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章梅正哭天抹泪地冲胡一百挥手告别。胡一百像一尊塔似地站在门口,他举着手冲告别的人们敬着礼,嘴里还说着: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吧。列车都驶离了站台,章梅还在哭,柳秋莎就冲章梅说:得了,哭一会儿就行了呗,还有啥哭的。
章梅说:他们这次可是去的朝鲜,和美国人打仗。
柳秋莎说:美国人咋了,当年咱们打小日本那会儿不是一样,最后不还是让咱给打败了。柳秋莎相信,自己的部队永远都是胜利者,这么多年了,就是从胜利走向胜利。她相信,邱云飞会胜利回来,所有的人都会胜利归来。
大部队上了前线,部队院子里一下子空了下来。偶尔只有留守的军人在院子里走过,剩下来,便是静静地等待。柳秋莎这次和章梅怀孕的时间又差不多少,两个人都是七八个月的身子了。部队走了,留守的人并没有闲着,一切都在为前方工作着。柳秋莎和章梅干不了别的了,她们只能在家里为前方的将士做鞋垫。
这天,柳秋莎和章梅坐在院子里,阳光很好,静悄悄地照着两个人,她们的手上都在忙碌着,她们用手里的鞋垫,寄托着对前方将士的思念。这时,前方已经传来了消息,部队一踏上朝鲜的土地,便和敌人接上火了,一下子就把敌人打了回去,可以说志愿军是首战先捷。他们这些留守的人,都在为前方的胜利而兴奋着。章梅说:秋莎,这几天我咋老做梦呢?柳秋莎说:你梦见啥了?章梅说:我梦见我们家的老胡受伤了。柳秋莎的心里就紧了紧,她想起了邱云飞,但还是说:别瞎说,老胡可是身经百战了,啥仗没打过,这点小仗对他来说不算啥。
柳秋莎说这番话是真心的,她羡慕胡一百是个打仗的料,打起仗很有男人味,她亲眼看见过,胡师长光着膀子和敌人拼刺刀的情景,那时看得她心里一荡一漾,战场上的胡师长是个真正的男人,那时的胡师长能征服所有的女人。然而邱云飞呢,他是文弱的,脸孔永远那么苍白,仿佛他生下来就是为讲课,在他身上,看不到豪气或阳刚什么的,当初邱云飞吸引她,就是邱云飞的文气,那时她的心里涌满了女人的情怀,母性十足。她甚至有时会把他当成个孩子,用自己的臂膀护卫着他。有时,她甚至想,要是邱云飞和胡一百两个人变成一个人该多好,但她也知道,那是不现实的。她多么希望,邱云飞也能像胡师长那样,在战场上搏一回呀。
章梅叹口气,冲着天上太阳发了会儿呆道:老胡要是像你家邱云飞那样我就不操心了。柳秋莎就说:拉倒吧,邱云飞连个仗都不会打,部队都像他似的,还怎么能打胜仗。章梅说:会打仗有啥用,早晚有不打那一天,不打仗了,看他还干啥去。
不像你家云飞有文化,能写会画的,不打仗,照样有事干。
柳秋莎笑着说:得了,你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不然,等他回来,咱们换换。
章梅笑着说:得了,你要是觉得老胡好,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答应老胡。
柳秋莎也笑了: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说完两个人就都笑了。那天夜里,柳秋莎做了一个梦,梦见邱云飞参加战斗了,敌人很多,又是枪又是炮的,团团地把阵地围上了,后来邱云飞就脱光了膀子和敌人拼上了刺刀,邱云飞冲冲杀杀的,在梦里,他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她一会觉得他是邱云飞,一会又觉得他就是胡一百,她都觉得不知道梦中的“他”是谁了,突然,飞过来一发炮弹,在“他”身旁爆炸了,“他”被炮弹炸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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