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财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气氛难得的显得凝重。
风珍木定定地看著眼前这个自己收留了十年的男子,为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坚持己见而微微的皱眉。
今儿一早,一向从容镇定、老是令人摸不著头绪的方少淮,直接找上他的办公室,一开口便要他撤除对黑木帮的委托,天知道,这消息是何时泄漏出去的?风珍木忍不住又瞪了旁边的朱经理一眼。
那人正紧张的拿著一条手巾一直在抹汗,一看就知是个不中用的家伙,唉。
“请董事长答应我,这件事由属下全权处理,木子财团乃正规经营的上市公司,我不希望外传的那些耳语打击到我们公司的声誉,甚至惹来了白道黑道的复杂关系。”方少淮再一次重复刚刚所说的话。
“我说方特助,相信我的能力好吗?只要用我的方法去做,很快的那女人就会签字卖地了,你又何必有那种妇人之仁呢?黑木帮做事一向有分寸,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闻言,方少淮眯起眼,抿紧唇。“如果真不会把事情闹大,就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女人,还把黑木帮的名号给挂在嘴边了,要知道,黑木帮是日本黑道组织的分支,黑白两道对他们都忌惮得很,惹上他们,你以为我们可以全身而退?更何况现在的时机如此敏感,警方一查就会查到我们头上来,他们现在一开始会打人,接下来可能就会杀人放火什么的,朱经理,你不会真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吧?”
“嘿。”朱经理跳了起来,被他的目光看得全身不对劲,不由得猛擦汗,骨子里实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每次对上方少淮都胆颤心惊?这男人明明看起来斯文绅士得很,但那双眼却老是看得他发毛。“我……我可没叫他们这么做喔,那不干我的事,我只是要求他们替我想办法让那女人签字而已。”
“不管怎么样,你是委托人,便脱不了责任,敢问朱经理代表木子财团吗?若出了事,是否朱经理要自己扛下来?”
“这……这……”朱经理说不出话来。“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这出了事当然不能全由我来扛……这没道理啊,董事长……”
“通通给我闭嘴!”风珍木咳了咳,瞪了那只猪一眼,猪果然是只猪,三两下便把幕后主使者给招了,真是靠不住!
“是,董事长。”猪,不,是朱经理,忙不迭把嘴巴合上。
“少淮,你该知道这兹事体大——”
“董事长之前就交代过了,少淮也已答应过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插手,免得旁生枝节坏了事。”
“你有把握你一个人就搞得定?”这么大一件事,老实说,他实在不放心只交给一个人去做。
“是的,董事长,你该相信我,对我而言,这件事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少淮可以处理得很好。”
“那……好吧,期限三个月,我希望可以尽快看到结果,我答应过你的事也绝对会做到。”
方少淮到医院替于嫣办完出院手续,送她到家门口的时候,时针已指著九,平常这个时候店里还忙著呢,住的地方却静悄悄地,好像是深夜一、两点似的,这就是这个老旧社区的好处,闹中取静,平常走上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店里,算起来相当方便。
下了车,于嫣伸手跟他挥了挥,正要开口跟他说再见,他高大的身影却从驾驶座上挪了出来,瞬间挡去了街灯照在她脸上的光,不过,也只挡了短短几秒而已,不一会儿,他的人已杵在她面前。
“住几楼?我送你上去。”
“不必了,送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她笑咪咪的朝他一笑,下意识地挪动身子挡去通往二楼的楼梯。
今天一整个白天,她已经彻头彻尾想过了,她不要爱上这个男人,不要再跟这个男人有所牵扯,不要再相信他对她的温柔,更不会再让他吻她……
该死的!只要一想到他可以这样想吻就吻,吻完后又开口嘲弄她的那副自信自得又自满的模样,她就一肚子火。
天晓得,她已经为这男人心动过多少次?
可,这男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的时候对她温柔体贴又多情,走的时候却可以完全把她丢在一边,半点也没依依不舍……
是啊,她气呵,气自己这样心心念念著这个男人,为一个男人,芳心总是骚动不休,却落得不让人在乎挂怀的下场。
她不要。
她是于嫣耶,美丽大方的于老板呢,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她为什么要爱上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
所以,放弃吧,大大方方跟这个男人说后会无期,感谢他三番两次救她一命,这样也就够了。
对于她的坚持,方少淮没说什么,目光梭巡著附近的地理环境。
大门半开,附近一些野狗跑著,户户阳台都晒挂著衣服,除了二楼的阳台没搭铁窗、种满一堆花花草草之外,其他的全搭了,他的右边有个暗暗的小公园,好像有几个老人家在下棋,隐约还可以闻得到茶香,此外,仰首望天,方少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天很黑,空气很凉,还有……隐隐约约的烧焦味儿……
方少淮眯了眼,敏锐的嗅觉刹那间嗅闻到空气中异常的流动,接著,突然有两个人慌慌张张的从正前方这栋楼冲下来,不瞻前只顾后的硬是伸手推了挡在路中央的人一把——
“啊!”于嫣就这样被推倒在方少淮身上,他也适巧且即时的张开自己的双臂接住了她。
“快走!”一人朝另一人速速低喝,跑得比飞还快。
刚刚的烧焦味,加上慌乱奔下的两个人影……
仰首,二楼阳台边的一丝火光在花草的缝隙中跃进眼帘。
“你不会刚好住在二楼吧?”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著,却已经掏出手机拨打一一九。
被撞得有点头晕的于嫣愕然扬眸,被他拥在怀中的感觉,再一次让她的心七上八下地乱成一团。
“你怎么知道?”
深沉不见底的眼缓缓地对上她的眸,方少淮一边打电话一边温柔的伸手抚上她的脸。“我说了你不要晕倒。”
“我不会的。”又不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最多只是他好狗运猜到而已,她为什么要晕倒?
电话接通了,方少淮冷静的开口。“喂——我们这里有人纵火,请马上派消防车过来!地点在……”
于嫣愣愣在一旁听著,完全不敢相信耳朵所听见的,眸子往自己家望过去,真的见到火光已窜烧到阳台……
她的脸色刷地变得死白,方少淮未曾细思的便伸出手去,扶住身边晃跌的身躯——
“幸好救火救得快,发现得早,除了烧掉客厅的一些家具之外,其他两个房间的东西都还保留住了……”
“媒体的采访车全来了,叫他们不要妨碍工作人员办案,退远一点!你们那几个听见没有?”
“方先生……我们要亲自问问这位小姐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她醒了没有?”
醒了。可是她不想睁开眼睛。
没想到她真的晕倒了,她应该在第一时间冲上楼去搬东西的,她竟然晕倒了?噢,真该死。
现在她在什么地方?车上吗?她觉得垫子温暖舒服,躺著就不太想起来。
“很抱歉,她还没醒过来。”垫子动了动。
原来,她躺在方少淮怀里。
“麻烦各位警官了,我想我需要先送她去医院一趟,明天我会带她去局里做笔录的……”
她不要去医院,医院又不是她家,昨晚住进去,今天晚上又要住进去?她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她也不要做笔录,她累坏了,全身上下都软趴趴地,一点气力都没有了,还做笔录咧,她不要!
于嫣在心里想著,还是不想睁眼。
然后,她听见车门被关上的声音,耳边瞬间清静许多。
“我刚刚上去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有一定要拿的东西还放在家里的吗?”他突然问道。
“我还没醒。”觉得好累,累得不想说话、不想起身,脑子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有什么想现在拿的东西?没有,至少,她想不起来有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拿的东西,刚刚警方说的一堆话她都听见了,家都烧掉一半了,她连上去瞧一下都没有勇气。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不能被发现是清醒的而下车,否则,她要面对的绝对是一连串的问话,甚至还得马上跑一趟警局,见鬼的!她才不干!宁可装死……
现在的她最需要的是一张床、一顿丰富的晚餐、安静的音乐,和一场好眠。
这些,去饭店就有了,只要有钱有卡,轻而易举。她唯一的钱包就躺在她挂在身上的皮包里,所以她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是高枕无忧。
脸底下的垫子又动了动。他在笑吗?
是笑她装死装得那么逊,还在跟他说话吗?还是笑她的反应跟人家不一样,没有马上飞奔出去关照自己被火烧的家?
“那我就带你去睡觉,睡到饱为止”话虽这么说,他的身形却未动,修长的指尖撩起她颊畔的发丝。
她惊跳,想起身,一只大掌却把她的头压回怀里。
“如果你不想要现在被警察带到局里问话,最好乖乖的别动。”他趁势欺负她,也把早想做的事给顺便做了,那就是把她抱在怀,确定她安然无事的乖乖待在他的臂弯里。
她不会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满满的怒气与担忧,更不会知道,细抚著她颊畔的那只手,如果可以,愿意为她毁去一切。
“你——”于嫣睁开眼,愤愤地瞪著他。“就只会欺负我……”
“不,我从不欺负女人。”
“是吗?”她怎么觉得自己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被他欺负个不停?
“当然,欺负女人不是绅士会做的事。”把玩著她柔细的长发,这样温顺的她躺在自己怀里,他竟喜欢极了这种感觉。
感觉被依赖,感觉自己被需要,感觉到她的发丝在指缝间流泄的轻柔触感,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熟睡的面容、柔美的纤躯所带给他的莫名悸动。
一个多钟头前,外头一堆人抢著救火,车内他拥著昏迷的她品尝著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受;此刻,外面依然乱成一团,她醒过来了,他却依然不想放手。
究竟,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兴起了某种不该有的保护欲,让原本可以更单纯的事件变得有点复杂……
他无法伤害她,更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她,但,该做好的事他还是要去做,这是绝对无庸置疑的……
沉思著的方少淮陡地低头瞅她,见她凝望著他的专注眼神,一抹笑不禁由唇边逸出。“你怀疑我的话吗?还是……你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了?”
一抹晕红蓦地染上双颊,她叱道:“少胡说!”
别开的眼却泄漏出一抹脆弱的无助,和……心虚。
这模样,竟又让他的心泛起一阵骚动。
她总是带著这样百般的娇羞与无助神态,一再地撩逗著他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害他对她的感觉越来越失控……
方少淮沉默著,蓦地用单手托起她的头,打开车门将腿跨下,挪移出车后座的空位,小心地将她的头放在柔软的皮椅上,然后他关上车门坐上前座,踩下油门把车开离现场。
一路上,萨克斯风的爵士音乐回荡在车内,衬著墨黑的夜,听来格外的令人觉得忧伤,于嫣不知何时已坐起身,呆呆的将自己挂在车窗前,专注地望著车窗外流动的夜色。
没问他要带她去哪里,因为经过这混乱又莫名其妙的两天,她真的觉得疲惫不已。他也没说,活像她真是他的女人,该知道他这人的性子,天涯海角都会随他去似的。
他的自以为是呵,偏偏,她好像就是这样想的。
天涯海角,她都可以随他去。
台湾黑木帮的历史真要追究,大抵要回到十年前的一场黑道大火拼,几个角头大哥争著抢地盘,抢著抢著竟然把帮主老大给做了,又是一番胡天胡地的江湖大厮杀,死的死伤的伤,生灵涂炭,结果由一个具有华人血统的日本人接手整顿,成立黑木帮。
黑木帮的帮主,名唤黑木思齐,传说中,当年的那场黑道大火拼让刚从日本过来弭平战事的他,死了一个台湾妻子又死了一个混血儿的儿子。
传说中,孤单一人的他毫无牵挂,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日理万机的将散乱的台湾黑帮重组,纳入他日本黑道组织黑木帮的分支,自此力量更是无远弗届,加入帮派者众,一枝独秀。
近几年来,黑木帮行事越渐低调,据说和黑木帮主的半退隐状态有关,与警方的关系也堪称良好,甚至曾经帮助警方破过几个国际性贩毒案件,水帮鱼,鱼帮水,警方对黑木帮的行事也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刀光血影的大案件,黑木帮的行动警方通常也不会多加干涉。
这些,全都是台面下的事,不得拿来嘴巴上嚷嚷,内行人却全心知肚明。
方少淮将车停妥,优雅的长腿跨下车,迎接他的是万千坪的绿地与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影,鸟叫虫鸣声声入耳,触目所及没有围墙也没有铁丝网,仿佛有著无限的宽容可以展开双臂欢迎任何人的到来。
营造出这样安详宁静的平和之气,竟是出自于一个日本黑帮会社的大头目,谁信?
万坪绿地中央的建筑迎天而立,恍若白宫,却又比白宫还要得天独厚,坐拥群山,背山面海,不止如此,白宫之人繁忙多事,这里的人却悠闲度日,活像是天下太平。
不必通报,门边也没有守卫,当方少淮的人刚到大门口,大门便为他而开,出来迎接的是一名笑得十分和煦的白胡子老先生。
“您终于肯来了,黑木先生等您很久了呢,少爷。”
这话,极富深意呵。
这么多年来,黑木思齐根本就没有派人找过他,现在他自己找上门了,老管家却说黑木思齐等他很久了?
方少淮微笑闷哼一声,未置可否,上前,展臂抱了白胡子老先生一下,紧得有些放不开。“这些年,您老还好吗?”
“好好好,四肢健在,黑木先生没有虐待我。”白胡子老先生呵呵笑著,眼角却泛出了泪光。
“那就好。”方少淮微笑,松开了手。“他……在哪里?”
“你找的是我?还是爸爸?”坐在旋转椅上,一身笔挺西装的年轻男人突然转身面对他。
邪挑著的眉,微勾著浅笑的嘴角,略微细长的眼,这男人长得俊美却阴邪,白暂的肤色显示著这男人似乎很少晒太阳。
方少淮轻皱起眉,眯了眼。
“是你……黑木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小时候打死都说他不会认祖归宗,比孔雀还骄傲的臭小子?
黑木焰掀掀眉,笑纹淡涌。“没想到大哥还记得小弟,小弟深感荣幸,我说……大哥别来无恙啊?今天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有事。”
“那是自然了,说吧,大哥一句话,小弟一定办到。”
闻言,方少淮低眉思索著,黑木帮由这小子主事了吗?若是,也不难猜测为何这几年黑木帮行事如此低调了。黑木思齐淡出,却不甘把帮派交给外人,但直接把帮派交给这个外界也很少人知情的私生子黑木焰,又似乎名不正言不顺的,只好先这么拖著,名义上帮主还是黑木思齐,可真的在管事的却是黑木焰。
传说终究是传说而已,他,方少淮,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明白黑木帮帮主黑木思齐就算在当年那团混战中,真死了一个儿子及一个妻子,也绝对不孤单,他依然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加快活,把他藏在暗处的三妻四妾全接回来住,否则,此时黑木焰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以为……木子财团委托贵帮的案子已经结束。”方少淮决定直接切入正题,那些往事,不是他出现在此的原因,也不再关他的事。
黑木焰挑挑眉,邪气的笑了。“咦?大哥,你不会是专为此事而来吧?”
“是。”否则还能为了什么呢?
“哈,咱们老头子跟你那血浓于水的亲情你都可以枉顾了十年,为了一个女人的命你却甘心劳动你的一双腿找上门来?啧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黑木家的品种何时变成这般了?”
话说,黑木帮家族传统中最著名的一项特色,就是花心又风流,当时日本黑木帮主事的这三兄弟中,他们的老爹黑木思齐则是其中之最,甚至为了一个台湾女人,当年宁可自愿跑来台湾弭平乱事,只因为那个女人想家,想念台湾的空气与土地。
痴情吗?是吧。
可是屈指算算,黑木思齐的女人何止三妻四妾呢?要说这是痴情,可得加上许多的注解了,譬如说,他们的老爹对每个女人都是认真的,只不过——
“感情这种东西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怎怨得了我呢?”这是他们老爹黑木思齐的标准座右铭。
方少淮静默地瞅著黑木焰,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他一样拥有日台混血的血统,母亲同样是台湾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个性;他的母亲温婉良淑,黑木焰的母亲则是狡猾多端,攻于心计,当年,就是用尽了手段打压他的母亲才攀上黑木思齐的。
只不过,黑木思齐毕竟是深爱著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他的母亲,所以,纵使在外头有再多的女人,母亲的地位却从未曾动摇过,但,他并不会因此而感激黑木思齐,因为他亲眼看见母亲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的不快乐与伤心,母亲眉眼之间的那种痛与哀愁,这辈子他怎么样也忘不了。
好不容易,十年前母亲终于打算放弃她对黑木思齐仅存的一丁点爱恋,开口对黑木思齐说她想家,想带著儿子一起回台湾,没想到黑木思齐竟一口应允,且亲自陪他们回台,却在机场外被当时与黑木帮有恩怨的另一挂黑道帮派给狙击……
永远无法忘怀亲眼见到母亲被乱枪射死的那种痛……
母亲倒下的时候,还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温柔的眼神带著宠溺的笑,断断续续的跟他说——
“脱离帮派……我多么希望你……可以过正常人的日子……答应我,淮,去过正常人的日子……我死了,我知道你再也没有牵挂……不必再顾虑我在黑木帮里的地位会被动摇,不必……再担心我会被你父亲舍弃……我一直知道的,孩子……知道你之所以会一直留在黑木帮,是因为我这个没用的妈妈……”
那一夜,是他这一生经历过最漫长最悲痛的一夜。那一年他十八岁,是个小男人了,却只能眼睁睁看著母亲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的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微笑的死去……
最终,母亲还是打算给她唯一的儿子一个笑容,他知道她希盼留下来给他的是一个幸福快乐的母亲的样子,可是她却不知道,这样的她反而让他心痛得无法自已……
究竟,母亲是他的牵绊?或者他是母亲的牵绊呢?
不重要了,真的都不重要了,她死了,谁牵绊谁这个谜底,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存在。
耳边再次传来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不痛,真的不痛,比起亲眼见到母亲的死的那种痛,当时,他还真的有点感激那位开枪的人……
血花喷溅,即将失去意识的蒙胧视线中,他对自己立下誓言,今后不管生与死,他都要脱离黑木帮而重生……
因此,当他获救的那一刻,他便改名方少淮,隐姓埋名,彻底与黑木家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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