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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人传记(64部)

萨特

第五章 开始写作

 时光在书页的翻动中一天天地飞逝而过。看到萨特的阅读能力与日俱增,大人们心中窃喜不已,可很快他们又开始为他另一个让人费解的变化担忧:原来伶牙俐齿、活泼好动的他现在一天到晚沉默寡言,心不在焉。无论是陪妈妈上街,还是跟外公去散步,他都不如以前那样积极,那样兴高采烈,并总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而每当晚饭刚刚吃过,他就急急忙忙地奔回他的小床,叽里咕噜地念一通祷告后就钻进被窝。“这孩子是怎么啦?”不放心地跟过来的母亲在替萨特熄好灯、关好房间的门时总是疑虑重重。

 担心是多余的,现在,萨特从热衷阅读转而开始迷恋想像中的世界了。看上去已经熟睡了的萨特正进行着紧张的精神活动:白天看过的书中的人物、场景活灵活现地回到了他的脑海中;黑暗中,萨特想像自己已变成了一个孤独的成年人,没有父母,也无家可归,但他屡建惊人业绩。现在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熊熊燃烧的房顶上,火势越来越大,但他不敢加快步伐,因为怀里抱着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青年女子。他往下瞥了一眼,人们在下面大声地叫喊着:“房子就要倒了,快下来啊!”冷汗一滴滴地从他被烈火映红的脸颊上滴落下来。怎么办?找不到可以下去的地方,一切都已燃着了。剧情到此就无法进行下去了——被紧张的想像弄得精疲力竭的萨特很快睡着了,那熊熊的大火和喧嚣的场景暂时离他而去。

 第二天晚上,刚吃过晚饭,萨特又迫不及待地回到他的小房,爬上床,很快从现实来到了想像的王国。还是那栋摇摇欲坠的失火的房子,那个女子还昏迷不醒,又回到了那个千钧一发之刻。怎么办?突然,一根排水管印入眼帘。天啊,怎么没有早看到它呢?这下我们得救了!可是,抱着一个人又如何能抓住水管爬下去呢。幸好,这名女子被不远处一根木柱塌坍的巨响惊醒了,她让萨特背着她,自己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萨特的脖子。不,这样不行。哪怕被救者对拯救自我有过一点点微薄的努力,自己的功勋也会因此大为逊色。萨特立即阻止了想像往这个方向进行,必须另想办法!咦,脚下是什么?我的上帝!是一根还未被烧着的绳子。萨特连忙把这位受难的女子绑在自己身上。剩下的事情便不难办了。终于,萨特和那名女子都脱险了。市长、警察局长、消防队队长都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拥抱他、亲吻他,最后他们决定,授予他奖章,报社的记者也闻讯赶来,打算作一篇精彩报道。然而萨特已经不见踪影。他已来到了另一个遥远的地方。深夜,一位姑娘大叫:“救命!”……

 萨特几乎每天都是在危难中或是悬念中入睡的。想像占据了他精神世界的全部,这种丰富而执着的想像活动在萨特的一生中都保持着。纵观他的一生,尽管萨特的外在生活不无动荡起伏、不无传奇色彩;但更激烈、更绚丽多姿的却是他的内心生活。

 萨特还有一个保持了终生的爱好——看电影。不论是在后来平淡无奇的教书生涯中,还是在时间宝贵的旅居日子里,他都念念不忘去搜寻正放映好片子的影院。这种看电影的爱好也是此时养成的。

 当时电影还刚刚诞生,处在它的无声片阶段。为了使萨特多见识一些新鲜事物,母亲带萨特去看了几次电影。萨特很喜欢看电影的感觉:

 那么多人坐在黑漆漆的台下看台上几个人的行动。“表演”这个概念模模糊糊地进入了萨特的大脑。几次电影看下来,一切便不仅仅是在他的头脑中进行了——他开始用表情、动作甚至道具来辅助想像活动了,就好像是演一场无声电影一样,而且最好要和着音乐,使表演与音乐的舒缓、急促配合一致。

 每天傍晚五点钟,外祖父在现代语言学院讲课还没有回来,外祖母则在她的房间里看时兴小说,母亲已经安排好了晚餐,在她的钢琴旁坐下来,弹奏起肖邦的叙事曲或舒曼的小夜曲。琴声一响起,萨特便溜进了外祖父的书房。书房里黑乎乎的,只有外面客厅里钢琴上的两只蜡烛透射过来一点点摇曳的光线。萨特满意地审视了一下场景,然后一只手举起了外祖父书桌上的戒尺——这是长剑;另一只手抓起他的裁纸刀——这是短剑,立刻,萨特进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一位平庸的火枪手或一位著名的剑客。为了一个重大的使命,他不得不隐姓埋名;为了不暴露身分,他必须打不还手。萨特低着头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时用眼睛恶狠狠地盯别人一眼。忽然,他惊跳了一下——别人抽了他一记耳光;不久他又踉跄了几步——背后被人踢了一脚。萨特默默忍受着一切欺侮,打定主意决不还手。但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这些坏家伙的姓名。这时,琴声进入了快节奏,音量也加大了——妈妈换了一个乐曲:弗兰克的交响乐变奏曲。战斗的时刻到了!萨特既要扮演骑士,又要扮演骑士的马,他一边挥舞着“长剑”,一边“马不停蹄”地在战场上穿梭——从书房的门口奔到窗前。不好,萨特倒在了地毯上,原来一个敌人被萨特的剑刚好刺入胸膛。但太多的敌人围了上来,萨特寡不敌众,终于被杀死了。再次倒在地上的萨特过了一会儿后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离开自己的“尸体”,开始进入另一个角色——游侠骑士。

 母亲已经又换了一个曲子,快板变成了温情的柔板。刚刚结束了恶战的骑士来向被他保护的伯爵夫人请功,美丽高贵的伯爵夫人含情脉脉地一笑,她爱上了英勇的游侠。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骑士挽着夫人的手臂,一边散步一边闲聊。可是好景不长,那帮无赖和仇敌又纠合在一起猛扑了过来,骑士以一当百地杀死了90个暴徒,可剩下的10个还是把心爱的伯爵夫人抢走了……

 萨特活灵活现地表演着各种各样的人物,他既演坏人,也演好人;既演打人的人,也演被打的人……他的表演是这样投入,因此尽管是一部哑剧片,书房里还是不停地传出各种声音。“布鲁,你在干什么?你的声音太大了,邻居们会抱怨的。”母亲偶尔会提醒一声(布鲁是萨特的小名)。萨特不予理会,既然他现在已经不是布鲁了,而是他所扮演的那个角色。有时,母亲会追问:“布鲁,你到底在做什么?”萨特这才打破沉默,不耐烦地停止住演戏说:“我在玩电影。”成年后的萨特表现出惊人的戏剧天赋。他不止一次地在戏剧中成功地扮演过各种角色,这与他童年时投入地演“无声电影”是分不开的;而他在文学创作的后期写起戏剧来驾轻就熟,毫不费力地把自己的观念、思想倚借戏剧的形式相得益彰地表现出来,这也无疑得益于他从童年起即十分热衷的把想像化为动作的爱好。

 想像是创作的直接前奏。如今,萨特不仅通过阅读掌握了不少词语的语音、字形和意义,而且通过剧烈的想像活动形成了丰富的精神内涵。

 萨特这年年仅7岁,却已不可思议地站在了写作这座神圣奥妙的殿堂门口,而不久,一个契机又使他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提供契机者仍然是外祖父。

 夏初,巴黎人纷纷涌向外国或外省的海滨消夏、旅游,繁华、热闹的巴黎城一时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外祖母、母亲带着萨特前往阿尔卡松小住,外祖父则由于学校还未放假暂且不能随同。

 外祖父的字很漂亮,因此他是乐于写信的。即使是短暂的别离他也要每星期写三封信。每封信中有两页是写给外祖母的,给母亲的只有一句附言,但萨特却能单独收到一封用诗写成的信,这无疑是外祖父对外孙刮目相看的又一重要体现。为了让萨特好好领会这种幸福,母亲教他学韵律学规则,很快萨特就明白了诗歌是怎么一回事。这天,萨特又接到了卡尔的信,“为什么我不能写封回信呢?”这念头一萌发便在萨特的脑中根深蒂固,直害得他坐卧不安。这天,萨特在一张纸上胡乱地写着,但怎么也写不好那种叫“诗”的东西。恰巧母亲看到了这一幕,兴奋万分的她鼓励萨特把诗写完,并提供了实质性的帮助,“诗信”发出去了,每当谈起收到它的外祖父会是怎样一副惊愕的表情,外祖母和母亲都会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很快,外公回信了,他热情洋溢地赞扬萨特的诗。受到称赞的萨特在母亲和外祖母的怂恿下立即以诗作答。于是,这年夏天,萨特与外祖父有了单独的鸿雁往来,而且都是采用诗的形式。外祖父还寄来一本音韵字典——一名“诗人”诞生了!

 会作诗了!激动无比的萨特很快就不满足于只给外祖父写信了,他急于寻找新的创作题材。邻家有个叫薇薇的女孩真可怜,小小年纪就患了肺结核,只能成天躺在轮椅上。萨特很同情她,也很喜欢她,把她当作一位可爱的天使。他常常挨着她坐着,给她讲他从书上看来的各种故事。既然会写诗了,薇薇是不该忘记的,萨特写了好几首诗献给薇薇,诗虽短,小女孩却看不懂,但大人们对之赞不绝口。萨特很容易诗兴大发,但生活中可用诗歌来描写的东西太少了。还能写些什么呢?这个问题不停地在布鲁的脑中萦绕。

 这时,有人送给萨特一本拉封丹的寓言故事集,萨特不喜欢这本书,上面的情节让他很不以为然,看到最后他决定用12音节的亚历山大诗体来对它进行改写。这太超出一个孩子的能力了,大人们对这一想法并不支持,但萨特一意孤行,全力以赴地投入了改写工作。终于他吃力地把自己在连环画、杂志上看到的那些动人心魄的冒险故事加了进去。而在不知不觉中,韵文变成了散文。

 一位有着非凡敬业精神的科学家,带着他美丽的女儿以及一位强壮的青年探险家,一行三人沿着亚马逊河而上,去寻找一只珍贵的蝴蝶。这就是萨特所写的第一部小说《为了一只蝴蝶》的故事梗概。一个刚刚7岁的儿童就会写小说?这对于即使是为写作而生的神童萨特也是不可思议的。晚年萨特在回忆儿时生活时,曾坦率地承认:这本小说的基本情节、人物、探险的细节,甚至还有小说的名字,“都是我从三个月之前出版的一个绘画故事里借来的,这种蓄意的剽窃使我免除了后顾之忧:一切都是绝对真实的,既然我并没有创造任何什么……”不过,萨特的第一部小说并不是一字不漏地照抄不误。出于一种潜在的创作欲望,他尽可能地对原作进行修改润色,使人物、情节略有变动,并大幅度地将句子重新排列组合。无疑,这种“抄袭”是有着不可忽视的意义的。尽管萨特暂且没有能力写出有自己独创性的作品,但他已经在写作过程中进入了角色。已如演戏时一样,他写到哪个人物就把自己变成了那个人。如果说一个有灵感的创作者就是一个在其内心深处已不是其本人的人,那么萨特在这种“抄袭”中,已经找到了灵感的体验。

 创作是一条自我摸索的路,没有人鼓励,也没有人反对,日复一日,萨特坐在堆得比他的个子还高的书堆中,不停地“抄着”。“布鲁在干什么?在练字吗?”妈妈拾起萨特扔在地上的纸团,上面的字乱七八糟,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没有人发现虽说仍然是“抄袭”,萨特却做得越来越高明了:他知道将原作品之外的东西塞进去了。这一手法是向儒勒·凡尔纳学的。细心的萨特发现,每次写到情节最紧要的关头,凡尔纳会突然停下来,兜售一段有关某种动、植物或某一风土、人情的知识。萨特很快就将这一招运用到实践中,并发挥到了极至。他常常在“写作”中停下来,给他想像中那成千上万的读者灌输各种各样的知识,如火地岛人的风俗习惯、非洲的植物、沙漠的气候等等,尽管他对于这些东西同样也一无所知。既然萨特自己也不懂这些百科知识,他又如何能讲给他的“读者”听呢?聪明的萨特自有办法。

 那位蝴蝶研究专家和他的女儿在一次事件中不幸失散了。偶然的机会又使他俩坐上了同一条船,但他们并不自知。不曾想,轮船又不幸失事了,他俩被迫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巧合又让父女俩抓住了同一块浮木。“爸爸!”“黛丝!”父女俩在惊涛骇浪中相认了。哎呀!不好,前面游过来了一个发着白光的庞大的东西。天哪,鲨鱼!它正在寻觅食物,它已经发现了两个落难者。那不幸的父女俩的命运将怎样?他们能逃脱死神吗?写到这儿,萨特便放下了手中的笔。他跑到外祖父的书房中找到了拉罗兹大百科辞典上从字母“P”到“Z”的那一册,然后把它搬到自己创作的书桌上,极其熟练地翻到了印有词条“鲨鱼”的一页。萨特另起一行,开始一字不漏地抄袭起来:“鲨鱼常见于大西洋热带区,这些巨大的海鱼凶猛异常,身长可达13米,体重可达8吨……”

 萨特就是这样对《为了一只蝴蝶》进行再创作的。在这一阶段的“创作”时期,他抄了无数个词条,一套拉罗兹大百科辞典几乎被他翻遍了。不过,萨特的这种文字活动只能在半公开的状态下进行,因为人们无法理解这种“自动写作”。外祖父尤其不欣赏这一莫名其妙的行为,他原以为萨特能够以其洞察力和所掌握的文辞描写一下他们的家庭生活,但当他发现那个伏案工作的“神童”只是抄了一些无聊的故事时,大失所望;而其中随处可见的拼写错误更令他气恼万分。对于萨特花费了不少心血创作出来的第二篇小说《卖香蕉的小贩》,他只随手翻了翻,就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走了。

 所幸,尽管不赞成,外祖父并未公开阻挠。萨特坚持不懈地进行着创作,即使在有病卧床不起的时候也不中断。妈妈总会在他的枕头下面找到那个镶着红边的黑封面笔记本,这是她替儿子买的,上面写满了萨特自认为“写”得不错的小说。不再舞刀弄剑地玩电影游戏,不再躺在床上作漫无边际的幻想,在萨特的生活中,创作小说替代了这一切。

 萨特写啊,写啊,渐渐地,抄袭被七拼八凑所代替。每当写一部新小说时,他会把以前读过的一个、两个或更多的事件按照一定的顺序和逻辑安插进去,尽管这种顺序或逻辑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每到适宜的地方,他还能把记忆中阅读过的种种动人的细节添加进去,从而使原来的故事更加跌宕起伏、耐人寻味。更重要的是,萨特此时已经懂得如何在写作中表达自己的意图了:对于他喜爱的人物,他会成倍地夸大他的壮举,而在塑造他所厌恶的角色时,他则变成了一个“虐待狂”,不惜用种种残酷的遭遇和惩罚以泄心头之愤。

 萨特从小就仰慕那些独自与各种暴政对抗,一个人去完成艰巨而伟大的使命的英雄。这种英雄崇拜导致萨特在编撰情节时总不外乎用那种

 “以一敌众”的模式,以突出、夸大义士的功勋。为此,萨特把真实性抛到了脑后,而使敌人与危险、阻碍成倍地增加。在他笔下,常常是一位勇士只身对付二十多个恶棍;他甚至可能击退整整一队敌军……不知不觉中,萨特的创作中抄袭的成分越来越少,先是加入记忆中的细节,然后依据个人的喜好对原有的情节进行改动。在把不同的故事进行衔接的同时,萨特的创造才能得到了很好的磨炼。

 时光在流逝,连萨特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已经真正在写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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