南再次明阴地一笑,道:“大将军既然让渝令我来,也就给了我全权,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必须要确定的已覆带回去!”乐山道:“你的意思我懂!”
毛顺南道:“我相信葛大侠会懂的,所以再讲葛大侠考虑!”乐山道:“什么时候答覆?”毛顺南道:“自然是现在了!”乐山一笑,道:“我相信你随然必然带着厉害的东西!”
毛顺南嘿嘿一笑,探手囊中,迅即取出一物,一扬手掌道:“葛大侠料事如神,我来时,蒙大将军亲自赏赐了‘大汗’射雕的三粒神弹,葛大侠自然知道,这神弹……”
乐山额首道:“我知道,这是“霹雷火弹”!”毛顺南一笑,道:“正是!”乐山也一笑道:“若是我仍然拒绝,大概你就要用这三粒火弹,炸毁此室,使我父子丧命在这假山之中,对不?”
毛顺南道:“我的确奉有这种渝令。”乐山道:“答应的话呢?”毛顺南道:“大将军本来是说,若葛大侠答应下来,便由葛大侠作主,交我带回一个人质,不过现在嘛……”他的话锋一顿,雕眼闪辉,向伯君身上一扫,又道:“我已代葛大侠选中了人质了?”
乐山依然十分沉着的说道:“大概就是犬子!”毛顺南嘿嘿的笑道:“葛大侠共有两位公子,一位千金,不会舍不得吧?”
乐山道:“你比你那虎狼主子,还要狠毒!”毛顺南不以为怜的说道:“这没有办法,替别人作事不容易!”乐山想了想,长叹一声,道:“我已毫无选择了!”伯君这时突然问道:“爸,他是不是就是敌人?”乐山沉吨一声,道:“小孩子家懂些什么?”
施即,转对毛顺南道:“请问犬子此去,明午是否可以转来?”毛顺南道:“葛大侠放心,令郎现在随我毛老三走,明午大将军兵临古城城下时,必然会亲自送回府中!”
乐山正色道:“毛三侠,咱们可是君子一言!”毛顺南道:“葛兄,今后你我是一殿之臣,我兄弟恐怕还要葛兄照顾的地方很多,怎会又怎敢不守信诺?”
葛大侠变成了葛兄,葛乐山仍是毫无喜意!神色反而十分沉重的说道:“毛兄,这是你的客气话,其实犬子能否送回,还在其次,而且我也知道,人质没有只隔一天就放回来的道理!不过明午大将军兵临城下,犬子自然是会相随同来,父子家人能再见上一面,总比不能相见好些!”
毛顺南却正色道:“葛兄,我说句知已话,令郎能随着大将军,那是福气,以令郎的聪慧来说,必得大将军欢喜……”乐山接口道:“我不敢这样指望,若能因之而保得族人家小无伤,人口平安,已经够了,倒是另外有件事却……”
毛顺南接口道:“难道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乐山道:“不错,毛兄可要将话带到才好!”毛顺南一拍胸口道:“放心,葛兄说吧!”乐山道:“大将军明午临城下,必须制止杀戳!”
毛顺南哈哈一笑道:“刚才我说过了,这是大将军先葛兄自提的条件,只要葛兄心无二志,保证明午绝无杀戳这事!”乐山点点头,伸手对伯君道:“孩子你过来!”
伯君走近乐山,乐山首先将玉佛取过,置于原处,然后将爱子抱在怀中,仁慈而感伤的说道:“孩子,今后你要随这位毛叔叔走……”伯君叫道:“我不去!”
乐山怒声道:“听着,仔细听着,爸叫你去,你就得去,不许回嘴,再记着,不许随便调皮,更不许乱动那一根手指头!”说到“那一根手指头”的时候,乐山用手轻敲着爱子的右手食指,伯君呆了一呆,乐山却紧接着又道:“用这根手指头指人,是要指敌人,毛叔叔不是敌人,再说你也大了,不能再吃手指头,叫人家看了会笑的!”
伯君懂了,道:“我听话!”乐山摹地双臂一紧,把伯君的小脸贴于颊上,道:“别忘了爸嘱咐的话,咱们一家的生死,全看你了!”
伯君据着嘴,不讲话!乐山把他放了下来,道:“跟毛叔叔去吧!”
伯君仍然没有开口,缓缓移步到了毛顺南的身前!
毛顺南左手握住伯君的手臂,才将左掌合着的三粒火弹,放回囊中,这贼子是十分小心!
乐山比时望着对毛顺南道:“毛兄,我有心相赠几件珍宝,却怕今夜你携带不便,明午来时,莫忘找个机会与我单独相处上片刻!”毛顺南笑了,道:“投我以桃,报这以李,葛兄,小弟心里有数了!”
乐山道:“关于这假山中藏有宝库的事……”毛顺南哈哈一笑道:“葛兄,此事小弟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乐山拱手道:“毛兄此情,我必有报!”
毛顺南摇摇头,又笑了笑,看看伯君,伸手把伯君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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