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帝陛下
神后果然坐在厅上,朝华君刚进门还未来得及作礼,她倒飞快站起身,先迎上来拜了一拜:“听陛下说表哥来了,不曾迎接,失礼。”
朝华君放了田真,回大礼:“适才怠慢,娘娘恕罪。”
“呀,好丑的小凤凰!”神后惊讶。
田真泪,默默踱到墙角。
神啊,不是说心灵美才最重要么。
朝华君将她浴火重生的意外大略解释了下,请神后坐,神后却再三让他坐了,然后才肯归座,笑看恒月姬:“方才恒月妹妹要出去走走,怎的这么巧,竟与表哥一起回来?”
恒月姬笑得不太自然:“适才在竹林遇见朝华君。”
见朝华君面色如常,神后知道出了意外,于是移开话题,关切道:“表哥那边可有德音龙女的消息了?”
朝华君摇头。
看清凤目里的黯然之色,田真诧异,德音龙女又是谁呢?
“陛下一直派了人在优婆山四周找寻,”神后叹息,低声劝道,“自德音妹子失踪,都过去二十年了,表哥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朝华君显然不愿继续这话题:“听说霓妃娘娘那边有喜事?”
听到霓妃二字,田真立马集中精神。
“正是来告诉表哥这件喜事呢,”神后眼波流动,脸上依旧带着完美的微笑,她抬手吩咐众侍女,“都退下吧。”
等恒月姬与侍女们都退出去,神后笑容迅速变冷,轻哼了声:“荷妃如今急得很,变着法儿讨好陛下,陛下最近常去她那边,本宫只担心她趁霓妃不能侍奉的日子,又要在陛下跟前生出事来……”
朝华君温文依旧,打断她:“太子勤奋有为,神羽族自当全力扶持,陛下是明白的,娘娘忧心太多了。”
“有朝华君在,确实是本宫多虑,”神后展颜,左右是为了这句话,撮合他与恒月姬也是想加深关系罢了,提到自己儿子,她语气颇有几分得意,“我们凤族血统岂是贱荷能比,如今陛下极看重太子,也常来本宫这里。”
停了停,她又忙道:“太子原本要来见朝华君,被陛下临时叫去了。”
朝华君道:“娘娘出身神羽族,陛下看在眼里,虽未曾表露什么,但娘娘也当主动避嫌,少些往来为妙。”
“本宫明白,”神后点头,“此番来见你是有件要事,如今霓妃有孕,各族都打听到消息,争着送人来,我们是不是也……”
朝华君没有回答,站起身负手踱了几步,忽然道:“霓妃有孕,必惹人忌惮,无论如何她也是凤族子民,又是霓将军之女,我当初作主送她到天庭,倘若出什么事,恐怕族人心寒。”
“朝华君放心,我吃不过来这些醋,也只有太子这一个指望,”神后无奈地笑了笑,“不是她,就是别人,自己人多少算个膀臂,好在她对本宫与太子还算忠心,多次在陛下面前为太子美言,只要她安守本分,本宫定然护她们母子周全,否则还有谁会替我们办事。”
朝华君点头:“娘娘能为大局着想就好。”
关于霓妃可能被害的事,田真原本在忐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孰料听到这番对话,一时大受打击——靠,还当是听墙角得来的独家新闻,原来他早就想到了,长得这么温文尔雅,搞到最后竟是个极品腹黑!这些大神一个个都比猴子还精,哪用我等小小鸟白操心!
“新的人选……”
“我自有安排。”
得他这话,神后放了心,起身让侍女们进来:“时候不早,本宫就回去了。”
朝华君作礼:“恭送娘娘。”
神后道:“表哥太多礼,免了吧。”
恒月姬嫣然道:“听陛下说朝华君明早要赶去东原阴山督战,还望当心。”
朝华君称谢.
晚间侍女们摆上膳食,丰富的一桌,五颜六色。
檐角嵌着拳头大的明珠,乐声消失,天庭夜色冷清,朝华君独立窗前,珠光里不见温润面容,背影透出一片孤寂萧索。
许久,他转过身。
桌上有团黑影,却是田真悄无声息站在那儿眨眼睛。
“小凰儿通晓人意,也伤心么,”朝华君轻声叹息,唇边微笑有点苦涩,“优婆山失踪,我已找了这么多年,却仍无半点消息,她究竟……出了何事?”
幸亏凤凰脸上都是毛,否则他一定可以看到田真脸红。
咱不伤心,事实上咱只是等你吃饭。
天界食物不似凡间五谷,并无浊气,清香扑鼻。
受到良心谴责,田真最终还是点了下头——好吧,领导伤心,咱愿意陪着伤心一下,怪不得他那夜在优婆山下会说那话,出事的人就包括他的女朋友德音龙女,真是可怜,够伤心一阵了。
其实从小到大“伤心”两个字对田真来说就是屁,放过就算,于是她下意识推己及人,伤心和吃饭是两码事,伤心本来就痛苦,再伤胃,那就更不划算了,所以你快伤心过了来吃饭吧,要不然咱先吃饭,再继续伤心?
“我早该想到她脾气倔,只顾赌气,定然会出事,”朝华君抱起她,“二十年,二十年了,小凰儿说,我是不是该死心,或许她已经……”
黑幽幽的眼睛,恰似夜空的颜色。
田真心一动,赶紧闭上眼睛。
电视剧与杂志告诉女人,不要试图去安慰一个受伤的男人,否则闪着母性光辉的你会爱上他的。
可若不是他,咱还在天鸡群里混呢!田真到底过意不去,于是紧紧闭着眼睛,伸出右边翅膀胡乱在他脸上拍了拍——能寻找一个女人二十年,比起那位神帝陛下,你已经算大情种了……
见她有安慰的意思,朝华君半是惊讶半是喜欢:“凰儿,你听得懂么?”
咱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田真点头。
心中愁闷消解大半,朝华君取过练实喂她。
领导不能搞特殊啊,你吃饭菜,给咱吃这玩意?田真扭头,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围着桌子上的饭菜打转。
莫不是她要吃饭?朝华君愣了下,有心试探,索性将自己的饭食推到她面前。
得到允许,田真大口啄起来。
凤族素以练实为食,忽然遇上个例外的,朝华君暗暗称奇,伸手抚摸她的羽毛:“原来小凰儿是吃饭的。”
田真被那份温柔刺激到,连忙拿爪子将一盘菜推到他面前,然后转到另一边背对着他继续吃。
朝华君理解成害羞,想多年无人陪着吃饭,今日对面竟是只未修得人身的小凤凰,不由笑道:“既这么有灵气,将来可要用心修行,定然能修得人形。”
田真忽略这句话。
当人当太久也很腻的,当鸟有美男抱,有八卦听,哪里不好了?.
神帝旨意当夜传到,命朝华君代为前往东原阴山督战,翌日清晨天未亮,朝华君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田真,由月族将军带五千人马护送起程。
当鸟多好,不用上班,一觉睡到自然醒,田真在梦中抱着翅膀翻滚,几百年修来的幸福日子啊。
蹄声细碎,身下摇啊摇……好像是在坐车?
“你带只乌鸦做甚?”清朗的声音。
为啥这些人看到咱的第一句话都没点新意!田真被刺激醒,再好的心态也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打击,迅速睁开眼,愤怒地寻找声音的源头,什么乌鸦,是凤凰!咱是凤凰!
对面坐着个年轻天官,寻常侍卫打扮,可那远远靠着车壁的姿态,分明就是副领导架势,再看长相,也非同寻常,眉宇轩昂,高挺的鼻梁气势十足,薄唇含笑,目光却暗藏锐利,额间一条金带饰物更显露几分贵气。
“是只伤了彩羽的小凰。”朝华君微笑,不动声色抬手,将田真脖子上竖起的毛抚平。
那侍卫却留意到了,“咦”了声,饶有兴味打量她:“它竟恼了!”
“通点灵性而已,哪里懂得什么,何况陛下面前它怎敢着恼,”朝华君低头看田真,忍住笑安慰,“有没有彩羽都不要紧,小凰儿就是小凰儿,将来有大出息。”
陛下?田真马上将再次竖起的毛放倒,服服帖帖的。
原来堂堂神帝陛下扮成他的近身侍卫,一起去视察下级工作,怪不得浑身充斥着王八之气。
“表兄当真爱民如子。”神帝勾了下嘴角,恰到好处。
“神羽族子民,也是陛下的子民,臣是遵命罢了。”
“如此,”神帝直起身,自他怀里抱过田真,“我也爱护爱护子民。”
被大神气息包围,田真开始发抖——有美男抱固然好,可这尊神是万万惹不起的,关键是他现在若一把捏死咱,朝华君肯定不会报仇。
“它在害怕,”神帝眸中闪着危险的光,淡淡道,“说不懂么,我看它倒是懂得很多,方才定是在恼我,朝华君?”
田真欲哭无泪。
咱哪里恼了,陛下说咱是乌鸦,咱就是乌鸦。
朝华君失笑:“连人形都未修得,不过多点灵气,陛下何必吓唬它。”
发现鸟身僵硬,神帝大笑:“有趣!有趣!”
果然小说里说得不差,帝王全都不是什么善茬,田真将脑袋□翅膀,有趣个屁,玩够了吧,还不快把咱还回去!
神帝到底是神帝,不轻易在小事上浪费精力,如愿将她丢回朝华君怀里,语气转冷:“当初魔界那般没落,谁能想到会有今日的气候,他自己不够,竟又多了两个厉害儿子,上回打到堕马河,这回是东原阴山,只怕改日就要打上天庭了。”
朝华君道:“战神已将他困住,陛下宽心。”
“神无功哪里困得住他,不过是他一时高兴停手罢了!”神帝也不糊涂,自己道破事实,冷笑声中透着无奈,“当年若非四部作乱,天庭告急,先帝断不会留下他的,如今果然成了大患。”
朝华君道:“难道就没有重新封印他的办法?”
神帝不予作答。
朝华君沉吟道:“或许陛下可以联合仙界……”
“关河月武那个废物,篡位这些年,仙界人人各怀异心,自顾不暇,他能中什么用,”神帝轻哼,语速陡然慢下来,“听说旧太子关河月微流落到异界了,仙界旧臣们都在暗中寻找……”
朝华君会意:“臣会派人查探。”
神帝点头叹息:“眼下只有你能替朕分忧了。”
仙界旧太子关河月微当年颇有贤名,实因关河月武母族势力太大,最终篡位,关河月微不得已出逃在外,如今旧臣们虽有心拥护,无奈关河月武派重兵把守仙界之门,关河月微身上仙帝力量又被封印了十之八九,难以回归,倘若寻得他达成协议,助他回仙界夺权,到时两界联手对抗魔界,或可牵制.
天马耐力非凡马能比,队伍行至午时,前方有消息传来,昨日石将军受命前往东原阴山支援,大军路过青枫岭时遇小股魔军袭击,虽然伤亡不大,可是魔军公然在神界挑衅的行为,大大触怒了神帝,遂命朝华君传令下去,今夜就在青枫岭扎营。
关于这件事的详细内容,田真没有听清,也不敢表示出半分兴趣,以免神帝陛下心血来潮杀鸟灭口。下车后,朝华君便放开她,让她自去玩耍,田真也知道他们要商议正事,于是踱着步子四处乱走。
长空月小,夜色朦胧。
出于凤凰本能,田真拍翅膀飞起来,只觉遍体轻快。
青枫岭一带较荒凉,四周都是低矮小山,草木稀疏,难怪石将军大意中计,这种地方谁也想不到会有埋伏的,当然,在对方地盘上,魔军也不会笨到来第二次。
人变了鸟,视力跟着好起来,小山脚一株矮树下,似有光亮。
这种地方住了人?田真奇怪,无声降落。
一粒小小夜明珠散发着微弱光芒,映照着老树干和受伤的人,那人天兵打扮,衣襟半敞,胸前鲜血淋漓,分明受伤不轻,此刻他正低着头,忍痛为伤口上药,旁边地上还插着一柄刀。
那感觉……有点眼熟……
田真正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冷不防那小兵猛地抬起脸,直直看向她,眸中寒光一闪而逝,紧接着转为诧异;“小凤凰?”
秀美的脸略显苍白,眉宇间淡然气质却半点未改。
是他!田真先惊后喜,想到他受人欺负的隐忍,和深藏不露的本事,又转为警惕——虽然这位美男不像坏人,但事实告诉咱,还是继续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鸟安全。
于是她远远站在石头上,歪着脑袋瞧他,表示奇怪。
文犀果然卸下防备,无力地靠在树干上,闭目。
本是跟随大军前往东原阴山,谁知路过这青枫岭时遇魔界小天王埋伏,且自己又见到一个意外之人,必须躲避,因此落单,在小天王手下受了重伤,方才听那边吵闹,再有这只小凤凰,必是羽族神王朝华君奉旨督战,路过此地。
半晌,他重新睁眼,冲田真微微一笑:“小凤凰,你我两次相遇,倒很有缘。”
有缘啊有缘,田真扇翅膀。
“人间都说凤凰带好运,你是给我带来什么样的运气?”文犀盯着她半晌,轻声道,“果真如此,你就到我身边来吧。”
田真暗暗叹气,原来身处危难的时候,神也会迷信,咱就是只穿越的鸟,连自己有什么运气都不知道呢。
多年坚持,终于因重伤生出一丝消沉,话说出口文犀就反应过来,忍不住苦笑,一只没有半点修为的凤凰能知道什么呢,于是他缓缓移开视线,抬脸望夜空。
这种情况下,给伤员精神鼓励是必须的,田真飞到他身旁落下。
文犀倏地低头。
深邃的眼眸逐渐泛起光彩,越来越明亮,到最后竟变得流光四溢,除了惊讶,喜悦,不可置信,坚定,依稀还有……自负?
瞬间的变化而已,等田真回过神再仔细看时,那目光又恢复温和淡然了,似乎方才所见都是幻觉。
文犀伸手抱起她,对视:“你……果真听懂我的话了么?”
糟糕!俊脸突然放大,田真头一晕,鼻子一热,不由哀鸣。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证实孔子名言,吾田真终于为文学研究作出了贡献,人家是流鼻血,咱是鼻子嘴巴同时来血!
“小凤凰,你……”俊脸陡现喜色,似不敢相信。
田真莫名低头看,顿时被眼前景象惊得发呆——凤凰血滴在他胸前,狰狞的伤口蠕动着,新肉滋生,伤口逐渐拉拢,愈合……
片刻工夫,伤痕竟浅了许多,看样子好了大半。
神羽族凤凰血本是疗伤灵药,文犀并不奇怪,缓缓整理好衣袍,站起身,托着她微笑:“好个小凤凰,他日我必不亏待你。”
咱……咱就当义务献血,流了几百CC?田真心疼,连忙望天止血,好吧,将来多给点补血药就成了,咱贫血。
正在此时——
“嘿,这还有个没死的!”
听到叫声,文犀面色大变,抱着田真化作一阵香风,向朝华君营地方向遁去,可惜他的法力明显不怎么高,刚遁出不远,就被一道红光打落。
“灰凤凰!”
那笑声响亮又熟悉,田真寒毛竖起来,完了!
第四章天王兄弟
红袍小袖,红发披垂,银质额饰上的红宝石在夜明珠映照下闪闪发光,路小残高高站在树梢上朝田真招手:“又见面啦,还认得我吗,灰凤凰!”
太受关注也不是好事,田真想哭了,我不认识你,小魔头。
“你就是那个从我手下逃走的小兵?”路小残却认出了文犀,大眼睛里满是惊奇之色,“接我十招,居然没死?”
他很快又释然,笑嘻嘻看田真:“灰凤凰,是你治好了他吗?”
田真心脏抽搐。
深藏不露的文犀竟是伤在他手上,而且才十招!小魔头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咱今天有没有把握逃跑?
路小残毫不客气指着文犀命令:“本天王赐你自尽吧!”
文犀已经恢复镇定,微笑:“我好像还没有那么笨。”
放开咱,咱愿意自尽,田真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什么是笨,让这变态小魔头亲自动手,那才叫笨。
路小残倒背着手,大模大样在树梢上踱了两步:“别想耍花样啊,你们跑不掉的。”
毫无预兆地,足下枝条一沉,他忽地纵身跃起,朝二人直扑过来,矫捷灵敏,活像只脱笼的兔子,小小手心魔光闪烁,掌心雷直取文犀。
文犀早有防备,见状带田真急速后退,无奈路小残的本事远在田真意料之外,他咯咯笑着,翻身化作道红色闪电,越过二人,拦截去路。
逃不过的终究逃不过,文犀暗暗苦笑,当真是天意注定要命丧此地,也无可奈何。
他索性丢开田真:“小凤凰,多谢你,去吧!”
就凭咱这对翅膀,能逃出多远?左右都是一个结果,不如救人救到底,田真长叹,硬着头皮掉转方向,冲向路小残,狠狠地要去啄他的脑袋。
“小凤凰!”文犀惊,很快明白她的用意,迟疑了下,最终化作香风遁走。
路小残果然抓住田真,不再继续追赶文犀,毕竟放走个小天兵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带着田真落在一块大石头上,“咦”了声,拎起她的翅膀:“看不出来,你胆子真大呀。”
小鬼是兔子精?田真瞪着那双圆圆的红眼睛,伸头使劲啄,使劲啄……
当然,以上仅仅限于想象。
田真的胆子很小。
路小残龇牙咧嘴做出恶狠狠的样子,扯她脖子上的毛:“敢啄我?”
儿童就是那单纯的恶魔呀,田真哆嗦。
见她害怕,路小残大悦,满意地停了手,眨眼道:“杀了你,朝华伯伯会生气的,父皇说过不杀神羽族人。”
咱就知道,所以才敢舍己救人么,田真松了口气。
路小残歪着脑袋想了想:“虽然你长得丑,但我还是有点喜欢的,不如你跟我回魔界吧!”
魔界,父皇,他就是魔神儿子!田真翻白眼,怪不得小小年纪这么阴险腹黑,你是喜欢咱,还是喜欢咱的血?
果然路小残马上接着道:“因为你的血太有用啦!”
我去你个叉叉叉叉!面对小朋友,田真生平第一次有了骂粗口的冲动,痛苦的是,一只鸟骂什么,对方都听不懂。
很明显,路小残没打算考虑她的感受,有了养鸟的念头,他开始设想未来可能遇到的一系列问题,小脸露出十分担忧为难的神色。
“带你回去,父皇见了会怪罪呢。”
路小残烦恼,田真得意。
“我就说是朝华伯伯送我的。”
路小残得意,田真烦恼。
“可他不会信的……”
对啊对啊!
“那我悄悄的不让他知道!”
靠!
……
几句话工夫,田真的心已经上上下下被蹂躏了数次,好在路小残想了N种方法都觉得不妥,最终无奈地表现小朋友的仁慈:“算啦,我不会养鸟,带你回去很麻烦的,还给朝华伯伯好了。”
多乖的小正太!田真感激涕零。
“纯正的凤凰血太难得啦,多留点给我。”路小残为这想法沾沾自喜,取出一把小刀,拉起她的脖子就割。
拿老娘当血库使?田真欲哭无泪。
其实当鸟也不太好吧,至少不能当凤凰,如果重来,咱还是去当乌鸦…….
白天,晚上,再白天,再晚上……
马车摇晃,温暖的怀抱幽香隐隐,一只手轻轻放在背上,不时替她整理羽毛,田真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那日文犀回去报信,朝华君赶来找到她时,路小残已离开了,而她,正两脚朝天躺在石头上犯晕。
“不愧是出身凤族,它怎样了?”
“托陛下洪福,已无事。”
神帝对她舍己救人的行为很赞赏,伸手示意。
朝华君道:“此番它大伤元气……”
是啊,咱失血过多,头昏眼花心发慌,经不起你老人家开玩笑折腾,田真尽量缩起身体,爪子紧紧抓住朝华君衣襟。
神帝扬眉:“朕有心嘉赏她,要看看她伤势,表兄担心什么?”
昨天还亲切地称“我”,今天就原型毕露开口就是“朕”了,田真闭上眼睛装没听见,心里暗骂,不就是拿最高领导的身份压人么,你牛个屁!不知道吧,你那几个老婆斗得可欢了,这位忠心耿耿的表兄事实上也在暗中给你使美人计呢。
“神羽族子民理当为陛下效命,怎敢求嘉赏,”朝华君微笑,将田真送上,“臣是担心它受伤,在陛下跟前失礼。”
神帝忽然也笑起来,抬手:“罢了,正事要紧,回去朝华君代朕赏它就是。”
朝华君答应,起身掀开车帘,将田真递给旁边马上的文犀,自己坐回车内与神帝商议正事。
行了五日路,前方地势逐渐平坦,远远可望见长长山脉的轮廓,云雾缭绕,当中隐藏着冲天杀气,看来离战地东原阴山已经不远了。
文犀含笑问:“小凤凰,今日好些了?”
救命之恩在,这几天他自是没少照看田真,彼此更加熟悉,田真低低地叫了声表示回应。
文犀目光闪烁:“你是听得懂话的,对不对?”
田真沉默。
此人不简单,自己与朝华君的交流哪里瞒得住他。
“但我的事,你并没有告诉朝华君他们,是么?”文犀拍拍她的背,“你为何要帮我?”
咱也没想到会帮你,田真看他一眼。
文犀没有再问,笑叹道:“你这只懒凤凰,除了吃就是睡,几时才能修得人形。”
田真不以为然。
从鸟变人有什么了不起,咱从人当回鸟,这才是本事!
正在此时,远处十来个穿着战甲的人骑天马飞驰而来,在队伍前停住,下马与前面的月族将领作礼,说了几句,月族将领便将领头那人带至车前。
“末将薄还归,奉战神之命,前来迎接朝华君。”
须臾,侍卫打起半边车帘,朝华君端坐在内,含笑问:“前方战事如何?”
薄还归恭敬回道:“魔神暂且还被困在阵内,尚无动静,只是方才魔界大小天王领兵赶到,与战神对上了,现下胜负未知。”
朝华君看向身旁神帝,领会之后便道:“如此,你且带我前去一观。”
薄还归应下。
队伍重新移动,田真兴奋无比。
两军对阵,神魔大战,咱这就去看天兵练级!.
山脉连绵起伏,有如墨龙之背,望不见首尾,草木稀疏,多为怪石黑土,偶尔有几株枫树,叶子也是黑色的,在凛冽杀气中更显得萧索。
大旗飞舞,满山都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天兵,皆执枪横刀严阵以待,旗帜下,一位天将格外引人注目,年约三十,方额直鼻,双眉倒立,相貌威武,身材雄伟,盔甲金碧辉煌,腰佩乾坤剑,手执方天画戟。
队伍停在半空,引得众兵纷纷仰头看。
天官下马,高声道:“朝华君奉旨,前来督战。”
帘门掀起,朝华君走出车外,白衣金带令人眼前一亮。
为首的金甲神并没有上去迎接,仅仅朝空中抱拳:“军中不便行礼,朝华君莫怪。”
“战神无须多礼,”朝华君率队伍落下云头,打出招牌式的微笑,说几句为神帝歌功颂德之类的话,然后才问,“战况如何?”
战神遥指对面:“弦将军迎战魔界小天王。”
战斗实在太激烈,田真从下车起就开始留意了,对面魔云滚滚,云中整整齐齐排列着无数魔兵,枪尖刀尖林立,两个人在阵前打得难解难分,光圈闪耀,气流碰撞,飞沙走石,不时还伴着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看清那位魔界小天王,田真开始头晕,不由自主缩起脖子。
朝华君凝神观战,逐渐皱了眉,也没有说什么,半晌将视线移向另一边。
不远处的山头,居然停留着一阵黑色旋风。
巨大的漏斗形旋风,高高的几乎连接着天,可以说它是动的,因为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旋转;也可以说它是静止的,因为它始终停滞原地不去,亦不消散,方圆一里皆被它笼罩,看不清中间有什么。
朝华君道:“地风水火伏神阵,风阵,困了他?”
“是,”战神压低声音,苦笑,“不瞒朝华君,此阵顶多困住他一时,小神实在无甚把握……”
朝华君忽然道:“叫弦将军回来吧。”
战神愣了愣,很快沉下脸,传令鸣钲。
田真正觉奇怪,头顶就有个轻轻的声音解释道:“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招弦将军必败,此刻召回他,乃是为了保住神界颜面。”
仰头,文犀含笑看着她。
这人会读心术?田真默,将视线移回战场。
钲声起,闪电破空过,弦将军果然退回。
路小残没有追赶,收招,负手笑道:“诚如父皇所言,天界都是一群废物,神无功,你手下就没人了吗?”
战神神无功忍怒:“黄口小儿,如此无礼!”
“末将愿往,教训魔界小辈!”一将至跟前请命。
田真在旁边冷眼看,发现此人很是面熟,没费多少精神就想起来——这不是当初天海遇上的大鹏王垂天么!
神无功正在为难,数将连败于路小残之手,天界颜面尽失,对方偏又是小辈,总不能自己堂堂战神亲自上阵,如今见垂天主动请战,顿时大喜:“此战需是将军去,方能得胜!”
他仗戟下令:“大鹏王垂天听令,着你代本将,迎战路小残!”
垂天应下,飞身至路小残对面。
路小残见到他,目光变得机警,口里却笑嘻嘻道:“大鹏鸟,我父皇有心饶你,朝华伯伯怎么还要让你来送死?”
垂天骂道:“魔界小辈,乳臭未干,也敢口出狂言!”
路小残“嘿”了声:“先看我的怒海神杀。”
话音方落,小手平平推出,掀起蓝色光圈如海潮,一波接一波朝对面涌去,明显未尽全力,攻势也不乏凶猛,可见他年纪虽小,对敌经验却丰富得很,这是要先发制人,同时试探对方的深浅。
垂天冷笑,身后猛然生出一对极宽大的鹏翼。
鹏翼轻扇,掀起飓风。
对面海潮受阻,高高竖立,终被压退,往后如山倒。
路小残早已移形换影躲开反击,连连发招,在对手不弱的情况下,必须抢得先机。
二人你来我往走了数十回合,人影闪动就像电视里的魔法师,还带光影特效,田真头昏眼花,哪里分得出高下,转脸看旁边的朝华君,发现他面色如常,不由暗笑,腹黑就是这样的,胜败都会装。
“小凤凰想要听么?”文犀摸摸她的脑袋,“我给你讲?”
田真忙点头。
文犀果然低声讲了句:“路小残会败。”
田真丝毫不怀疑他的判断力,兴奋得脖子毛都竖起来了,紧盯着路小残两眼发光,幸灾乐祸,大鹏鸟,代表咱神羽族狠狠收拾小魔头吧!要不也抓来放放血?
两人越战越激烈,掌力对上,瞬间,三座山头被削平。
路小残后退数丈方才站稳,嘴角似有血流出,他并不气怯,小手胡乱在嘴上一抹,双掌合胸前,作成个大大的蓝色光球,朝垂天击去。
哟,小小年纪还逞强!田真无语,见他真受伤出血,反而不忍了——瞧瞧人家天界大神多聪明,眼看手下要败就赶紧命令撤退,如今这小破孩受伤了,他爹娘就不疼的?
瞎操心,你嫌放血放得少了?田真暗骂自己。
面对强劲攻势,垂天也不敢怠慢,一声大喝,左手高举,刹那间天地风云变,四方气流急速往他掌中涌去。
借得风之力,他缓缓朝前推出右掌。
一道白光射出,细如剑,瞬间穿透蓝色光球,光球炸裂,白光依然未停,朝对面路小残击去。
路小残口喷鲜血,勉强翻身躲开。
见他伤上加伤,田真终于母性大发——好吧,咱是圣母,小笨蛋,打不过不会跑么?对了,他爹被困在阵里,可怜啊可怜,他娘怎么不出来救人?
看大鹏王垂天,一大人追着小孩打,你不怕丢脸的?
再看朝华君,我佛淡定。
别人有心饶你部下,如今你眼看部下伤别人儿子却不阻止,未免有失厚道……田真叹气,倒也表示理解,神帝陛下真身在此,现在谁敢当着他的面和魔界搞友好关系?
“路小残没那么容易死,”文犀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安心,“你看他小,却不知道他已经令多少人头疼了。”
田真闻言松了口气。
也对,看似漂亮无害小正太,其实狡猾得很,比兔子还精。
对手落败,垂天大喜,毫不留情追杀,哪知十余招后,忽觉迎面一片刺目白光,视线凭空受阻,惊得他连连后退,所幸他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头脑虽未反应过来,手里已经下意识收招,凝聚气流,在面前形成道圆形屏风,试图防守。
路小残咯咯笑:“笨鸟!”
肩后剧痛,鲜血喷溅,垂天始知中计,大怒之下双手握空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火红色长刀,循声朝路小残钉去!
啊呀!田真惊呼。
清亮的凤鸣声突然响在战场上,听得所有人都一愣,朝华君摇头看她,似觉好笑,又似责怪。
田真连忙拿翅膀捂住嘴,好在她也没打算再叫第二声了。
路小残没有死,安安全全躺在一个人怀里。
垂天的长刀被一道蓝光格开,打着转,在半空中砰然炸裂,碎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竟是由风火之气幻化而成。
田真惊讶地打量那人,不得不说,凤凰的视力可能比老鹰还要好,纵然远隔百丈,也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救下路小残的是位年轻战将,紫色战袍,银色长发在风里飞扬,紫色额饰,一张脸轮廓分明,高鼻梁,深邃的紫眸泛着冷冷的光。
红发银发,魔界都是搞艺术的,还是都爱玩非主流?田真感慨。
年轻的紫袍战将放下路小残,冷哼:“神羽族?”
路小残站稳,恭敬地叫了声“哥哥”。
“天王路冰河,”这边战神苦笑,正要召回垂天,忽然间又面色大变,转脸看另一边,“不好!”
“我儿,退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低沉,浑厚,带着点鼻音,倨傲,威严,在天地间悠悠回响,依稀透出的杀气,令在场所有天兵莫名胆寒,生出压抑之感。
声音来自不远处那阵黑色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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