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晶在新单位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实现当刑警的愿望,领导研究了她要去刑警队的请求,鉴于她初来乍到,对公安系统的工作还不是十分了解,他们希望石晶暂时在机关的档案室工作,以后再做安排。
石晶虽然不满,但也只能接受领导的安排。
档案室里的工作并不忙,在爽朗的快言快语的同事杨花花的帮助下,她很快就熟悉了环境,静下心来,等着领导们的下一步安排。
为了给父母分担压力,石晶成了家里的勤务员,每日洒扫洗涮,像个家庭主妇。因为不满石晶调入公安局的事,褚琴对石晶的态度一直是不阴不阳的。为此,石光荣很是心疼女儿,也劝褚琴不要跟孩子耍性子。褚琴说:“这丫头主意大,她眼里既然没有我这个母亲,我对人家那么关心干啥?”
石光荣碍于褚琴连日来为了石海心力交瘁,不想跟她理论,他更不忍心女儿受累,多次劝石晶不必为家里的事付出太多精力,她刚刚调入一个新单位,要把时间和精力多用在工作上。石晶说,家里现在就她一个孩子,等石海病情好转以后再专心工作也不迟。
第二天石晶要离家上班时,石光荣拿出一个旅行箱给石晶,说让她整理衣物。石光荣说他已经作了决定,从今往后,石晶还要像以往那样住单位宿舍,专心工作,不要顾念家里。石晶不无感动地看着父亲,不想接受父亲的命令。石光荣说你还想让老爹给你亲自收拾行李不成?走,赶紧走!
石晶无奈地离家,她叮嘱父亲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她,否则她放心不下。石光荣爽爽朗朗地笑了,做了几个伸胳膊踢腿的动作后问:“你真觉得你爸老了不中用了?还没到那时候,闺女,奔自己的理想去吧,等你爸妈真的到了老到动不了那天,少不了麻烦你们……”
石晶眼圈有些红了,搂了搂老父,走了……
褚琴和石光荣几乎每天都去探望石海,石晶也隔三差五地往医院跑。渐渐地,他们发现石海的病情并没有多少好转,反而越加沉郁了。医生劝他们不要每天都来,这样不仅会干扰对石海的治疗,还会给他增添不必要的精神影响。抑郁症患者大多都异常敏感,还是让他安静一些为好。
褚琴要跟医生辩白,石光荣赶紧拦住,他谢过医生,拉着褚琴回家。
回到家里,石光荣劝褚琴恢复原来的生活状态,一连多日她的那些老姐妹都来电话找她,问她为什么不去参加活动。褚琴说:“你就跟她们说我没心情。”石光荣说:“你还是该去唱歌就去唱歌,该去模特儿队就去模特儿队,不要把自己搞得跟个病人似的。”褚琴急了,说:“我还哪有心情唱歌,亏你想得出来。”石光荣说:“你这样下去,整天愁眉苦脸的,等石海好了,你也进去了。”
褚琴不想搭理石光荣,独自一人进了卧室。
石光荣见劝说无效,只得去买菜了。
石光荣刚出门电话铃就响了,是石林来电话打听家里的情况。
褚琴总算找到说话的人了,说:“小海的病不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不愿意与人交流了,我正琢磨着赶紧把石海接回来。可是你爸说什么也不让。知道你转业了,他就非得逼着小海回部队,他就顾着自己的脸面,心里根本没有你弟弟。”
石林感到了母亲心情的沉重,只好劝道:“妈,爸也是想小海快点好。你和爸的身体如何?”
褚琴哽咽着说:“还算行吧,只是近些天被石海闹得又犯了失眠的老病,血压也一直高,吃药也下不来。”
石林说:“妈,你不要着急,我很快就会回去帮你们。”
褚琴问道:“你的工作落实了没有?你也不用惦记家里,落实工作最重要。”
石林说:“我们一切正常,您就不要操心我们了,自己多保重,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晚上,石晶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张表格回家向父亲报喜,她说领导鉴于她在档案室的表现,已经口头答应,用不了多久她就要调到刑警队了!
石光荣急忙示意她小声些,别让躺在屋里的褚琴听到。然后低声说:“祝贺你,不过暂时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妈,她现在为石海已经操碎了心,就不要再惹她动气了。她要是听说你进了刑警队,晚上更睡不着觉了。”
石晶会意地点头,父女俩悄悄地干了两杯白酒以示庆贺。
石林和母亲通过话后,已能想见家里的情况,又有些坐不住了,可他联系工作的事正在节骨眼儿上,也没法回去。
方慧父母死得早,亲戚还有不少。她领着石林带着名酒名烟,去了几个亲戚家,求大家帮忙找路子。有个亲戚是在县政府办公室,方慧已经找过他,带石林来既是为了听信,也是表示感谢。
这位亲戚告诉他们两口子,石林命好,县里还真有个副县长的职位空着,许多人都盯着呢,外面市县也有要空降来的。他已经和县里几位领导说了石林的情况,几位领导都很感兴趣,说是军队的干部那都是高素质的,接收军队干部也是地方拥军的政策。只是这事需要市里同意才行,所以还得听信。
这位亲戚没说的是,他和县里那些领导胡吹,说石林父亲是军区警备司令--这倒是真的,说石林父亲虽然离休了,可从中央到省里,都有很过硬的关系,如果石林在县里当领导,以后县里需要到省里甚至中央办事的时候就方便多了。石林就是因为妻子儿子在本县,才要到本县来工作,要不然直接在省里安排了。这后面有的是半虚半实,有的纯粹是虚的。
县城就是这样,本县出过什么名人大领导,或者谁家亲戚在中央、在省里,都是一清二楚的,方慧的老公公是原军区警备司令,这也是众所周知的。这些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也都想着能有一个高干子弟在本县任职,那以后不论是对县里的经济发展还是领导的个人出路,都是大有好处的,所以也以拥军的名义,极力向市里申请。这些话这位亲戚没和石林和方慧说,倒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不都是实话,而是这样说有自己高攀石林家门的嫌疑。
两人听了也都很高兴,再三致谢,告辞回家。出门时,那位亲戚又说:“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就是得等市里同意才能正式任命。你们放宽心等着就是,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石林就等着走马上任吧。”
回家的路上,方慧挽着石林的胳膊,身子靠在他身上,想到石林要当副县长了,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在她眼里副县长可是很大的官,比石林那个正处级团长高多了。再说这只是开始,石林还年轻,将来还会晋升的。
虽然副县长比正处级低一档,石林倒没计较这些。他心里想的还是家里,对父亲把石海送到医院去,他理解却不赞同,不是送医院不好,而是把弟弟送进医院会要了母亲的半条命。他真的有些为母亲担心了。
“怎么了,不高兴?你别以为当副县长委屈你了,跟你说,我的一个同事的亲戚在部队是正营级教导员,转业回来,待了半年多,找了许多人,最后才找到一个工厂保管员的工作,咱们这就是有得力的亲戚,才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还埋怨我催你回来,你说你不回来,这么好的机会放过去,上哪儿再去找呀?”
“是,你说得对,我没想这些。”
“那你想什么呢?家里,又有什么事了?”
石林把弟弟被送进医院,母亲高血压又上去了、而且下不来的事说了。
方慧听后,也陪着叹息一声,苦笑道:“妈也是的,太疼老儿子了。你说你当年和家里十多年不联系,妈也没怎么样,小海这只是住进医院,她就受不了了。”
“那不一样,小海这次病得稀里糊涂的,我都担心,别说妈了。看着是不重,可谁知什么时候好,最后能不能好,这种病最让人揪心。”
“好了,你在这边多操心也没用,等工作的事办妥了,你上了班,稳定一段后就回家看看,我领儿子陪你一起去。”
石林感激地搂搂她,方慧真是天底下难找的温柔贤淑的媳妇,他始终感到娶到方慧是他一生最大的福气。
这些天,石光荣也打过几次电话,问石林的事,石林把情况说了,石光荣也很高兴,告诉他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如果需要他帮忙找路子,就开口。石林一问家里的情况,石光荣就说:“家里都挺好的,你妈那是老毛病了,吃些药好好养养就行。小海在医院也挺好的,家里你别惦记。石晶还进了刑警队,为了不影响她的工作,让她搬到宿舍去住了。自己身体好着呢,照顾你妈没问题。”
石林心里轻松些,他回家后闲不住,把家里的活都干了,还接送儿子去幼儿园。石小林和他熟了一些,没事时石林就教儿子识字,也陪他做做游戏。只是时间一长,石小林就像害怕似的,跑开去找妈妈。有时石林一个人躺在床上,儿子就又偷偷进来,一点点走近,像研究什么似的仔细看他,等他看向儿子,儿子就又突然跑开了。
大约过了半个月,他忽然有些心惊肉跳的,怎样也安不下心来,就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却没人接,他感到有些不妙。到了晚上打,还是没人接,他开始坐不住了,到了深夜,他又打一次。褚琴接的电话,听出是他,就大哭起来:“石林,你快回来吧,小海丢了,你弟弟丢了。”
石海住进医院的前几天,爸爸妈妈天天来看他,陪他说话,还给他带各种好吃的,他觉得还能过。自从医生下了禁令,不许这两人来看病人,石海不但见不着人,连吃的也没了。
医院食堂里的饭菜吃到他嘴里,就像吃进异物一样难咽,他原想坚持住,再熬上几天,妈妈就能把他接回去了。他知道妈妈也有难处,自己就少给她添点麻烦。
愿望是好的,可坚持着做就难了。本来好好一个人住进病房里就会有一种压迫感,这里又没有书可看,医生也不让写东西,一天到晚只能呆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午下午他都去院子里晒太阳,可同样没意思。
虽然没诊断出他是哪种抑郁症,医生还是给他开了几种药,每天吃三次,而且是护士拿来药,倒上水,看着他吃下去才离开。石海每次吃药时都有种恐慌,这些药或许是治疗抑郁症的,可他没有抑郁症,吃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真的得上抑郁症,甚至会变成白痴?所以护士前脚一走,他就跑到卫生间,手指挖着嗓子眼儿,硬把药吐出来。这一招他还是从日本电影《追捕》里学来的,杜丘就是这样避免当白痴的。
吐过几次后,再吃药不用那么费事呕吐了,喝进去没两分钟就条件反射似的开始反胃,一张口所有喝的药和水都吐出来了。
护士告诉了医生,医生以为是这几种药对肠胃刺激太大,就换了几种。可石海服下后还是一样呕吐,护士又去告诉医生,医生觉得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没在石海身上找问题,而是骂护士没好好教石海服药的方法。护士也恼了,服药就是这么种服法,甭管你是白求恩医大毕业还是护校毕业的。她一生气索性不报告了,把药拿来,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转身就走。石海也省事了,她刚一走,就把药扔进马桶里冲走。
然而副作用出来了,他吃饭时竟也和吃药一样反应了,好不容易吞咽下去的东西还没在胃里消化,就全吐出来了。
三天后,石海觉得自己要死了,要饿死了,他每天三顿饭照吃,可留在胃里的没多少。这天中午,他在院子里嗅到远处飘来的饭店炒菜的香气,终于忍不住了,在饥火焚烧下,作出一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决定:逃。
他回去后悄悄把衣服穿在里面,然后把医院发的穿在外面,走了出去。医生们看到也没人在意,住院的病人病得轻的出去买点东西是很正常的。
石海出去后,转过一个巷子,这才把病人的衣服脱下来,扔到垃圾箱里,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住院部附近有很多饭店,他不敢在附近停留,走出很远,才找家饭店走了进去。
晚上医生查房时,没看到石海,一问才知石海下午就不见了。医生慌了神,先和几个人在住院部找遍了,又在附近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就要通知家属,可是病人病历上却又没有病人家属的联系方式。直闹到第二天上午,胡战斗联系的那位医生上班,才拿到了胡战斗的电话,告诉他,他介绍来的病人不见了,自己逃出了医院,不知去向。
胡战斗也慌了,忙打电话给石晶。石晶听后,魂儿都快吓掉了,好半天才镇静些,心想小海会不会自己回家了。
她向领导请了假,慌慌张张跑了回来,一进门她就楼上楼下地寻找着什么,老两口问她找什么,石晶只得实话实说:医院给她来了电话,说石海最近几天的行为特别反常,出现了轻度精神病患者的躁动和暴力倾向,还经常呕吐。今天中午开饭之际,石海趁乱跑了,至今未归,医生们希望他们家协助寻找石海!
褚琴闻此,被没咽进去的饭噎得憋红了脸,待她能说话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还等什么呀老石,赶紧找啊!”
一家三口出去找了一夜,也想不出石海会去哪里,只好漫天撒网地找。早上,三个人空手而返,眼珠都凹陷进去,眼睛里更满是恐慌。
褚琴担心石海病情加重跑出医院后会出意外,不断地做着各种意外的猜测,搞得一家人更是心事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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