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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人传记(64部)

撒切尔夫人

作者:萧燕 编著

第四章 第二次出任英国首相

 1. 炉火纯青——竞选与连任

 当历史的时针定格在1983年时,撒切尔夫人就到了第一届首相任期行将届满,有必要考虑是否需要提前大选的时候了。

 按照大不列颠王国的惯例,每届政府任期本当是5年,但鲜有任期届满才举行大选的时候。执政党一般都乐意抓住对本党最有利的时机,提前解散议会,宣布举行大选。

 马岛战争的胜利,使撒切尔首相一下成了维护大不列颠民族尊严的象征,赋予了她不可一世的英雄形象,其声望如日方升。这,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无疑是一大政治资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人们普遍认为这位“铁娘子”会审时度势,抓住转瞬即逝的大好时机,提前举行大选。

 在英国,首相连任本属罕见。但对撒切尔夫人来说,蝉联首相权位,是势在必行的,因为这个职位“对我似乎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更何况,她刚刚顺利通过了所谓“福克兰”的严峻考验,现在则是检验她是否已在英国政坛牢牢扎下根的考试,检验她能否对抗国内政治斗争的风浪。更何况,国内经济已开始呈现好转的迹象:通货膨胀率从她出任首相前的22%降到了5%,而且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利率降到了10.5%,预计还可以继续降到8%;私有化政策已取得了初步进展,受到企业界的普遍欢迎,他们投资的兴趣和信心有了强劲的势头;英镑与美元的比值略有回升;严重的失业状况已出现某种程度的缓解——一句话,“铁娘子”倡导的货币主义政策已初见成效,经济复苏的前景乐观,现在该是充分利用大好形势的时候了。

 果然,撒切尔夫人于1983年的1月初,在她那乡间别墅契克斯与几位内阁亲信会商已被媒体掀起来的大选问题。这次会商不仅研究了大选的日期问题,而且讨论了与大选有关的所有细枝末节。至于大选的时间,她的亲信们虽然提出当年的6月、10月或1984年的5月,但普遍认为6月可能是最佳的大选期。

 正当撒切尔夫人开始酝酿大选日期的一星期后,她却和丈夫丹尼斯·撒切尔在英国占有马尔维纳斯群岛150周年(1833—1983)这一天乘坐飞机,历经23个小时的漫长航程,仆仆风尘地秘密飞抵该岛,进行所谓“巡视”,看望岛上英国守军。

 经过8000英里漫长而又十分冒险的飞机旅行之后,首相夫妇迅即神采奕奕地深入岛上的英国臣民和驻防英军之间,谈笑自若,慰勉有加。这些军民骤见儒雅可亲的大英帝国首相,不由欢呼雀跃。岛上举行了隆重而又十分热烈的欢迎场面。撒切尔夫人在巡视刚刚遭受战火洗礼的马岛时,头发和衣服在海风吹拂下显得零乱不整,更加突出了这位首相日理万机的操劳和表露了她对远离国土的守岛军民的爱心。在闪闪的镁光灯下,留下了一张张珍贵的历史镜头。“铁娘子”面对一大批群众,不由振臂高呼:“我们有时会觉得历史发生在他人身上,不料我们却蓦然发现我们正在这个岛上创造历史。”她的讲话无疑引发了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其实,撒切尔首相不远万里,不惮风险,不辞辛劳,跑到备遭兵燹之灾的福克兰群岛来,是有其如意算盘的。她不仅要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提请国人注意她的高瞻远瞩和勤政业绩,而且要把这场战争的胜利果实铁定下来,并为英国在它那影响极为有限的拉丁美洲找到一个象征性的落脚点,重振这个一度“统治过四分之一世界的民族”的余威。

 通过“巡视”马岛,撒切尔首相实际上拉开了1983年英国大选的序幕。

 但是,这时的撒切尔夫人已远非昔日可比,她在竞选策略方面已锻炼得炉火纯青,她的斗争艺术也日臻成熟了。

 首先,撒切尔夫人不明确宣布大选的确切日期。1983年2月19日,首相的高级顾问放出了一点口风,说撒切尔夫人希望大选于当年的6月份举行,而对确切日期却始终讳莫如深。这使反对党工党和其他几个小党既困惑又恼火,因为大选日期不明不白,他们将很难投入冲刺,难以把握竞选活动的节奏,不能在大选前夕制造声势,力争达到最佳最理想的效果。可是,在野党对此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无可奈何,因为决定大选日期的权力完全操纵在执政党手里。

 当时英国的反对党正处在复杂的调整时期。工党无疑还是在野党中的第一大党,堪称保守党的头号劲敌。但是,工党在1979年大选失败之后即陷入半分裂状态。1981年,前工党的三位内阁大臣(雪莉·威廉姆斯、戴维·欧文和威廉·罗杰斯)宣布脱离工党,与罗伊·詹金斯(历任前工党的财政大臣、内政大臣和前欧洲委员会主席)组成了一个新的中间党派“社会民主党”。在保守党向极右转的同时,工党却在向极左转。工党内讧激烈,最终迈克尔·富特脱颖而出,被推举出来担任工党领袖。富特虽也毕业于牛津大学,还系当年牛津大学的学生联合会主席,但才能平庸,出语温和,在议会辩论中经常败在极富挑战性与进攻性的“铁娘子”的铁嘴下,显得狼狈不堪。在这样的人的领导下,工党始终没有起色。从工党内部分裂出来的社会民主党人争夺的是工党的地盘,对保守党不可能构成威胁。而工党左右两派争夺副领袖一职的斗争,又进一步加剧了工党内部的分裂,削弱了工党的力量。当时工党右翼的代表人物、前工党政府的财政大臣丹尼斯·希利在竞争党魁失败之后,又和工党左翼的代表托尼·本为争夺党的副领袖一职展开了残酷厮杀,结果工党因严重内耗而更加削弱,对保守党也不能形成压力。耐人寻味的是,自由党和社会民主党联盟后,始由老资格的戴维·欧文挑头,后来换了少壮派的斯蒂尔领衔,竟然在年初的一次民意测验中跃居第二,跑到了工党的前面。

 且说直到4月15日,撒切尔夫人在她的电视讲话中仍对大选日期闪烁其词。这位女首相佯称:“我执政还不到4年(实际上,她到5月4日,就执政满4年了),在满4年以前,我不打算考虑提前大选的问题。”她只是故意含糊其词,说大选可以有4个日期:6月、10月、明年3月或5月。也许她当时的确尚未拿定主意,也许是故作姿态,令人扑朔迷离,莫可究诘。

 但是紧接着,撒切尔夫人在电视讲话中却为自己的政府评功摆好,系统地列举了她执政4年来的十大政绩,这就是:

 加强了国防力量,并为加强北约做出了贡献;

 促进了集体的欧洲;

 维护了法律和秩序;

 通货膨胀下降到了5%;

 压缩了公共开支;

 推行了私有化政策;

 削减了工会的权利;

 提高了工业效率;

 让更多的人拥有住房;

 退休金增长率超过了通货膨胀率。

 撒切尔夫人4月15日的电视讲话,实际上也就是一次名实相副的竞选演说。

 撒切尔夫人的讲话经电视传播开去,工党领袖迈克尔·富特心有不甘,便奋起反驳,于当天晚上在他的选区埃布维尔工党会议上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抨击,针对撒切尔夫人曾经承诺要解决或改进却又未得到解决或改进的七大问题作了揭发,认为她执政4年来犯了七大错误:

 失业人数剧增,已突破300万大关;

 赋税加重,仅富人例外;

 医疗处方费增加了近5倍,从30便士增至1.40镑;

 增值税从8%增至15%;

 扣回退休人员的微薄收入;

 警察额外开支激增,而犯罪率反而上升了;

 小学缺少课本,教师不足。

 虽然这时的撒切尔夫人对大选的确切日期仍迟迟不予宣布,但4月15日两大政党领袖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言论,其实已打响了英国大选的开台锣鼓了。紧接着,4月19日议会开会,撒切尔首相出席答辩。这是在竞选高潮中的一次会议,连日来竞选对手们的相互攻击已转移到了议会中。在撒切尔首相特定的15分钟的答辩过程中,整个议会大厅吵吵嚷嚷,淹没了首相的发言。当工党领袖富特批评撒切尔夫人在电视台的讲话(按:指通货膨胀率已降到低于工党执政时的水平)与事实不符时,工党副领袖、前工党政府财政大臣丹尼斯·希利就大声一嚷:“CutandRun!”,讽刺撒切尔夫人因害怕下半年经济形势恶化而急于提前举行大选,就像船夫急于躲避风险,先砍断(Cut)缆绳再逃(Run)之夭夭似的。这虽是一种形象化的嘲讽语,却一语点出了保守党人的心病所在。撒切尔夫人的一些亲信(如塞西尔·帕金森等人)就曾督促首相在6月份举行大选,说什么6月份全国的经济形势似会比秋季好,而下半年的通货膨胀指数可能上扬。

 不过,议会中希利的嘲讽语却把撒切尔夫人给激恼了,这位“铁娘子”当即反唇相讥,硬说工党害怕选举。她一迭连声地大声反驳:“这么说,你们是害怕选举了?害怕了,害怕了,你们吓坏了,你们不敢参加选举,你们经不住选举的考验。”这时,她也顾不上首相的尊严和仪态了,台上台下吵得沸沸扬扬,两党议员互相嘲骂,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尽管议长喊破喉咙,要求大家安静下来,也徒然白费,无济于事,撒切尔夫人的声音已淹没在一片叫喊声中。

 第二天,伦敦一些报刊的头版标题都采用了希利的名言:“CutandRun”(砍了就跑),一时传为美谈。有些报刊还引用了后来希利在广播讲话中说的话,什么撒切尔夫人“歇斯底里”、“铁娘子迸裂了”,等等。

 当天晚上,英国工业联合会(英国最大的工业资本家组织)举行隆重宴会,特邀撒切尔首相参加。这时,她已从声嘶力竭的失态中恢复过来,含笑平静地说,英国可能即将进入“一个更全面更持久的经济回升时期”。工业联合会主席则在宴会致词中表达了希望撒切尔夫人连任首相的祝福。

 与此同时,“CutandRun”一时成了工党领袖们的口头禅,拿来到处宣扬。富特还为一批从苏格兰徒步进军伦敦的失业工人送行,要他们于6月份到达伦敦,向政府抗议示威,给撒切尔夫人施压,展示力量。

 紧接着,在21日的议会辩论中,撒切尔夫人接过了“CutandRun”,向议员们宣称:我正是力求“CutandRun”,不过不是“砍了就跑”,而是“砍”掉工党的议席,继续治理这个国家。这种反其义而用的辩才的确高明极了,因为英语“run”这个词除作“跑”讲外,还有“经营”、“治理”、“指挥”等等含义。

 这时,保守党在民意测验中继续一马领先。根据4月30日公布的民意测验,保守党的得票数领先于工党13个百分点。《明星报》的调查结果还表明,近一个月来保守党的得票比例从42%增加到了46%,工党从28%增加到33%,社会民主党和自由党联盟得票比例则从28%下降到20%。伦敦媒体的评论也多数倾向于认为,如果提前大选,保守党将获得多数票。当然,战后英国政局的发展史也一再表明,选民们不可能“一边倒”。但重要的是,从各党的政治纲领观察,保守党以其明确的政纲稍占优势。撒切尔夫人主张尽可能地保证金融家和企业家有较为良好的投资环境,以繁荣国内经济,并增强英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她认为这是从根本上壮大综合国力、解决失业问题的最佳途径。她同时指出,对外要继续奉行加强英美“特殊关系”、强化大西洋联盟的政策,对苏联继续推行“实力加对话”的双向策略,对欧洲共同体采取积极态度。这位“铁娘子”还坚持英国应拥有独立核打击力量的防务政策。其实这些政策和策略是撒切尔夫人的一贯思想,她也正是依靠它在1979年赢得胜利,荣登英国首相宝座的。

 与保守党旗帜鲜明的政策相比,工党则要逊色得多。在国内政策方面,工党颇具号召力的口号只有一个就业问题。想当初,卡拉汉工党政府执政时,英国失业人口是100多万,而撒切尔政府是300万多一点,这是工党能聊以自慰、大肆夸耀的。可是,工党执政时英国经济始终在“低谷”徘徊,难以摆脱不景气状态,因而选民仍不相信工党能拿出解决失业问题的高招,连工党领袖人物本身也没有底,不存在能说服人的所谓“灵丹妙药”。而在核武器问题上,工党内部意见分歧,其左翼主张单方面核裁军,这显然不受广大选民的欢迎,选民们仍然倾向于撒切尔夫人的核防务政策。至于英国是否加入欧洲共同体问题,工党内部也纷争不已,立场又缺乏一贯性。

 至于说到社会民主党和自由党联盟,则更是令选民至为困惑。他们左右开弓,既批评撒切尔夫人的“货币主义”政策,又抨击工党的单方面核裁军政策,而自己的政策却很不明朗。联盟在大选中充其量仅能起分散选票的作用,而不可能与两大政党(保守党和工党)逐鹿英伦三岛。

 到了1983年的4月下旬,已到了撒切尔首相当机立断、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5月8日,撒切尔首相在她乡间别墅契克斯召见高级顾问,讨论大选的确切日期问题。此前,她已向来访的记者透露,她将作出一项极其重要的决定。当时改任保守党主席的塞西尔·帕金森也公开扬言,撒切尔政府不会允许这种悬而未决的局面(按:指英国大选的恰当时刻)无限期地继续下去。这一天,撒切尔夫人在同高级顾问们会商之后,宣布大选定在1983年6月9日举行。

 大选日期敲定前,撒切尔首相按照传统,前往白金汉宫请求女王解散议会,并决定新议会定于6月15日举行会议。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位女首相对大选结果表现出谨慎乐观的态度。她在谈到她的政府在过去一届任期内所做的工作时,曾信心十足地说:“我认为,在本届政府执政期间,这个国家在国内恢复了它的信心和自尊心。我认为,我们在国外之所以得到尊重和钦佩是基于两件事实:一是因为我们选择了正确的政策,另一是因为我们坚持奉行了这些政策。”接着,她又顺理成章地补上了一句:“要求人民重新予以授权历来并不是什么坏事。”

 在这里,“铁娘子”发出了“重新予以授权”的呼吁,既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了这个女人的“铁”质色彩,也表达了她对大选的坚定信心。

 不错,大选前的总体形势对撒切尔夫人和保守党确实十分有利。

 首先,福克兰群岛之战的胜利所鼓动起来的民族主义热情还不曾消减,撒切尔夫人的“英雄形象”依然存在。这对保守党来说不能不是一笔重要的政治资本。

 其次,英国经济情况已出现全面好转的迹象。例如通货膨胀率已从撒切尔首相执政时的22%下降到了5%。降幅之大,有口皆碑。又如利率也降到了10.5%,并还在继续下降。此外,私有化进程已初露端倪,公共开支也已大幅度削减,再加上抑制了工会的权利。这一切,都给海内外工商界的投资创造了一个很有利的环境,英国经济可望爬出谷底。英国工商界的巨头们有鉴于此,普遍信心大增,纷纷表示要投撒切尔夫人一票。

 第三,保守党内在80年代初期虽还不能举党团结一致,但撒切尔夫人在保守党内的地位和威望日盛一日,尤其是福岛之战的胜利,更是把这位“铁娘子”推上了权力与声威的峰巅,她成了当之无愧、无出其右的保守党领袖。其他的元老重臣虽然对她的经济政策不完全赞同,但在举党一致、共夺大选胜利这一点上,他们却是毫无异议的。难怪《每日快报》断言:“这个女人在英国推行了一场革命,不是通过她那常常引起争论的政策,而是通过她那坚强的意志。”

 最后,不无重要作用的还有,大选前的国际形势对撒切尔夫人的保守党也十分有利。

 本来,撒切尔夫人上台后所推行的“保守主义”革命,在80年代似乎成了一股潜在的世界性潮流。这从西方多国领导人的更替不难看出:继1979年5月撒切尔夫人当选英国首相之后,1980年11月罗纳德·里根一举成名,当选为美国第40任总统;紧接着,1982年10月,西德右翼政治家赫尔穆特·科尔取代左翼代表人物施密特出任政府总理。其他欧美国家(如丹麦、挪威、比利时、荷兰和加拿大等),也先后由右翼领袖掌权。至于亚洲的日本国,也由极具强烈“保守主义”政治倾向的中曾根康弘于80年代初出任总理大臣。这一世界性潮流,对撒切尔夫人连任首相的大选,无疑是一股有力的潜在推动力量。

 众所周知,80年代英美“特殊关系”是英国赖以在国际舞台上发挥特殊作用的重要基石,而这一基石又是建立在撒切尔首相和里根总统“特殊”的个人关系之上的。这里姑且不说里根当选美国总统后,撒切尔夫人怎样急着要与里根会晤,她当时的心情何等迫切;也不说里根总统如何帮助英国打赢了这场小型战争。只说福岛战争正酣的1982年6月3日,里根总统专程飞赴伦敦为因战事吃紧而焦虑不安的撒切尔首相撑腰打气,并对英国议会发表了一席慷慨激昂的演说,强调这场战争是“为了不使侵略者的阴谋得逞”,而且是“为了我们坚强的信念”。正因为他们都抱有这么一个共同的“坚强的信念”,所以在英国大选之年,美国总统里根公开表示希望撒切尔夫人连任。很明显,一旦保守党落选,英国的国际地位必然有损,其后果将是对英美“特殊关系”产生不利影响。

 此外,当时的英日关系也处于极其微妙时期。撒切尔首相固然欢呼中曾根当选日本国总理大臣,把中曾根夸赞为她在首相任内看到的“最具表达能力、最为西方式的日本领导人”,是在亚洲积极呼应欧美保守主义势力的政治家。当时日本“尼桑”公司有在英国投资的意向。而且这家公司看好了撒切尔政府,曾经私下表示:如果工党在大选中获胜,它将中止在英投资的计划。

 80年代初期,就连西欧各国领导人也基本上倾向于撒切尔夫人继续执政,以求得英国外交政策的连续性不致被破坏,尤其是1983年为东西方关系史上的“导弹年”。根据1979年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决定,到这一年的年底,如果苏联仍不能同美国就欧洲中程导弹问题达成协议的话,西欧五国(英、西德、意、荷、比)就将开始部署美国的潘兴Ⅱ式巡航导弹,西欧各国领导人有理由担心,一旦英国工党在大选中获胜,必将使北约这一决定的实施遭受到不应有的麻烦。

 总之,国内形势和国际局势都对撒切尔夫人的保守党有利,这是不容置疑的现实,无怪乎美联社记者评论说,民意测验表明,撒切尔夫人参加竞选的地位比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任何一个政党的领袖都要强而有力。合众国际社甚至评论说,撒切尔夫人是自温斯顿·丘吉尔以来最强有力(也是最有争议)的首相。

 但是,尽管有这种种的有利条件,撒切尔夫人对大选并无稳操胜券的绝对把握。《卫报》就曾认为,竞选的核心问题是撒切尔夫人是否连任,指出这“是她对自己、对保守党、对全国人民的希望和担心”。

 理由其实也很简单,这就是英国选民对撒切尔夫人的看法是“最有争议”的,即可说是仁智互见,毁誉参半。有人认为她专横跋扈,好走极端;有人则认为她毕竟使英国经济摆脱了“低谷”徘徊的困境,认为她的独立核政策提高了英国的国际地位。有人认为她是一位坚强的、毫不妥协的女性;有人则欣赏她治国不忘理家,既当好了国家领导人,又不愧为能干的家庭主妇。有人称赞她举止有度,落落大方;有人则嘲讽她仿效牛津官腔和贵族气派,却不时露出杂货店老板女儿的“小家子气”。有人颂扬她亲美反苏;有人则抨击她老右、反动和偏颇。但是,不管选民对撒切尔夫人的看法如何,撒切尔夫人毕竟是全体英国人民关注的核心,是他们日常议论的话题;这位英国第一位女首相也时常出现在世界各地的电视上,世界各地的报刊也经常登载有关她的消息和她的照片。一句话,这位“铁娘子”的知名度已远远超出了一国的范畴了。

 1983年5月18日,伊丽莎白女王正式宣布解散议会。

 至此,英国大选进入了最后的白热化冲刺阶段。从宣布大选到举行大选之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间隔。尽管时间如此短促,撒切尔夫人的保守党还是在其他政党之后才开展自己竞选活动的。撒切尔夫人经过1979年的拼杀,已经深深懂得了一条真理:“选民对政党的拉票活动很快就会感到厌烦,重要的是不能让高潮来得太快,最理想的是在大选前的最后几天造成持续增强的效果。”这表明“铁娘子”的竞选艺术已渐臻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5月16日,工党在议会正式解散之前就发表了该党的竞选宣言。该宣言题为《英国的新希望》,主旨有5项:

 1.在美苏尚未达成核裁军协议之前,即率先实行英国的单方面核裁军,实施无核防御的核政策;

 2.退出欧洲共同体;

 3.实施一项耗资115亿英镑的公共开支计划,力求在5年内将国内的失业人数降到100万以下;

 4.实行广泛的国有化与再国有化措施;

 5.给予工会更多的权力。

 这个宣言实际是一个与保守党相对抗、走向极“左”的宣言,目的在于吸引那些厌弃保守党的选民投到自己的怀抱里来;加上目标定得太高,严重脱离英国的实际。这样,就把相当一部分不支持保守党、同时又对工党感到困惑的选民统统驱逐到了社会民主党或自由党的麾下。工党在大选初期实际上犯了一个大错误:它的宣言是工党内部矛盾重重、各派之间未能达成有效妥协的产物。无怪工党影子内阁中的一位成员也指责它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一份自杀状”。

 工党的大选《宣言》一出台,英国选民就都纷纷指出它恰恰是与保守党的现行政策针锋相对、毫无新意的一纸空文。撒切尔夫人干脆斥责工党的宣言危言耸听,哗众取宠。

 保守党采取的是“后发制人”的策略,静观工党宣言出笼后选民的反应而定。果然,5月18日,保守党发表了题为《保守党1983年宣言》。在这份《宣言》中,撒切尔夫人并没有作更多的新的承诺,而只是用温和的语调重申了她的政府4年来所奉行的各项政策,从而与工党宣言的走极端、过于偏激的形象恰成鲜明的对照。

 这时,撒切尔夫人已不局限于笔战了,她要以自己的雄健辩才和紧张的竞选活动来争取选民对自己的认可和赞同。这一着也确实奏效,几使工党措手不及,招架不住。

 这位“铁娘子”先是向选民摆出了一通大道理,以便进一步宣扬执政党所取得的成果,大谈选民们在现实生活中看得见、摸得着的种种实利与好处。对于反对党极力攻击的失业问题,她也不加回避,只是用事实来说话。撒切尔夫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失业是新旧交替的产物,是难以避免的,从而从根本上否定了失业问题与她推行的新经济政策有关。她还向采访她的新闻界人士指出,现时英国的失业大军将会很快在迅速发展的服务业中找到工作,一些企业倒闭,另一些行业兴起,这本是现代市场的普遍发展规律。接着,撒切尔夫人以采矿业为例,说她刚步入政界时,英国的矿业工人多达70万,曾几何时,如今只有20万人了。“铁娘子”于是问道:“让原有的50万工人重新回到原先的采矿业中去,难道就能振兴采矿业吗?”

 形象化的比喻和大道理的说教固然要大讲特讲,讲足讲够,但是撒切尔夫人深知,光是这样还是不够的,老生常谈的话多了,选民们听了会感到腻味。她于是采取反守为攻、先发制人的策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攻击对方的痛处和要害。

 1983年5月19日,撒切尔夫人在自己的芬奇莱选区作第一次竞选演说时,抢先在失业问题上向工党发起进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妙哉!据撒切尔夫人的女儿卡罗尔的记叙,在这篇长达50分钟的演讲中,这位“铁”妈妈先是条分缕析,详尽列举保守党政府4年来的成就,然后话锋一转,突然向工党发起猛烈攻击:“现在,让我们瞧瞧工党都有哪些业绩。”

 “叫他们找一找看,战后有哪一届工党政府下野时的失业人数会比他们上台的时候少?

 “一届也没有。

 “工党的现任领袖、当年专管就业的国务大臣,在短短的两年内就使失业人数从61.8万猛增到128.4万,几乎翻了一番。那时他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起死回生,现在就更是没有了。主席先生,每一届工党政府都向人民许下诺言,什么要减少失业人口啦,可是事实上,每一届工党政府都在使失业人口不断增加。那么,要是再来一次工党执政,类似情况还会照样发生的。”

 这次演讲的效果极佳,很多话打动了选民的心,听众的热烈鼓掌和大声欢呼即可资证明。这说明撒切尔夫人的竞选艺术正在飞速长进。

 1983年5月23日,撒切尔夫人又鼓起剩勇,率领她的竞选班子风尘仆仆地赶到威尔士首府卡迪夫,向选民们发表她宣布大选之后的第二次重要演说。在演说中,这位“铁娘子”一手拿着一本工党宣言《英国的新希望》,从选民最关切也是最熟悉的个人存款问题为起点,在卡迪夫市政厅侃侃而谈,抨击并分析工党的经济政策,而且绘声绘色,刻意给这种经济政策披上一袭恐怖的外衣。选民们屏气凝神,瞪大双眼瞅着这位夫人,只见她不紧不慢、神色自若地说道:

 “听说工党影子内阁的一位成员形容这本书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一份自杀状’,我可以奉告诸位的一点是:假如英国人民都在这份宣言上签了名的话,那它就成了英国的自杀状了。”

 在作了这么一段听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开场白之后,“铁娘子”便单刀直入,深入浅出地剖析工党的宣言,从而给它判了“死刑”。她接着说道:

 “这份文件出自极“左”分子之手。工党非常希望你们不要看它。(大笑)

 “他们还希望你们不要看那些背景文件,那里面他们披露的内幕更多更可怖。

 “但是,一旦他们得逞了,那他们就要声称有权实行宣言中的每一条极端措施了。英国应当知道,工党如果一有机会得逞,会对英国做些什么,这一点很重要。

 “让我简要地把这一点讲给你们听听,他们的宣言我一个字都不加改动。我原封不动地把它直接引来。

 “第一,国有化……这里他们说的是,工党‘将在电子、医药、保健设施和建筑材料方面建立一项意义重大的公共基金,并根据国家利益的需要,在其他重要领域也建立公共基金’。

 “工党将‘尽力在私立公司投资,全部把它们买下来,或是采取临时性的控制’。

 “还有,他们当然要把本届政府业已非国有化的一切重新国有化。

 “那么他们如何偿付这笔巨额的国际性掠夺呢?让我来告诉你们吧,是一份背景文件中这样说的。

 “这个,他们已经把眼睛盯住你们的养老金和你们的人寿保险金,把这笔钱用在他们的社会主义规划上。而在我国,有1150万人是职业退休金计划中的成员。

 “请听我说,这是极为严重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工党希望你们不要看这份宣言,而大家又应当知道的缘由。

 “工党热衷于国有化,就像其他人酷爱集邮一样。他们至少每一种都要一个——大银行里的一个,大医药公司里的一个,大电子公司里的一个,大建筑公司里的一个:比彻姆公司、英国通用电器公司、普莱西公司、巴雷特公司、泰勒·伍德罗公司。谁能说下一个将会轮到谁?

 “在工党政府领导下,实际上那等于是不管你把存款放到什么地方也免不了会国有化的。

 “工党想要把你们的钱用于国家社会主义化上,只要他们当选,他们就要把你们的钱弄到手,他们是说得出也做得到的。

 “把钱存入银行里去,工党会把银行国有化的。把钱存入养老基金会或人寿保险公司里去,工党也会强迫他们把钱投资到社会主义计划中去的。就是把钱存入你们的袜筒里,他们也会把袜子国有化的。”(大笑)

 好一通鞭辟入里的分析,好一篇耸动视听的演讲!瞧,工党的这份宣言与当年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纲领何其相似乃尔!撒切尔夫人真不愧为在20多年英国政坛上拼杀出来的干将,她善于出奇制胜,攻心为上,语言之犀利,用词之不凡,蛊惑之高超,警劝之深刻,都令人叹为观止。人们确信她这时的竞选艺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在重点攻击工党《宣言》中的失业和国有化问题之后,撒切尔夫人又趁热打铁,对工党宣言中的主张退出欧洲共同体、削减防务开支、单方面核裁军和工会政策等方面逐一抨击,把它们批驳得体无完肤。

 在竞选活动第二周的5月26日,撒切尔夫人又率领她的竞选班子对英格兰北部进行了旋风式的访问。她在走访了众多工厂、商店、疗养院、医院和学校之后,晚上在约克市的皇家大厦对人山人海的选民和记者作了重要讲演。

 尽管她历来对欧洲共同体不感兴趣,但为了攻击工党要英国退出欧洲共同体的主张,这时竟煞有介事地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以欧洲共同体的热烈支持者的面目出现了。她不去详叙国与国之间经济合作的重大历史意义,而是开门见山地把加入欧洲共同体同英国人的现实生活和经济形势直接挂上钩来,以笼络广大选民的心。她坚决表示英国不能退出欧洲共同体,因为“英国有200万份以上的工作有赖于共同体市场成员国的资格”。她反复强调“200万份以上”这一数字,英国一旦退出,那就“一份工作都保不住了”。的确,这一庞大数字的分量是很重的,选民们听了不能不怦然心动,三思而行。

 撒切尔夫人对工党削减防务开支提法的批驳更是切中要害,入木三分,并把它同就业问题挂起钩来。她抨击说,工党鼓吹削减防务开支之后军事工厂可以转产民用产品,可以避免由此而引起的失业问题云云,都纯属宣传伎俩,毫无现实意义,说白了是在欺骗、愚弄选民。这位“铁娘子”把这种提法斥为痴人说梦,她质问道:“不妨设想一下,即便一夜之间你可以实行转产,谁会来买这些东西?是我们那些才被工党领导的英国所抛弃的欧洲伙伴们吗?是我们的美国朋友吗?可是,他们刚刚看到他们在英国的核基地由于工党政府的命令而被关闭……谁会向一个紧闭门户的工党领导的英国购买产品呢?”

 对工党《宣言》中所提出的以工党和工会之间新的合作关系来解决失业等问题的主张,撒切尔夫人更是不屑一顾,痛加批驳。她警告说:“这是工党与工会迫使整个国家就范的老关系。”她大声疾呼,正是这种关系,才造成当今英国社会数不清的弊端:“罢工风潮,限制措施,人浮于事和政治讹诈”等等。

 总之,工党《宣言》的激进主张给撒切尔夫人的攻击提供了不少的口实,而她那穷追猛打、深入浅出的抨击,无疑给这位“铁”质女人赢得大选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当然,工党内部的分裂和矛盾,客观上也帮了她的大忙。但是,在大选的关键时刻,尽管保守党在诸多方面均占有明显的优势,她却不敢丝毫掉以轻心,而还是鼓足干劲,四处活动,把工党当成“真老虎”打。好在这位“铁娘子”身体素质极佳,虽年已58岁,精力却不减当年,和30年前一样旺盛。大选日期一经宣布,她就忙个不停,片刻无暇。她不是主持会议,听取汇报,撰写或修改演讲稿,就是进行旋风式的活动,走访工厂、农场、医院、学校和街道,发表演讲,会见选民,访贫问苦,嘘寒问暖。有时她的助手和随行人员都累瘫了,她却仍然意气风发,精力充沛,在大庭广众和新闻记者们的摄像机面前显得毫无倦色,谈笑自若。其实,那一个月期间,撒切尔夫人每天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选民们都亲眼目睹这位夫人虽是巾帼,体魄却赛过须眉好多倍,因而不能不由衷地钦佩她,乐意为她呐喊助威,撑腰鼓气。这些天里,撒切尔夫人还不断提高自己的竞选技巧,并不耻下问,广泛征求专家和学者们的建议,正所谓从善如流,乐此不疲。她还手执一书(多半是《竞选指南》),走到哪里,便研读到哪里,一时在选民中传为佳话。

 在这次大选中,保守党和工党都大造舆论,纷纷请广告公司来为自己发动凌厉的攻势。保守党请来的是1979年保守党赢得大选的形象设计师戈登·里斯。里斯在这一方面堪称高手,他不仅在竞选的服装类型和头巾颜色上给撒切尔夫人提出了不少的好建议,而且动用了现代化的一切传媒手段,来塑造选民喜爱的领袖个人形象,收到了至佳至善的实效。

 正当英国国内的竞选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国际上也传来了支持撒切尔夫人的强大声音。

 1983年5月28日至29日,西方七国首脑会议按原定日程在美国弗吉尼亚州威廉斯堡举行。出席会议的有美国总统里根、法国总统密特朗、西德总理科尔、意大利总理范范尼、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和日本总理大臣中曾根康弘。考虑到英国大选正当紧张时刻,里根总统于5月10日曾致函撒切尔夫人:“我非常希望你在大选中获胜,从而赢得另一届任期,以贯彻你已经开始的富于勇气和坚持原则的政策。”信中表达了大洋彼岸“特殊关系”的盟友对这位“铁娘子”的最良好的祝愿。

 5月28日和29日,恰是周六和周日,“铁娘子”的竞选班子总算捞到了一个好不容易盼到的喘息时机,因为撒切尔夫人决定如期参加例行的七国首脑在美国威廉斯堡举行的会议。她于28日中午从英国起飞,于美国时间下午到达目的地,会议完毕,于29日午夜再搭乘英国航班飞返伦敦。撒切尔夫人风风火火,一刻不停地在与时间赛跑。

 撒切尔夫人毅然与会,其实是变换手法的竞选方式,不仅没有耽误她的竞选,反而为她竞选活动注入了勃勃生机,增加了新的活力。

 请看,工党领袖富特和社会民主党与自由党联盟领导人罗伊·詹金斯所奢望不到的良机,却给撒切尔首相捷足先登了。英国广大的选民通过电视,骄傲地看到自己的首相在美国同其他发达国家的领袖们会晤的情景。那异国风情,热带美景,深红色长条地毯,庄严威武的国家仪仗队,奢华丰盛的筵席,庞大的新闻记者群,——这一切,都勾起了选民们对大不列颠王国的无比自豪和对仪态万方的撒切尔首相的由衷喜爱。而作为这一豪华而气派的七大国领袖人物中惟一的女性,在一群男士的簇拥下更显得鹤立鸡群,娇小玲珑,她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能引人瞩目,惹人敬爱;而出席会议的大丈夫们对“铁娘子”则表现出尊礼有加,礼让三先,一副谦谦君子气派,为撒切尔夫人平添了几分韵味。这一切,对保守党赢得大选实起到了先声夺人的作用,有利形势,自不待言。富特也好,詹金斯也罢,都只能隔岸观剧,自叹弗如了。

 这次参加七国首脑会议,撒切尔夫人不仅为个人形象镀上了一层黄灿灿的金光,而且与会的各国首脑对“铁娘子”颇多赞誉。他们在会议内外一致肯定英国的经济正出现复苏的迹象,认同现行经济政策是维持和支撑经济复苏的最佳政策。他们一致表示解决失业问题是不存在速效胶囊的,即或有,那也是一如撒切尔夫人所指斥的冒牌“假药”。他们还一致宣称,英国的“北极星”式导弹和法国的核威慑力量均不应纳入与苏联人进行军备控制谈判的实质内容。这些肯定、认同、表示和宣布,无异于是其他西方六大国支持保守党继续执政的共同“国际宣言”。

 由此看来,尽管撒切尔夫人周末也没得休息,还要横跨大西洋作两天的旋风式访问,消耗了她那宝贵的时间和毕竟是一个凡人的有限精力,但无论从哪一方面说,这种“消耗”对撒切尔夫人蝉联英国首相都是十分值得的。毕竟,她又在民意测验中为自己赢得了好几个百分点。

 正当撒切尔夫人在七国首脑会议上大出风头的时候,国内的反对党的领导层同时作了适度调整。论者指出,“临阵易帅”,兵家大忌,这在大选期间是极其不利的举措,表明工党和联盟党的内部矛盾业已表象化,暴露出了他们对大选的信心不足。

 此后,主持工党大选的,已由富特改为好斗的工党副领袖、前工党政府财政大臣丹尼斯·希利。富特虽保留党的领袖头衔,但在传媒和竞选中频频露面的工党的主要代表,则是那个与撒切尔夫人多次较量的对手,即是那个以“CutandRun”传遍英伦三岛的“始作俑者”希利了。此公凭一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确曾多次与撒切尔夫人势不两立,有一定的杀伤力和蛊惑性。《太阳报》把工党的这颗新星称为“一头松了锁链的野兽”,决非空穴来风。当然,工党这样临阵换帅虽也明知不妙,但为了在保守党的凌厉攻势面前快速提高自己的战斗力,也只得黔驴技穷,不得已出此下策了。

 联盟党的做法也大同小异。社会民主党领袖罗伊·詹金斯退居二线,主攻手的使命则由自由党戴维·斯蒂尔披挂上阵。

 明眼人不难看出,工党和联盟党的人事变动,恰恰烘托出撒切尔夫人在保守党内的领袖地位和权威的不容争议,二者形成鲜明的对照。英国传媒霎时来了个大转变,其热门话题已不再是预测哪一个政党将在6月9日的大选获胜,而是揣摩撒切尔夫人领导的保守党将在议会中得到的多数席位究竟是多少,以及工党和联盟党中的哪一个政党能取得第二位议席了。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在英国三个大政党激烈角逐的同时,还有一些不可能起决定性作用的小党派也在积极、活跃地参加竞选。

 例如,英国也有一个绿党,这个党从维护“环保”出发,主张彻底地非核化,主张英国退出北大西洋公约和欧洲共同体。这个党受到联邦德国绿党在议会中拥有席位的启示和鼓舞,也提出了100人的候选人名单。

 又例如,北爱尔兰新教和天主教的几个小党,包括苏格兰民族党、威尔士民族党等,也在厉兵秣马,力争自己的代表能通过竞选活动挤进英国议会。

 再例如,非白人选民推举了23名候选人,其中5人是由全国少数民族组织联合会推出的。该联合会系由亚裔和西印度人组成的同盟。他们也企图在议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总之,1983年5月至6月上旬,英国各大小政党均倾巢出动,为自己的党拉取选票。真是热闹非凡,大有你卸妆来我登台,感会风云,奋其智勇,风靡了英国的广大选民。

 且说撒切尔夫人从美国一回来,立即带着征尘,投身于竞选的鏖战中。面对工党和联盟党的上层人事变动,她深知还有一场场激烈的白刃战在等待着她。她虽然有恃无恐,却也不敢有丝毫的麻痹大意。“功败垂成”这句话,撒切尔夫人是烂熟于心的。

 1983年5月31日,撒切尔夫人在深谋熟虑之后,又率领她的竞选班子北上苏格兰,发起一轮新的攻势。她特意选定联盟党新领袖戴维·斯蒂尔当年在爱丁堡就读过的母校,发表了一篇重要演说。这位“铁娘子”踌躇满志地说道:“上周末,工党、自由党—社会民主党都开了会,要作个决定:是改变他们的政策,还是更换他们的领袖,抑或二者兼行。他们最终还是拒绝面对现实。而我们嘛则与他们截然相反。我们坚持我们的政策,我而且十分理解,也坚信我们的领袖。”

 撒切尔夫人在20多年英国政坛的拼杀中,已练就了一副如簧的巧舌,伶牙俐齿,说长论短,半句也不饶人。有时又难免来个即兴表演,插科打诨,甚至掌握火候,恰到好处地使用诙谐语、幽默话,来调动群众的视听神经,在众人捧腹大笑声中不知不觉地塞进了自己的政见和希求。她那演讲技巧之精湛,已绝非昔日的牛津女大学生和刚踏入仕途的中青年演说家所能比拟的了。

 临到大选前的冲刺阶段,两大反对政党除老生常谈,一再挥舞失业问题这把“杀手锏”外,又重提马岛之战问题。反对党提出疑点有二:一是阿根廷的重型巡洋舰“贝尔格拉诺将军”号被击沉时,根本不是朝着马岛和英国特混舰队的方向行驶,根本没有威胁到英军的安全;相反,该舰是向西,向马岛和英军相反的方向行驶。英军把它击沉,有违战争法规,而且造成了368人死亡,从而使战争升级;二是击沉“贝尔格拉诺将军”号巡洋舰与秘鲁总统贝朗德提出的和平方案发生在同一天,人们怀疑这是一个不解的谜:首相如果接受了秘鲁总统的建议,那就会丧失掉打赢阿根廷的战机,所以才有意挑起战祸,力促战争升级,其动机显然不纯。

 正是基于这两大疑点,工党副领袖希利在这次大选中便指责撒切尔夫人:“以屠戮为能事”,“打着卫国的幌子,为捞取政治资本而利用我们的士兵、水手和飞行员的汗马功劳,并企图侥幸得逞,瞒天过海。”而当时的工党影子内阁教育大臣、后来成为工党领袖的尼尔·金诺克更是直言不讳地指责撒切尔夫人以牺牲英国士兵来显示自己的“英雄气概”。

 在工党领袖们带头起哄下,其余小党也不甘示弱,一拥而上。社会民主党副领袖戴维·欧文说得更是耸人听闻,他煞有介事地指出撒切尔首相“以福克兰大屠杀为善为好,是从无赖政治走向血腥政治”。

 但遗憾的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反对党气势汹汹的指责声,在有几百年殖民帝国的子民眼里,这些事早就是司空见惯的,并不以为“奇”,更不以为“非”。在这里,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搅混到了一起。孰料这种事过境迁的言论说多了,反倒走向反面,在某种程度帮了撒切尔夫人的大忙。真是:弄巧成拙,费劲不讨好。

 1983年6月9日,星期四,英国大选的投票日到了。撒切尔夫妇一大早就赶去投票站投了票,以免去晚了,人们围观,影响投票进程。投票回来后,撒切尔夫人这才坐在家里,吃着她竞选以来的头一顿家常早点。

 1983年6月10日,大选结果揭晓,保守党以压倒优势赢得了胜利,获得397席;工党209席;自由党17席;社会民主党6席;其他各党派共得24席。

 这样,撒切尔夫人领导的保守党不仅取得了1983年大选的胜利,而且以绝对优势取得了对下院的控制权。

 这样,撒切尔夫人终于如愿以偿,迎来了连任首相的这个美好的一天。正如此前她对一直跟随她采访这次大选的女儿卡罗尔·撒切尔所说的:

 “因为这个工作很适合我。我向来习惯于努力地工作——如你所知道的——拼命地去干。不过还远不止这些,我喜欢这个工作,而且这个工作也适合我做,再说,我喜欢这项工作远胜于喜欢做别的任何工作。”

 为了把话说得更明确、更透彻,撒切尔夫人接着又补充说:

 “因为那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乐意干的工作,而且我认为我对这一职务还会有所贡献。

 “……我认为,从对付潜在的敌手或介入世界舞台的观点看,积累起来的经验是非常重要的。……我认为,如果你执政时间较长,那对(英)联邦会议和(七国)经济首脑会议是有益处的。”

 撒切尔夫人在这次访谈中,除津津乐道她对蝉联首相一事“情有独钟”之外,还不无得意地谈到了这次大选的结果。这位“铁娘子”说道:

 “我认为,人民更喜欢我们已有的这个强有力的政府,喜欢它要走向一个特定方向的决心。我想他们明白现政府是正确的,再说,他们内心也觉得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是对的。”

 大选之后,英国媒体纷纷加以评论,其中贬褒不一。《星期日快报》认为,保守党的胜利在于“它的领导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不畏缩”。这里所说的“严酷的现实”,当是特指一个背上了300多万失业大军这个包袱的政党和首相,竟能在大选中取得如此巨大的成绩,简直不可思议!这家报纸接下去又写道:“由于取得了非常漂亮的胜利,撒切尔夫人业已证实,英国决心采取新的、充满信心的方针。”这家《星期日快报》是具有保守党倾向的一家大报,它的评论与撒切尔夫人回答女儿卡罗尔的访谈,简直是异曲同工,相得益彰。

 另一份也具有保守党倾向的《星期日电讯报》则对撒切尔夫人的国际形象大加赞誉:“上周两张世界领导人的照片成了引人注目的鲜明对照。一张是撒切尔夫人站在唐宁街台阶上满面春风、生气勃勃而又信心十足,因为她取得了大选的胜利。另一张是苏联领导人安德罗波夫先生,样子瘦小干瘪,在离开一次克里姆林宫盛大集会时不得不让强壮的助手们搀扶……

 “这两个形象的鲜明对比,反映了相互对立的两大政治集团的概貌。西欧三个主要国家(英国、法国和联邦德国)现在都拥有了强有力的民主选举产生的领导人,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致力于西方联盟的统一和强大。站在这个联盟前头的人——里根总统,看来决心谋求连任。如果他也当选,那西方4个主要领导人将在今后关键性的岁月中全都上台执政。他们不管在经济方面有多大分歧,但却有着共同的哲学。”

 与此同时,无党派的《星期日泰晤士报》则发表社论说:“撒切尔夫人现在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最强有力的妇女,这大概是属实的。如果撒切尔夫人的真实想法是走中间路线,她也许能为国家服务得更好一些。”

 另一家无党派的《观察家》在社论中指出:“撒切尔夫人主宰一切的准国王作风,她对哪怕是最温和的反对派也不耐烦的态度,将使得她自己在党内的影响不会提供所有良好政府所需要的那种节制作用。有迹象表明,她将为人们的逢迎谄媚而作茧自缚,甚至会粗暴地把建设性的批评也排除在外。”

 而一家有着工党倾向的《星期日镜报》则在社论中一针见血地指出:“首相在唐宁街就位并不是依靠人民的支持,而是由于不公平的选举安排。她在议会的票数多了两倍,但是她在人民的投票中所占的份额实际上减少了。”该报在这里所说的票数“减少”了,是指这次大选中保守党实际得票1300万张,比它在1979年大选中少得70万张选票。目前英国实行的是相对多数计票制,跟美国现行的各州选举团票的“赢家全得”颇为类似。即在一个选区(美国则是在一个州)内,某候选人即便得票不超过半数,但只要比其他候选人哪怕只多得一票,即可获得这个选区的席位(美国则是获得该州的全部选举团票),无需复选。因此常见的情况是,当选者虽然比第二名得票为多,但比其他候选人得票总数要少,也就是说在多数选民不赞同的情况下仍可当选,成为整个选区的民意代表而进入英国下院。据资料考证,英国自1900年以后的执政党几乎都是在选民拥护票不足半数的情况下上台执政的。

 报界的评论,措辞虽不同,但是都不能不异口同声地确认撒切尔夫人在英国政界中的分量。撒切尔政府的连任在国际上也引起了广泛的反响。

 1983年6月11日,美国《纽约时报》发表了较为公允的评论:“从开始的时候说,撒切尔首相在经济上同工党的领袖富特一样都是极端派,不同的是她在国内国外都已被证明是个有能力的人……在许多选民看来,她的意志力比她的主张更重要。”

 同一天,联邦德国《南德意志报》也发表了一篇题为《铁娘子的胜利》的社论。社论承认,在本世纪中迄今还没有一个首相在政府中的任职时间超过7年的。“不过”,该篇社论也同时指出,“预料撒切尔夫人将是第一个打破这条常规的人,因为她拥有的多数是如此之大,以致这个多数几乎不可能在5年之内丧失掉。她的权威又是那么大,以致几乎不可能像当年艾登那样被保守党内的一次‘政变’赶下台去。如果福克兰之战像苏伊士运河冒险那样失败了,那她就很可能已经下台了。估计不会发生第二次福克兰战争,她的‘苏伊士’事件最多也只能在经济战线上发生。迄今她没有遇到这一命运,她使英国人产生了这样的印象,即她知道‘英国病’怎样才能治愈,例如,恢复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风尚,抛弃工会和企业主之间那种停步不前的关系;结束停滞与进步、通货紧缩与通货膨胀之间的交替。简言之,就是要求助于烈性疗法,放弃在战后的英国得到十分重视的一致同意的政策。”

 除了媒体贬褒不一的评论外,西方世界的头面人物也给撒切尔夫人纷纷发来贺电。联邦德国总理科尔就祝贺说:“这次胜利是对你个人的尽心尽责以及你在政治上的勇气和明朗态度的报答。”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秘书长约瑟夫·伦斯曾在巴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说:“谁也不能否认,撒切尔夫人继续担任英国政府的首脑,必将保证她的政府给予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联盟的强有力的支持,将在这个联盟的所有各个方面继续下去。”丹麦政府副首相亨宁·克里斯托弗森说,撒切尔政府的连任,“突出表明,整个欧洲在选举中有一种背离社会党的倾向”。美国政府官员则公开宣称,他们对撒切尔夫人取得的胜利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她在北约中是美国的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与国际上对撒切尔夫人连任首相大唱赞歌的同时,也不时传出一些不谐的杂音。例如,保守党赢得大选后,在西欧社会民主党内就引起了不同的反应。联邦德国社会民主党就表示了“失望”。它的一位不愿表露身份的官员曾对记者说:“工党没有明确提出一种令人信服的抉择,没有使人看到团结与力量的气象。这是工党的失败而不是撒切尔夫人的胜利。”

 总之,撒切尔夫人在英国大选中的第二次胜利,对她本人的政治生涯确是至关重要的。即使没有第三次连任,她那首相任期也已破了记录。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位“铁娘子”已成为英国政坛上一个强有力的政治活动家,当是铁定的事实。不过,她在本届任期内领导政府工作中的专断作风,却是有增无已,有人抨击这是反民主的,甚至斥责她遵行的是“半帝王式”的“一言堂”。

 说来也有几分道理。大选的胜利进一步强化了撒切尔夫人在保守党内的权力。她如今大权在握,决心“新官上任三把火”了。

 她烧的头一把火,就是彻底重组她的内阁班子。在第一任期内,这位女首相虽然通过一次清洗和两次改组,把内阁中的“反对派”人士清除出去,但她却始终未能彻底控制住内阁。据说她曾私下埋怨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屠夫”,而仅仅学会了“剔肉”。如今她就要挥舞屠刀,游刃有余地大肆“剔肉”了。

 头一个遭“剔”的,就是1961年进入下院,历任保守党总督导员、北爱尔兰事务大臣、国防大臣、上院议长和外交大臣等显赫官职的弗朗西丝·皮姆。大选结束后的第二天,撒切尔首相便开门见山地对他说道:“弗朗西丝,我需要一位新的外交大臣。”皮姆就这样被解除了外交大臣一职,无可奈何地被撵到了有名无实的后座议员席上。新内阁中的外交大臣改由原财政大臣杰弗里·豪担任。本来,皮姆曾经大力支持过撒切尔夫人,也给她帮了不少的忙,立过汗马功劳。但此公却一直反对撒切尔首相的货币主义经济政策,又曾经倾向以和平方式解决马岛争端,平时出言不逊,经常冒犯炙手可热的女首相。例如,撒切尔夫人曾公开批评皮姆优柔寡断,皮姆则不思改进,反而恶语相向,说:“不幸的是,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是一名下士,而不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又例如,1983年大选胜利后,皮姆不仅不与正浸沉在大喜中的撒切尔夫人声气相求,反而公然宣称,保守党所取得的压倒多数并不是什么好事。言下之意是首相将不受制衡,更会独断独行。这令撒切尔夫人大为恼怒,因而决心把这个不亢不卑、自恃劳苦功高而桀骜不驯的皮姆头一个“剔”出内阁,去掉自己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杰弗里·豪出任外交大臣后,他的遗缺(财政大臣一职)由奈杰尔·劳森接替。劳森曾任麦克米伦和霍姆两位首相的演讲稿撰稿人,后来又是希思首相的得力助手。1981年内阁改组,撒切尔夫人把他提拔为能源大臣,后又被任命为财政部杰弗里·豪领导下的常务次官,主管金融事务。此人很有才干,曾设计出“中期金融战略”,颇为首相赏识。

 原保守党的副领袖、首相执政的元老重臣威廉·怀特洛被让出内政大臣一职,改任上院议长。其遗缺由年轻人接任。从此,怀特洛也就逐渐远离撒切尔夫人的权力中心。被撒切尔首相提拔起来接替怀特洛的年轻人是布里顿。此人最早原是一名律师,1974年进入下院。不久,他就被撒切尔夫人任命为反对党关于中央权力下放法案方面的发言人,深得撒切尔夫人的器重。1979年撒切尔首相上台后,他先后出任内政大臣威廉·怀特洛和财政大臣杰弗里·豪的副手,工作得都很出色。因此不妨说,布里顿是首相重点栽培的青年政治家之一。在英国的政治体制中,首相对阁员的任命或罢黜都拥有绝对的权力。这次撒切尔夫人通过对布里顿这号年轻人的擢拔一事,实系向人们表明,凡是对她忠心不贰且在工作中脱颖而出的人,不管资历多浅,也不管舆论作何反应,她都可以破格提挈,畀予重任。

 奈杰尔·劳森出任财政大臣后,他那能源大臣一职由彼得·沃尔克接任。另国防大臣约翰·诺特早在马岛战争之后即已辞职,现由迈克尔·赫塞尔廷接替。其他职位均照旧:基思·约瑟夫仍任教育大臣,台比特仍任就业大臣,詹姆斯·普赖尔仍任北爱尔兰事务大臣。

 总之,撒切尔夫人这次重新组阁,刻意遴选较为年轻的“强硬派”,尤其是改变了右翼只掌管财经部门、“温和派”则掌控国防与外交部门的局面。在新内阁中,撒切尔夫人及其支持者终于控制了内政、外交、国防和财经等要害部门。这样,内阁中忠于她的人占了多数,而且都雄踞重要职位。她再也用不着担心像1981年7月23日那次内阁会议上,由于自己的人马在内阁中居少数而遭到围攻了,将内阁改组完毕,撒切尔首相私心大快,随即准备扬鞭跃马、挥戈挺进。

 撒切尔夫人蝉联首相后烧的第二把火,就是下令解散爱德华·希思任首相时组成的首相“智囊团”。这时保守党内的“温和派”虽没构成有组织的力量,但多数仍尊崇希思,把他当成自己的“精神领袖”。虽然自80年代以来,希思已不大可能、他本人也并不打算去重组自己的人马,积极培植自己的力量。但是他的声望和影响仍是阽危之域,不可等闲视之的。一举解散前首相的“智囊团”,不能不是撒切尔夫人审慎而果敢的行动,表明她决心摆脱掉希思过去对首相府的影响,把新内阁成员从过去的阴影中拉出来。这样,首相府和新内阁就面目一新,彻底“撒切尔化”了。这当然也体现出了撒切尔夫人的所谓“组织路线”。

 撒切尔夫人连任首相后烧的第三把火,就是使她的政策更具威力,同撒切尔夫人的名字联结在一起的政策将更加系统化,“撒切尔主义”这个词已更多地赫然见诸报端。

 事实上,撒切尔新政府的政策,决不是前一任期的简单延续,而是在某些关键环节上更为强硬。

 在国内政策方面,撒切尔首相会更加有力地推行私有化政策、大力鼓励私人投资。她还会继续执行以反通货膨胀为首要目标的“货币主义”政策,尽管这样的政策定会加剧失业,她也在所不惜。这位“铁娘子”曾反复强调,抑制通胀和解决失业两大问题实无“两全双利”的良方,她只能先顾一头。因此,撒切尔政府将进一步限制工会权力,反对工人运动。

 在外交政策方面,撒切尔政府将继续奉行强化同美国的“特殊关系”,加强西方联盟以抗衡苏联的威胁,主张增加军费、发展英国的独立核力量;在美苏日内瓦谈判中,支持美国立场;主张英国是“欧洲共同体的一员”,同时大力促进共同体的财经制度与农业政策的改革,强调活化金融服务等在共同体内的自由流动,便于英国的金融资本进入欧洲共同体国家。与此同时,撒切尔政府还要加强在第三世界的活动,以提高英国对中东、东南亚等地区的事务性影响。

 总之,权衡大选和连任中的得失和国内外的诸多因素,撒切尔夫人统治英国的自信心已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她在大选和连任中的磨炼,使她那驾驭风云变幻的政局与平治英伦三岛的艺术已炉火纯青,她丝毫也不怀疑自己那改变英国“病夫”形象的回天能力,并由此重塑自己的形象,彻底改变人们对自己的看法。这位巾帼强人曾经说过:“在政治上遇到问题的时候,需要去问男人;在必须行动的时候,就需要去问女人。”这是她的行为哲学,她就要行动了。

 2. 蝉联愿遂——高处不胜寒

 当今世界,没有一个地方会是平静的。一场风暴的平息,通常就孕育着另一场新的风暴。撒切尔夫人蝉联英国首相的美梦一圆,蓦然回首,却发现国内外的矛盾多如牛毛,很多事态的猝发,简直叫她深感棘手。这位“铁娘子”似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了。

 原来,新政府组成之后就接二连三出问题。有论者指出,1983年的下半年,撒切尔夫人是在危机迭起中苦撑过去的。

 失业率的持续上扬,始终是对英国社会的一大压力。英国人民总也忘不了4年来失业大军的总人数已猋涨到了300多万这一可怕的事实。南富北贫的英伦三岛的不平衡现状,也颇令撒切尔首相深感头痛,不可能使她领导下的保守党的支配作用遍及全国。

 而最令“铁娘子”寝食难安的,是各行各业的罢工风潮有增无已,此起彼伏,并由此带来许许多多的社会动荡。工会的会员人数虽然没有上升,但是英国的职工大会依然是欧洲最大的工会组织。撒切尔政府虽有意限制它的发展,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那样必定会激起工会更加顽强而持续的抗争。新政府刚组成后所面对的,乃是从年初就已在酝酿的煤矿工人的大罢工,煤矿工会的头儿斯卡吉尔在大选还在进行时即威胁说,他将组织矿工进行政治性罢工,向新政府示威、施压。后来,这场罢工果然持续了一年之久,使撒切尔夫人和她的政府感到穷于应付,心力交瘁。

 1983年9月,大选刚过去才3个月光景,撒切尔夫人接连去了荷兰、西德、加拿大和美国进行国事访问。10月初,她匆匆赶回英国。10月通常是各党派召开年会的月份。工党的年会率先召开。年会之后,工党的领导层更新:迈克尔·富特下台,年轻的政治家尼尔·金诺克被推举为党的领导人。这样,保守党面对的,便是一个年轻有为、对选民极富魅力的对手。金诺克是威尔士人,擅长演说,尤具辩才,杀伤力大。随着岁月的推移和实战的磨炼,他在议会辩论中逐渐脱颖而出,辩论功夫已达到精湛完美的气候。而从富特、希利等老一辈的退位,工党的领导权已转移到了新一代人手中,这些“初生牛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对保守党构成了重大的威胁。

 正当保守党正在举党筹备1983年的年会期间,伦敦一家名为《私人侦探》①的杂志却给了保守党一个“下马威”,把撒切尔夫人最得意的亲信和苦心栽培的年轻政治家塞西尔·帕金森的桃色事件给抖落出来。这对撒切尔首相的声誉不啻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①《私人侦探》是英国一家专门讽刺政坛要人或社会名流的杂志,三言两语,把这些“大人物”的隐私曝光,待查证属实后,往往构成一大丑闻。该杂志的刺探或揭密,通常是以讲笑话方式出现,深受英国读者的喜爱。每一期均发行在18万份以上。

 原来早在大选的6月9日,主持保守党大选工作的帕金森曾悄悄地给撒切尔夫人透露了个人的一桩心病:他与他的前秘书赛拉·基丝小姐有婚外的肌肤之亲。这一悄悄话对撒切尔首相来说,恍如晴天霹雳。首相在震惊之余,决定压下这桩丑闻,并认为保密得好,不至于会影响到他的政治前程(按:撒切尔夫人当时正想提拔这位心腹出任外交大臣)。想不到翌日,撒切尔夫人就接到一封由基丝小姐的父亲写来的告密信,说他的女儿已有身孕,怀的是帕金森的骨肉。这样,撒切尔夫人才决定帕金森改任刚刚合并的贸易与工业部大臣,外交大臣对他显然是不适合的。因为帕金森的这一丑闻一旦公之于世,不仅帕金森个人事业将会遭到毁灭性打击,而且对她本人和新政府也将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不幸的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帕金森的丑闻到底给揭露出来。撒切尔首相虽然感到十分尴尬,但根据帕金森的“私了”①方案却拒绝了他的辞职请求。谁知首都的各大报纸却不买账,照旧刊载有关这事的报道。政界丑闻,尤其是桃色事件,向来都是英国媒体追踪的热点。舆论显然要掀起一波巨澜,来把帕金森淹没掉。

 ①丑闻揭发之前,帕金森原拟通过与妻子安妮离婚、再跟基丝小姐结婚的方式来“私了”这事,但遭到首相的强烈反对。帕金森无奈,只好改变计划,与妻子去加勒比海度假,首先安抚好了妻子;接着又做基丝小姐的工作,双方达成了一项君子协定:帕金森将负责抚养私生子,今后双方不再提起这事。丑闻披露之后,帕金森通过律师向报界承认了自己的“婚外恋”完全属实,并公布了与基丝小姐的“私了”。

 1983年10月10日,保守党在布莱克浦召开了年会。10月13日,帕金森仍按原计划在年会上发表演讲。这一天,他的妻子安妮与丈夫一同出现在主席台上,显示出她那大度包容、不咎既往的“贤内助”形象。帕金森的这次演讲很成功,赢得了热烈的掌声。与会的代表们显然并不希望他们党内的这员干将因与女秘书有越轨行为而被整垮。当天晚上,这位风流情种在接受电视新闻采访时,自恃保守党仍然信任他,首相还需要他,便显得趾高气扬,神气十足,并公开表示没有必要辞职。

 谁知乐极生悲,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反而得意忘形,招摇过市,这就惹恼了横遭摧残和遗弃的基丝小姐。这位有着15年政治秘书生涯、对身心受辱一直保持缄默的小姐一气之下,当天晚上便把自己受害的经过和内心的愤懑一股脑儿透露给《泰晤士报》编辑部。第二天《泰晤士报》的头版上便全文披露了这桩拈花惹草的来龙去脉,火力至猛极强。撒切尔夫人见丑闻一波三折,爱莫能助,终于被迫接受了帕金森的辞呈。14日一早,帕金森夫妇不得不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了布莱克浦。

 由此不难看出,帕金森的确是撒切尔首相最宠信、最欣赏的年轻政治家,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庇护着他。4年之后,撒切尔夫人又重新起用他任能源大臣和交通大臣。不过,这位一度不慎失足的浪荡政客却永远丧失了攀向政治权力金字塔尖的机会了。

 除了亲密阁僚的桃色事件的困扰外,撒切尔夫人还面临着一系列麻烦:大选期间所积压下来的大量日常性工作,几乎累得这位“铁娘子”喘不过气来;大选过后经济增长的势头回落,使内阁的进一步改革陷入困境,怎么也打不开局面;加上失业率仍在一个劲儿地窜升,领取养老金的人数越来越多,在财政赤字居高不下的情况下,政府已无力维持逐年增加的军费开支,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棘手问题。

 正当形势亟须“铁娘子”付出加倍的努力,来缓和面临的一系列麻烦时,她那健壮如牛的身体却第一次发出了警号:她的右眼经常发炎,严重地影响视力。经过医生诊断,确定为:“视网膜脱落。”

 真是:“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本来,这一区区小恙,若是平民百姓,去医院医治不就得了。但是堂堂首相大人,而且又是刚刚获胜蝉联相座的,身体有病,那还了得!?所以,撒切尔夫人不得不悄悄地住进伦敦西区的爱德华国王第七医院接受手术治疗。但不幸的是,这次手术没有成功。一星期之后,她不得不住进另一家私立医院,接受了第二次手术。这时,首相患病的消息立即不胫而走,迅速传播开来。她在议会里的政敌们一时都以手加额,幸灾乐祸;而医院的门口则围满了新闻记者,力图掌握第一手新闻。

 经过两昼夜住院治疗后,撒切尔夫人终于抖擞精神走了出来。当她走向首相专车时,随即被一群新闻记者和摄影师团团围住。下面是首相与记者的有趣答问:

 问:“首相感觉如何?”

 答:“百分之一百零一地健康。我自感觉良好。不过我一向如此。”

 问:“您能看见东西吗?您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重返办公室?”

 答:“我能看透你的一切毛病。”

 撒切尔夫人答完这后一发问时,显得很不耐烦。原来的假装幽默此刻一变而为尖刻。她透过刚戴上的大眼镜玻璃片直定定地逼视着这后一位自讨没趣的记者,目光中隐隐射出一股逼人的寒气,令对方欲问又止。这时,首相的专车已扬尘而去,车尾巴后面留下了一溜青烟。

 话虽这么说,撒切尔夫人毕竟很了解自己的病情不轻。出院后,她携带丈夫照例去瑞士的苏格湖畔度假。9月初,撒切尔夫妇从瑞士回返伦敦。这时,首相的眼疾尚未全好,但她却顾不得这许多了,因为国事如麻,千头万绪,她必须抓紧时间处理才好。

 1983年10月19日,加勒比海岛国,也是英联邦成员国的格林纳达突发了一次政变,政府首脑莫里斯·毕晓普惨遭暗杀,左翼军人拥护伯纳德·考德建立了新政权。政变发生后,邻国巴巴多斯和多米尼加两国首脑电请英美等国派兵去格林纳达,帮助稳定当地的局势,以免发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影响到他们本国的安定。

 10月24日,英国内阁开始正式讨论巴巴多斯和多米尼加两国的诉求,决定英国拒绝出兵干预格林纳达的局势,认为“那是违反国际法的”。

 谁知就在英国决定不出兵的当天晚上,正在出席盛宴的撒切尔夫人却收到了美国总统里根已签发的出兵格林纳达命令的复印件。这真是太过分了,简直岂有此理!美国在未征得英国同意,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的情况下,竟然出兵去干预大英联邦成员国的内政,无疑是对英国的侮辱和对撒切尔政府的蔑视。撒切尔首相一气之下,立即赶回首相府,操起直通白宫的热线话筒,气势汹汹地向里根总统质问,大兴问罪之师,她“用最强硬的语言”要求美方“将行动取消”。这位“铁娘子”还提请里根总统注意:“格林纳达是英联邦的一部分,美国无权干涉它的内部事务。”

 这天(24日)晚上,撒切尔首相给里根总统又是打热线电话,又是发传真,要对方取消这次有辱英国尊严的军事行动,一直闹到了25日凌晨。

 与此同时,美军在格林纳达的登陆行动业已开始,而且进行得十分顺利。美国悍然出兵本属英国势力范围的格林纳达,惟一的借口是那里的1000名美国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因为早在入侵之前的一星期,驻扎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的241名美国军人被恐怖分子用汽车爆炸方式全部炸死。这对里根总统的权威和美国形象无疑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这种情况下,里根也就顾不得通知撒切尔政府而率先采取军事行动了。

 大洋彼岸的突然袭击,使撒切尔夫人感到十分难堪。议会于25日下午召开了一次紧急辩论会。会上工党影子内阁外交大臣痛斥撒切尔夫人是“里根的走狗”,还指责她说,现在“该是你下跪的时候了”。

 当天下午,内阁又召开一次会议研讨对策。撒切尔夫人显得怨愤交集,她确信自己是被盟友出卖了。但在公开场合,撒切尔夫人对这场英美“特殊关系”的危机始终保持了冷静与克制的态度,话说得也很温和得体,不失政治家的本色。“铁娘子”在接受新闻界的采访时,表示她接受这次美国出兵所带来的后果,只是反对里根行政当局所采取的方式,因为任何国家都无权把军队开进另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这种表态是明智的,有利于巩固她在国内和国际舞台上的地位,并使英美在国际事务中那非同寻常的战略伙伴关系不会蒙受太大的伤害。

 毕竟,政治上成熟老练的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又从一次危机中挺过来了。

 但是,1983年保守党在大选中所取得的辉煌战果,并没有消除英国社会中的敌对与矛盾。再说,“英国病”即使治好了,也还有数不清的经济和社会的“后遗症”。撒切尔夫人也充分意识到,在自己第二任中注定要更加紧张、更加疲劳,她不会有什么休息片刻,她的意志力将再次面临新的考验和挑战。

 3. 强硬——胜利的资本

 “铁娘子”的强硬作风和钢铁意志,在对抗与敉平1984年英国煤矿工人的大罢工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英国煤矿工人共计17.5万人。英国煤矿工会在历史上素以战斗性强而著称,而矿工的斗争又经常能直接影响到国家政局的发展。1984年英国煤矿工人的大罢工,就其参加人数之多和延续时间之长来说,在历史上都是罕见的。当时的西方报刊曾把1984年英国煤矿工人大罢工同本世纪上半叶最著名的矿工大罢工相对比,认为1926年的大罢工是世界性经济大萧条的前奏。人们也都记得,1974年煤炭工人大罢工曾促使爱德华·希思的保守党政府辞职;1979年的罢工也在很大程度上促使了卡拉汉的工党政府倒台。而1984年的煤矿工人大罢工,其声势和规模都大大超过了前两次,撒切尔政府却不仅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一危机,而且在别人栽跟头的考验面前取得了胜利,在别人退避三舍的事件中反而搏浪前进,百折不挠。这位“铁娘子”把挑战和斗争作为坚定她意志的实战锻炼,而实战胜利后又大大增强了她的使命感和自信心。

 早在撒切尔夫人以辉煌胜利击败工党等反对党,再度入主唐宁街10号的时候,已经有种种迹象表明,国内将掀起猛烈的罢工风暴。在英国,罢工虽然年年有,但1984年的罢工却极不寻常。早在1983年大选紧锣密鼓地进行时刻,煤矿工会领导人阿瑟·斯卡吉尔就曾发出过明白无误的威胁:“大选的结果是英国近百年来所遭遇的最大灾难。”为了抗议“这样一个女人”再次连任,他发誓要组织矿工的政治性罢工,来显示工人的威力。

 斯卡吉尔领导的煤矿工人大罢工在1983年并没有搞起来,因为煤矿工会和煤矿工人对发动这场全国性罢工存在着意见分歧。按照英国矿工工会的规定,举行全国性罢工,需得矿工55%以上的人的赞成票才行。在1983年曾进行过3次投票,结果3次都没有通过全国罢工的决定。不过,全国罢工的舆论准备却在那一年里一直没有停止过,而且主张举行全国性罢工的工人人数日益增多。煤矿工人将会有一个大动作,这种形势似乎已如箭在弦、剑出鞘了。

 与煤矿工人积极酝酿大的动作的同时,即在撒切尔夫人为竞选连任而奔走、拼搏的1983年,各行业罢工的风暴事实上已在英国各地涌现:自来水工人的罢工从苏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一直蔓延到了全国,要求增加15%的工资;印刷工人在年底举行了半个月的罢工,抗议解雇工人,而且与警察发生了冲突。但是,这些小型罢工斗争并没有形成气候,对撒切尔政府也没有构成多大的威胁。

 对撒切尔政府构成威胁并渐次壮大、形成气候的罢工,当是煤矿行业了。

 早在大选之年(1983)的2月底,威尔士矿工开始罢工,抗议关闭北部朗达山谷中的蒂莫尔—默瑟—刘易斯煤矿和韦尔什煤矿。很快,英格兰北部的煤矿工人也群起响应。

 也是在1983年,撒切尔政府鉴于全国175座煤矿中的20座矿井不仅没有经济效益,而且耗费了政府的巨大投资,亏损严重,于是决定关闭它们。关闭这些矿井涉及到大约两万名矿工的失业问题,尽管政府表示将对这些矿工加以妥善安置,但这一关闭矿井的强行措施却是引发1984年矿工大罢工的导火线。

 其实,关闭矿井的导因除了经济效益差和耗费政府财力两条表面理由外,还有其深刻的社会—政治矛盾。在英国的政治生活中,工党是惟一能与保守党相抗衡的大政党,而工党的社会支柱又是工会组织,因此,保守党历来把打击工党的主要矛头指向工会,以瓦解工会为手段来摧垮工党。以撒切尔夫人为首的保守党早在1979年大选的竞选纲领中,就把打击工会势力、削弱工会权力作为它的基本目标之一。说到撒切尔夫人本人,她更是与工会势不两立,把工会当成“工业的敌人”来看待,理由是什么它“歪曲了劳动力价值,对经济在其他方面正常地发挥作用产生了消极的影响”。所以,工会在这位“铁娘子”的极右眼光里,简直成了“洪水猛兽”和“最邪恶的敌人”,当是顺理成章的事。

 本来,政府于1983年强行关闭20座矿井,造成两万矿工失业,早已在矿工们心头埋下了不满的火种。1984年元月25日,外交大臣又突然宣布取缔其下属通讯总部的工会,从即日起取消该工会的一切活动,通讯总部的雇员严禁参加工会。这种做法是对工会的歧视,造成工会及其会员的极大反感。3月6日,全国81个矿井的9.6万工人(约占全国矿工总数的一半)率先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罢工。有的矿井的罢工工人甚至同警察发生了面对面的冲突。

 3月中旬,罢工扩大到了132个矿井。全国停产的矿井计有3/4,而卷入罢工浪潮中去的煤矿工人约占矿工总数的90%。作为罢工领导人和煤矿工会主席的阿瑟·斯卡吉尔立即成为政界和媒体的热点人物。他奔走于各大煤矿之间,号召工人团结斗争,直到迫使政府收回关闭煤矿的成命为止。

 明眼人不难看出,这次声势浩大、迅速扩大的罢工已不限于关闭煤矿这一事件本身,其深层意义是对抗政府1980年颁布的“工会法”,是为了提高广大工人的权益。斯卡吉尔就公开宣称,如果听令政府关闭20个矿井而无动于衷,默不作声,工人的权益将会受到更多的侵犯,工会的威信也将扫地以尽,撒切尔政府就会肆无忌惮地镇压工人运动了。

 此外,舆论也认识到,撒切尔政府已到了与工会摊牌、一决雌雄的时候。这是因为,制服工会将是“撒切尔式的革命”取得成功必不可少的一步,也是这位“铁娘子”延长其首相生涯、强化其政治权威的前哨战。她清醒地意识到,面对咄咄逼人的矿工攻势,她是不能也不应该等闲视之的。

 4月1日,国家煤炭工业局局长伊恩·麦格雷戈强调指出,这次煤矿罢工是有其“政治目的”的。

 4月9日,罢工工人组织了“工人纠察队”,沿途阻拦上班的工人,从而和保护工人上班的警察发生了冲突。警察逮捕了80名工纠队员。罢工开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于同一天在电视中露面,她大声赞扬了警察的行动,说:“他们干得很出色。警方真了不起!”

 这样,在以后罢工的整个过程中,警察与罢工工人的冲突时有发生,有时罢工工人和反对罢工的工人也发生“内讧”,甚至出现斗殴。

 5月上旬,煤矿工会和国家煤炭工业局开始了时断时续的谈判,但每次谈判均以失败而告终。罢工进入了对峙阶段。这时撒切尔夫人即宣称,政府不会去干预煤矿工人罢工的事,并指出这类事宜由煤炭工业局全权处理,不必闹到唐宁街来。这种掩人耳目的下放矛盾的做法,并不能把公众欺骗长久。

 5月14日,斯卡吉尔就把斗争的矛头直接指向撒切尔夫人,撕下了她幕后操纵的假面具。他说道:“你在福克兰是胜利了,但是你不会赢得这次战斗。”他强调说,如果罢工坚持到11月至12月份,就可以打败煤炭工业局和本届政府。撒切尔夫人对此立即作出了反应,表示政府不会为解决罢工一事开会研讨对策,也不会同工会进行谈判,她在首相府不无幽默地说:“唐宁街10号将没有啤酒和三明治。”面对这样紧张的形势,撒切尔夫人以其一贯的坚定立场与强硬作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退让和软化迹象。相反,与以往相比,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针对斯卡吉尔将攻击矛头直接转向自己,这位“铁娘子”并不存在谈判和妥协的余地,她使用最多的仍是谴责、对抗和镇压。

 撒切尔夫人把罢工工人斥为“暴民”。5月30日,斯卡吉尔被拘留,40名矿工冲进煤炭工业局的伦敦总部,占领了劳资关系办公室,要求当局立即释放斯卡吉尔。撒切尔夫人这时发表了讲话,说:“我们面临的情况是有人想用暴民原则代替法律原则,但这决不能得逞。”

 后来斯卡吉尔虽然被有关当局释放了,但拘留工会领导人事件却影响深远,使工人与政府之间的斗争更趋白热化。这时的“铁娘子”面对既成局面,仍毫无妥协的表示,决心同工人强硬到底。她强调指出:“法律必须而且一定要得到维护。”这里所谓的“维护”,实系“镇压”的代名词,她用以维护法律的手段之一就是动用更多的警察力量。这样,罢工就始终僵持着,毫无停息的势头。双方不断较劲,罢工工人与警察之间也就时常发生流血冲突。6月19日,6000名矿工在北部南约克郡的奥格里夫炼焦厂门外与3000名警察发生冲突,当时工人“飞行纠察队”阻止官方向炼焦厂和钢铁厂运送煤炭。在这次冲突中,28名警员和51名工人受伤,在场领导工人斗争的斯卡吉尔也受了轻伤。事后撒切尔政府把这一事件称为“劳工暴力事件”,首相表示决不屈服于“暴徒统治”,决心维护“民主和自由”。

 根据新内阁能源大臣彼得·沃尔克的统计资料,截至6月底,工人罢工已使他们自己损失了3.5亿英镑的工资。与此同时,工业界人士也认为,罢工开始以来已消耗了国家电力局约1亿英镑,因为国家被迫到国际市场上去购买额外石油以弥补煤炭的供应不足。

 这正符合斯卡吉尔的心愿,他力图以马拉松式的罢工来迫使政府就范。他不无得意地说,如果诺丁汉郡的生产也停下来,英国发电站到7月份就将受到缺煤的威胁,因为英国80%的电力靠煤炭生产。

 7月2日,英国詹姆斯·卡佩尔公司公布了一份经济形势的预测报告。根据这个报告的估测,如果煤矿工人在公路、铁路等工人配合下把罢工继续到年底,英国金融业将受到很大压力,国际收支状况将更为严峻,届时将会出现16亿英国货币单位的逆差,因为出口将减少而煤炭和钢铁的进口则势必增加,前景将十分不妙。

 7月上旬,形势变得更为严峻。钢铁工人对煤矿工人的罢工表示了同情。只是还没有举行罢工。码头工人则发动了声援煤矿工人的罢工斗争,一些港口停止运营。在50多个海港码头上,进口货物的绝大部分都积压在那里运不出去。码头工人的罢工从7月10日持续至20日,每天均造成3000万英镑的损失。

 在罢工浪潮汹涌袭来的时刻,撒切尔夫人仍镇定如常,但她对工会的谴责也如连珠炮似地倾泻出来。7月19日,她对保守党“1922年委员会”发表了讲话,说罢工的矿工和他们使用的暴力,是“国家脸上的一道伤痕”,她大声疾呼以唤起“民族精神”,严词指出:“我们曾不得不在外部世界、在福克兰群岛去抵御外敌。现在我们则必须时刻意识到我们内部存在的敌人。他们将更难对付,他们是对自由的更大威胁。”最后,她杀气腾腾地表示,“将动用《紧急权力法》”来镇压罢工,说:“哪一个政府也不会替纳税人接受这样一张空白支票。”“谁也不能不管煤矿是否盈利而让它们开着。”

 在撒切尔夫人对罢工工人大张挞伐的同时,她内阁中的有关大臣也倾巢出动,纷纷发表谈话,对罢工工人进行口诛笔伐,并指责工会领导人阿瑟·斯卡吉尔煽动暴乱,蓄意“搞垮议会民主制度”。

 此后,政府在造过舆论之后,随即加紧了镇压行动,工人则奋起反抗,罢工工人中不时有人被警方逮捕,他们在同警察斗争中互有人员受伤。

 8月1日,撒切尔首相再次公开宣称,对罢工行动必须绳之以法,实行“法律制裁”。8个来月的罢工,已使国家电力局每星期多支付2000万英镑。国家煤炭工业局局长麦格雷戈6日对电视台记者表示,煤炭工业需要两年时间才能从罢工中恢复过来。

 面对日益紧张的国内形势,撒切尔政府及其本人都全力以赴,集中力量对付工人的罢工,没有显示出有丝毫的退让。9月初,她到全国各地巡视,还深入到了一些正在罢工的地区。有时尽管在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的护卫下,却也难免不受罢工工人的层层包围,甚至挨一两下从群众当中扔过来的西红柿。她对罢工工人说:“罢工进行多长时间都无所谓,赔本的矿井业已关闭。赔本的矿井必须予以关闭,今后将永远如此。”

 按照预定计划,撒切尔首相原拟去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进行为期两周的国事访问。由于秋天开始后国内的紧张气氛随着码头工人的罢工而危机加剧,这位“铁娘子”不得不取消了亚洲之行。尽管她表面看来稳操胜券,处变不惊,并矢口否认取消外事访问与国内的罢工有关。其实,“此地无银三百两”,“铁娘子”的否认,反倒增加了人们的猜度。

 10月12日,爱尔兰恐怖分子在布莱顿饭店爆炸了一枚炸弹。撒切尔首相深受震动,她把这恐怖谋杀与罢工浪潮联系到了一起,在卡尔顿俱乐部发表了一次讲话。她说道:“一边是国内恐怖组织和支持这些组织的恐怖主义国家,另一边是我们制度内部的顽固的‘左’派分子。他们密谋利用工会和地方政府的力量,践踏法律。”

 10月25日,英国高级法院下令没收矿工工会的全部财产,其理由是矿工工会拒付所谓“蔑视法庭罪”的20万英镑罚款。

 10月31日,撒切尔政府的财政大臣奈杰尔·劳森在议会作证时说,政府的财政赤字因持续8个月的矿工大罢工而激增,已从3月份预定的72亿英镑跃升到了目前的85亿英镑;政府的国际贸易也蒙受了近15亿英镑的损失。劳森还说,如果不制止大罢工,听令其发展到年底,则英国必将损失15亿英镑;而由于发电站因缺煤而亟须购买额外用油,加上社会治安和警局开支等项费用,政府负担将日益加重。

 在这一期间,各行业的声援性罢工也此起彼伏,如运输和普通工人工会、发电厂的工人等,甚至连煤矿监工工会也来凑热闹,于9月20日投入了矿工的罢工行列。

 但是,进入11月之后,罢工浪潮已开始呈弱势走向,复工的人数逐渐增多。

 原来这年的8月,一名英国女警察在利比亚驻英使馆门前遭枪击身亡,一时在英国上下闹得满“国”风雨,英国政府为此断绝了与利比亚的外交关系。10月27日,《星期日泰晤士报》首次透露出一则惊人消息,说10月8日英国矿工工会主席斯卡吉尔与办公室主任温莎曾经同利比亚代表有过秘密接触,而且明确指出是在巴黎,还说随后温莎即飞赴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与该国元首卡扎菲会晤,呼吁利方给予财政援助。在媒体披露之后的第二天,斯卡吉尔被迫向记者坦承了这事。

 这样一来,舆论界便像开了锅似的,闹得不亦乐乎。工党领袖金诺克和职工大会总书记威利斯都发表声明谴责斯卡吉尔。甚至连矿工工会内部也有人指斥斯卡吉尔干了蠢事。

 这样一来,社会上的流言蜚语便不胫而走,有说矿工的罢工是接受了利比亚的资助和支持,有说罢工是带有恐怖主义的斗争实质,等等。人们本来对“恐怖主义”就谈虎色变,这下对罢工便不那么感兴趣了,罢工工人中的分化便日趋明显。尽管矿工工会出面辩解,说他们为救济矿工家属,有权接受外来援助,但都无济于事,反而火上加油,对罢工运动产生了十分不利的影响。政府则借机大做文章,新闻媒介也推波助澜。他们都诬称矿工工会得到苏联和东欧共产主义集团的资助,有人甚至把矿工工会与爱尔兰共和军等同起来,视为“一丘之貉”。

 无独有偶,从全国矿工工会传出来的信息又是自相矛盾的。工会的一名叫杰克·邓恩的官员对电视台记者说,罢工工人可能得到了利比亚的援助,他只是不知通过何种渠道,也不明确援助的具体金额。接着他又说:“这笔钱将为矿工们的家属支付食物、衣服和鞋子等费用,以及组织运送纠察队员的费用。”此后不久,矿工工会又发表了一项声明,说工会将坚持它的执委会于11月1日的表决结果,将不接受利比亚政府的援助。

 11月16日,斯卡吉尔到苏联驻英使馆会晤使馆官员,并宣称双方会谈良好。同时,苏联塔斯社宣布,苏联矿工将向英国矿工工会基金机构提供50万英镑的援助。另有消息说,为了支持英国矿工的斗争,苏联已暂时停止了向英国运送煤炭。

 这一切,自然都给颓势日显的矿工工人的罢工起到了雪上加霜的负面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工会内部的分歧进一步加剧,罢工工人普遍产生了“厌战”情绪。职工大会主席埃克尔斯也显得很不耐烦,他公开批评斯卡吉尔,还给罢工大泼冷水,说罢工想取得百分之百的胜利,只能是痴心妄想。

 撒切尔政府的内政大臣布里顿这时在英格兰北部利兹召开的青年保守党人大会上说,煤矿工人的罢工已经开始瓦解了,他们的斗志也大受挫折。

 1984年12月圣诞节之前,撒切尔夫人在伦敦接见了访问英国的当时苏联的“二把手”戈尔巴乔夫及其夫人赖莎·戈尔巴乔娃。戈氏夫妇首次访问英国,成为国际上的头条新闻,而撒切尔夫人也因此在国际舞台上名震一时。戈氏夫妇还没有离开英国,这位“铁娘子”便开始了举世瞩目的环球旅行。她先是飞赴北京与中国政府签署了关于香港归还中国的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中英《联合声明》,接着又飞抵华盛顿与里根总统讨论美苏和美欧关系问题。这一来,撒切尔夫人似乎成了国际政治舞台上的大明星,成为东西方超级大国之间“手挽三方”的政治活动家。种种迹象表明,她国内那旷日持久的罢工浪潮并没有把这个女人冲垮,她似乎已走出了危机的怪圈,有充分信心平息国内的纷争和骚乱。

 这一切,自然给英国的罢工工人及其领导人形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1984年的圣诞节终于来到。在英国,这一个神圣的佳节似乎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人人早就忙着操办过节的食物和用品。节日的那几天,什么社会活动都停止了,人人都分秒必争,要阖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再紧迫、再烦恼的事儿都被扔到了一边,且待来年再行处理。因此,圣诞节的欢乐氛围早把矿工们最后的一点斗志也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1985年到了,英国的罢工虽还在继续进行,但远远没有1984年4、5月间那样的势头,用“强弩之末”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到了1985年的3月,持续一年多一点的英国罢工斗争以失败而告终,它没能阻止英国政府关闭部分煤矿的决定。

 至此,“铁娘子”征服了“暴民”,在历史上一直以战斗性强而驰名国内外的英国煤矿工会从此一蹶不振,裹足不前,连带着使英国的工人运动也陷入了低潮。而在工运与政府的对抗中,人们看到了撒切尔夫人强硬作风的“奇迹”;反过来,这又成了她一往无前、巧夺胜利的巨大资本。她做到了威尔逊和希思想做而未能做成的事,用“法律和秩序”来迫使工会就范,并于1984年正式通过了《工会法》。

 那么,在煤铁较量中,“铁娘子”是怎样击败领导煤矿工人大罢工的斯卡吉尔,在双方角力中一举成为赢家的呢?

 首先,“铁娘子”的强硬并不是建立在沙滩之上,撒切尔政府的强硬政策也不是纯属虚无的产物。早在罢工刚露出苗头之际,政府就未雨绸缪,预先做好了相应准备。例如大量储存煤炭:当时全国存煤总量多达5700万吨,相当于英国煤炭年产量的1/2。加上全国第二大煤矿诺丁汉郡和兰开厦煤矿一直维持着正常生产,没有中断过。又例如大量进口原煤和燃油:罢工期间,政府从美国、荷兰、波兰等国就进口了大量燃料。所以,有了足够的资源储存,又有煤炭进口,政府手里掌握着这些东西,就有恃无恐,不怕矿工“造反”,可以使发电站正常运行到下一年的2月,使工业在当年11月之前不会因能源短缺而遭受致命性打击。此外,撒切尔夫人还采取诱、压相结合的策略,不断用金钱诱惑工人,一面派遣大批军警对罢工工人进行镇压,两手交替,分化瓦解,直到促使罢工的形势大幅度受挫、回落。

 其次,煤矿工人缺乏有力的团结,是这次罢工的一大弱点。对于发动这场全国性罢工,煤矿工会和煤矿工人从一开始便存在着严重分歧,形成了西方媒体所习称的“强硬派”和“温和派”。因此,在“温和派”为主或占上风的全国第二大煤矿诺丁汉郡和兰开厦煤矿就没有投入罢工工人的行列,从而大大削弱了罢工的声势。就是在“强硬派”起主导作用的罢工队伍中,两派在罢工进程中也经常发生意见分歧和摩擦。而在政府高压政策的连续打击下,这一分歧和摩擦还不断加剧,给罢工斗争带来的负面影响愈来愈明显了。此外,工党支持这次煤矿工人总罢工的态度也并不坚决,尽管它从政治上考虑出发还是不时表达了支持和同情,谴责了政府的镇压。职工大会的领导对罢工的支持就更是不力,表态也不一致,有时甚至吹冷风,帮倒忙。

 第三,撒切尔夫人在对付工会、工人运动和罢工浪潮时,总是反复强调保守党的传统口号:“法律和秩序”。这是她从容地安渡这一危机的惟一武器。其实,这次煤矿工人大罢工,加上其他行业工人为时较短的罢工,加在撒切尔政府和“铁娘子”本人身上的压力是够大的。但由于她的强硬作风和钢铁意志,这种巨大的压力似乎并没有奏效,没有影响到她在国内外的政务活动和国事访问,更没有损害撒切尔政府的稳定性。在“铁娘子”的强硬作风的影响下,保守党政府的阁员们都能团结一心,共渡难关。这样,撒切尔夫人便毫无后顾之忧,可以随心所欲、从容不迫地参加一些必要的外事活动。例如,1984年是欧洲议会举行选举的年头。整个罢工高潮的5、6月份,英国政府都为此忙得不亦乐乎,因为欧洲议会选举不仅是技术性的选举组织工作,而且涉及到国内的党派之争。它实际上是就撒切尔夫人的欧洲政策进行的一次规模广泛的辩论。反对党照例要攻击撒切尔夫人在欧洲共同体内没有充分反映英国的利益,一些走极端的人甚至认为英国本来就不该加入欧洲共同体。几乎与此同时(1984年6月),“铁娘子”还亲自参加了在法国的枫丹白露举行的一次欧洲共同体首脑会议,并力争从共同体索取英国所要求的“回扣”。尽管罢工浪潮正处于高峰期,撒切尔夫人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从枫丹白露返回伦敦,显得十分自信,因为她在枫丹白露为英国争得的经济利益,使她得到了议会两党议员的支持。这对“铁娘子”来说当是一大政治资本,它在颇大程度上缓和了议会外面罢工浪潮所强加给她的巨大压力。此外,撒切尔夫人还出席了在当年于诺曼底举行的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西方盟军开辟欧洲第二战场40周年的盛大活动。当时曾经参加登陆的西方盟国首脑全都出席,撒切尔夫人自豪地站在里根总统和密特朗总统之间,既是英国首脑,又是惟一女性,引人瞩目。英国电视台转播了这一壮观场面和阅兵盛况。此外,同一月份的一个星期天,在白金汉宫的广场上还举行了女王诞辰的盛大典礼。当时身着戎装的伊丽莎白女王骑在高头骏马上,检阅雄威的英国军容;在观礼台上肃立着撒切尔夫人和她的内阁大臣,都显示出了大英帝国的国情和国威。

 总之,这场对矿工的挑战所赢得的胜利大大增强了这位“铁娘子”的使命感,而强硬最终又是她胜利的资本。

 她将在极右的路线上继续走下去,这是毫无疑义的。

 4. 牵挽三方——扮演大国领袖的角色

 撒切尔夫人在步入英国政坛之初,她一直被公认为是反苏、反共的政治家。在她于70年代中期跻身保守党领袖之后不久,她那激烈的反苏言论便为世人瞩目。当时赫尔辛基欧洲安全与合作会议刚开过不久,欧洲大陆正笼罩在“缓和”的祥瑞气氛中,撒切尔夫人却率先对“缓和”提出质疑和攻击,认为苏联的“缓和”政策不可信,指责苏联在“缓和”的烟幕下发展强大的军事力量,对西方的压力有增无已。1976年,她攻击苏联是一个“军事帝国”,实行“邪恶的共产主义”,是对西方世界的“最大威胁”。她的这些基于“强硬立场”的讲话,引起了苏联和国际舆论的强烈反响,苏联塔斯社甚至给她送上了一顶“铁娘子”的桂冠。

 1979年5月,撒切尔夫人第一次入主唐宁街10号时,也恰恰是东西方关系由“缓和”转向紧张之际。苏联对阿富汗的入侵似乎验证了撒切尔首相的论断。当时这位女首相对苏联入侵阿富汗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政策,而且呼吁西方国家在面对苏联那咄咄逼人的挑战时要保持“坚定与团结”,要求欧洲共同体各国支持美国的立场。在后期卡特政府和初期里根新的行政当局修改了美国前段奉行的缓和政策,转而坚持实力地位政策之时,撒切尔首相带头支持美国政府对苏联的强硬立场,坚定地和美国站在一起。

 按照1979年12月北约理事会达成的决议,英国、西德、意大利、荷兰和比利时等五国将部署美国新式的中远程导弹。而当时西欧国家领导人面对国内反核势力的高涨,对执行北约理事会的决议却显得踟蹰不前。在这关键而敏感的时刻,又是这位“铁娘子”挺身而起,不顾国内民众的激烈反对,硬是再次带头把美国的导弹部署在英国的领土之上。

 凡此种种,都使撒切尔夫人就任第一届首相期间,英苏关系一时降到了

 “冰点”。

 但是,一个精明、果敢的政治家是通晓进退应对之策的,撒切尔夫人的对苏政策决不会一味“僵”硬下去,她奉行的是一种符合英国利益的务实东方政策,以便争取英国在国际舞台上有一个更大的活动空间。

 机会终于来了。1982年11月,安德罗波夫接替病逝的勃列日涅夫,出任苏共最高领导人,苏联的对外政策开始出现了某种松动的迹象。1983年1月,撒切尔首相派遣外交部常务次官马尔克姆·里夫肯德对苏联作首次试探性访问。此后,首相又在她的郊区别墅契克斯召开有关人员参加的对苏政策研讨会。她为调整英国的“东方政策”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紧接着,“铁娘子”又作出了另一个大胆的松动姿态:在英苏关系冷冻了几年之后,她亲自去莫斯科参加安德罗波夫的葬礼,以便为实地考察苏联新领导人契尔年科提供了一次机会。通过与契尔年科的一次简短会晤,目光锐利的撒切尔夫人已知这个病魔缠身的新领导人已来日无多,她决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契尔年科之后的接班人身上。1984年12月15日,苏共政治局两名最年轻的成员之一的戈尔巴乔夫应邀率领30人组成的苏联议会代表团赴英国访问。这位受过正规法律教育、英姿焕发的当时苏联第二号人物在伦敦受到了元首级的隆重礼遇。贵宾们不仅在都铎王宫参加了英国几百名上流人士济济一堂的盛大而豪华的国宴,还应邀与撒切尔首相在其伦敦郊区别墅契克斯举行了会谈。双方的会谈涉及军备控制、东西方关系和太空问题,撒切尔夫人还提到苏联的“人权问题”。戈尔巴乔夫在英国停留了8天,会谈多次。此外,戈尔巴乔夫和夫人赖莎在伦敦停留期间,参观了英国的“国庙”——威斯敏斯特教堂,在那里凭吊了达尔文和丘吉尔的坟墓,参观了大英图书馆内当年马克思创作《资本论》的图书室;戈氏夫妇还去了伦敦的约翰·布朗公司总部,该公司曾为西伯利亚的天然气管道提供涡轮机,并参与承建一家苏联塑料工厂的投标竞争。在伦敦停留期间,赖莎等一行还逛了伦敦的大商场和首饰店,购买了资本主义世界的贵重珍玩,一时引为舆论报道的热点新闻。

 通过这次苏联贵宾出访英国,“铁娘子”从戈尔巴乔夫身上似乎看到了苏联新一代领导人的微妙变化:他们既十分自信,能言善辩,精力充沛,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不乏温文尔雅的幽默感和人情味;既机智灵活,精明干练,又适可而止,有某种妥协精神。

 后来,在戈尔巴乔夫出任苏共中央第一书记时,撒切尔夫人对美国《华尔街日报》驻英记者畅谈了她对戈氏的印象。她认为戈尔巴乔夫的作风与其前任大不相同。她说:“他对情况了如指掌,讲起话来头头是道,非常善于讨论,能言善辩。”她强调指出:“现在,我可以同这样的人认真地打交道了,因为你可以讨论实质性的问题。你不必在外交上跳小步舞,也不必在谈话结束说进行了‘有益的讨论’这样的话。”

 其实,撒切尔首相和戈尔巴乔夫的初次接触,虽被新闻媒体当做热点追踪,一时被“炒”得神乎其神,但双方都有各自的目的追求。撒切尔首相是看准了戈尔巴乔夫将是接契尔年科班的“新星”,“铁娘子”想开辟英苏关系松动的“通道”,这颗“新星”可能会起到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等老一辈人所起不到的作用。而戈尔巴乔夫访英的主要目的,则是想在企图缓和欧洲局势的西欧领导人和持强硬态度的美国领导人之间打进一个楔子,便于在美苏裁军谈判中苏联能争得一个有利的地位。

 但是,不管双方的意图何在,撒切尔夫人通过接待53岁的苏联政界“少壮派”,后来又是一步步地使苏联和东欧诸国的社会主义体制解体的戈尔巴乔夫,总算打响了她那“新东方政策”的第一炮。英国的新闻媒体据此写道:

 “在白厅,人们在雄心勃勃地谈论这样的可能性,即撒切尔夫人现在必须通过她的一系列会晤来为改善国际外交气氛作出宝贵的贡献。”

 的确,撒切尔夫人通过接待戈尔巴乔夫的来访,不仅和戈氏建立起了个人友谊,改善了英苏关系,即所谓“开始了英苏关系的新纪元”,而且更重要的是成了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紧张关系的调解人。在戈尔巴乔夫的8天英国之行尚未结束之际,这位“铁娘子”就立即同外交大臣杰弗里·豪爵士启程开始她的六天环球旅行了:她必须在19日赶到北京去签署关于1997年移交香港主权的协议,她要向英国工商界解释她要签署联合声明的原委;特别重要的是,她要从北京经香港和檀香山飞往华盛顿,把她所发现与欣赏的戈尔巴乔夫介绍给里根总统,促使里根在东西方关系问题上采取遥相对应的灵活态度。同她在伦敦首次接待戈尔巴乔夫一样,她的环球火箭式飞行也成了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撒切尔夫人一下子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忙忙碌碌的国家领导人:她要在不到6天的时间里飞行54个小时,行程万余里。英国《卫报》立即评论,说这是一个“令人精疲力竭的日程安排”。一些英国议员甚至调侃说:“如果她坚持以这种速度办事的话,她会累垮的。”

 但是,撒切尔夫人这次旋风式访问华府,不仅没有“累垮”,而且满载而归:这位“铁娘子”成了20世纪80年代两手牵挽三方,在欧、美、苏之间奔走斡旋的大国领袖之一。

 为了塑造自己的“大国领袖”的形象,撒切尔夫人的确花费了很大的气力,绞尽了不少的脑汁:

 1984年12月18日晚,撒切尔夫人一行从伦敦启程飞抵北京。她在北京受到中国政府最高的礼遇:在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门前接受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先后会晤了中国总理赵紫阳、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和中国最高领导人邓小平;与邓小平会见之后,举行了中英关于香港问题协议文件的签字仪式。在与戈尔巴乔夫握手晤谈的两天之后,这位英国首相又与中国最高领导人举杯共庆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两位领袖碰杯的巨幅照片一时出现在世界许多大报的头版之上。

 1984年12月22日,撒切尔夫人经香港、檀香山辗转飞抵华盛顿,在美国总统的度假胜地戴维营与里根举行了会谈。会谈主要是:1.长时间(约一个半小时)地介绍了她与戈尔巴乔夫会谈的情况和她本人对东西方关系的一些看法。2.就影响美苏和美欧关系的“星球大战计划”①问题双方进行了恳谈和厘清。3.里根在会谈中表示“星战计划”的可取之处,在于它将对苏联经济形成巨大的压力,苏联虽也具备搞“星战计划”的技术能力,但在经济上承担不起。里根强调指出:“苏联政府在驱使它的人民所走向的苦行僧式生活的道路上,必定有一个底限。苏联领导人将在继续维持高额军费开支和改善人民生活之间进行痛苦的抉择,由此必须加速他们内部的改革。”撒切尔夫人对此予以认同。4.通过会谈,撒切尔夫人与里根达成了四点共识,并经由前者向新闻界宣布如下:“我已经告诉总统,我坚信‘战略防御倡议’的研究项目应该向前推进。当然,研究是在美苏现有条约的允许之下进行的,我们当然知道苏联已经具有相同的研究项目,而且按照美国人的观点,这些项目已超出了研究的范围。我们在以下四点达成一致:(1)美国和西方的目的不是想取得优势,而是在考虑苏联发展的前提下保持均势;(2)按照条约所规定的义务,‘战略防御倡议’的实施将经过谈判进行;(3)这一计划最重要的目的是加强而不是削弱核威慑;(4)东西方谈判的目的应该是通过降低双方进攻性武器的水平来获取安全。这将是重新开始美苏军备控制谈判的目的,对此我热烈欢迎。”

 ①“星球大战计划”真名为“战略防御倡议”(SDI),系里根总统于1983年上台后作为加强对苏战略攻势的一部分而公之于世的。它是以定向能和动能武器为手段构建非核反导弹防御体系,具有拦截方式多层化、截击手段多样化、部署领域空间化等特点,比传统的反导弹系统远为先进。里根的“星战计划”一经公布,立即引起争议:苏联对此忧心忡忡,力促美国放弃这一计划;西欧则担心该计划将导致美苏之间的新一轮军备竞赛,并使美国对西欧的核保护伞失去效用,甚至诱发第一次核打击。

 撒切尔夫人通过与里根达成的这四点声明及其以后的协议,恰好反映了西欧国家的立场,甚至使苏联也获益匪浅,因为虽然美国可以继续进行星战计划方面的研究,但部署时必须与苏联“谈判”,达成协议。这种把“研究”和“部署”分开的作法,也使美国在对苏联和西欧盟国的不同战略关系上,取得了灵活而又主动的地位。戴维营会谈之后,撒切尔夫人在国际舞台上的能力、地位和作用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这是毋庸置疑的。

 1985年2月,即戴维营会谈两个月之后,撒切尔夫人再次出访美国,并应邀在美国参众两院联席会议上发表了讲话。这是自丘吉尔以来第一位英国首相获此殊荣。撒切尔夫人还从伦敦带来了一尊丘吉尔铜像,作为赠送给美国人民的一件礼物。这位“铁娘子”记起1983年英国大选之后,她带着144席绝对优势的巨大战果访美时,美国人民曾把她视为继温斯顿·丘吉尔之后英国最伟大的首相。为此,她在美国接受了温斯顿·丘吉尔基金会奖状。该奖状上写道:“撒切尔夫人像温斯顿·丘吉尔一样,以一往无前的勇气、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力著称,是一个力挽狂澜的巨人。”为此,她在近两年之后,便向美国人民回赠了这尊丘吉尔铜像。

 撒切尔夫人力求以自己的不倦努力,把英美“特殊关系”推上最高峰。她面对美国参众两院的议员,以温斯顿·丘吉尔继承人的身份慷慨陈词,表示大不列颠王国坚定地站在美国一边。她的讲话被热烈的掌声打断了24次之多。演讲完毕,这位英国女首相又在英驻美大使馆举行晚宴,庆祝美国独立战争后英美建交200周年。在宴会上,宾主共同为“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的英美关系祝酒、碰杯,觥筹交错,气氛热烈。“铁娘子”恭维里根总统说:

 “我认为您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总统。”里根则礼度委蛇地回敬道:“您的领导艺术使我们大受启发。”

 二战后的历史表明,撒切尔首相的确继承了丘吉尔的传统,时刻不忘巩固同美国的“特殊关系”。犹如丘吉尔之对罗斯福和杜鲁门一样,撒切尔夫人认为英美关系迥然有别于任何其他西方国家同美国的关系。在国际问题特别是在东西方关系的问题上,撒切尔夫人比西欧的任何一位领导人都更肆无忌惮地支持美国的立场。例如,美苏欧洲中程导弹的日内瓦会谈到1983年底眼看就要破裂的紧要关头,将部署美国中程导弹的西欧盟国虽说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理事会“双重协定”上签了字,但到行将部署中导时却顾虑重重。这时,撒切尔政府头一个宣布英国将在自己的领土上部署美国巡航导弹。紧接着,苏联代表宣布日内瓦会谈无限期休会。

 1985年4月,里根总统通知撒切尔夫人,他已经决定对卡扎菲领导的利比亚发动“惩罚性”突击,要求允许驻扎在英国的美国F—111轰炸机从该国基地起飞,前往的黎波里执行空袭任务,撒切尔夫人不顾众多内阁成员的反对,也不怕得罪西欧盟国,悍然支持了美国的这一空中打击行动。同年8月,英国与叙利亚断绝了外交关系,撒切尔夫人要以此向全世界公开声明,英美关系重于英国同其他国家的关系。

 1985年4月,里根总统访问联邦德国,日程中有一项是去埋有纳粹党卫军军人尸骨的比特堡墓地,一时西欧舆论大哗,群情激愤,里根竟冒着西欧各界的抗议仍然在科尔总理的陪同下去了比特堡。撒切尔夫人与激恼的欧洲人不同,反应罕见的平静,并对里根去比特堡的“动机”表示“赞赏”,因为这表明里根对“今后的世界和平与和解所抱有的强烈愿望”。

 一般说来,每当里根政府在西方盟国中遇到麻烦时,撒切尔夫人绝不火上加油,而是多方为里根辩解或开脱。

 论者以为,里根总统是一位不了解西欧行情的美国总统,他多次挫伤了西欧人的感情。例如,里根在提出“战略防御倡议”(SDI)之后,曾以很大力气争取西欧的支持和参与:美国高级官员接二连三地跑到西欧游说;美国代表甚至在北约会议上向盟国施加压力,要求他们作出贡献。结果事与愿违,美国越是坚持,西欧越是犹疑,甚至从根本上怀疑SDI的可行性;敏感的西欧人生怕“星球大战”一开,导弹竞赛便会转入空间,担心某种“太空雅尔塔”可能置西欧利益于不顾,届时欧美在防务上将彻底“脱钩”。在这关键时刻,又是撒切尔首相在戴维营会谈中向里根总统出了个点子,将SDI的“研究”与“部署”两过程分开,当前仅属于“研究”阶段。此后,里根总统的调门不仅变了,而且也不再向西欧国家领导人逼得那么紧了。

 撒切尔首相在其第二任期间,经常提醒美国政府,让里根知道西欧在想什么,特别是英国在想什么。

 1986年1月1日,里根总统和戈尔巴乔夫第一书记互相通过电视向对方人民致新年贺词,表明两个超级大国的关系有了改善的迹象。同年10月11—12日,里根与戈尔巴乔夫在冰岛的雷克雅未克举行会谈。这次会谈是美苏关系的一个转折点,因为在这次会谈中美苏双方都作了重大让步,表现了不少的和平姿态:苏方在原则上接受美方关于消除在欧洲中导的“零点方案”的同时,第一次同意不把英法核力量包括在美苏中程核裁军谈判之内,第一次同意美苏双方按相等的数量,而不是按百分比削减双方一半的战略武器;苏方还提出重大建议,不再坚持把中程导弹问题同美国“战略防御倡议”(SDI)问题联系起来讨论的立场,甚至说可以在解决中导问题之后就削减短程导弹问题与美方谈判,这也就构成了后来著名的“双零点方案”;与此相对应的是,里根也出人意料地提出重大建议,美苏的整个核武器(战略轰炸机、远程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将在5年内削减一半,而它们中的威力最大的部分(即战略弹道导弹),将在10年内予以消除,即建立一个里根一厢情愿的“无核世界”。

 美苏冰岛会谈在西欧引起了微妙的反应。撒切尔首相表示支持5年内美苏双方各自削减50%战略弹道导弹的设想,但认为里根10年之后将全部消除核武器的建议(即建立“无核世界”的倡议)会把西欧置于危险的境地。果真如此,其必然逻辑就该是美国从西欧撤出其弹道导弹,届时将出现西欧所不愿意看到的美国和西欧在战略上的“脱钩”,西欧势必将暴露在苏联具有巨大优势的常规军备、化学武器和短程导弹的威胁面前。对英国来说最要紧的是,撒切尔首相无论如何也得保持住自己的核威慑力量。如果在10年内销毁弹道导弹,则10年后的1996年,正好是英国首次用美国的“三叉戟”式导弹替代老式的“北极星”式导弹的一年,撒切尔夫人决心不让美苏的“和平竞赛”影响英国的核防务力量。她和西欧其他国家领导人一样,对里根事先未跟欧洲盟国磋商就与苏联讨论完全消除中导和弹道导弹等重大问题深感失望,她隐隐感到美苏两家正在背着她决定英国和西欧的命运。她认为美国在保护西欧时能否动用核武器已让人产生了疑窦,而正是核威慑维系了战后西欧的和平。这位“铁娘子”觉得她必须为英国、也为西欧重新找回美国对核威慑战略的坚定承诺。她必须再去面晤那个似被戈尔巴乔夫弄得“鬼迷心窍”的里根总统。

 1986年11月14日,撒切尔夫人又仆仆风尘,肩负着英国和西欧的重大使命飞赴华盛顿。来美之前,“铁娘子”为了能说服里根总统,做了一番异乎寻常的精心准备。她和助手们一遍又一遍地讨论并修改打算与里根讨论的提纲。此外,到达华盛顿的当天晚上,撒切尔夫人先与美国国务卿舒尔茨和国防部长温伯格举行了会谈。翌晨,她又与副总统布什共进早餐,协调彼此的立场。这以后,她才飞往戴维营会晤里根总统。这一次又是里根总统接受了这位“铁娘子”的观点,撒切尔夫人再次如愿以偿,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会谈结束后,又是这位“铁娘子”代表英美两国政府发表《联合声明》:

 “我们同意最优先予以考虑的是:一个包括更短射程的中导协议;一项在今后5年内美苏削减50%进攻性战略武器的协议和对化学武器的禁止。在这三个领域中,有效的核查是核心因素。我们还同意必须事先申明,‘战略防御倡议’的研究项目是《反弹道导弹条约》(ABM)所允许的。我们坚决认为北约的前沿防御和灵活反应战略继续要求建立在一个混合基础上的有效的核威慑。同时,核武器的削减应增加消除常规军备差异的重要性。考虑到一个稳定的全面平衡战略形势的需要,核武器问题不能单独处理。我们也一致同意所有这些问题都应在联盟内部密切磋商。总统再次确认美国将继续推进其战略武器现代化项目,包括三叉戟导弹。他同时肯定他完全支持以三叉戟式导弹使不列颠独立的核威慑现代化的安排。”

 撒切尔夫人和里根在戴维营的会谈,使双方都得到了该得到的东西,而不光是撒切尔夫人先“里(根)”着鞭。因为这次会谈的结果,实际上是里根收回了许多他在雷克雅未克说过的话,并同意在军控谈判中更多地考虑英国首相和西欧各国领导人的愿望和立场;也无妨作如是说,即“铁娘子”为美国提出了对苏裁军谈判的目标和立场。这是撒切尔夫人在外交上的一大胜利,是她两手牵挽三方的巨大成果。不仅如此,这恰恰也是美国政府内许多人所乐意看到的,特别是那些反对里根建立无核世界的设想,但又无力说服里根的人。美国助理国防部长在谈到撒切尔夫人此行的意义时说:“我们中间许多人都认为,她提供了一个冷静理智的声音,尤其是在关于建设无核武器世界(一派危险的梦呓)问题上提供了一个非常必要的声音。”

 撒切尔夫人对她与里根的第二次戴维营会谈和《联合声明》深表满意和自豪。她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不无得意地写道:“不难想象到戴维营声明会在莫斯科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了。它意味着苏联人利用‘战略防御倡议’和里根总统无核武器世界的一厢情愿的想法,来推行其解除欧洲核武装,把我们置于面临军事勒索的脆弱境地并削弱以北约为核心的美国与欧洲纽带的战略企图的失败。它同时也表明,不管他们喜不喜欢,在联盟政策的一些根本问题上,我是能够对里根总统施加某些影响的。所以戈尔巴乔夫先生具有相当多的原因来与我打交道,就像我也有同样多的原因要和他打交道一样。加之苏联人经常偏重于和右翼政府打交道,因为他们认为右翼政治家作为精明而实际的谈判对象更乐意在讨价还价中达成妥协,何况我与戈尔巴乔夫先生在契克斯已建立起了良好的个人关系。毫不奇怪,我很快就被邀请访问莫斯科。”

 英国《泰晤士报》1986年11月17日的社论也说:“首相在回味她在戴维营度过的周末时,会感到几分满意。她的东道主在这方面也会如此。唐宁街10号和白宫之间的关系看来比自1/4世纪前麦克米伦和约·肯尼迪时代结束以来的任何时候都更为密切。”

 这是因为,撒切尔首相毫不含糊地表示支持美国的“星球大战”研究计划,里根对此是十分赞赏的。撒切尔夫人十分明白,“星球大战”计划几乎是里根对苏斗争的最后一张王牌,而苏联在谈判桌上千方百计要打掉的,也正是这张牌。当然,里根也不让这位“铁娘子”虚行一场,给了她坚定的承诺:里根保证在美苏裁减核武库的同时,坚持要苏联相应削减短程导弹和常规兵力;而更为重要的是,里根总统保证如约向英国提供“三叉戟”潜射弹道导弹。难怪同是这家《泰晤士报》会说,里根和撒切尔的会谈公报充满了“相互之间的支持与回报”。

 毫无疑义,英国同美国在战略上的一致,绝不意味着可以牺牲英国的利益。撒切尔夫人不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在她的眼里,维持同美国的“特殊关系”正是英国的利益。这位“铁娘子”曾多次告诫西欧人:“欧洲不应该通过反对美国政策来谋求自身的特性,也不应以疏远美国来寻求自己在世界事务中的作用。”后来,当里根陷入“伊朗门”事件而不能自拔时,又是这位“铁娘子”在共同体首脑会议上敦促盟国团结起来,一致支持里根及其政府。她不无忧虑地指出:“凡是会削弱美国的事情都会削弱欧洲。”她还觉得言犹未尽,又说:“这个世界需要美国的领导。”凡此种种,后人不难由此得出结论,即丘吉尔首相在二战年代同美国结成的“特殊关系”,已由这位撒切尔首相出色地继承并延续下来,而且发扬光大了。

 英国《泰晤士报》在一篇题为《老朋友,新关系》的社论中,曾精辟地概括了撒切尔首相时期的英美关系。社论写道:“英美原先的那种特殊关系,是在共同语言和经历培育下从战时的联盟中衍生出来的。

 “这种关系是在福克兰群岛战争期间趋于成熟的,而且没有因美国入侵格林纳达和袭击利比亚而受到削弱,可以说,它是在关于‘战略防御倡议’和控制欧洲核军备的辩论中结果的。”

 1987年3月28日,撒切尔首相应苏共中央第一书记戈尔巴乔夫之请,飞抵莫斯科,开始了对苏联的正式访问。这是12年来第一次正式访问苏联的英国首相。她的这次访问,立即引起了国际舆论的极大关注。

 诚然,撒切尔首相的这次访苏,乃是1986年即已开始酝酿并最终敲定的,但是这位“铁娘子”成行之日,却正值英国国内政治和国际政治处于关键时刻。在国内,撒切尔首相和她的保守党打算利用经济形势的有利之机,提前举行大选(按:1987年5月11日,撒切尔夫人决定将1988年的应届大选提前于1987年6月11日举行)。在国际上,戈尔巴乔夫的“双零点方案”给西方盟国出了一道难题,而这时撒切尔夫人却挺身而出,决心两手牵挽三方,在美、苏、欧三家之间发挥自己的独特作用。再说,发挥这种独特作用,还有利于未来在大选中击败主张单方面裁军的劲敌工党。因此,媒体评论说,这次撒切尔首相决定去苏联,实在是收“一箭双雕”的奇效。

 撒切尔夫人首次以首相之尊访问苏联,俨然以西方领袖的代言人自居。媒体评论说,英国首相这次是“双重第一”:英国政府首脑12年来“第一次”访问苏联;撒切尔夫人是戈尔巴乔夫提出“双零点方案”后“第一位”访问苏联的西方领导人。

 这次对苏联的首次出访,撒切尔夫人又着实忙碌了好一阵。

 访苏一周之前,即3月21日,撒切尔夫人在英国西南部城市托基发表了一次重要讲话,她那保守党在该地召开了中央理事会会议。在那次讲话中,“铁娘子”确定了她此行访苏的基调,表示要以对话求缓和,但对话的姿态却又是绝对针锋相对的,而且是先声夺人的。这迥然有异于大多数西方国家领导人在赴苏访问前的公开讲话中刻意淡化自己的反共色彩,以制造某种友好和谐气氛的习见作法。“铁娘子”偏偏要在这一微妙的时刻独树一帜,显示一下自己的强硬作风和钢铁意志。她说道:“我们在戈尔巴乔夫的讲话中已经看到,他明确无误地承认共产主义制度已经失去效力。它不但未能使苏联赶上西方,而且更为落后了。我们听到苏联领导人在用新的语言讲话,像我们发现的‘公开化’和‘民主化’等。但这些语言对他们的含义和对我们的含义是同样的吗?某些由于他们的宗教和政治信仰而被投入监狱的人已被释放了。对此我们表示欢迎。但更多的良性犯仍囚禁在囹圄之中,或被拒绝移居国外。我们想看到他们获得自由,看到他们与海外的家庭团聚,如果这是他们所选择的话。”“铁娘子”在照例对“共产主义制度”进行了一番猛烈的抨击之后,接着往下说道:

 “当我下周到莫斯科会见戈尔巴乔夫先生时,我的目标是寻求和平,这种和平不是基于幻想和让步之上,而是基于现实主义和实力的基础之上……和平需要信心,需要国家和人民之间的信任。和平指的是结束在柬埔寨的屠杀,结束在阿富汗的杀戮。它指的是苏联承担起它在1975年赫尔辛基最后文件中所承担的义务,允许人民和思想的自由移动以及其他基本人权……我们将基于行动和结果,而不是基于语言,不是基于意向,不是基于允诺来作出我们的判断。”

 撒切尔夫人以自己的讲话表明,她就是以西方代言人的身份赴苏的。她要向苏联领导人坚决地表明,和平是“建立在现实和实力基础上的”,“而不是建立在幻想和投降基础上”。她直言不讳地指出:“教训是很清楚的:采取坚定的态度是有好处的,实力是争取和平的最可靠的保证。”她还向苏联领导人明确地说,她支持里根的战略防御计划,她要回答苏联塔斯社对她的核政策的指责:“保守党不准备拿英国的安全去冒险。核武器对我们的防务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她还说,即便美苏撤除在欧洲的中导,削减短导,英国也绝不放弃北极星潜艇和导弹系统。“铁娘子”还就“基本人权”问题对苏联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认为:“光宣布有和平的意向是不能实现和平的。和平需要有信心和各国人民之间的信任。”

 总之,托基讲话是撒切尔夫人访苏的“前奏曲”。她用语尖刻严肃,原则分明,但表情却是友好的,适度的。

 两天之后(即1987年3月23日),撒切尔首相用了一天的时间专程去巴黎会晤法国总统密特朗,接着又匆匆赶去波恩同西德总理科尔会谈。法国与英国都坚持同样的立场:都要保持自己的核威慑力量。法国、西德和英国都有相同的想法,在削减中远程导弹的协议达成之后,应该紧接着就削减短程导弹和常规武器进行谈判。这三个国家的领导人都一致认为,不管美国同苏联签订何种协议,都不能绕过它的西欧盟国。撒切尔首相在波恩曾对新闻记者表示:“同密特朗总统和科尔总理的会谈是为我访问莫斯科所做的准备工作的重要一部分。”而此前的一个月左右,撒切尔夫人已与意大利总理克拉克西谈过类似问题。至此,撒切尔夫人已与西方的主要盟国沟通了信息,然后肩负这些领导人的重托和同他们达成的共识,毫不含糊地以四国代言人的身份前往莫斯科。

 3月28日,撒切尔夫人和外交大臣杰弗里·豪开始了对苏联为期5天的正式访问。这位“铁娘子”抓紧时间,对随机的路透社记者说,她认为戈尔巴乔夫是一位“现实主义者”,“我们会晤时不使用外交辞令,我们谈实质性问题,因此我尊重他,他也尊重我。”

 苏联《真理报》随即作出反应,寄希望于撒切尔夫人的这次访问将加强双边关系,并有助于建立国际信任的气氛。

 几乎与此同时,英国《泰晤士报》则报道说,苏联和英国商会的第71次年会正在莫斯科举行。在这次年会中,英国有150名实业家赴会,英国公司将在苏联投资10亿英镑以上,计有两个石油化工厂、一座制造工艺过程控制机械的工厂和一座新型货车工厂。第一个英苏商会常设办事处将在撒切尔夫人访苏时成立,届时撒切尔首相将出席该商会的成立仪式。

 撒切尔首相飞抵莫斯科后,在机场受到热烈欢迎。戈尔巴乔夫伉俪在克里姆林宫金碧辉煌的圣乔治厅接待了这位来访者。翌日上午,这位英国女首相驱车去莫斯科市郊50公里处的一座著名的东正教三圣谢尔盖修道院,参加该院的宗教仪式。这所修道院是俄罗斯东正教教徒们的“圣地”,建于988年。当天晚上,贵宾一行接受戈尔巴乔夫夫妇的邀请,前去莫斯科大剧院观看芭蕾舞剧《天鹅湖》的演出。

 访苏第二天上午,撒切尔夫人先是在英国大使馆会晤了一批包括艺术家、科学家和学者在内的知名人士,然后才去克里姆林宫同戈尔巴乔夫会谈。英苏两国领导人所进行的长时间会谈几乎是一场“针锋相对的论战”,彼此各不相让,但气氛却较为友好。撒切尔夫人在会谈中一再强调的是两大问题:一是西欧在战略防御计划问题上,原则上和美国站在一起;二是不能把削减战略武器问题同战略防御计划问题联系在一起。这天的上下午,撒切尔夫人都与戈尔巴乔夫不停顿地交锋,只是当天中午,她特地赶回英国驻苏大使馆,同萨哈罗夫等一批持不同政见者共进午餐。会谈之后,撒切尔夫人应邀参加了戈尔巴乔夫为她举行的国宴。

 在这个隆重的盛宴上,撒切尔夫人向苏联的高级官员和各界名流发表了重要讲话。这位“铁娘子”说道:

 “我对苏联的访问正值贵国内处于明显的异常令人兴奋和刺激的时期。的确,您(按:指戈尔巴乔夫)自己称它为一场革命。

 “我们极其认真地阅读了您的发言稿。我们听到您提及开放、民主化、独立的司法和经济刺激。我们还曾谈到您提及在一个自由国家中实行劳动自由和思想自由。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您拟议进行的变革即将为您本国人民的繁荣与幸福带来的机会并对贵国与其他国家和人民进行越来越公开接触的前景表示欢迎。”

 这是戈尔巴乔夫上台之后所接待的第一位西方领袖,撒切尔夫人在讲话中所用的“我们”,就颇耐人寻味,这里显然不是代表英国,而是代表整个西方。在这一重要时刻,撒切尔夫人显然不会放过宣扬资本主义和攻击社会主义的机会。她接下去说道:

 “你们关于为社会主义在全世界取得彻底胜利而斗争的讲话在我们的人民中引起恐惧是很自然的,因为人们把这些讲话看做是对他们的威胁。”

 这位“铁娘子”还把“人权”问题同军备谈判联系起来,向戈尔巴乔夫施加影响。她接着说道:“你们(苏联政府)在多大程度上履行你们心甘情愿在赫尔辛基最后文件中承担的义务,将决定其他国家和其他人民在多大程度上相信你们比如说在武器控制问题上所作的承诺。”

 然后,撒切尔首相话锋一转,切入主题,扼要阐述西方对削减战略核武器和战略防御计划的基本观点,她严正地指出:

 “让这种削减(按:指削减中远程导弹)取决于对美国战略防御研究计划的限制,是毫无道理的。你不可能制止这种研究,正如你不可能制止整个科学技术的进步一样。人类总是努力开拓知识的新疆界。我们知道苏联也正在进行类似的工作。我认为,对战略核武器永远不可能有彻底的防御。

 “但是,我们不能排除下述可能性:防务可能对比较稳定的关系做出宝贵的贡献。正如里根总统和我于1984年12月在戴维营一致同意的那样,任何战略防御系统的目的都应该是加强而不是削弱威慑力量,维持均势而不是取得优势。”

 访苏的第三天,撒切尔夫人上午与苏联总理和几位部长举行会谈,下午接受三位苏联电视台记者的采访。采访中,多数提及的问题都与核武器有关。撒切尔夫人为西方保持核威慑的立场进行辩护。这位“铁娘子”还声称,苏联的核武器比任何一个其他国家的都要多;也正是苏联率先部署了短程和中程核武器;苏联在常规武器和化学武器方面也占有巨大优势;苏联在反弹道导弹方面已经走在美国之前等秘情。这次采访未经过滤和删削,全都在苏联电视台予以照播。苏联人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些秘情,不胜惊讶之至。论者以为,这是戈尔巴乔夫蓄意通过“铁娘子”之口来使军备竞赛一事增加透明度,便于为尔后苏联大规模裁减军备制造舆论。

 当天晚上,戈尔巴乔夫夫妇与撒切尔夫人共进晚餐,地点选在当年斯大林及其外交部长莫洛托夫曾经接待过丘吉尔及其外交大臣艾登的所在大厅。

 访苏的第四天,撒切尔夫人前往格鲁吉亚的第比利斯参观。她对当年斯大林的故乡①颇多感慨。当天晚上,撒切尔首相从那里飞返伦敦。

 ①斯大林系1879年12月21日诞生于格鲁吉亚的哥里城。1894年进第比利斯(原名“梯弗里斯”)正教中学念书,并开始参加反抗帝俄的革命活动。1898年加入梯弗里斯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组织。1899年因参加革命被学校开除,从此成为一名职业革命活动家。

 对于这次访苏之行,这位“铁娘子”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作如是说:

 “它是我所进行的一次非常简单、但最令人着迷和最重要的外事访问。在苏联度过的4天里,我可以感到共产主义制度下面的大地已经移动起来……我获得的欢迎,无论是俄罗斯人群中的热情问候,还是苏联当局在长时间谈判中对我表示的尊重,都表明在表象的背后某些带有根本性质的事情正在发生。罗纳德·里根和我在东方集团中人格化了的西方自由制度正在蒸蒸日上;苏维埃制度正在崩裂。我意识到即将发生一场伟大的变化——但我从未猜测他们将以多快的速度到来。”

 这次访苏结果,英苏双方签署了四个文件,包括为和平目的在研究和利用宇宙空间方面进行合作的协定和关于在新闻、文化和教育方面进行合作的文件。

 撒切尔夫人的苏联之行,显示出她在东西方关系中的独特形象。她能做里根和西欧其他国家的领导人所做不到的事;她去了苏联,却牵动了美、苏、欧三方的神经。她从中扮演了大国领袖的角色。

 5. 两次危机——万不得已时的妥协

 “铁娘子”虽“铁”,作风虽强硬,意志力不凡,但毕竟也会遇上危机,有时还会是狂风暴雨式的危机。在这种危机面前,撒切尔夫人也不得不作出一点儿让步。其实不到万不得已,这位“铁娘子”是不会妥协的。

 在第二任首相期间,撒切尔夫人便经历了两次这样的危机。

 第一次危机是帕金森“婚外恋”事件曝光,对撒切尔新政府产生了极为不利的影响。

 在1983年大选胜利后,撒切尔夫人在组阁时原拟擢拔她心爱的保守党主席塞西尔·帕金森为外交大臣,接替原任外交大臣弗朗西斯·皮姆的。只因帕金森同政治女秘书的暧昧关系被揭露,引起了保守党内反对派的强烈指责。在无可奈何之际,“铁娘子”只好改任帕金森为贸易与工业部大臣,而外交大臣一职则由撒切尔夫人认为能力和魅力都不如帕金森的杰弗里·豪担任了。

 由于政治秘书基丝小姐的揭发检举,帕金森的“丑闻”给闹得沸沸扬扬,“铁娘子”再也保不住她“最欣赏的政治家”了,这才不得不接受他的辞呈,让他一走了之。这次危机算是她的一次妥协。

 第二次危机则是韦斯特兰直飞机公司的出售一事所引发的政治危机。导火线是两名内阁大臣的政见分歧的激化,并最终涉及撒切尔夫人和保守党的执政地位受到严重的挑战。

 原来,英国有一家惟一的直升飞机生产公司——韦斯特兰公司。该公司的绝大部分产品(约90%以上)均用于国内军需。但由于开工严重不足,这家公司1984—1985年度的亏损额已高达1亿英镑,而1986—1989年的三年内又都没有接受到订货任务,生产将陷于停顿状态。

 恰在这时,两家国际资本提出了各自的“救援方案”。

 其中之一是美国西科尔斯直升飞机公司。该公司下属的美国联合技术公司联合了意大利菲亚特公司,提出可以筹款7200万英镑、3年内提供100万工时的订货。当时英国贸易和工业部大臣布里顿支持这个方案,韦斯特兰公司董事长约翰·卡克尼爵士也倾向于这一“美国方案”。

 另一是英国和欧洲多家公司合伙成立的“欧洲财团”,它们是英国航空航天公司、英国通用电气公司、法国航空航天公司、意大利阿吉斯塔公司和联邦德国梅塞施米特公司。这五家公司可以筹款7310万英镑,保证330万工时的订货。“欧洲财团”还得到了法国、意大利和西德国防部的全力支持。本方案得到了国防大臣赫塞尔廷的支持。

 “美国方案”和“欧洲方案”的投标竞争,终于反映到了保守党内阁中来了。两位内阁大臣的意见分歧反映到政治上便是明争暗斗,构成了韦斯特兰事件的核心。最初,作为首相的撒切尔夫人原想内部协调,不想把问题闹大,以维护保守党那“团结”的虚假外观。

 撒切尔夫人对此事的态度一开始就是支持布里顿的,她在写给韦斯特兰公司董事会的信中表示:“只要韦斯特兰公司仍在英国开业,政府将继续承认它是英国公司,因此也是欧洲的公司,政府将支持该公司不放弃英国在欧洲的利益。”此外,她还代表内阁的“集体决定”说道,韦斯特兰公司的前途应由该公司的董事会决定。

 迈克尔·赫塞尔廷坚持“欧洲方案”,拒绝“美国方案”,攻击布里顿.和韦斯特兰公司董事会无视英国的国防利益。但是,享有内阁大臣权位的副检察长梅休却于1985年1月6日写信给赫塞尔廷,对他提出指控。三天之后,赫塞尔廷向撒切尔首相提出辞呈。他除了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之外,还指责撒切尔夫人对他施压,要他放弃“欧洲方案”。

 作为保守党“温和派”(亦即“自由派”)的成员的迈克尔·赫塞尔廷主张在发展同美国关系的同时,要大力发展同欧洲的防务合作。在韦斯特兰事件中,就充分反映了保守党内关心“欧洲利益”的“少壮派”(1986年此公只有53岁)的政治观点。人们认为,他在英国政坛上很可能成为撒切尔夫人的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因此,韦斯特兰事件就不仅是保守派内两派在暗中较劲儿,而且反映了争夺政府领导权的斗争。

 赫塞尔廷的挂冠离去,在国内外的政坛上引起了一片抨击声和同情浪潮。

 保守党主席兼保守党首席公共关系官员诺曼·特比特说:“一位大臣辞职从来不是使政府高兴的事儿,也很少有助于提高政府的威望。”

 在布鲁塞尔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官员对赫塞尔廷的去职表示了遗憾和不解。西德总理科尔对赫塞尔廷的去职深表遗憾,因为他与这位英国国防大臣有过良好的共事纪录。比利时国防部官员认为,赫塞尔廷是英国最力主同西欧保持防务合作的,他的去职可能意味着英国将自绝于这一领域之外。更有甚者,荷兰副国防大臣范豪韦林根说得更刺耳,他说:“韦斯特兰公司一旦同美国公司合作,荷兰将不买它的产品。”

 撒切尔首相接受了赫塞尔廷的辞呈,并很快任命乔治·扬格接任英国国防大臣。

 这时,恰好梅休副检察长给赫塞尔廷所写的1月6日信件的部分内容被泄露出来,舆论开始追究起了布里顿,并顺藤摸瓜,把火烧到了撒切尔首相身上。保守党内外和下院内外,都纷纷指责这位“铁娘子”排除异己,作风专横。

 撒切尔夫人对此报以沉默。她的内阁秘书罗伯特·阿姆斯特朗干脆出面予以否认。

 议会的议员们甚为愤慨,下院于是组织了调查委员会,调查首相是否从一开始就知道信件内容业已泄露,她本人是否曾授权或默许布里顿泄露信件的内容。为了搜集有关资料,调查委员会还向韦斯特兰公司索取了相关文件,其中包括布里顿就他同韦斯特兰公司董事长约翰·卡克尼爵士会晤的情况写给撒切尔首相的一份备忘录。

 但是,调查委员会的工作却无法开展,因为首相根本不予合作:既不理会调查委员会提出的问题,又断然拒绝去调查委员会澄清问题。此外,她还拒绝让她身边的3名高级助理为调查委员会作证;就是当事人布里顿也拒绝去调查委员会回答问题。

 在工党议员们的强烈要求下,议会定于1月27日开会辩论。出于下届大选的需要,议员们,主要是工党议员们掀起了一片倒阁的呼声。保守党内的反对派也对撒切尔夫人大兴问罪之师。撒切尔首相及其政府面临着背水一战的不利局面。

 1月27日,下院如期开会。工党领袖金诺克在辩论开始时,指出首相眼下正处于“受审”地位。他说道:“由于政府中的人不老实,这次争端已经酿成一场政府危机。”工党议员敦促首相和布里顿辞职。

 撒切尔首相发表了40分钟的讲话。她坚决拒绝辞职的要求。她解释说,泄密事件发生后几小时她就获悉,立即下令调查,直到1月22日,调查报告才提到了布里顿在这件事中的作用。接着,“铁娘子”公开检讨说:“这是一件……本可处理得更好的事情,所以是我感到遗憾的事。”她还说:“对谋求什么和可以得到什么,官员在理解上确实有不同意见。”

 尽管工党议员们强化了攻击火力,穷追猛打,但保守党内的反对派议员们一看不对头,保守党在国会中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于是立即刹车,停止了阋墙之争,外御其侮,转而维护撒切尔夫人的讲话。赫塞尔廷则更是深明大义,表现了高姿态。否则,工党的动议如在下院获得通过,撒切尔首相就只有挂冠离职的份儿了。

 下院果然就工党动议投票,结果是:撒切尔政府以379票对219票的绝对优势否决了工党的议案,挫败了他们“倒阁”的意图。撒切尔首相也就得以幸免灭顶之灾,在紧要关头安渡了这场危机。不过,祸福倚伏,由于英国的党(主要是保守党和工党)派(主要是保守党内“极右派”和“温和派”或“自由派”)之争,在韦斯特兰危机中确实给“铁娘子”增加了不小的压力,尤其是在提前大选的声浪日益高涨的时刻。但是,事态的发展和结果,却反而对撒切尔首相强化自己在政府内的实力有利,因为在保守党同工党的争斗中,在关系到党派命运的关键时刻,党内各派系的分歧总会在大敌当前、危如累卵的情势下暂时弥合起来的。

 不过,从政治观点而言,布里顿与赫塞尔廷两阁僚的分歧,实质上反映了所谓“大西洋倾向”和所谓“欧洲倾向”的分歧。这也是保守党内的老问题,尤其是在二战之后,英国与欧洲共同体建立关系以来的老分歧。两派分歧的焦点是:“大西洋派”强调的是英美“特殊关系”,并以此来指导自己的言行,当然是以不损害英国的利益为前提;“欧洲派”则更强调英国与西欧国家之间的密切关系,甚至主张英欧关系优于英美“特殊关系”。

 从思想实质和政治观点来说,撒切尔夫人显然倾向于“大西洋派”,甚至比丘吉尔以后的历届保守党首相(艾登、麦克米伦、霍姆和希思)都更明确地强调英美“特殊关系”对英国和西欧的重要意义。她坚持认为,英国必须加强同西欧盟国的密切关系,但是,这种关系无论如何不能妨碍或损害大西洋两岸的关系。

 韦斯特兰危机虽然过去了,但给予撒切尔夫人的教训却是深刻的、多方面的。其中重要的一个教训便是:她应以何种分寸处理好英美的“特殊关系”。说白了就是,英国政府在推行私有化政策的过程中,对向外国资本、主要是向美国资本出售英国公有企业时应持什么态度。弄不好又会砸锅,激起新一轮危机的。

 就在同年的2月23日,已卸职的前国防大臣赫塞尔廷又从他的“欧洲派”观点出发,向撒切尔夫人提议:英国应立即停止向外国公司,特别是拟议中的向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出售越野汽车公司的活动。这位后来向撒切尔夫人的权力发起挑战,并最终推动了“铁娘子”下台的保守党内的“少壮派”,还发表了一篇颇有说服力的文章,阐述自己对出售公有企业的观点。他理直气壮地写道:

 “我不能同意这种看法,即英国人既没有能力又没有意志去解决我们在工业上遇到的难题;我也不同意每次我们遇到困难就要请来外国购买者。

 “我们必须认识到,无论是汽车、护卫舰还是直升飞机,所涉及的利害关系不仅仅是与某一个公司有关。”

 赫塞尔廷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这关系到英国的国家利益。文章主旨显然是好的,是从英国的最高民族利益出发的。它一发表,马上得到舆论的支持和赞成,确是不无道理的。

 所以,文章问世的3天后,撒切尔首相便在广播讲话中宣布,暂停将莱兰汽车公司、奥斯汀—罗弗公司出售给美国福特汽车公司的谈判。论者指出,这是撒切尔夫人所作的一点儿让步,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又一个小小的妥协。

 当记者问到撒切尔夫人,她执政6年之后,她那“铁娘子”形象是否发生了变化时,她断然回答道:

 “否,否,否……如果你希望哪个人软弱的话,请别打我的主意。”

 6. 私有化——包罗万象的行政纲领

 撒切尔夫人上台之后,宣布和实行了很多的具体政策,但最能反映撒切尔首相思想实质的,是作为一种战略来考虑并推行的私有化政策。这种包罗万象的行政纲领的私有化,在英国经济当中起统帅作用,而“铁娘子”借助于大规模地实施私有化纲领,在英国和西欧确实推行了一场强化资本主义制度的运动。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一直是保守党和工党两大政党的轮流执政局面。实行私有化政策,并不是始于撒切尔政府。战后工党的艾德礼政府之后的每一届保守党政府都曾提倡私有化,但工党上台后,便把私营企业改为国有化企业。所以,英国企业都是随着政权的更迭而不断变化着。不过,这次撒切尔夫人的私有化构想却比较彻底,规模也比较大,时间更是长久,连任首相使得她得以连续不断地把私有化进程坚持并深化下去。

 其实,80年代英国两大政党所奉行的政策都带有极端化倾向:工党偏左,推行国有化政策和扶助工人运动;保守党则偏右,与工党背道而驰。在撒切尔夫人的眼里,工党那一套做法违反了英国几个世纪的传统,是造成“英国病”的根本原因。所以,到她上台后,就发誓要把“社会主义推回去”,使它永无逆转的可能。所以说,撒切尔夫人所推行的私有化政策就不单纯是经济的,而更多是政治性的了。

 她出任首相之后,摆在首相面前的老大难经济问题,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通货膨胀;二是高失业率;三是投资萎缩。

 在撒切尔夫人看来,政府的当务之急是解决通货膨胀和投资萎缩两大难点。只要资金一充裕,外贸活跃起来,国库充实了,摆脱“英国病”、走出经济衰退的“谷底”就会水到渠成,一劳永逸。因此,撒切尔政府在实行货币主义政策以缓解通货膨胀的同时,就要以成套的政策把二战以来英国工党执政时所实行的国有化企业逐步地实行私有化,并且降低利率,刺激私人投资,用这种办法来缓解政府的沉重负担。至于降低失业率问题,撒切尔夫人并没有把它排上议事日程。她认为,随着私有化政策的推行,工业有了重大的发展,就能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反之,如把解决失业问题摆在首位,通胀率势必难以降下来,工业上不去,失业问题只能加剧。她认为,那是舍本逐末的做法,用这种办法是难以从根本上解决失业问题的。

 正是基于这一套理论,撒切尔首相上台后,即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运用国家的权力和实际的控制权去最大限度地推行私有化政策,维护财产的私有权和相应的征税制度。

 从1979年起,“铁娘子”所推行的私有化政策主要有六种形式:

 (1)将国有化企业的财产出售给私人或私人资本集团、公司等。这些企业从此变成了私人企业或公私合营企业。仅此一项,政府即得款55亿英镑,40万国营企业工人转入私人企业或公私合营企业工作。例如,1981年和1983年,政府曾两次把它在国际电缆公司的股份卖出,共得款4.45亿英镑。又例如,1981年政府把原100%属于国家的英国航天公司的半数以上股份卖了出去,只剩下49.4%的股份,得款4300万英镑;1983年,政府又出售了英国航空公司下属分公司国际航讯的股份,收入6000万英镑。再例如,政府在英国石油公司中原占有51%的股份,卖出19.3%的股份后,收回了6.27亿英镑;另英国石油企业是政府于1983年用北海石油天然气的利润兴建的,全部出售后,得款3.8亿英镑。此外,撒切尔政府还采取房屋产权私有化措施。根据1984年11月的统计,已有70万本来从公家租用房子的人买下了只供一家一户居住的私房。

 (2)放松国家对企业的垄断。这就是放松国家对企业的垄断领域。有些本属国家垄断的部门,现在也改由私人资本去经营。例如,开矿、公共交通、邮电等部门就是如此。邮电本系国营,后来邮政和电话的部分业务也让私人资本参与,让他们大显身手。这对私人资本的部门显然是极大的鼓励和刺激,使仍然是公营部门受到市场更大的压力、冲击和竞争。政府于1980年颁布的“竞争法”的宗旨,就是促进包括国营和私营的所有企业、部门的竞争。而在企业和部门中引进竞争机制,始终是撒切尔夫人私有化政策中的核心部分。她的经济政策就是要最大限度地鼓励竞争,在优胜劣汰中推动英国的经济发展。所以说,“铁娘子”主持制定的“竞争法”不仅是鼓励私人企业间的竞争,也包括国营企业之间的竞争,例如铁路客运与公共汽车之间的竞争。

 (3)把公有企业交由私人承租或自主经营。这就是主要在第三产业领域里实行的“租让制”,即把学校、食堂、公园维护、收运垃圾、道路修整、街道食品零售和街道清洁卫生等交给私人“承租”。部分城市和地区(如伯明翰、剑桥、西撒赛克斯等)在这方面做得较好。但从总体而言,“承租”的规模还很有限。例如,截止1984年秋,全国只有18个市政当局对收运垃圾实行了“承租”式的私有化。

 (4)私办企业向公有单位提供劳务。这项措施旨在将私有因素引进公办单位中。在维修文物和文艺演出等事业中,常有私办单位的参与,他们或提供劳务,或投入咨询。此外,不少私办学校或私立医院向公办学校或公立医院提供服务,在救治残障人和弱智者方面,不少市政当局使用了私办单位提供的条件。

 (5)引进私人投资。大力鼓励私有企业和公司在公有单位中投资,特别是在政府资金不足的公用事业部门(如落后地区、内城或受失业打击比较沉重的部门)中投资。一般说来,引进私人投资有两种方式,一是某项事业的某一具体项目使用私人投资,另一是某一公司的附属公司全部使用私人投资。这在房屋建筑部门较为普遍。

 (6)在公办企业中普及私办企业的经验。这方面主要是普及使用私办企业的经营管理方法,也包括聘用私人企业家担任要职。这种私有化形式虽不会影响公私营企业的比例关系。但从整个来看,将可以使公有企业的经营和管理更加适应市场需要,并提高其市场的竞争意识。

 上述六种私有化形式中起主导作用的是前三种形式,即全部或部分出售公有企业给私人(包括投资者、私营企业或本企业的职工);允许私有部门在一些国际居垄断地位的企业中参与竞争;一些公有企业或项目“承租”给私人经营或管理。

 撒切尔夫人的私有化政策,其实都是一些具体的政策措施。不过,这些措施都是大量的、系统的,它们已成为这位“铁娘子”在新的历史时期贯彻保守主义传统思想的一种战略构思。根据英国保守主义的理论家埃德蒙·柏克的说法,这种传统思想可以概括为维护私人的财产权和政府尽可能少地过问私人财产的经营管理和发展,即所谓减少政府或国家的行政干预。

 1987年5月24日,英国《星期日电讯报》记者布鲁斯·安德森曾发表了一篇题为《首相自己谈撒切尔主义的实质》的文章,文章写道:

 撒切尔夫人认为,把撒切尔主义归结为一点,即是指“法律管制下的自由”;“人们在生活中必须享有自由并且根据自己的愿望行事。在头两个任期内,现政府……要求对政府的作用加以限制,但是在哪些限制之内,政府必须具有决定权。”

 撒切尔首相说道:

 “政府必须善于干那些只有政府才能干的事情,必须坚决地维护我们的防御能力;坚定不移地维持法律与秩序,坚决维护国家的币值和财政收入。”

 她接下去又说道:

 “我们的反对者有时候好像是说,我国必须在健康的自由经营经济和高水平的社会服务这二者当中取其一,这委实不符合实际。因为,只有自由经营才能带来用以改善社会服务的资源。这就是需要我们把更多的财力用于卫生、教育、养老金以及福利方面的原因——因为我们支持自由经营。”

 这位“铁娘子”还说道:

 “领导的实质就在于能否在必要时刻挺身而出,并且就棘手的问题作出决定。”

 撒切尔政府的私有化政策与前任政府在它的持续贯彻与规模两方面相比较,具有如下的三大特点:

 首先,撒切尔夫人的私有化政策同发展资本主义、反对一切形式的“社会主义”的政治哲学有更多更深的联系。战后的几届保守党政府多少承袭了一些社会民主党的政策措施,借用了若干凯因斯主义的方法。与前任保守党首相的做法相反,撒切尔夫人彻底地走自由资本主义的道路。她信奉传统资产阶级关于自由竞争的学说,认为只有自由企业经济才是英国社会道德观念的基础。

 其次,与撒切尔夫人的私有化政策相联系的另一面,是她那反工会的政策。撒切尔首相是要从根本上维护现存制度,从根本上反对触动现存制度的一切形式的变革和创新,所以她实质上是反对社会主义(包括科学的社会主义和英国工党的社会主义),反对工人运动和工会组织。这位“铁娘子”认为,工人运动和工会组织是她推行私有化政策的最大障碍。因此,她对工会的要求毫不妥协,不肯让步。1983年至1984年的煤炭工人大罢工,对“铁娘子”毫无影响或影响不大,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其实,英国的工会运动,主要是因失业问题派生出来的。在她的前任工党卡拉汉政府任期内,英国的失业人数高达150万。据此,撒切尔夫人在执政前就曾经常嘲讽卡拉汉首相是一位“失业首相”。曾几何时,她执政的几年中,失业率不但毫无起色,反而一个劲地向上猋涨。这时,“铁娘子”又自我解嘲,声称英国的第一位问题是解决通货膨胀问题,认为“在开始的时候,把通货膨胀降下来确实就意味着要增加失业,但是我别无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撒切尔政府并不急于去解决这一老大难问题。她在1983年底说道:“我国人民中,8个人就有1个人失业——这也确实太多了。但是,8个人中毕竟还有7个人正在工作。”到1983年3月,英国的失业人数业已突破300万大关。这就为失业问题引发的工会运动奠定了基础,也为“铁娘子”与根深蒂固的英国煤矿工会势力于1984年的大较量点燃了“导火线”。这当然又成为工党抨击保守党和撒切尔政府的一个最好的口实。

 第三,撒切尔首相在其前两届任期内牢牢抓住了私有化政策不放,还为此遴选了能贯彻一己意图的内阁成员和制定了一系列相关措施,以确保政策的不停顿和不间断。无怪美国前总统理查德·尼克松曾赞赏“铁娘子”说:

 “她的领导具有强硬、直爽和连贯的特点,并且令人感到鼓舞。”这里姑以出售公有企业为例,从1981年起一直持续不断,至90年代初,英国的国有工业在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重,已从1979年的10.5%下降为6.5%。与此同时,撒切尔政府从1979年已原则上不再发展公营企业。以前的保守党首相还主张公营与私营企业的“合作”,但其继任人撒切尔首相却只字不提,她一心要推行无限度的私有化政策,力争尽可能多地化“公”为“私”,把国营企业化为私有企业。为此,“铁娘子”在推行私有化政策的措施上便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一阵紧一阵,运用了相应的行政手段。在这里,她不是不要国家干预,而是大大地强化了国家干预的手段。

 撒切尔夫人对反对党工党一贯是坚持毫不妥协的立场,对之深怀“恶感”,因为据说它是“集产主义、社会主义和中央集权下的经济控制”。人们根据她那极右的观点,把她描绘成一个“好走极端”、“毫不妥协”的“坚强”的女政治家。有人甚至说她是“不怕孤立”、“喜欢孤立”的独往独行的“铁娘子”。

 正是因为撒切尔夫人的意识形态过于偏右,她那处理政务的方式和作风也就与众不同。恰如在福克兰群岛战争中取代卡林顿出任外交大臣的弗朗西斯·皮姆所说的,他不同意首相那种“非黑即白”、“非直即枉”、不屑于任何“中间道路”的工作方法。又是这位后来被换下马来的外交大臣在其题为《同意的政治》一书中写道:

 “她(按:指撒切尔首相)喜欢任何事情都观点鲜明:绝对地赞成一件事,就必定绝对地反对另一件事。我的方式则相反,这并非没有决定意义的;比方说,是的,我们应该采取这个行动,但是,我们应该用某种特殊方式来做这件事,因为必须考虑这一或那一集团的合理意见。这种思想方法,是她所不喜欢的;她宁可一直走到底。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所开的病历和药方都准确无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改变她的处方。”

 在皮姆的笔下,撒切尔夫人成了个专断的、不能容纳异己意见的人,而且是一个“满腹孤疑”的首相。为了亲自抓好“私有化”这个包罗万象的行政纲领的落实和贯彻,“铁娘子”不仅多次改组内阁,撤换那些与她的政策思想不合拍的阁员,而且拼凑“内阁中的小内阁”,遴选有关专家学者,为首相设计决策方案,然后再拿到政府各部去讨论、贯彻。在六七年的首相岗位上,她已把异己倾向的人一一排除出了内阁。她周围的阁僚都是清一色的乐于因政见和利害关系一致而与首相共进退、担风险的精兵强将。不如是,在风云变幻的英国政坛上,在背负着300多万失业大军的国度里,这位“铁娘子”是不可能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地驾驭相位,把如此包罗万象的行政纲领——私有化政策——实行得这样有条不紊、丝丝入扣的。

 把撒切尔夫人的私有化政策说成是包罗万象的行政纲领,还有一个重要的侧面,那就是她的税收政策了。

 原本就是私人企业,外加原公营企业“私有化”后的新兴私有企业,都需要向国家交税。这当然是天经地义、无可置疑的事。这里当然也涉及到重课还是薄赋两种税收政策的适度问题。

 撒切尔首相对此的态度异常鲜明:尽可能减轻资本家的负担,使他们的资金留在英国,并听令他们自由地、不加限制地发展。这是“铁娘子”的一贯思想。

 财政大臣奈杰尔·劳森在1987年3月曾向下院提出了1987—1988年度的财政预算。这个预算便体现了撒切尔夫人的税收原则,即所谓“双减”政策:减轻赋税和减少公共企业借款。举个例子说,在1987年度财政预算中,所得税的基本税率从29%降至27%,即减少了两个百分点,而且普遍提高所得税的起征点。此外,本年度公共企业的借款也要从预计的70亿英镑减为40亿英镑,调幅几近一半。

 由此不难看出,英国的私有化和“双减”政策的制定,都是政府或国家干预下的直接产物。在这里,有必要对撒切尔夫人一再强调的要减少政府或国家对经济的干预有一个正确的理解。事实上,首相所说的减少“干预”,乃是减少政府或国家对私人资本的干预,即不许对私有化和减税政策横加“干预”,但政府对整体经济政策必须有一个宏观规划,亦即政府不能减少其对整个宏观经济政策上的干预。这种“干预”,首相是会一抓到底,寸步不让的。80年代以来,英国私有化政策一直不间断地推行着,没有政府的“干预”,那是根本不能想象的。

 7. 一国两制——主权是第一位的

 1984年12月19日,新华社发出了一条重要消息,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英关于香港问题《联合声明》的“正式签字仪式今天下午5时30分在人民大会堂西大厅举行”。

 撒切尔夫人刚刚在伦敦接待了当时尚是苏联第二把手的戈尔巴乔夫,便匆匆赶来北京参加中英政府关于香港问题《联合声明》的签字仪式。“铁娘子”和当时的中国国务院总理赵紫阳在《联合声明》上签了字。《联合声明》从此正式生效,成为一项伟大的历史文件。

 根据这项《联合声明》,中国政府将于1997年7月1日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英国政府将在同日把香港归还给中国,香港届时将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

 撒切尔首相在签字仪式上发表了讲话,她在讲话中特别强调,《联合声明》“在英中关系的历程中以及国际外交史上都是一个里程碑”。首相指出:

 “中国领导人对谈判采取了高瞻远瞩的态度,对此我谨向他们表示敬意。‘一国两制’的构想,即在一个国家中保留两种不同的政治、社会和经济制度,是没有先例的。它为香港的特殊历史环境提供了富有想象力的答案。这一构想树立了一个榜样,说明看来无法解决的问题如何才能解决以及应该如何解决。”撒切尔夫人接着又表示:

 “在我这方面,我保证,英国政府将尽其所能使这个协议成功。我们将自豪而愉快地按照英国管理的最高原则来管理香港,直到1997年6月30日为止。我们将以符合人民最高利益的方式,卓有远见地和谨慎地管理香港。根据协议的规模,我们准备通过联合联络小组同中国政府磋商,以保证顺利的过渡,我们感到高兴的是,这种磋商将跨越1997年直至2000年。”

 撒切尔夫人这一天的工作日程给排得满满的,几乎没有一刻停歇过:她于12月19日上午9时10分驱车赶到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东门外广场,出席赵紫阳总理为她举行的隆重仪式,欢迎这位前来为着手结束大不列颠在香港百余年统治的贵宾;欢迎仪式结束后,首相和总理举行了会谈;她还要会见记者;又先后同中国的3位领导人(邓小平、胡耀邦和李先念)会晤;下午5时30分又参加了《联合声明》的正式签字仪式和随后的盛大国宴。

 在与中国最高领导人邓小平会谈时,撒切尔夫人对邓小平“一国两制”的构想深表赞赏,高度评价这一构想为谈判的顺利进行开辟了道路。中方则保证1997年之后,香港的资本主义制度50年不变。在撒切尔夫人问到为什么是50年时,邓小平回答说,中国希望在那个时候经济水平能够赶上发达国家。中国要想发展自己,就必须对外开放。香港的稳定和繁荣符合中国实现经济现代化的利益。

 1984年12月19日的当晚,撒切尔夫人飞抵香港。20日,她在香港行政立法两局联席会议上发表了讲话,表示她已作出了最高承诺,英国议会将竭尽所能使《联合声明》得以切实履行。她敦促香港人把代议制进一步推进,在《联合声明》的基础上担负起治理香港事务的责任。“铁娘子”最后说道:

 “我们仍有12年多的时间去一起为未来的转变做好准备,而我肯定相信你们会面对挑战,屹立不移,香港人的精神和进取心必然会更加旺盛,而香港社会也必然会欣欣向荣。”

 12月21日,撒切尔夫人在离港经檀香山赴美前,曾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会上,有一名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的记者不识相地向她提问:英国为了福克兰(即马尔维纳斯)岛上的有限人口不惜一战,但英国政府干吗轻易地把有550万人口的香港“交给”中国?撒切尔夫人不由气愤地答道:“我很不理解,你怎么会忘了到1997年就要期满的租约。”并说这是一个“基本事实”。她反问道:“请你想想,如果我们不设法去签订一项协议,将会有什么结果?”她指出:“1997年,香港92%的地方,将会在没有任何保证,没有我们现在已从协议中得到的好处的情况下,自动还给中国。对香港来说,现在的形势要比过去好得多。”

 在香港问题上,撒切尔夫人确是识时务的俊杰,因为她接受了历史的发展规律和现实。

 众所周知,香港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所谓香港问题,纯粹是由英国在19世纪强加给满清政府的三个不平等条约造成的。第一次鸦片战争(1840—1842年)之后,英国逼迫满清政府在1842年8月签订《南京条约》,将香港割让给英国“据守主掌”。第二次鸦片战争(1856—1860年)之后,英国又迫使满清政府在1860年10月签订中英《北京条约》,规定将九龙半岛南部割让给英国。中日甲午战争(1894—1895年)之后,英国又以平衡法国为借口,迫使满清政府于1898年6月签订了《展拓香港界址专条》,规定将九龙半岛的其余部分和附近岛屿(后称新界)租借给英国,期限9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政府多次声明香港是中国的领土,中国不承认19世纪外国强加给中国的不平等条约,决定把香港问题留待日后通过和平协商解决。

 经过战后40多年的发展,香港已突飞猛进,成为远东的金融与贸易中心,是东亚的“四小龙”之一。百余年来,英国作为宗主国,从它的这块殖民地身上攫取了巨大利润,从香港的银行、保险和航运事业中得到了大量无形的贸易收入。直到1974年前后,香港在伦敦的英镑结余还占英国全部黄金外汇储备总额的1/4到2/5。80年代以来,英国在香港投资所获利润每年都在20亿英镑左右。这一切,都是英国领导人舍不得将这块“东方明珠”交还给中国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是,香港的繁荣和稳定却是与中国大陆的支持和合作分不开的:多年来,香港一直依赖邻近的广东省提供淡水、食品等物资;内地不仅是香港的最大进口基地,也是香港的最大出口市场;从1983年起,大陆还成了香港的最大的贸易伙伴。因此,一旦割断香港与大陆的经济脐带,香港的繁荣和稳定必将化为乌有,英国本土的经济也会遭到池鱼之殃。这是撒切尔夫人不得不首先考虑的因素。其次,新界占香港400平方公里总面积中的336平方公里。即或中国政府接受过去的不平等条约,新界总得在1997年归还中国。割让出新界,香港便将肢体残缺不全,在经济上无法维持下去。第三,英方即使有能力掠走香港居民所创造的物质财富,但却鞭长莫及,无力保卫香港。凡此种种,都使得撒切尔夫人不得不面对现实,头脑放清醒了些。加之中方在与英方近两年(1982—1984年)的双轮会谈中进行了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中国代表团一再明确表示:中国不接受有关香港地区三个不平等条约的束缚;1997年必须恢复对整个香港地区行使主权;细节可以谈判,但主权是第一位的,不容讨论;在中方恢复行使主权的前提下,中国政府将采取一系列特殊政策,以确保香港的繁荣和稳定;从谈判开始之日起到1997年6月末即为过渡时期,英国负责香港的行政管理,中国政府将予以合作,香港当地居民要逐步参加各方面的管理;如果英方不改变态度,中国政府将不迟于1984年10月宣布对香港回归中国的方针政策;如果香港出现严重动乱,中国政府将不得不对收回香港的时间和方式另作考虑。

 中国毫不妥协的态度迫使英国回到现实主义的立场上来,撒切尔夫人开始从她那不甘心把已由英国治理近百年,并已成为英国国库收入重要来源的香港交给中国的立场上后退了。1983年3月,撒切尔夫人致函中国领导人,表示愿意将香港主权交还给中国;同年10月,她又在给中国领导人的第二封公函中表示,英国不再坚持1997年以后对香港的行政管理权;一个月之后,她又通过英国驻华大使表示她将放弃谋求1997年之后建立香港自治的努力。1984年4月和7月,英国外交大臣杰弗里·豪两度来华访问。他在4月访华后的香港记者招待会上表示:“期望1997年之后继续维持英国在香港的管制是不切实际的。”在杰弗里·豪7月访华时,中英双方达成了拟议中的联合声明生效时建立联合联络小组的协议,从而为《联合声明》的实施和1997年政权的顺利交接建立起常设的合作方式。后来,撒切尔夫人在其回忆录中曾无可奈何地写道:“这不能说是一个胜利,但考虑到我们是在同一个毫不妥协而且占压倒优势的超级大国打交道,也不可能是胜利。”

 1984年12月19日签署《联合声明》之后,中英双方就解决香港问题进行了富有成效的合作:1985年5月成立了中英联合联络小组和中英土地委员会;通过中英双方达成的《协议》,香港作为总协定的单独缔约方,于1986年成为关贸总协定的第91个成员;1988年7月1日,联合联络小组的双方在香港设立了代表处,等等等等。总之,由于《联合声明》的签署及中英关系的迅速而又顺利发展,中英之间的合作出现了新的曙光,撒切尔夫人在中国大陆和香港的知名度也就大大提高。以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中英关系一度陷于低谷徘徊。随着中国经济的迅速腾飞,中英关系又逐渐好转。1990年11月撒切尔夫人下台后,曾先后两度来华访问:1991年的来华访问,成为两国关系倒退之后恢复高层接触的前奏;1995年3月来华访问时,她对1991年访华以来中国经济取得的进展表示钦佩,对邓小平“一国两制”的构想再次表示赞赏,并希望看到1997年香港政权的平稳过渡,顺利移交给中国。这是撒切尔夫人的第五次来华访问。每次访问中国,“铁娘子”都受到了高规格的良好接待。

 当我们把历史的镜头再次对准1984年12月21日时,当时正值第二任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马不停蹄地从香港飞往华盛顿。在那里,这位“铁娘子”又将放开眼光看未来,同里根总统讨论完全不同的问题:交流英美关系和东西方关系。她要把在北京和香港的情况通报给里根,她将把对戈尔巴乔夫的初步印象介绍给美利坚合众国的行政首脑,她将向蝉联白宫宝座的人转达邓小平的祝贺和问候。这样,在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撒切尔夫人接触了横跨欧亚美广大地域的最敏感、最重大的问题。这时,全世界已没有人再会否认,撒切尔夫人是一位名副其实、非常活跃的杰出的国际活动家。她在国际舞台上的确扮演着其他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领导人所不可能取代的角色。撒切尔夫人在她第三任首相之初,又在美苏核谈判问题上,十分巧妙地表明了欧洲人的立场。

 1987年5月30日,英国《经济学家》周刊曾以《约翰牛的世界》为题发表了一篇文章。该文写道:

 “撒切尔夫人比欧洲其他国家的领导人都更有办法使北大西洋联盟的两翼团结起来。

 “40年来,由于国内问题的困扰,英国不断地从世界事务中退却,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最近。现在,情况开始发生变化了。撒切尔夫人这位英国首相不仅自认为是一位世界人物(许多政治家都自以为是世界人物),实际上也的确是一位世界人物。”

 撒切尔夫人曾先后来华访问五次:

 第一次是1977年,撒切尔夫人作为保守党领袖曾来华访问。当时她以苏联塔斯社讥称的“铁娘子”诨号而名下无虚,对东西方缓和持批评态度,并提出要对苏联领导人的新扩张主义保持高度警惕。中国政府热情地接待了她。

 第二次是1982年9月22日上午,撒切尔夫人在对日本进行了两天访问之后来到中国。这是第一位在位的英国女首相来中国访问,中国政府热情地接待了这位“铁娘子”。

 第三次是1984年12月18日晚,撒切尔首相在其第二任期间对北京进行了第二次访问,参加中英两国政府关于香港问题《联合声明》的签字仪式。她受到中国政府的隆重礼遇,并受到中国最高领导人邓小平的接见。

 第四次是1991年,当时撒切尔夫人已被赶下英国首相宝座,但她在英国政坛上的影响却仍然是不能低估的。

 第五次则是1995年3月28日,撒切尔夫人在离职五年之后,又对北京旧地重游。这次她是应中国外交学会的邀请来华访问的。在访问期间,这位已是70高龄的女人虽然失去了往日大权在握的领袖风采,却仍然予人以一种精明强悍的印象。中方给了她较高规格的接待。新闻媒体对她的来访更是高度重视。这位老夫人对她1991年以来中国发生的巨大变化深表震惊。她说当她看到高楼林立、面貌一新的中国首都时都不太相信自己的双眼,仿佛置身于另一世界似的。

 8. 一声巨响——总算安然无恙

 1984年10月,英国保守党年会在布莱顿的一家大饭店举行,会期一周。

 布莱顿是英国南部的一座沿海城市。这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不愧是旅游、度假的胜地。

 10月11日晚,开过一天会之后撒切尔夫人还在灯下忙个不停:修改她那领袖演讲稿,批阅政府文件。助手们都跟着忙碌到了12日凌晨50分,任务完成后,就都纷纷回房休息去了,只留下首相一人苦伴孤灯。她是一位严于律己、工作勤奋的女政治家,开夜车、赶任务,对她来说已是司空见惯的家常便饭。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一分、两分……

 12日凌晨2时54分,正当撒切尔夫人看完最后一页文件,正准备就寝时,一声沉闷的巨响把布莱顿市的居民从睡梦中惊醒,也把撒切尔夫人的起居间震得摇摇欲坠。几秒钟的沉寂过后,紧接着又是持续了约莫一秒钟的墙壁坍塌的轰隆声。撒切尔夫人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一枚炸弹的爆炸。玻璃碎片从窗户外边倾泻到了她那起居室的地毯上,纷纷扬扬,下雨般洒了一地。这时,她还惊魂甫定,以为是饭店外的炸弹引爆所致,而不知道爆炸就发生在自己的头顶上。与她那起居室仅一墙之隔的浴室已被炸得一塌糊涂。丈夫丹尼斯从睡梦中惊醒,大惊失色地穿了件睡衣、光着脚板赶来看妻子是否无恙。待眼见为实后,丹尼斯先生才战战兢兢地回去穿衣着鞋。慌乱中他竟穿错了鞋,原来另一只鞋被当时也在大饭店投宿的美国大使普里斯外逃时给穿跑了。好在供电线路完好无损,撒切尔夫人及其随员们当即被迅速转移到一所警察学校歇息。这一宿,“铁娘子”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第二天,撒切尔夫人更为震惊的是,她宠信的大臣罗伯塔·韦克海姆和安东尼·比利已经被炸身亡;就业大臣诺尔曼·台比特则幸免于难,从瓦砾堆中扒出,已是重伤在身,奄奄一息;还有许多人埋在废墟中,生死未卜。

 毫无疑问,这是又一起爱尔兰恐怖分子的炸弹谋杀案,而且是直接冲着撒切尔首相来的。只因恐怖分子的判断发生了一点误差,撒切尔夫人总算毛发无损,从死神手里逃脱出来。这起爆炸案引起了全英国人民的极大关注。人们又一次地清楚认识到:爱尔兰共和军经常地、直接地威胁着英国正常的政治生活,威胁到广大民众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看来政治家、尤其是作为大不列颠首相的撒切尔夫人,已经成为爱尔兰恐怖分子暗杀的对象了。

 布莱顿大饭店遭到炸弹袭击后,撒切尔夫人仍坚持年会照原计划进行。上午9时30分,这位“铁娘子”沉着坚毅、泰然自若地出现在主席台上。她沉稳有力地大声宣布:

 “这次恐怖活动不仅旨在破坏和中止我们的会议,而且企图使我们经过民选产生的政府陷于瘫痪。这次暴行的后果我们已经领教过了。我们震惊,但我们却已镇定自若而且意志坚决。现在,我们大家站在这里,就说明不仅是这一次恐怖活动失败了,而且所有旨在破坏民主的恐怖主义的尝试都终将失败。”

 紧接着,撒切尔首相又去医院看望受伤官员和罹难平民。当时,医院里又有4人丧生,保守党首席督导仍然昏迷不醒。从瓦砾堆中扒出来的就业大臣诺尔曼·台比特这时伤势严重,卧榻不起。他的妻子也身负重伤,只剩一丝儿游气。首相望着她那双绝望的眼神,不禁忧心如焚。

 去医院慰问完毕,撒切尔首相在严密警卫下,驶返伦敦郊外的契克斯别墅。一场以谋杀撒切尔首相为目标的炸弹袭击事件至此尘埃落定。但是,爱尔兰共和军的极端恐怖活动却震惊了整个英伦三岛和全欧、全世界。

 爱尔兰是不列颠群岛的大岛之一,西濒大西洋,东隔爱尔兰海同不列颠岛相望。面积8.4万余平方公里。人口449.9万(1971年)。除东北部现属英国外,余均属于1949年完全独立的爱尔兰共和国。自12世纪以来,爱尔兰人频受英吉利统治者的经济剥削和政治压迫,民族独立运动和农民争取土地的斗争此起彼伏,从未停止过。百余年来,爱尔兰人大批迁居美国等地。目前在美洲的爱尔兰后裔约计200万人,另散布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两国的约5万多人。

 1905年,爱尔兰“新芬党①”成立,随后并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先叫“义勇军”,后改组为“爱尔兰共和军”。1949年,爱尔兰南部拥有26个郡的“自由邦”脱离英联邦,英国被迫承认了爱尔兰共和国的独立,并将自己的国名改为“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但历届爱尔兰政府都坚决要求归还拥有百余万人口和6个郡的北爱尔兰。几十年来这一问题始终悬挂着,未能解决。

 ①“新芬”系爱尔兰语,意为:“爱尔兰人的爱尔兰”。

 爱尔兰共和国有两大政党:一系新芬党,另一系由新芬党分裂出去另行组成的“替天行道士兵党”。后一个党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爱尔兰的执政党。新芬党的影响大为削弱。而“替天行道士兵党”主张独立,但放弃了武装斗争的手段。而激进的爱尔兰共和军则不但主张爱尔兰全面统一(即要求归还北爱尔兰),而且坚持以暴力手段实现目标。近几十年来,它已转变成一个独立活动的秘密团体,一直在爱尔兰各地进行游击战,在英国本土从事恐怖活动。爱尔兰共和军由于热衷于恐怖暴力斗争,先后遭到英国和爱尔兰政府的取缔,但屡禁不止,其支持者仍大有人在。在美国,许多祖先是爱尔兰移民的美国人,还为共和军提供财政支援,甚至偷运先进武器给共和军。中东的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后来也成了爱尔兰共和军的坚定支持者。本世纪60年代以来,共和军的恐怖活动有增无已,而且愈演愈烈。他们此举的主要意图,是要提醒人们对北爱尔兰问题的关注,干扰英国本土的正常生活,促使英国人尽早放弃北爱尔兰的领土,让爱尔兰共和国成为南北大一统的局面。下面是爱尔兰共和军恐怖活动的若干侧面:

 从1956年至1976年这20年间,英国人死于共和军之手的计有2700人。而从1972年到1976年,平均每年都有285人在爱尔兰共和军的炸弹爆炸声中命归黄泉。

 1979年3月31日,正当保守党领袖撒切尔夫人在她的芬奇莱选区主持一个儿童游园会、与天真烂漫的儿童共享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之际,一颗北爱尔兰共和军在下院停车场安置的炸弹爆炸了。撒切尔夫人的最得力谋士、影子内阁北爱尔兰事务大臣艾雷·尼夫是这次炸弹袭击的对象。当这个牺牲品从下院地下停车场那浓烟滚滚的小车子中拖出时,已经昏迷不醒,气息奄奄,人命危浅。他被送往医院,惨死在手术台上。艾雷·尼夫当时还是反对党领袖撒切尔夫人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男子,而且是她生活中除丈夫丹尼斯之外最重要的男子。艾雷·尼夫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是个著名战斗英雄。他在一次战役中被俘,后从考迪兹德军战俘营中逃出。事后他又潜回战俘营,成功地组织了一条越狱路线,使一大批战俘逃出了希特勒的魔掌。战后,他成了律师、政务次官和后座议员。1975年主动承担起竞选保守党党魁的经理,成功地策划并导演了整个撒切尔夫人的竞选过程,于当年2月4日协助“铁娘子”一举击败了女王的元老重臣爱德华·希思,成为保守党的领袖。想不到4年之后,这位擅长地下活动的传奇式英雄、这位为撒切尔夫人立过汗马功劳的男子汉,竟在和平年代惨死于恐怖分子的手中。显然,这名恐怖分子事先潜入了下院停车场,把爆炸装置偷偷地塞进了他的汽车底部。

 1979年8月27日,撒切尔夫人刚刚成为英国首相才三个月,英国女王丈夫的叔父、又是维多利亚女王的曾孙蒙巴顿伯爵在爱尔兰共和国度假时被爱尔兰共和军炸死。蒙巴顿不幸死于非命时,已是79岁高龄。他当时正在一艘游艇上,游艇也给共和军暗设的炸弹炸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这位伯爵不仅是英国女王的亲戚,而且还是国际上的知名人士,是著名的军事统帅和重要的政治家,毕生战功赫赫。他在二战期间曾担任过东南亚盟军最高统帅,战后一度出任印度总督,主持了印、巴分治的工作。他曾历任北约地中海舰队总司令、英国海军元帅、国防参谋长和参谋长委员会主席等要职。这位海军元帅还是来华访问的第一位王室成员。他的不幸遇害,不仅使举世震惊,也给刚刚成立不久的撒切尔内阁罩上了恐怖的阴影。

 同蒙巴顿元帅一天遇难的,还有18名英军官兵,包括女王私人的苏格兰高地联队司令,在唐恩郡横遭爱尔兰共和军引爆的地雷活活炸死。这一系列恐怖活动都构成了对撒切尔政府的严重挑战和巨大威胁,也是对这位在国际舞台上折冲尊俎、纵横捭阖的“铁娘子”的无端羞辱。

 1980年10月,英国北爱尔兰共和军又创“新高”,为英国政坛投下了巨大的阴影。不过这次可不是共和军夺去别人生命,而是妄图以自杀(绝食)方式来使“铁娘子”屈服。撒切尔夫人的强硬作风和钢铁般的意志力又再次面临了严峻的考验和巨大的挑战。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关押在梅兹监狱中的共和军恐怖分子,向英国政府要求获得“特种囚徒”①待遇,否则便绝食身亡。梅兹监狱关押的爱尔兰共和军囚犯为恢复这些特殊“待遇”经常发动暴乱,包括所谓的“肮脏抗议”:破坏监狱设施,弄脏墙壁和天花板等。

 ①“特种囚徒”待遇的规定始于1972年,专门为爱尔兰共和军的囚徒而定的。它是当时的英国政府对爱尔兰共和军作出的一个让步。内容包括:“特种”囚徒可以穿自己的衣服而不是统一的囚服;可以与其他“政治犯”自由交往;可以不承担任何监狱指定的劳动。但这一规定只实施了4年,于1976年被英国政府废止。

 针对囚徒们10月发出的“死亡恐吓”,撒切尔首相本着一贯的强硬作风,坚决顶了回去,不准监狱实施任何“优遇”,认为这是爱尔兰共和军玩弄的花招,是在“推行与暴力行径相呼应的心理战”,而这两个方面均“应予以坚决抵制”。但随着绝食斗争的延续,一些囚犯的生命垂危,撒切尔夫人这时遇到了各方(含爱尔兰政府方面)的越来越大的压力,要“铁娘子”尽快采取有效措施早日终止绝食斗争。撒切尔首相回答得很干脆,说她的政府没有类似的措施;而且她相信,爱尔兰共和军的领导是不希望绝食者放弃这次行动的。因此,她坚决表示,休想利用囚徒们作筹码,搞另一种形式的政治讹诈,英国政府将不会作出任何让步。这次绝食在碰壁之后,终于在12月18日自行终止。撒切尔首相赢得了头一回合的胜利。

 1981年3月1日,朗凯什监狱的爱尔兰共和军囚犯们发动了另一次更大规模的绝食斗争。他们指望伦敦方面这次将会屈从他们的要求,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绝食身亡。但这一次,撒切尔政府仍没有屈从的蛛丝马迹。首相坚定地表示,她的政府决不会在任何形式的政治讹诈面前做出重大的让步。这样,1981年5月5日,爱尔兰共和军领导人博比·桑兹在绝食66天之后,终于一命呜呼。这一事件立即轰动了国际舆论,许多人指责撒切尔夫人丧尽了天良。

 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巨大压力,撒切尔夫人仍然毫不动容。她在向下院通报情况时表示:“桑兹先生是一名罪犯,他自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种选择是他的组织只给少数几个成员的一种‘特权’。”这年的夏天,陆续有9名绝食者追随了桑兹的后尘。

 当朗凯什监狱的绝食囚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时,撒切尔夫人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为了国家的尊严,为了维护她那政府的威信,她以超出常人的意志力面对着这一个个躺下去的生命,尽管他们都属于在押囚徒。人们以为,换另一个首相,都会在面对死亡时却步不前,只有这个“生性残酷”的“铁娘子”才会如此无动于衷。但是,撒切尔夫人在权衡得失利弊和国内外舆论反应后,虽说每倒下一名绝食者,她身上的压力便会增加几分,她就要忍受着更多的是心灵折磨。不过她也深知,一旦她作出让步,接踵而来的将是更大的麻烦和更多的恐怖事件。

 谢天谢地!这场暗地较劲儿,终于以爱尔兰共和军的认输落幕。1981年10月3日,共和军在遭到惨重损失后,不得不宣布终止绝食斗争,以挽救更多的垂危生命。这样一来,撒切尔夫人终以罕见的坚定和强硬,赢得了这次对垒中的最后胜利。但也为她自己险遭暗算埋下了伏因,并为她自己树立了一个可怕的仇敌。

 有道是,亲戚不怕多,冤家怕一个。

 1990年5月,爱尔兰共和军的一位发言人就曾在接受《独立报》记者戴维·麦基特里克采访时说过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就个人而言,从1984年以来她显然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我并不认为她处理爱尔兰共和军活动的方式是合乎情理的。她几乎被杀,我认为我们在布莱顿之后追猎她的誓言仍然有效——‘今天我们不够幸运。但是请记住,我们只要幸运一次就够了,而你则必须永远幸运才好。’

 “在她的年龄上,你应该期盼离休,坐下来吃老本。身旁必须跟着一个永久的保镖来享受你的退休生活将是十分困难的。”

 这充满杀机的威胁就登在1990年5月22日英国的《独立报》上。

 这里且不提撒切尔夫人的爱子马克·撒切尔早已上了爱尔兰共和军的黑名单了。

 1981年10月10日,即在爱尔兰共和军宣布停止绝食后的第七天,恐怖分子便在谢尔西·伯莱克斯郊外爆炸了一枚炸弹,把一辆满载士兵的长途汽车炸了个底朝天,死一人,伤者无数。

 1982年6月20日,即在撒切尔首相取得福克兰群岛胜利之后的第6天,爱尔兰共和军在伦敦著名的海德公园和摄政王公园各引爆了一枚事先设置好的炸弹。这两次炸弹爆炸事件是针对英国皇家禁卫骑兵和皇家绿色卫队。当场有8人被炸死,53人身负重伤。当时撒切尔夫人及其内阁成员正在唐宁街10号首相府开会,都给这一声巨响惊得目瞪口呆。

 1983年12月17日,爱尔兰共和军又在哈洛兹郊外制造了一起汽车爆炸事件。撒切尔夫人当时正参加一个音乐会,闻讯立即赶赴爆炸现场。待她赶到时,伤亡人员大都被送往医院,现场仅遗下一具肢体分离、血肉模糊的小女孩尸体,令人不寒而栗,而更多的义愤填膺:这种滥杀无辜和残害妇孺的行径毕竟是罪恶滔天的。而具有讽刺意味的倒是,在5名死者中竟有一个是美国人。须知当今不少美国人对爱尔兰共和军始终持同情态度。这下美国佬总该看到爱尔兰共和军的可怖又可憎的面目了吧?!

 总之,自1981年绝食斗争失败后,爱尔兰共和军每年至少都要制造一起震惊全世界的炸弹恐怖事件,以此向“铁娘子”施加压力。

 1984年,在一切努力失败后,爱尔兰共和军终于把暗杀目标直接指向不为他们的恐怖所动摇的首相本人。好在一声巨响,“铁娘子”却安然无恙,真可说是人间奇迹!

 由此不难看出,北爱尔兰问题真正成了冷战后英国历届政府深感头痛的问题。

 但是,恐惧和头痛并不能消除爱尔兰共和军的恐怖活动。撒切尔夫人作为行政首脑,必须把它优先摆上唐宁街10号的议事日程,她必须寻求一条现实可行的途径,以便使恐怖活动得到收敛或最好停止下来。

 布莱顿大饭店爆炸案之后,英国与爱尔兰之间关于北爱尔兰问题的谈判又开始了。

 1984年11月,撒切尔首相与爱尔兰总理菲茨杰拉德在契克斯别墅举行会谈。这次会谈并没有取得预期成果,因为会谈双方都在追求各自的目标:撒切尔夫人一心想在加强两国合作方面取得进展;而菲茨杰拉德则把分享北爱尔兰议会的权力作为爱尔兰社会民主劳动党参与其中的先决条件,从而暴露了他想组建北爱尔兰与爱尔兰联合政体的意向。此前,“新爱尔兰研讨会”曾发表了一篇关于爱尔兰众多问题的报告,报告中提出了北爱尔兰的三种管理模式,即统一、联邦或组建联合当局。撒切尔首相对这三种“管理模式”都表示了断然否定的回答,她在会谈后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愤然说道:“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英爱两国关系并未就此止步不前,双方一直在为达成新的协议而不懈努力。其实,《英爱协定》从1984年下半年起即已开始酝酿着。到1985年6月29日,撒切尔夫人与菲茨杰拉德再次会谈时,形势出现了转机。撒切尔夫人本人乐观地认为:“我感到尽管我们之间还存在着有待解决的问题,但我们已向达成共同的协议迈进了一步,而且官方会谈取得了许多进展。所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得到令人满意的结论是可能的。”他们甚至还讨论了签订协议的时间和地点。

 1985年11月15日,撒切尔首相和菲茨杰拉德总理在北爱尔兰希尔斯堡签署了《英爱协定》。根据这项《协定》,除非获得北爱尔兰大多数人民的同意,北爱尔兰的地位将不会改变。这样就满足了北爱尔兰反自治主义者(按:此指北爱尔兰境内一部分赞成留在英国之内的居民,他们坚决反对通过公民投票的方式决定北爱尔兰的归属问题。)的要求。尽管对爱尔兰共和国而言,这样做实际上是放弃了建立爱尔兰联邦国家的努力,但本协定也规定,在北爱尔兰事务上爱尔兰享有发言权。两国政府将定期举行会议讨论安全、政治、法律和跨边界的合作等问题。此外,两国政府将联合组成一个秘书处,作为合作性机构,这一秘书处将不侵犯双方的主权。

 《协定》签署后,反自治主义者大为不快,他们斥责撒切尔夫人变了,变成了“一个反自治主义者背叛了反自治派”。而撒切尔夫人则进行了自我辩解,说她已使《协定》避开了她曾经说过的三个“不可能”的否决方式。不管这里面有无“背叛”情节,至少撒切尔首相在处理北爱尔兰问题上采取的是一种灵活策略:既实现了她追求的目标,又没有失去她一直捍卫的利益,可谓“一举两得”。论者以为,这里所说的“目标”,是指英国的“安全现状得到了改善”;而这里所说的“利益”,是指北爱尔兰仍然没有被从大英帝国中“分裂”出去。作为英国历届首相中最坚定的反自治主义者,撒切尔夫人堪称为智勇与谋略兼备的领导人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事物的发展总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总有其客观规律的。

 就在《协定》签署之后,爱尔兰共和军并没有收敛自己的恐怖活动,相反,在1988年之后,这种恐怖活动似有死灰复燃之势。撒切尔夫人不得不全力以赴,把对付爱尔兰共和军作为她的最重要的任务。她对汤姆·金指示说:

 “必须拟定一个文件,使用一切可能的办法。一个也不能漏掉。”于是,许多更严密、更先进的侦察方法都应用上了,作为排除爱尔兰共和军恐怖分子的严厉举措。这样,双方你死我活的斗争便呈现出螺旋状上升的趋势。请看下列两起具体事例:

 1988年3月6日,英国保安队在直布罗陀成功地击毙了三名爱尔兰恐怖分子。尽管这三名爱尔兰恐怖分子的身份与目的已确证无疑,但数以千计的支持者却在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的米尔顿公墓为死者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把这些残忍凶狠、毫无人性的杀手奉若神明,尊为光荣的英雄。

 作为报复,爱尔兰共和军也在努力猎杀无辜。1990年7月30日早晨,又一位撒切尔政府中的高级官员伊恩·高在他那私宅的公路上发动汽车时被炸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伊恩·高原是撒切尔首相忠实的朋友和支持者,仅因在《英爱协定》上与撒切尔夫人存在着分歧,才于1985年年底辞去了原职,但他与撒切尔首相的私交依旧甚笃,两个家庭也感情深厚,过从甚密,尽管后来伊恩已不在撒切尔政府中任职,但他仍然强烈反对北爱尔兰自治。结果,这样一个无辜者却终于丧身在爱尔兰共和军事先安置的炸弹中,在启动轿车时的一声巨响中被炸得飞上了天。伊恩遇害的当天晚上,撒切尔夫人与伊恩的妻子简·高来到教堂时,发现教堂里挤满了哀悼的人群。他们都默默祈祷死者的灵魂升入天堂。但是,对于失去亲人的简·高和丧失战友的玛格丽特来说,这毕竟是难以接受的现实,在她们的心口上留下了一道永难愈合的创伤。

 舆论的评价是,撒切尔首相在其前两届任期内,在内政、外交、军事三方面都取得了赫赫政绩,但在北爱尔兰问题上却毫无建树,未能取得举世瞩目的突破,连她本人也险遭暗算。一声巨响,她本人虽侥幸死里逃生,安然无恙,但毕竟留给了世人太多的思考:作为二流的西方强国和昔日余威犹在的日不落帝国,面对日益猖獗的国内恐怖活动,竟然无能为力,无甚作为,岂不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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