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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人传记(64部)

库图佐夫

作者:温致雨 编著

第七章 莫斯科在燃烧

 俄军撤离莫扎伊斯克,向莫斯科退却。法军在后面不紧不慢,一步不落地跟进。

 越是接近莫斯科,库图佐夫的危机感也就越强烈。这种危机无论对于俄国,还是对于俄国军队,或者是对库图佐夫本人都是非常严重的。

 库图佐夫之所以一退再退,既不是受他人所左右,也不是出于个人的偏执,他是根据具体的战争形势作出这个重大决定的。一些人不承认他的远见卓识,然而正是这种远见卓识使他在战争最危险的时刻能预见到战争的前途,并随机而动。

 1812年9月初的一天,库图佐夫站在莫斯科城外的波克隆山上。这时,他既可能是站在其统帅荣誉的顶峰,又可能是处于蒙受耻辱的边缘。他知道,战争的结局首先取决于俄国人民和军队渴望胜利的意志,也取决于俄国所拥有的军事潜力,而现在,一切都取决于他库图佐夫的决定。

 人民和军队都把他当成是俄国的救星,他们期望他能指挥军队与敌人决一死战,而不是放弃莫斯科。在那些日子里,莫斯科的居民都拿起了武器,准备迎击敌人。当时在军队中流传的一句话是:

 “宁愿战死在莫斯科,也决不把它交给敌人!”

 照这样说,应该在莫斯科城下与敌交战,哪怕进行血腥、可怕的巷战,哪怕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如果不战自退,也可能使军队从此一蹶不振,因为放弃莫斯科可能导致军心涣散,士气低落。俄国没有第二支能和拿破仑作战的军队,亚历山大也无力再组建这样一支军队。同时,库图佐夫敏锐地感到,现在沙皇还是想要赶他走,不经战斗就放弃莫斯科,仅凭这一点,就足以免去他的职务。贝尼格森之流早就看出库图佐夫的地位不稳,因为有沙皇为他们撑腰,越发有恃无恐起来,指控老头子因为害怕拿破仑,总是力主撤退。

 库图佐夫还记得,在奥斯特利茨和鲁什丘克战役之后,他是怎样被赶出军队的。但时隔不久,沙皇又不得不召他回来,让他统率全国武装力量,把俄国的命运托付给了他。而现在,库图佐夫感到,他和沙皇之间时起时落的冲突又到了危急的关头,只要他决定放弃莫斯科,他这个老帅就会永远被赶出军队,早已等在那里的贝尼格森就会取而代之。他走向坟墓的路程已经不长了,然而,那将是一条走向耻辱和被人们遗忘的道路。

 1. 决定俄罗斯命运的菲利会议

 库图佐夫热爱自己的祖国,他不能容忍自己有轻易把莫斯科交给拿破仑的想法。这不是放弃鲁什丘克要塞,甚至也不同于放弃维也纳。现在所面临的,是关系到俄国生死存亡、关系到俄国人民命运的大问题。他的思想矛盾重重,心想,不交战就放弃莫斯科是说不过去的。

 然而,当库图佐夫煞费苦心周密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时,当他排除一切顾虑,其中包括沙皇的意志、个人的得失和全国军民的意愿时,当他看到的不只是莫斯科,而是整个俄国时,他得出结论:在俄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只有暂时放弃莫斯科,才是惟一正确的决定。

 库图佐夫知道,人民决心保卫莫斯科,但他希望,放弃莫斯科不但不会伤害人民的爱国热情,反而会激起他们与敌人战斗到底的决心,使他们做好充分的战前准备。他知道,全军将士将准备为保卫祖国而战死在莫斯科城下,他也知道,军队还需要时间加强力量,只有这样才能有把握战胜敌人。

 英明的库图佐夫做事一向从容不迫,他说过:“我们需要忍耐和时间。”他决定等待时机。但是等待绝不意味着听任事态自然发展,也不是屈服于拿破仑的意志,而是要实施机动以保存壮大自己军队的实力,并使自己逐渐掌握主动权。

 为了拯救祖国,库图佐夫毅然下了放弃莫斯科的决心。

 把莫斯科交给敌人,是俄国人民和军队难以接受的,也是最令军队统帅库图佐夫痛心的。因为要隐蔽自己的作战意图,他不仅不能向沙皇、人民和军队解释自己的决定,说明自己无罪,而且使自己在遭到沙皇指责时无法为自己辩解,并给贝尼格森之流进行恶意中伤提供了更多的口实。

 这时,库图佐夫正在山上凝视着莫斯科,教堂的金顶在寒秋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它是那样雄伟、壮丽。

 事必躬亲的巴克莱,骑马巡视阵地后,向库图佐夫作了报告,他指出贝尼格森在莫斯科城外选择的阵地根本不适于进行防御战,库图佐夫派叶尔莫洛夫等人去侦察,请他们弄清能否从这一阵地向卡卢加大道撤退。

 9月13日下午5时,俄军在菲利召开了军事委员会。相继来到库图佐夫小屋里的有:贝尼格森、巴克莱、乌瓦罗夫、多赫图洛夫、拉耶夫斯基等十多位将领。会议只有一个议题:是坚持战斗还是放弃莫斯科。

 贝尼格森的一切活动都旨在使库图佐夫威信扫地,他坚持要在莫斯科城下进行决战。他这样做横竖都不吃亏。如果俄军打胜了,他就说是他提出坚守莫斯科的,功劳自然全归他;如果打败了,就把责任推给总司令。问题的实质就在于,俄国和俄国人民的利益与他毫不相干。贝尼格森在会议上发言说: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把莫斯科拱手交给敌人,还是在莫斯科城下背水一战?……”

 库图佐夫气愤地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不应该讨论这样的问题,而应该讨论:是让军队在不利的阵地上去冒险,还是不经交战暂时放弃莫斯科?”

 会议上意见分歧很大。巴克莱等几位将领支持库图佐夫的主张,同意放弃莫斯科;贝尼格森却坚持自己的意见,还装模作样地嚎叫:

 “我们也是俄国人,我们将一如既往,勇敢战斗!”

 这时,库图佐夫彬彬有礼,但满带讥讽地回顾了弗里德兰战役。总司令提醒贝尼格森说,在弗里德兰,你曾把俄军部署在阿勒河的陡岸上,从而使俄军处于和现在相似的境地;在这里,莫斯科河的河岸也是陡壁悬崖。在那里,沟壑把阵地分割;而在这里,阵地被卡尔波夫卡河一分为二。在那里,贝尼格森明显地把俄军部署在拿破仑的打击之下。由于执行了他的命令,俄军丧失了机动作战的机会,无法调动预备队,也不能凭借天然屏障阻止敌人,而在失利的时候又无路可退,终致被歼灭。他使数千名俄军士兵在烈焰腾腾的弗里德兰大街上死于敌人的炮火之下,还有许多士兵溺死于阿勒河的波涛之中。

 没有比弗里德兰战例更能说明问题的了,贝尼格森无言以对。

 这时,库图佐夫站起身来,讲述了他那著名的论点:

 “现在,只有放弃莫斯科才能保住俄罗斯,我认为,我们首要的天职是保存军队,并和前来增援我们的军队靠拢,我们放弃莫斯科是为敌人挖掘坟墓……什么时候军队存在并具有抗击敌人的能力,什么时候才有赢得最后胜利的希望。如果军队一旦被消灭了,那么莫斯科乃至整个俄国都将被断送。”

 最后,库图佐夫怀着沉重的心情,坚定地说:

 “因此,现在我命令撤退!”

 库图佐夫能下决心放弃莫斯科,这是他作为统帅具有坚强意志和英明果断品格的明证。

 将军们默默地散去了。

 虽然库图佐夫坚信自己韬略的正确性,确信实现这种战略意图,必将使拿破仑全军覆灭,但这毕竟是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命运,而且更主要的是关系到千千万万人民的生命和国家命运的大事,所以他的心情是不轻松的。

 拉耶夫斯基的副官写道:

 “我从军长那里告辞出来,使我困惑不解的是,他一向和蔼可亲,可今天当我问及会议作出什么决定的时候,他却拒而不答。突然,在夜深人静时,我听到我们敬爱的英雄竟然大哭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使我惴惴不安:难道真的要放弃莫斯科?看来这已是毫无疑问了。”

 2. 拿破仑机关算尽

 放弃莫斯科,这是1812年战争中最富戏剧性的一幕。9月14日拂晓,俄军开始沿着莫斯科寂静的街道行进,沿梁赞大道向布龙尼茨方向撤退,士兵们还以为这是为了迂回进攻敌人呢。傍晚,主力部队已撤至莫斯科以东15公里处,部队在潘卡镇附近宿营过夜。

 为了欺骗拿破仑,使他对自己的意图产生误解,库图佐夫充分运用自己的军事智慧来隐蔽俄军的机动行为。即使是对自己的司令部,他也不泄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因为他知道,贝尼格森之流随时都会把任何军事机密泄露出去。库图佐夫曾开玩笑地说过:

 “统帅睡觉用的枕头,不应该知道他的意图。”

 库图佐夫自作主张放弃莫斯科的举动,引起沙皇政府的疑虑。内阁召开了专门会议,提出:

 “内阁认为应致函总司令,要求他:第一,应将召开委员会讨论不经交战而将莫斯科让给敌人的决议书呈上;第二,今后他应及时呈报有关他采取的措施及其行动的全部资料。”

 沙皇询问是什么原因,促使库图佐夫下定“如此不幸的决心”。

 库图佐夫没有回答。忧心忡忡的亚历山大一世,气忿地写信给库图佐夫:

 “倘若敌人得手后把大军调往彼得堡,威胁兵力不足的首都,那时您得承担全部责任。因为您所统率的军队,只要采取坚决果断的战斗行动,是能转危为安的。要记住,您还应该对灾难深重的祖国失掉莫斯科承担全部责任。”

 库国佐夫对沙皇的威胁仍然不予回答,继续率领军队沿梁赞大道撤退。

 人民中间流言四起,军队也骚动不安,军民对这场战争能够取胜产生了怀疑。

 拿破仑率司令部的全部人马,来到库图佐夫站立过的波克隆山。拿破仑得意洋洋地说:

 “一座被征服的城市,就像是一个失去贞操的女子……今天我们终于来到了莫斯科这座名城!”

 确实是到了,一切努力,一切艰辛和牺牲都已成为过去,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莫斯科就在他脚下。而库图佐夫却因为害怕交战,带着自己士气沮丧的军队逃之夭夭了。

 战争伊始,拿破仑就踌躇满志。他想征服俄国,还想摧垮英国,有时甚至还对自己的心腹之人说出一些更加不着边际的话。他对埃尔邦说过:

 “我有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各国的财富和由第比利斯、埃里温到印度的路线……你可以想象,莫斯科被我们攻占后,俄国战败了,我们和沙皇缔结了和约,或者沙皇成了宫廷政变的牺牲品,总之,沙皇依附于我。你说,还有谁能阻止伟大的法国军队和盟国军队从第比利斯向汉科进军?难道法国佩剑所指之处,还不足以使全印度的小贩们喧闹的舞台崩溃吗?……”

 但对他来说,这还不够。在同俄国交战的同时,他还占领了埃及和叙利亚,不断有人给他送来有关这些国家的情况。

 他成为俄国的主人后,还想成为黑海的主人,他要在君士坦丁堡随意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奥斯曼帝国。他还想要深入亚洲,征服那里的弱小民族。到那个时候,西方的皇帝就可以成为东方的主人,成为世界的主宰。

 在他的辎重车队中,有几辆得到特别保护的马车,车内装着他准备竖在克里姆林宫内的个人雕像和帝徽,这些都是为了实现他狂妄野心而准备的。

 他曾对他的近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抱怨说,可惜他无法使人民把他当做上帝来敬奉。他说:

 “我生不逢时,成就不了如此伟业了。但我相信,我的前程似锦,我走的是一条光辉的道路。但是,这同古代是多么的不同啊!想一想马其顿·亚历山大吧:当他征服亚洲,并宣布自己是朱庇特神之子的时候,要知道,当时除了亚里士多德等几个学究之外,整个东方都相信了他的话。而假如我自称为上帝之子,让人们像崇拜上帝那样崇拜我,那怎么能行呢?要知道,这会使人笑掉大牙的。不,现在的人们可是愚弄不了的!”

 以前,他讲这些话也许是不那么认真的,然而今天,当他站在波克隆山上俯瞰被他征服的莫斯科时,他已毫不怀疑,他就是世界的主宰。

 3. 莫斯科在燃烧

 莫斯科是俄罗斯历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早在9世纪至10世纪,莫斯科地方就有居民。13世纪初,成为新兴的莫斯科公国的中心。到了16世纪,莫斯科成为最大的手工业、商业和文化的中心。1702年,莫斯科建成了第一个俄罗斯公共剧院,1703年出版了俄罗斯第一张报纸《新闻报》的创刊号,1755年,建立起以罗蒙诺索夫命名的俄罗斯第一所大学……

 就是这样一座有悠久文化历史、代表着俄罗斯民族骄傲的美丽古城,在拿破仑入侵后,于1812年9月受到无情的破坏和践踏。

 9月14日,最后一批俄国士兵刚刚离开莫斯科,缪拉的先头部队就接踵而来。拿破仑则住进了克里姆林宫,安稳地做起胜利者的美梦来。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已被库图佐夫推下了万丈深渊。

 黄昏降临前,熊熊烈火燃遍莫斯科城内四面八方。凡法军所经的各条街道几乎都燃烧起了大火,火焰迅速蔓延,顿时连成一片火海,在巨大的城市上空翻腾起来。大火整整烧了十来天,法军造谣说,这是俄国人自己干的。莫斯科原有9151栋房屋,这次大火共烧毁6496栋。所有的名胜古迹几乎荡然无存。库图佐夫后来在同法国将军洛里斯东谈话时指出,那根本不可能是俄国人放火烧毁了自己的家园——莫斯科。纵火的真正罪魁祸首是法国侵略者。

 法国士兵趁火打劫,闯入空无一人的住宅、商店、仓库,抢夺珍贵的物品,其胡作非为和抢夺规模之大都是空前的。进入莫斯科一周之后,拿破仑想收敛一下,下达了一个又一个命令,然而因为抢劫成风,作为军队战斗力量基础的军纪已无法完全执行。拿破仑在占领斯摩棱斯克和博罗季诺之前曾许下诺言:把莫斯科交给士兵任其恣意抢掳。法军恶习已根深蒂固,任何命令也无法扭转。

 几天以后,由于不知俄军的去向,拿破仑开始担心起来,他要求缪拉回答:

 “库图佐夫和他的军队在哪里?”

 缪拉命令其沿梁赞大道追击库图佐夫的先头部队击溃掩护俄军撤退的后卫,然后歼灭其主力部队。先头部队司令谢巴斯季昂尼执行了这个命令。库图佐夫的后卫部队被逐远了。然而,这支军队似乎并不是在执行后卫掩护任务,因为在它的前面根本没有俄军。

 拿破仑尽管向各条大道派出部队,想摸清俄军主力的行动方向,但一无所获。缪拉从梁赞大道;波尼亚托夫斯基从图拉大道;贝谢尔从卡卢加大道分别报告说,各处均无俄军踪迹,仿佛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拿破仑有两个星期摸不清库图佐夫和他的军队究竟在什么地方。恐怕在军事史上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战例,近10万之众的军队突然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机智地丢掉法军,并使其晕头转向,巧妙地完成全部翼侧机动行军——这是俄军统帅部的重大功绩之一。

 4. 军事艺术的创举

 原来,当法军正在莫斯科大街小巷胡作非为、大肆抢劫时,俄军已完成了著名的机动行军。退出莫斯科的第二天,他们沿梁赞大道行军30公里,从博罗夫斯克渡口渡过莫斯科河,这时,根据库图佐夫的命令,部队突然调头西进。9月19日,部队以强行军奔上图拉大道,并在波多利斯克附近集结。3天后,俄军已踏上卡卢加大道,并在红帕赫拉安营扎寨。5天之后,部队又沿卡卢加大道进行了两次转移,渡过纳拉河,进驻塔鲁季诺,直接威胁着法军的交通线了。

 俄军的侧翼机动行军,从根本上改变了整个战略形势,同时也改变了战斗行动的性质:进攻代替了防御。就意图和完成情况而言,这次侧翼机动是军事艺术上的创举。仅此一项,就足以使库图佐夫荣获天才统帅的桂冠。

 侧翼机动行军是库图佐夫亲自策划,并在他直接领导下实施的。为了确保行动成功,他对自己的意图严格保密,对下一步行动,甚至连他身边的将领都不清楚。他在通信和下命令时,仅仅只触及到作战计划中必须说明的那一小部分。比如,在给温岭格罗德将军下达有关掩护特韦尔斯卡娅和克林斯卡娅大道的命令时,他于9月15日指示中只说道:

 “我的意图是:明天沿梁赞大道行军,尔后再以一日行程踏上图拉大道,从那里朝向卡卢加大道,再向波多利斯克行进。”

 甚至在向沙皇报告翼侧机动的实际情况时,也未向他说明自己的真实意图。库图佐夫于9月16日从日利诺村向沙皇报告说:

 “我正随军在图拉大道上行进,这使我有可能掩护我们在各富饶的省购置的财产不受损失。……其他方向已不能顾及,与托尔马索夫集团军和奇恰戈夫集团军的联系也是一样……。”

 为了使敌人无法判断俄军的下一步行动意图,军队行军主要是在夜间进行的,出发时间一般为夜间2点或3点。军队分成两路纵队沿乡间小路行进,并要求官兵不得擅自离队。

 主力部队行军时,由强大的后卫担任掩护,后卫不但要保证主力部队的安全,还要迷惑敌人。库图佐夫命令后卫部队司令米洛拉多维奇将军派哥萨克团在梁赞大道上“佯动”,后卫部队不但完成了任务,还查明了拿破仑军队的行动和兵力数量。

 在俄军向塔鲁季诺机动的过程中,还抽调部分兵力袭击法军的后方。多罗霍夫少将的支队在敌后活动,仅一周时间就消灭敌人近四个骑兵团,缴获大量辎重,并俘虏1500名法军官兵。

 由此可见,库图佐夫的撤退不是败退,他是为了赢得时间和空间以发动决定性反击而实施的机动。他不是敌人和那些不了解他的人所描写的那样的“免战将军”,他是一位统帅,他不顾个人安危,不怕别人误解,坚定实现自己决策,是忠贞为国的典范。

 当库图佐夫完成了向塔鲁季诺令人惊叹的机动行军之后,拿破仑军队已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法军通往南方的道路已被截断。那里未曾遭受战火的洗劫,可以获取所需的粮秣,著名的兵工厂也在南方,但对于法军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拿破仑军队由于受到俄军和游击队的包围,它已丧失机动和积极活动的自由,更因为在后方有俄军主力,它已无法在彼得堡方向上展开行动。

 当军事形势渐渐明朗起来的时候,一些人才开始明白,库图佐夫是对的。现在人们才想起库图佐夫说过的一些话:

 “我放弃莫斯科,是为了使拿破仑走向灭亡。”

 “法军在莫斯科就像是水中的海绵,水吸足了,力量也就耗尽了。”

 库图佐夫在苦口婆心地说服大家时说的一些话,大家也还没有完全忘记,他说过放弃莫斯科是为了拯救俄国;他曾许下诺言,要像对付土耳其人那样,迫使法国人在弹尽粮绝时,靠吃清水煮马肉充饥。在当时,很多人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而现在看来,这些话确实有先见之明。

 现在,一些人知道了,如果一开始就沿卡卢加大道撤退,就会使俄军陷入被夹攻的境地;而沿其他道路撤退,在战略上也无利可言。但是,沿梁赞大道实施机动,就可以利用两翼地形的掩护,使俄军在渡过莫斯科河之前摆脱危险。这样,还可以保证与托尔马索夫集团军和奇恰戈夫集团军之间的联系。

 虽然如此,机动行军的意义和作用在当时并未得到应有的肯定。许多人都认为,它是为摆脱敌人,回避交锋而进行的一般行动。这主要是因为库图佐夫成功地采取了许多隐蔽其战略意图的措施。由于同样的原因,拿破仑一直到很晚才识破库图佐夫的计划。俄军的机动行军对他来说完全出乎意料。

 后来,拿破仑在评论俄军深思熟虑的行军时,不得不承认:

 “……库图佐夫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他的翼侧机动骗得我好苦。”

 5. 神圣的塔鲁季诺营地

 俄军于10月3日进入塔鲁季诺,这便为它打开了与南方各省直接联系的局面。那些省可以给军队提供兵力、马匹和其他各种必需品。这次机动也保证了主力集团军与托尔马索夫集团军和奇恰戈夫集团军之间的联系。机动行军最重大的战略意义在于:它给俄军和游击队的军事行动开辟了广阔的前景;同时,它不仅使拿破仑驻守莫斯科的重兵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而且使拿破仑与大后方的军队乃至巴黎保持联系的重要交通命脉——莫斯科到斯摩棱斯克的整个交通线不得安宁。

 早在法军跟踪追击期间,库图佐夫在同将领们谈话时,就这样评价过塔鲁季诺阵地:

 “因为要千方百计争取对间,我不能考虑向卡卢加撤退。我们还能再退到哪儿去呢?我们应该立足于此地,以便调整一下兵力部署,又不要惊动拿破仑。这个阵地不次于其他任何一个阵地。我们在这个阵地上度过的时间,对于我和部队来说比金子还可贵。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些时间。”

 俄军经过3个多月的撤退之后,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安稳地驻扎下来。库图佐夫登上纳拉河陡峭的河岸,对陪同他的将军们说:

 “从现在起,我们寸步都不退了,该着手大干一场了。要把武器好好检查一下。要记住,整个欧洲和可爱的祖国都在注视着我们呢!”

 统帅部的近期任务是保证部队休整好,养精蓄锐以便奋起迎战。因为俄军统帅部坚信法军迟早会经过卡卢加向俄国南部地区突击,然后视交战结果,或进驻卡卢加过冬,或穿过未经战火洗劫的地区撤至第聂伯河对岸的叶里尼亚,因此命令部队首先要构筑工事。

 防御阵地的正面以纳拉河为天然屏障,这条小河虽然只有60多米宽,不能对敌人进攻构成多大障碍,但那些修筑在陡峭河岸上的堡垒群却会令敌人望而生畏。纳拉河畔是一片开阔地,那里既便于俄军发挥枪炮火力,又利于骑兵作战。阵地的左翼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在那设置了大量的鹿砦,部队可以在那里隐蔽。穿过塔鲁季诺的卡卢加故道成为整个阵地的中心,俄军就部署在这条大道的两侧。

 俄军防御阵地这样安排,不仅使它有能力反击敌人沿卡卢加大道可能实施的突击,还能抵御敌人的翼侧突击,充分体现了既能掩护通向南部地区的主要交通干线,又能保证在时机有利时可迅速转入反攻的战略思想。

 卡卢加市民得悉俄军已进驻塔鲁季诺后,便联名上书库图佐夫,请求俄军保卫他们的城市。库图佐夫在给卡卢加市市长的复信中这样写道:

 “请您安抚卡卢加的市民,请他们相信,我军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可以信赖的。我们不仅保存了实力,还壮大了队伍。你们对彻底消灭敌人所寄托的希望一定不会落空。……敌人被我们大量歼灭,他们粮秣短缺,最后覆灭的命运已经注定。再说,我这把年纪和我对祖国的热爱,都使我有权力要求得到你们的信赖。我同样也信赖你们。我深信卡卢加将成为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市。”

 为了准备开展积极的进攻行动,库图佐夫认为需要加强部队的领导,改善对各集团军的指挥,为此他对部队进行了改组。

 9月29日,库图佐夫宣布将多瑙河集团军和第3集团军合并为一个集团军,即第3集团军,由奇恰戈夫海军上将统一指挥。

 10月3日,又将第1和第2两个集团军合并,并由库图佐夫统一指挥。库图佐夫说道:

 “过去根据情况,第2集团军有存在的必要,那时我不主张它与第1集团军合并。现在,因权力分散使集团军内部指挥机构过于庞杂,只有统一指挥才能解决这些问题。因此,我决定将第2集团军与第1集团军合并,但保留其现有番号。”

 同时为加强对军队的指挥,库图佐夫任命48岁的科诺夫尼岭将军担任全军的值班将军。他在10月1日发给集团军的命令中说:

 “为了遵照皇帝的旨意指挥全军,我任命科诺夫尼岭中将担任统率全军的值班将军。他分担我的权限,和我一样可以下达命令。”

 科诺夫尼岭中将受过良好的教育,正直、勇敢,作风严谨,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超群的指挥才能,在工作岗位上表现得异常勤奋。

 自从军队进入塔鲁季诺以后,高级将领之间的关系日益复杂,矛盾日益尖锐。以贝尼格森、罗斯托普钦和一个英国代表威尔逊将军为首的反对派逐渐形成。他们到处攻击库图佐夫,特别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向沙皇告御状,进谗言。他们联合起来反对库图佐夫,一心想撤掉他的总司令的职务。

 俄军总参谋长贝尼格森本来就对自己的任命不满,再加上他的一些草率的建议被否定,便愈发对库图佐夫产生抱怨情绪。军队在塔鲁季诺期间,他对库图佐夫的仇视态度表现得尤为突出。到达那里的第一天,他就猛烈抨击库图佐夫元帅选定的阵地。贝尼格森见威尔逊将军暗中支持他,就更加肆无忌惮。贝尼格森还在军官中间散布中伤元帅的流言蜚语。

 俄军中正直的将军克劳塞维茨就说过,贝尼格森对于库图佐夫来说,不是参谋长,也不是第一助手,而是一个竭力贬低元帅的阴谋家,说他“千方百计想占据第一把交椅,一旦年迈力衰的库图佐夫不能支持的话”。

 长期以来,库图佐夫从大局出发,对贝尼格森这种粗鲁的态度一再容忍,但是当他唱反调变成行动并有碍军务时,他便把军权交给了值班将军。尔后,当贝尼格森“病情恶化”时,便将他调离军队。

 库图佐夫与罗斯托普钦之间的关系,在放弃莫斯科之前,总的来说还算是友好的。罗斯托普钦曾发表过赞扬总司令的讲话,并保证给他除派3万名民兵之外,还派8万名自由莫斯科战斗队队员。

 当时,库图佐夫就是根据这些兵力制订的作战计划,快到莫斯科的时候,他才知道,罗斯托普钦所说的那些兵力是根本不存在的。口是心非使库图佐夫从根本上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从那以后库图佐夫再也不想见到他。这使得罗斯托普钦大为恼怒,成为反对派的拥护者之一,经常在写给沙皇的信中诽谤元帅。

 在放弃莫斯科之后,库图佐夫把他远远地调开,使他不能再分散自己的精力。

 十分清楚,库图佐夫及时摆脱反对派的攻击后,不仅可以防止敌对势力的进一步发展,而且在司令部内创造了一个安静的工作环境,使他可以集中精力做好同侵略者决战的各项准备工作。

 部队在塔鲁季诺驻扎期间,扩编军队是中心任务。在博罗季诺会战中,俄军损失一半,法军损失虽然也很惨重,但在军队数量上仍比俄军占优势。库图佐夫想在短期内消除拿破仑这个优势,为此,他亲自主持扩军工作,决定按兵种成立预备队,即单独组建步兵、骑兵和炮兵的预备队。

 步兵是决定战斗胜负的主要力量,总司令对步兵的扩编很重视。俄军在塔鲁季诺期间,补充新兵3.5万人,使得集团军的主力——步兵迅速得到加强,总兵力达到8万人。

 集团军骑兵的补充情况,与步兵大致相仿。俄法两军开战以来,俄军骑兵伤亡惨重,到达塔鲁季诺时,只有约1万人。新组建的骑兵预备队大体上弥补了集团军以前损失的兵力。与此同时,库图佐夫还用骑兵加强了在外地的维特根施泰因军和民兵支队。

 为了解决战马不足的问题,库图佐夫及时呈报陆军部,要求拨款购买战马。内阁审查了他的报告以后,批拨54.8万卢布,用来购买马匹,供组建新的骑兵部队使用。

 新组建的骑兵部队纷纷来到穆罗姆,在那里经过培训后,便被派往各作战部队。当年参加过骑兵组建工作的格里鲍耶多夫,后来这样写道:

 “凡是还记得过去组建一个骑兵团需要成年累月时间的人;凡是还记得在那个混乱年代骑兵预备队初创时期情景的人,一定会对在如此短暂时间内组建起这人数众多的精锐骑兵部队啧啧称奇。”

 在组建步兵和骑兵预备队的同时,还组建了强大的炮兵预备队。炮兵人数新增1万多名。

 根据总司令下令组建的骑兵工程队也具有重要意义。独立骑兵工程队由600人组成,其主要任务是:侦察地形、抢修桥梁、保证部队行进的道路畅通无阻。

 由于扩军工作得到人民的广泛支持,短期内就取得很大的成效。10月17日库图佐夫收到报告说,军中总兵力已达到13万人,作战部队的大炮总数为620门,几乎超过敌人大炮数量的1倍。

 总司令对部队的培训工作也很重视。他责成各军的军长和预备部队的首长负责部队培训工作,要求经过培训后,士兵能掌握射击、突破障碍和行军等基本技能。更重要的是培养士兵具有坚忍不拔、吃苦耐劳和英勇无畏的精神。每天都要派一部分士兵到野外去进行训练。部队培训工作进展情况由总司令亲自掌握,他还不时地对士兵进行考核。

 凡是新补充到部队的兵员,库图佐夫都要亲自去了解他们的情况,然后给指挥官下达指示,指明在训练中必须注意的问题。对战斗训练成绩优异的,他给予通令嘉奖。

 部队武器弹药供应曾一度显得非常紧张。库图佐夫就命令卡卢加省省长卡韦林安排几家工厂转产,为部队生产所需的弹药。绍斯坚火药厂厂长格卢霍夫少将也接到过类似的训令,要求他提高火药的产量。理由是:向英国订购的火药没有到货,全军火药只靠这一家工厂生产。

 库图佐夫对工厂向部队提供弹药的情况非常关注。他认为,只是大炮的数量超过敌人还不行,重要的是炮弹的数量要超过敌人。当他得知法军炮弹数量超过俄军时,他的焦虑是可以想象的。

 库图佐夫在给叶尔莫洛夫将军的信中写道:

 “据悉,敌人的大炮配备的弹药似乎要比我们的多。请阁下和炮兵将领们讨论一下:你们现有的炮弹数量够不够打一个战役?是否需要补充?采取什么上策补充?在这方面还需要多少经费?”

 总之,有关后勤供应问题,在俄军准备反攻的全盘计划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除武器外,还要保障军队的被服和粮秣的供应。军队在反攻过程中的一切必需品,事先都应做好充分的准备。由于总司令重视和人民群众大力支持,俄军在塔鲁季诺期间,运送粮秣和牲畜的车辆和装满货物沿奥卡河航行的驳船不断开到那里。

 奥尔洛夫、梁赞等五省的总督先后接到了上头的命令,每省都要给部队提供2万件短皮大衣和2万双皮靴。俄军统帅部雷厉风行,积极四处筹措,部队很快就得到了冬装、内衣和粮食。

 据米塔列夫斯基回忆:

 “在塔鲁季诺生活舒适,食品充足。衣食住都不要我们操心。”

 因为军队作战活动的地域十分广阔,为保障大部队弹药和粮秣等供应,就需要大量的运输工具。为此动用了大量民用车辆,地方提供给部队的大车近5000辆、车夫近5000人和1.1万匹马。统帅部为保证对部队的后勤补给,建立了12个流动兵站,兵站的首脑均由部队派出的军官担任。这项措施大大改善了军队的后勤供应工作。

 发挥民兵在武装斗争中的作用问题,一直萦绕在库图佐夫的脑际。到9月底,民兵组建工作基本结束,民兵总数约为19.2万人。

 民兵在粉碎拿破仑军队的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为夺取战争的胜利做出了不朽的贡献。比如派民兵封锁被法军占领的莫斯科,就使得俄军主力能集中精力做好反攻的准备。

 游击运动是1812年卫国战争具有人民性的明显标志。拿破仑入侵立陶宛和白俄罗斯后,游击运动迅速发展,规模日益扩大,逐渐成长为一支威慑敌人的力量。初期,游击活动只不过是当地一些小股分散的农民队伍的义举,后来演变为席卷敌占区的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在斗争中涌现出许多英雄人物和游击战的天才组织者。

 游击运动得到了库图佐夫总司令的支持和指导。在斯摩棱斯克的时候,他一到部队,立刻向市民发出号召:

 “亲爱的同胞们!在这灾难深重的时刻,你们与敌人斗争表现出坚忍不拔的精神。你们背井离乡,然而,你们那颗坚强的充满信念的心,用共同信仰、出身和同一民族的神圣而牢固的纽带同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敌人可以摧毁你们的家园,把它夷为平地、化为灰烬,给你们戴上沉重的镣铐,但他们过去未能,今后也决不能战胜和征服你们的心!这就是俄罗斯人的本色!”

 俄军在塔鲁季诺驻守期间,游击活动开展得尤为广泛。各地的游击队每天都在袭击敌人,库图佐夫曾这样写道:

 “农民从战场附近的村落里把敌人打得焦头烂额……他们击毙了大量的敌人,抓到俘虏就交给俄军。”

 为了加强对游击运动的领导,俄军放弃莫斯科以后,游击运动转由军队督管。

 在农民游击队积极开展活动的同时,还专门组建了军人游击队。第一个由军人组成的游击队是在8月底博罗季诺会战前组建的,后来队伍不断发展壮大,成为一支很有影响的力量。其主要任务是:以出其不意的行动,在敌后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攻击敌人的预备队;破坏敌人交通线,监视敌军动向并向总部报告。库图佐夫的意图是:

 “鉴于现在已入秋,大部队活动困难,我决定在避免决战的同时,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战斗,使敌分散兵力顾此失彼,然后将其歼灭。目前我正率主力部队驻扎在离莫斯科50俄里处,同时抽派一些非主力部队到莫扎伊斯克、维亚济马和斯摩棱斯克方向活动。”

 库图佐夫经常给游击队领导下达详细指示。9月13日,游击队长达洛霍夫向总司令部报告说,其游击队的部分兵力被敌人包围。库图佐夫立即起草一份指令:

 “游击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陷入这种困境。因为它的职责是,人畜给养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就应在一地停留多长时间。游击队应沿小路隐蔽行动。无论到达哪个村镇后,都不要把该村镇的任何一个人放出去,不准走漏一点风声。白天隐蔽在森林或低洼地里。总而言之,游击队员应果断、机敏、不知疲倦。”

 根据司令部的命令,游击队不仅歼灭敌征粮队、抢劫队等小股敌军,还常常袭击敌军驻地和预备队。在当时的作战日志上有这样的记载:

 “现在,我军占据纳拉河右岸塔鲁季诺附近的筑垒营地后,便可抽出大批兵力进行活动。给他们规定的任务,不仅是歼灭敌人的征粮队和抢劫队,使敌人惶恐不安,而且还要使敌人遭受重大损失。因为敌人粮秣奇缺,这种损失对敌人来说会备感沉重……”

 俄军在塔鲁季诺驻扎期间,法军由于受到游击队的袭扰,损失惨重。

 当时英国人泰尔科奈尔报道说:

 “法军被击毙和被俘虏的人数之多令人震惊。纵然他们有增援部队,也难以弥补每天遭受的严重损失。”

 通过游击战,库图佐夫更加感受到了蕴藏在人民中间的巨大爱国主义热情,他知道人民是支持他的。他写道:

 “任何一位统帅如能和我一样与这样勇敢的人民在一起,他都将是无敌的!我为能统率俄国军民而感到幸福。”

 在战争过去一些年之后,拿破仑手下的一位将领在论及俄国人民时,曾写下这样一段具有预见性的话:

 “朋友们!应该给他们以应有的评价。他们都义无反顾、勇于牺牲!他们的名字是庄严和纯洁的。当这个社会的各个阶层普遍文明起来的时候,这一伟大的人民将创造出一个伟大的时代,并赢得荣誉的桂冠。”

 俄军在纳拉河一线组织防御后,不仅阻止住拿破仑军队向腹地的深入,而且还保障了自己的部队占据有利于转入反攻的位置。库图佐夫后来在给当地的女地主A·H·纳雷什金娜写信时说道:

 “如今塔鲁季诺将和波尔塔瓦①一样,彪炳史册。……我衷心地请求您……让构筑在塔鲁季诺镇附近的工事永远保存下来,这些工事曾使敌人闻风丧胆;这些工事是坚固的屏障,阻挡住了威胁俄罗斯的洪水猛兽。时光的剥蚀在所难免,但是不要人为地使其损坏吧!让耕耘者在它们周围耕种自己和平的土地吧,但是不要用自己的犁头毁坏它们!让它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成为体现俄罗斯人民英勇斗争精神的神圣纪念碑,让我们的子孙后代看到这些工事时,便会激起火一样的豪情,他们会骄傲地说:‘瞧吧!这就是先辈们经过浴血奋战使敌人威风扫地的地方’。”

 ①1709年俄军在乌克兰沃尔斯克拉西河西岸的波尔塔瓦与瑞典侵略者交战,结果俄军大获全胜。

 12年后(1824年),塔鲁季诺镇的居民,在库图佐夫司令部原址,建起一座高达22米的宏伟纪念碑,碑上镌刻着庄严的碑文:

 “在这里,俄军将士在库图佐夫元帅领导下坚守阵地,拯救了俄国和欧洲。”

 关于库图佐夫在塔鲁季诺度过的日子,参加过1812年卫国战争的达尼列夫斯基将军曾写道:

 “……这是他一生中最光辉壮丽的时期……在塔鲁季诺,库图佐夫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把因千里迢迢退却和浴血奋战弄得筋疲力竭的军队整治得井井有条;他把人民武装起来,把拿破仑围困在莫斯科……并在这场新型战争中大获全胜。”

 库图佐夫本人清楚地了解军队驻扎在塔鲁季诺这段时间对扭转战争进程所具有的意义。1812年11月26日,他在给夫人的信中写道,他听说拿破仑似乎说过这样一句话:“库图佐夫,你的塔鲁季诺使我遭了殃。”他强调指出:“应该记住,军队驻扎在构筑有坚牢工事的塔鲁季诺,后来确实使敌人尝尽了苦头!”

 6. “莫斯科看守人”的苦恼

 拿破仑占领莫斯科已有一个月了,一个月来,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呀!9月14日,当库图佐夫军队放弃古老的俄国首府撤向南方时,谁也不知道要撤到什么地方去,当时许多人都不知道,俄国的命运将会如何,何时和怎样才能结束这场灾难沉重的战争。拿破仑曾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傲然地站立在波克隆山上,俯览莫斯科全景,心中勾画着征服俄国的蓝图。

 仅仅一个月后,拿破仑在克里姆林宫的大厅里长时间地徘徊着,他越来越预感到他的希望即将破灭,他现在开始为如何摆脱困境而苦思冥想。

 拿破仑感到自己仿佛成了俘虏。他是自由的,但同时又无力驾驭这一切。有时,他觉得自己仍然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从这里——克里姆林宫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世界。但是,当他突然清醒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不是什么世界的君主,只是一个被烧毁的莫斯科的看守人,是那个年迈的元帅库图佐夫迫使他——法国皇帝来看守这一火灾遗址的。

 现在,拿破仑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甚至不惜签个妥协的和约。他先是等待俄国人提出议和,但是俄国的使节始终未能出现,那就只好自己下决心干了。

 他给亚历山大一世写了一封“亲切友好”的信函,派洛里斯东带着信件到塔鲁季诺营地晋见库图佐夫并进行和谈。拿破仑在为他送别时,已按捺不住自己焦急的心情。他感到对局势束手无策,害怕失去最后一线生机。这时洛里斯东听到的已不是平日他那种狂妄言语,而是无可奈何的哀求了:

 “我想要和平,我需要和平,无论如何也要和平,我只要拯救荣誉……”

 洛里斯东急忙启程去塔鲁季诺。

 库图佐夫文质彬彬地接待了洛里斯东,收下他带来的两封信,一封信是拿破仑写给亚历山大一世的,另一封是给他本人的。库图佐夫把信往桌上一放,就与这位来使谈起天气、音乐和巴黎女人来了。

 洛里斯东打断了元帅的谈话,表示希望信使今天就能带着给亚历山大一世的信件动身去彼得堡。但是库图佐夫看了看窗外,回答说,天已经黑了,不能派人送信了。洛里斯东又建议,为了缩短路程,可以让信使经莫斯科去彼得堡。然而,库图佐夫回答说,俄国人自己知道去北方首都应该走哪条路,接着,就又回到了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上。

 洛里斯东忍耐不住了,直截了当地建议库图佐夫看一看拿破仑给他的亲笔信。库图佐夫拆开信封,把信看了看,就又谈论起巴黎女人和他以前访问巴黎时的情景来。洛里斯东感到这位俄军统帅是在故意戏弄他和他的皇帝。他觉得,现在在这个老年人肥胖的手里捏着的,不仅仅是一封他愿意怎样回答就怎样回答,不愿意回答就不回答的信,而是法军的命运,欧洲的命运。

 这位法国使臣已不能克制自己,坦率地声明,他的皇帝需要和平,建议结束战争。

 “结束战争?”库图佐夫反问道,“法军不从俄国领土全部撤走,就根本没有谈和的余地。波拿巴不宣而战入侵我国领土,如今,他占领了莫斯科就想结束战争,可我们却认为战争刚刚开始……倘若我被认为是签订某个和约的主谋,我将受到后人的诅咒。这就是当前人民的感情。”

 接着元帅很明白地告诉洛里斯东,他了解法军的现状和法国本身的处境,已经知道法军在西班牙战败,而欧洲的形势也使拿破仑焦虑万分。

 虽然这样说,库图佐夫并没有拒绝谈判,他打算以谈判为由拖延时间,从而使自己的军队得到更充分的休整和加强,但他拒绝作出任何承诺。

 洛里斯东出使落空,便返回了莫斯科。拿破仑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他原希望能同俄国签订一项有利的和约,指望那个经常向他微笑的命运女神不要弃他而去。几天来,他闭门不出,手捧书卷斜卧床上,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由于法军处于俄国人民的包围之中,它不能像在意大利、奥地利和普鲁士那样依靠搜刮人民来维持生存。农民不仅杀死法军的粮秣采办人员,还杀死与敌人作交易的同村人。虽然,没有发生交战,但经常可以听到关于整队的采办粮食人员或开往莫斯科的补充兵员被歼灭的消息。有不少士兵由于饥饿,经常为在莫斯科划分各自的抢劫区域而展开争斗。士兵纪律松弛,开小差的与日俱增,军队在瓦解。

 拿破仑这时的处境很困难:若想保住莫斯科和通往巴黎的交通线是十分困难的;撤向北方,到彼得堡去,那里太远,况且又值冬季,筋疲力尽的军队经不住如此艰难的行军。出路似乎只有一条:撤向南方,经卡卢加去斯摩棱斯克。

 拿破仑很清楚,征服俄国计划的破产和战争的失败,不仅会使他在军事上威信扫地,同时也将使他在政治上一败涂地,因为放弃莫斯科不可避免地将导致放弃俄国,接着便要放弃他已征服的西欧各国。“我的第一次撤退将导致战争更加残酷、更具破坏性!”拿破仑已经预感到前景不妙了。

 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和他的亲信,对库图佐夫在塔鲁季诺“按兵不动”感到不可理解,便不管时机是否成熟,坚持要库图佐夫出击。由于库图佐夫此时无视沙皇的交战命令,坚持在塔鲁季诺养精蓄锐,再加上贝尼格森之流乘机进一步诬陷他,沙皇与库图佐夫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

 然而,这次沙皇却不敢轻易将库图佐夫撤职让他离开军队了,因为现在既不是1805年和1812年初,也不是战争就要结束的时候,现在正处于战争最关键阶段,沙皇下不了决心把深受军民爱戴的库图佐夫赶走。况且,就是在上层也还是有人能理解并支持库图佐夫的战略意图。例如,在彼得堡召开的秘密军事会议上,克诺林格在谈到贝尼格森的秘密报告时,就替库图佐夫辩护说:

 “有人指责他是在那儿‘按兵不动’,但是,要知道,每多一天就多一分胜利的把握!”

 俄军在防御时并没有同敌人主力直接交锋,其防御正面只有缪拉指挥的2.6万人的前卫部队,他们的阵地离俄军只有6公里。鉴于法军前卫兵力薄弱,远离主力,经侦察又获悉其部队思想麻痹,于是库图佐夫便决定在那里对敌人进行首次突击。

 10月18日拂晓,杰尼索夫的哥萨克团从左翼对敌人发动突袭。敌营垒遭到打击后,顿时一片混乱,法军仓促抵抗。俄军很快插入敌后,其势咄咄逼人,迫使缪拉开始撤军。

 俄军主力部队跟踪追击败退的法军,追至切尔尼什尼亚村便停了下来。战斗在傍晚结束,俄军返回塔鲁季诺。

 法军在俄军的打击下惨遭重创,死伤2500人,1000人被俘,损失大炮38门和大部分辎重。俄军300余人阵亡,900余人受伤。

 傍晚,塔鲁季诺营地一片欢腾,初战告捷大大鼓舞了部队的士气。那位曾去彼得堡报告莫斯科失守这一不幸消息的米沼上校,如今又去晋见亚历山大一世,报告战胜缪拉的喜讯。沙皇刚刚给库图佐夫发去一封怒气冲冲的信件,对库图佐夫“按兵不动”表示不满,就接到了切尔尼斯尼亚获胜的捷报,于是决定奖给元帅一柄镶有宝石的佩剑。

 在战斗中,俄军截获一封法军贝蒂耶元帅给一位将军的信,他在信中暗示说,拿破仑打算尽快放弃莫斯科。信中写道:

 “尽快收集有关下述路线的资料:从莫斯科到博洛夫斯克、小雅罗斯拉韦茨和佩索科;从佩索科去梅登,从梅登去维亚济马,以及从维亚济马和卡卢加去莫萨尔斯克。”

 库图佐夫意识到严峻的时刻就要到来了:部队将面临对敌主力进行一系列大规模交战的考验。当将军们请求准许他们追击退却的敌前卫时,他断然拒绝,理由是:“假如一清早我们不能活捉缪拉并及时进入战位,那么这种追击将是徒劳的。我们不应该离开阵地。”

 10月19日,库图佐夫这样写道:

 “昨天我们在切尔尼什尼亚告捷……打败他们那是必然的,不过我们应该以更小的代价来打败他们……这是美中不足,否则就完全像克里木战役一样了。法军第一次像兔子那样狼狈逃窜。”

 约米尼将军后来写道:

 “1812年俄军在塔鲁季诺城下发动的突然袭击,可以作为成功地进行大规模突然袭击的范例。缪拉遭到库图佐夫元帅的突然袭击而被打得落花流水。尽管缪拉替自己的过失辩白说,他误以为已默认停火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之所以遭到突然袭击,是因为他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对于拿破仑来说,缪拉战败的消息就是库图佐夫向他抛出的一封挑战书。他一听到缪拉战败的消息,便大喊大叫地说:

 “我们去卡卢加!谁胆敢阻挡我们就消灭谁!”

 这的确是个威胁,因为拿破仑率领的是仍有很强战斗力的10万大军。在这支军队中,虽然骑兵和炮兵已经减少了,但步兵还能实施强有力的突击。许多人认为,拿破仑的力量已消耗殆尽,法军已不再具有威胁性。但是,库图佐夫知道他是和谁打交道。当听到一个军官嘲笑拿破仑时,库图佐夫打断了他的话,严肃地说:

 “年轻人,是谁允许你狂妄地评论这位伟大军事统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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