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干事白扬长得一点也不白,可以说有点黑,原来在基层部队当排长,后来父亲先是当上了军区文化部的副部长,当副部长时便把白扬调到了文工团当干事,文工团隶属文化部领导。后来白扬父亲又当上了文化部的部长,师级干部。白扬整日里就显得很优越,在文工团工作,每日里和演员们打交道,又是年轻人,正是追女孩子的时候,身上的故事就很多。
白扬调到文工团不久,据说先是和话剧团的“小常宝”谈过恋爱,《智取威虎山》被话剧团改编成了话剧,演“小常宝”的女孩子也姓李,那一年才十八岁,梳两条长辫子,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自然是白扬先追求“小常宝”的。前一阵子,“小常宝”刚写过入党申请书,白扬干事就三天两头找“小常宝”谈话,两人选在白扬的办公室谈,后来就在文工团的院子里谈,当时的季节是春天,杨树吐绿,到处显得生机勃勃,白扬背着手,带着几分领导做派,“小常宝”把手插在裤兜里,样子天真而又幼稚。白扬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样子激动,“小常宝”半低着头,一条辫子在前,一条辫子在后,满脸羞怯的神情,两个人的样子成了那年春天文工团一道最通俗的风景。
后来两人又形只影单起来,“小常宝”在那一段时间人变得痴呆起来,有时站在一个地方好久不说一句话,就那么呆呆地望着,眼前并没有什么,但她仍痴痴呆呆地望着。不久,人们才知道,白扬和“小常宝”散伙了,白扬又和一个唱歌的女孩子谈起了恋爱。人们便明白“小常宝”为什么痴呆了,那一阵子,天真活泼的“小常宝”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恍惚的、脸色苍白的小李。不久,“小常宝”提出了转业,再也没有出现在话剧团,听说转业手续什么的都是她哥哥来办的。人们不知道白扬和“小常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扬和唱歌那女孩子,恋爱似乎是有始没终,两个热乎了一阵子又热乎了一阵子,最后也不了了之了。白扬和唱歌那女孩子倒没什么新故事,只是那女孩子调到了南方一个军区,她老家在那。又一个女孩子在文工团消失了,似乎和白扬有关,又似乎无关。
白扬把自己的触角伸向了文工团的每个角落,凡是有女孩子的地方便都有白扬的身影。白扬是最后将触角伸向舞蹈队的,据大梅透露,白扬曾向她发出过求爱的信号,那时王参谋还不认识大梅,大梅也曾赴过白扬两三次约会,第一次是谈话,第二次是去看电影,第三次去公园,从公园回来的那天晚上,梳洗过的大梅脸红红地倚在床头对杜娟说:“我谈恋爱了。”
杜娟就吃惊地说:“和谁?”
大梅两眼放光地说:“白扬。”
杜娟就有些吃惊地望着大梅说:“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杜娟在这方面可以说反应比较迟钝,文工团青年男女一有谈恋爱的迹象,马上会作为头条新闻传遍整个角落,最后一个知道的一定是杜娟。按现在人们的说法是,杜娟的情商有些低。八九岁开始学习跳舞,十二岁入伍,她只对跳舞感兴趣,除此之外,一切她都很迟钝,每日里笑呵呵的,谁说的话,她都相信,跟她说完了,与自己无关的,第二天一定扔在脑后。因此,杜娟和大梅比起来显得单纯,单纯得有点没心没肺。大梅的事从不回避杜娟,包括第一次来月经这样羞于出口的私事。大梅只把杜娟当成一只耳朵,听过也就听过了。
那天晚上大梅便把自己初恋的幸福说给杜娟听。大梅说:“白扬摸我这了。”
说完用自己的手摸了一下左胸。
真的?!杜娟此时面色鲜红,仿佛白扬摸的不是大梅而是自己。
如果王参谋不及时出现,也许大梅真的会和白扬有什么故事了。这时王参谋及时出现了,大梅和王参谋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和王参谋见过一次面,又去了王参谋家里一趟之后,大梅当即作出决定,彻底和白扬断了往来。那一阵子白扬很是失落,他天天绕着舞蹈队的宿舍楼转来绕去的。王参谋正在和大梅热恋,只要王参谋一下班,便急三火四地来到文工团接大梅,那时他们把业余时间安排得丰富多彩,轧马路,逛公园,看电影,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亲密而又幸福,白扬躲在暗处火烧火燎地看着眼前的幸福一对。
大梅投入到王参谋的幸福怀抱之后,曾和杜娟有过一次对话。
杜娟说:“白干事人也是不错的。”
大梅说:“王参谋人更优秀,他是搞军事的,以后比白扬有前途。”
杜娟又说:“白扬的父亲是文化部长,管着咱们你不怕?”
大梅也说:“杜娟你不知道王参谋的父亲是谁吧,他是后勤的王部长,军区常委,比白部长大好几级呢,我还怕白部长给我穿小鞋?”
杜娟这时似乎才明白大梅为什么会舍近求远,这么快投入到王参谋的怀抱。从那以后,白扬干事果然没再纠缠大梅,他只能远远嫉妒地看着。大梅的幸福便轻车熟路了。
在这之前,杜娟做梦也没想到白扬会给自己写信。杜娟没写过入党申请书,平时她只出入宿舍和练功房,要么就下部队去演出,文工团办公楼她很少出入,偶尔去开会,也都是和大梅等人结伴而去。以前她只远远地看过白扬,那是一个长得很结实的小伙子,要说了解白扬的话,都是从大梅嘴里得知的,包括当年他和“小常宝”谈恋爱,又和那个唱歌的女孩子有来往,一直到最后白扬摸了大梅那个地方。总之,她对白扬的了解是抽象的。
大梅对白扬的评价是这样的:白干事很有激情,就像钻进女人肚子里的蛔虫,他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干的事你觉得都蛮舒服的。
那时杜娟就想,大梅一定是想让白扬摸了,白扬才摸的,要不然大梅不会说这种话。
最近一段时间,白扬经常到舞蹈队的练功房里去转一转,背着手很悠闲的样子。舞蹈队的队长也很尊重白扬,毕竟是文工团机关的,况且又是白部长的公子。队长每次见到白扬都热情地打着招呼说:“白干事,有什么指示?”
白扬就挥挥手说:“什么指示不指示的,随便看看。”
刚开始,队长以示对白扬的尊重,总要在白扬的身旁站一站,说些客套话,白扬就说:“你忙,我就是看看。”
队长就走了。白扬就从这间练功房走到那一间。练功的时候,女队员在一间,男队员在一间,白扬看男队员练功时,神情是马虎的,草草地看了,就来到女队员练功的房间。女队员练功时,穿的都很少,练功衣裤都是紧身的,显得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在白扬这种男性的注视下,这些女队员很不好意思,脸自然是红了。白扬似乎也觉得有什么不妥,看一会儿就走了,第二天仍然来。
杜娟要说和白扬有什么接触的话,就是在不久前的一次食堂里。
杜娟打了饭坐在一个空桌前吃饭,白扬端着碗走过来,坐在杜娟的对面。杜娟因为对白扬不熟,只和他点了点头。
白扬似乎对杜娟了如指掌。白扬坐下就说:“杜娟,你怎么一直没写入党申请书呀?”
杜娟红了脸,前面说过,杜娟是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她只对跳舞精通,别的事她都搞不明白,她更不知道入党和跳舞有什么关系。
杜娟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白扬又说:“你们舞蹈队的人,差不多人人都写了入党申请书。”
杜娟这才说:“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白扬就说:“你要提高自己的认识,找个机会我和你谈谈。”
说完这话之后,白扬端起饭碗就走了。今天她接到白扬的信,她不知道是不是和她谈入党的事,要是这个事,白扬完全没有必要写这封信,他可以打个电话通知她,几点到他办公室去。
那不是这事又是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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