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家业 编著
1. 飞向达拉斯
不久,陈纳德和一个名叫内尔的同乡姑娘结了婚,接着有了两个孩子。
乡村教师菲薄的待遇,难以维持家庭开销,于是陈纳德不得不外出寻找收入较好的差事。
在密西西比州的比路色商科学院,他担任过英文教员。在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青年会,当过体育教练。1916年,他还在俄亥俄州阿克朗城的汽车工厂任过职。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1917年4月美国对德宣战,陈纳德才得应征入伍。同年8月,他在印第安纳州的一所士官学校受训。经过3个月的训练,于11月成为一名陆军中尉。
陈纳德的第一份差事,是被派到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的特拉维斯要塞第90师服务。
在距离特拉维斯要塞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机场,称做凯利机场,它是由棉田改造而成的。这个机场是通讯队用来训练飞行人员的地方。
陈纳德早就有志投身于航空事业。因而当凯利机场征求志愿飞行员时,他立即跑去报了名。
接着,他在凯利机场呆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先后三次请求学习飞行,却因他的年龄偏大而遭到拒绝。不过最后一次请求终于获准了。
为了实现飞行的梦想,陈纳德利用一切机会,向几个乐于指导他的教练请教飞行原理。
查理·李昂是一位老练的教官,经常在课外指导陈纳德掌握飞行技能。
另外一位年轻的机师,劳尔夫中尉,也时常给予陈纳德独自驾驶飞机的机会。
不久陈纳德被调到另一个机场去检查飞行工作。他的工作是检查一切进出的飞机,登记飞行钟点。有时遇上飞机飞行的钟点不够,他就乘机跳上飞机,消磨掉这个飞行钟点。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飞行事业还不太发达,关于飞行方面的严格规定根本就来不及制订。有一个机械士曾假冒飞行员,趁大家正在吃中饭的时候,突然偷偷驾了一架飞机,不料此公不懂飞行技术,当他准备在勃鲁克斯机场降落时,竟和一个大水桶相撞,这才被人发觉,可是在提审他时,审判官却又找不到一条法律来制裁他的这种行为。
有一次,陈纳德也私自驾了一架袖珍型飞机,从容不迫地飞向得克萨斯州的达拉斯,盘桓了一个星期,这件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晓。
由此开始了他的飞行生涯。
2. “这一个还没有死呢”
1918年秋天,陈纳德被派到长岛的米契尔机场,担任第46战斗机队的副官。
10月里的一个雨天,陈纳德奉命随部队行军至港口登船,开往法国。
离开目的地尚有一半路的途中,忽然停止前进,且由原路折返,原来“停战协定”正在酝酿之中,第一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
返回米契尔机场时,陈纳德旋即奉命赴弗吉尼亚州的兰黎机场,执行特别任务。
此时,兰黎机场已经发生猖獗的流行性感冒,该病的死亡率高得惊人。
于是只得把飞机从机棚中移出,以便容纳越来越多的患病士兵,当病人奄奄一息的时候马上就被抬出去,而将床位让给另一些新病人。
接着灾难不幸落到了陈纳德的头上。
他在一个住有102名病人的机棚里接受检疫,下午被抬到一个小房间里,这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度过最后几小时的地方。而与他邻床的一名军官就是在当日的黄昏时分死去的,进来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对他作了一番检查后,就把他抬了出去。
陈纳德不禁毛骨悚然。
恍恍惚惚之中,他清楚记得他们离开这间小房间的时候,医生同护士的对话,那个医生吩咐护士把门锁上。护士抗议道:
“这个还没有死呢。”
“他明天早晨之前就会死掉的。把门锁上吧!”那位医生这样的回答。
翌日早晨,陈纳德竟奇迹般地活着。
原来是劳尔夫中尉救了他的一命。这个劳尔夫中尉,就是陈纳德在凯利机场学习飞行时,曾多次让陈纳德独自驾驶飞机的机师,后来成了陈纳德的好友,此番他已从凯利调至兰黎担任宪兵副司令。他藏有许多没收来的名酒,昨晚来看陈纳德时,顺便带了一夸尔的波旁牌酒。陈纳德依靠这一点酒,战胜了死神的威胁,很快得以痊愈。
不久陈纳德接到调令,乘火车回到圣安东尼奥的凯利机场飞行学校。
这时,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式结束。
数月后,劳尔夫中尉不幸在一次飞行中罹难。
陈纳德遥望北方的晴空,向他的朋友、救命恩人劳尔夫中尉深深地鞠了一躬。
回到凯利机场,陈纳德首次正式飞行,险些被淘汰。
在接受正式飞行训练之前,陈纳德已经偷偷地独自飞行了80个小时,这使他染上了一些不良的飞行习惯。及至正式训练时,这些不良习惯便暴露无遗了。
而陈纳德的教官包理康,又是一个鲁莽顽固之徒。他对于见习生在飞行时出现不正确的地方,从不加以解释,只是暴跳如雷,把驾驶盘抢过来,以示其不满。陈纳德警告他说:
“如果下一次再这样做的话,我将拒绝驾驶,让你一个人去控制飞机!”
一次,在练习飞机迫降时,包理康因一时气急,又来那一套。陈纳德果然立即离开岗位,包理康只得独自一个人进行操纵。起初,包理康还以为他会平静下来重新操练的,可是陈纳德仍然无动于衷。于是,飞机不受控制地急转直下。
至此包理康意识到这个学员竟然同他一样地固执,只好自己设法使飞机降落。
飞机一着陆,包理康就迫不及待地向机航组跑去,写下了一纸淘汰陈纳德的建议书。
机航组给了陈纳德最后一个自新的机会,将他交给了一位优秀的机师爱里逊。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纳德时来运转了。
爱里逊非常通情达理,而且在航空界很有点声望。他在倾听了陈纳德的申诉后,觉得陈纳德受了委屈。于是在一次见习飞行时,飞行了一小时后,爱里逊指示陈纳德降落。爱里逊从着陆的飞机里跑下来,叫陈纳德独自飞行。
让一个曾经受到申斥的学员单独驾驶,这在飞行训练中是不常有的事。这使陈纳德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陈纳德后来兴奋地回忆说:
“我第一次真正的对天空发生了喜爱,应该归功于爱里逊先生。前此我所学的不过是容易的因袭的老法子。自从爱里逊把飞行表演的技术教给我,我就着了迷般的去学习,有如鱼之得水了。爱里逊本人对于飞行技术表演有经验,但对于这种比较冒险的尝试,他倒没有多大的兴趣。我呢,自始即乐此不疲。坐在飞机上,天旋地转,其味无穷。我把凡是爱里逊所晓得的都学习了,当1919年春天,我正式从飞行学校毕业出来的时候,我对于自己的学习成绩感到很满意——我已是一个战斗机驾驶员了。”
1920年,陈纳德退伍了。
然而,27岁的他对于航空飞行却始终未能忘怀。不久他申请加入新近组成的空军机构,这年秋天被录取,成为该组织的1000名空军军官中的一个。
这个空军机构不断扩大,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已扩大为规模可观的陆军航空队。
1921年夏天,陈纳德驻防于得克萨斯州的艾灵顿机场。
那时所用的却是一些外国飞机,如法国的斯巴德小型飞机,英国的SE—S型机。这是因为美国工厂当时还不能制造出一种可与法英各国相匹敌的战斗机。
这些外国飞机的机身,全都漆上了星条旗的标志。
经过短期学习后,陈纳德加入了亨特少校领导的第94战斗机队。亨特少校在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升为少将,后来在英国指挥第8战斗机总队。
接着是四个月的飞行训练。
开始演习各种队形作战的方式,例如长时间的编队飞行巡逻,对敌作战,分成小队俯冲猛攻敌机,等等。
就这样,他们每天几乎飞遍了整个得克萨斯州。
渐渐地,陈纳德感到这样的飞行很不对劲,假若面临着实战场面,照这样的演习,很可能会全盘皆输。
有一次,为了使情景逼真,实行作战演习。陈纳德想到一种使敌机难于咬尾穷追的战术,他让祖·康农驾驶SE—S型机,攻袭史特斯和他的斯巴德型机。
当祖·康农驾机俯攻时,陈纳德和史特斯的飞机翻了一个身就向上升起,正在预备居高飞出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原来史特斯忽然改变了主意,使机身在空中旋转着。康农为了紧追,竟撞在史特斯的斯巴德型机上,这样一来,两架飞机的机翼便成了碎片,纷纷向四处飘坠。
史特斯立即采用迫降法,安全着地,自己没有受伤。
康农的飞机全部解体,从高空失了魂似地向下掉,碎片纷纷飞下来。
由于那时他们的飞机上还没有装上降落伞,所以当康农抱着飞机残骸倒在地面上的时候,陈纳德料想康农是断无生还的了,他立即回到机场,请求派出一辆柩车,而不是一辆救护车。
奇怪的是,康农竟然还能勉强走到了医院的大门。他的肋骨断了,下巴伤了,整个脸孔伤得不成人样了,然而他却得幸生还。
康农后来是美国在意大利第12航空队的司令。史特斯担任了美国驻日第7航空队的司令。
陈纳德的战术从此搁浅。
直到1923年,他奉调夏威夷,才有机会重新研究新的航空战术。
3. 夏威夷
清洁的沙滩。浅滩水中,成群的热带鱼五彩缤纷。
碧绿的海水,翻起白色的浪花。
海滩上,椰树成林。
1887年美国在珍珠港建立了燃料供应站,1911年改建为巨大的海军基地,此后逐渐扩大成为美国在太平洋的最大海空基地之一。
陈纳德就在珍珠港中心的福特岛上,担任路加机场第19战斗机中队的指挥官。
路加机场后来在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中,成了日本空袭的主要目标。
陈纳德第一次做了指挥官,一家大小都随他住在这个岛上。他的最小的儿子罗伯特,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日光浴使陈纳德的皮肤变为棕色,身体长得又黑又结实,唇上留了一道黑色的小胡子,穿着一身白制服,何等的威风。军人生涯加上天伦之乐颇使他感到心满意足:“回顾当年在夏威夷的生活,可说是我在空中最快乐的时光。”
自从来到夏威夷,两年以来,陈纳德几乎每天都在指导全队的训练飞行,研究各种新的航空战术。
那时候他们训练所用的飞机,主要有MB—3型双翼和波音式双引擎机。
在取得成绩的同时,也使得那些反对发展航空的陆海军官员们心怀嫉妒。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在那些升平的日子里,高射炮的炮手们自视甚高,他们自以为能够击落空中任何一架飞机,而且炮兵指挥官的军衔普遍高于空军军官。因此,所有的军事训练都要依照炮兵的准则,而炮兵队的人员就藉此颐指气使空军队员。
陈纳德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费了很多时间练习驾驶轰炸机。
一次,当第19战斗机中队在欧湖岛演习的时候,陈纳德和他的好友赫金伯加合作,拖着靶标给地面上的炮手射击。此时,陈纳德在空中有意把机翼一转,全队飞机立即向下俯冲,袭击沙滩上的高射炮阵地。当机队飞临沙滩上空之际,那些高射炮兵纷纷找地方躲藏,乱成一团。
机队在空中往返地飞着,陈纳德趁机驾驶他的轰炸机,特意追逐炮兵上校指挥官。飞机离地面很近,连那老头上校的光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见炮兵上校在沙滩上滑稽而又狼狈的情形,陈纳德笑个不止。
当他回到福特岛的时候,机场上出现了骚动。高级司令部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侮辱表示愤慨。陈纳德若无其事地问:
“你晓得是哪个干的吗?”
基地司令回答说:
“不晓得,不过,据炮兵上校说是那个可恶的、长着又大又黑的胡子的法国人干的!”
由于这件事,陈纳德禁飞了一个星期。
不过,这是值得的。
陈纳德后来回忆说:
“多年之后在汉口,我们就用同一办法对付日本鬼子的炮手,派出装有炮位的米琪尔轰炸机和战斗机,向日本的炮位、探照灯和栈房区大肆轰炸扫射。”
赫金伯加是一位优秀的飞行员,他在和平时期就荣获过两枚优异飞行十字勋章,在14航空队时代曾任陈纳德的参谋长,其后又以少将身份担任了第10航空队的司令。
1925年。
海军方面让机队进行一种编队作战的训练,模拟航载机进攻珍珠港,由空军负责保卫。
他们要求在激烈的空战时结集飞机,以便集中火力,与敌人作殊死战斗。
陈纳德对这种演习方式很是反感,他认为不应集中,而应当把力量分散。此时只要稍为玩一些花样,打几个旋转,或者飞在敌机之上,就足以使敌机飞行员不寒而栗,因为两机相撞的危险性实在太大了。
于是,陈纳德召来了机队中两个年纪最大而最保守的飞行员,把他的理论及作战方式详细地解说给他们听。这两个飞行员终于同意试验一下。
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后,他们发现这种战术可由三架飞机编队来执行,便完全赞同陈纳德的见解。
接着他们偷偷地练习着,终于有一天在路加机场作出了出人意外的表演。此后,凡是飞行员都希望参加这种练习,否则就会被人瞧不起。
一天下午,当陈纳德机队在欧湖岛处巡逻时,突然,他们发现海军轰炸机在他们巡逻的上空飞行,似乎要去轰炸珍珠港,一如十六年后日本之偷袭相仿。
这些海军轰炸机也发现了他们,以为他们飞得过低,不可能发动攻击。不料,陈纳德机队竟以整个编队一齐上升,运用他们练就的新战术,紧紧衔着海军轰炸机的机尾,大开油门,从容追击,将轰炸机冲得七零八落,不成队形,而他们自己的队形却毫不紊乱。
这次编队攻击演习使海军大为吃惊。
“假如那一次不是演习而是真的行动,那么海军轰炸机真要被我们全部消灭,还不明白是谁在攻击他们呢!”陈纳德后来回忆这次演习时说道。
在夏威夷,当时还没有设置警报系统。
是陈纳德首次创立了一个简单的警报机构。
他让两名士兵在机场的水塔上看守,终日以望远镜向四周瞭望。一旦发现目标,他们就用播音机发出警报,使机队人员有充分的时间来作好准备,以便驾机迎击。
一个星期六的早晨。
水塔警报系统传来消息:一架海军侦察机向海上飞来!陈纳德立即起飞实行攻击。他衔尾穷追着,两架飞机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陈纳德的螺旋桨即将撞到海军侦察机的机尾时,那个驾驶员简直慌了手脚,只见海军侦察机直往下冲,不一会就失去了控制,最后坠入海中。
海军司令非常愤怒。
因为那个海军飞行员携带的文件,被陆军救护人员看见了,其中有一份是海军定于星期日发表的文告,宣布在演习期间航舰上的飞机对抗陆上防御飞机获得全胜。海军飞行员不仅受了重伤,而且受到了上级的处分。当演习结束之后,海军方面派人来查究时,陈纳德根据他所采用的飞行战术,拟写了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颇得上级好评,竟然还引起了华盛顿当局的注意。
陈纳德晋升为上尉。
1925年这一年,在东半球的中国,故都北平的协和医院。6月23日,诞生了一个女婴。
她的家世、家庭背景、个人经历,居然与陈纳德有许多相似之处。日后她走进了他的生活,陪伴着他生命的最后十年。女婴取名陈香梅。
先人原籍福建,至曾祖父时迁入粤之南海。祖父陈晓云,曾是秀才,后弃学经商,得有所获。家居广州,因营业关系,常往来于港粤之间。
祖父少年得志,30岁出头在五羊城里已经红得发紫,不幸后来投资证券,起落之间,竟于数日之内宣告破产。遂坠楼自杀。
祖父去世那年,陈香梅的父亲陈应荣才13岁。祖母含辛茹苦,设法让子女接受教育。陈应荣自英美学成归来之后,做过北平英文日报的主笔,在北大当过教务长,并在辅仁大学教英文,后来又转入外交部。
外祖父廖凤书,少年时与祖父陈晓云相识为至交。早年便将长女廖香词许与陈应荣,当外祖父担任中国驻古巴公使时,他们在古巴京城完婚。
陈香梅的童年是在外祖父家度过的。
廖仲恺即是外祖父的胞弟,因而陈香梅叫廖承志为舅舅。后来母亲病逝于香港,父亲在美国续弦。陈香梅走上了独立生活的道路……
4. “毛瑞斯祖母”
1926年,陈纳德完成了在夏威夷的演习任务后,奉调返回得克萨斯州,在勃鲁克斯机场,担任飞行教官,随后又担任了初级训练班主任。
他通过夏威夷的飞行演习,逐步建立起他自己的理论。然而,陈纳德无法说服他的上司们,却只赢得一个“急进的陈纳德”的绰号。
空军部队的首脑人物一致认为,战斗机与驱逐机的时代已成为过去。而且参谋本部也将驱逐航空术置于次要的地位,他们对火力猛烈的轰炸推崇备至,赞不绝口。
为了使别人弄懂他的理论,陈纳德开始在杂志上发表他的见解。
他认为,如果辅以先进的侦察术,战斗机仍然可以中途拦截轰炸机,不管轰炸机的装备如何完善,战斗机完全能将其击毁。
他一而再地说教:
“侦察——中途拦截——击毁。”
他的理论依然不为人所注意。
后来,连杂志社的编辑们也都开始怀疑了。他们在陈纳德的文章之前,不得不加上一段按语:
“作者的见解并非代表杂志社,或者代表空军部队的官方意见。”陈纳德的理论还包括建立一种警报系统。
有了这种警报系统,防御的飞机便可以及时起飞拦截,从而摧毁来袭的轰炸机。
可是,这个理论在当时并没有为美国空军战略家所接受。只是后来陈纳德亲自利用这一警报系统,制服了中国上空的日本飞机的时候,他的理论才得到了证实。陈纳德早期创立的警报系统,现在仍然为美国地面搜查部队所采用。
尽管陈纳德在空军军事方面,屡遭挫折,但也有令他开心的时刻。
有一年在得克萨斯州的布莱斯基地,举行飞行演习和空军特技表演。
吸引了大批的人群前来参观。
人群中传说:
有一位人称“毛瑞斯祖母”的老太太,坐着50年前的有篷马车来到得克萨斯州。她扬言要在入土之前,坐一次飞机。这位老太太穿着一身旧式长衫,头上扎着一条挡风的大红丝帕,步履蹒跚地来到准备作特技表演的驾驶员们跟前,请求捎上她。
这些驾驶员一个个连连摇头。
最后,有一个驾驶员同意载她飞一程。
此时全场轰动,人群欢呼雀跃。
驾驶员和机师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老太太扶上了那架有双座舱的飞机。
飞机发动了,马达轰鸣。
“毛瑞斯祖母”挥手向呐喊着的人群致别,全场又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
突然,飞机向一边倾斜,驾驶员被摔了出来,手足朝天,仰卧在地上。
人群骚动。
有人在大声喊着,叫老太太赶快跳出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飞机已经直冲向狭长的跑道,忽然以一个疯狂般的角度,直升上去,几乎撞上一根悬挂着的干杆,又掠过一簇树枝。
飞机飞得更高了,它在蓝天盘旋,翻着跟头,接着在半空中俯冲下来。
只见飞机直往下坠,就要擦着地面了。人群中发出一片惊恐的叹息声。
瞬息间飞机又奇迹般地攀缘而起,擦过跑道,直升蓝天,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跟头、旋转,以及离奇古怪的花样动作。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不仅普通观众,就连训练有素的空军官员,也都带着惊愕的表情,痴痴地翘首观立着。
“可怜的、饱受惊吓的老太太!”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同情的唏嘘叹息。
突地,飞机朝着跑道俯冲下来,以一种优美的着陆姿态,紧急降落在地面。
此时,“毛瑞斯祖母”从机舱内跳下,也不见有人搀扶,手足麻利地脱去长衫,取下丝头巾、眼镜。
出现在观众面前的,竟是一位身着军装的空军飞行员。几乎凝固了的空气之中,不知是谁带头呼喊着:“陈纳德!”于是,万众欢腾,潮水般的人群,涌向陈纳德,将他簇拥着……
当时美国的航空事业尚处于襁褓时期。美国空军隶属于陆军部之下,因而陆军一些将领对于倡导飞行的官员都有点不满,认为这是不足道的玩意儿。
1928年。得克萨斯州的勃鲁克斯机场。
担任飞行教官的陈纳德,又在开始他的降落伞技术试验。他把双座机排成一个V字形的队形,让每一架飞机的机舱后座配一名伞兵,而他自己则驾驶一架三引擎的运输机,机内装满了各种配备,飞在V字形机队的中央。
机队飞到目的地上空的时候,伞兵立即跳伞,运输机上的弹药、枪支、食品等供给,则用降落伞直接下投,正好投放到地面伞兵的中央。
陈纳德颇感得意。
可是,当陆军参谋总长森马卢少将来勃鲁克斯机场,检阅这种跳伞演习时,他还没有看完全部演习就扭过头来说:“别再搅乎这些没有意思的把戏吧。”
言毕,他就抽身走开了。
这无疑给了陈纳德当头一棒。
事隔几个星期之后。
来了一队由巴干诺夫将军率领的苏联军事考察团。军部命令陈纳德为他们表演降落伞技术。
于是,陈纳德率领机队重新表演了一番。
在苏联考察团乘坐汽车离开机场后,他们中的一个留下来了。此人自称是苏联驻美贸易公司的代表。
起先,这个代表特地来访问陈纳德,并送给他几箱伏特加酒、鱼子酱、朱古力糖和雪茄烟等礼品。
随后,话锋就转到了正题。
“你愿不愿意到苏联去训练降落伞部队?”来者问陈纳德。“算了吧,这是不可能的。”陈纳德回答说,“我是一个战斗机驾驶员,这些降落伞部队只是一种附带表演而已。”来者接着说:“我们才不这样想呢。如果你考虑好了,可以写信给我,告诉你的条件吧。”
陈纳德那时在空军已经干了九个年头,月薪225美元,还有飞行津贴,以及其他配给品和一套住房。
更主要的是,他早就预感到美苏两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友人,他不愿意把他的技术传授给苏联人。
于是,他在给那个苏联代表的回信中,故意提出了极其苛刻的条件:
签订五年合同,每月薪金1000美元;
提供汽车与司机和其他杂费;
此外,有权驾驶任何苏联空军飞机;
要有上校军衔。
不久苏联代表回电表示同意,并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启程。这时,陈纳德反而觉得为难起来,只好以迁家需要花很长时间为由,作为缓兵之计,以便搪塞了事。
谁料他们仍然死盯不放,缠了他数月之久。
最后,直至陈纳德把他们的来信原封不动退回,这件事才算了结。
数月之后,军部竟然下令停止这种演习:
“不准再作降落伞训练,我们要在还没有人受伤之前停止这种无聊举动。”
5. 《防御性追击的作用》
1930年。
陈纳德有幸被保送进入空军战术学校。
这所学校设于弗吉尼亚州的兰黎机场内。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著名空军驾驶员克莱顿·比斯尔,是这所战术学校的老师。他传授的空战概念,仍然是老一套的“黎明巡航”和“混战”的西线式战术。
比斯尔甚至建议,战斗机在抵御轰炸机的进攻时,战斗机可以从上面投下一个连着锁链的球,以此撞坏轰炸机的推进器,达到阻击轰击机的目的。
实际上,比斯尔的战术,根本就不适宜于抵御那些新型的轰炸机,而陈纳德总觉得不对劲,可一时又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不久,新式的“马丁B—10”型轰炸机出现了。其时速达235英里,且配有五门小炮,而“波音”厂的P—26型战斗机,时速为225英里,只配有二门小炮,自然难与轰炸机相抗衡了。
意大利军事理论家里奥·杜赫将军,极力鼓吹“轰炸至上”的理论。
杜赫主张,将那些远距离飞行和运弹量大的重型轰炸机,分布在各个机场。一旦有敌情出现,各个机场的轰炸机立即以纵队方式,一批批地对准目标飞去。他认为,地面武器无法及时形成对付这些轰炸机的防御网。如此经过3~4天的连续轰炸,被攻击的国家就会不惜代价求和。而且欧洲许多军事专家也断定,轰炸机一旦进入空中,将是无法阻挡的。很快这种理论便成了美国空军推崇备至的“圣经”。那些爱好轰炸机的热心斗士也更加疯狂起来了。许多曾在一次世界大战中西线活跃过的战斗机好手,却不约而同地改习轰炸机了。
陈纳德一直认为,这种理论只是一派胡言而已。根据他在夏威夷的飞行演习经验,陈纳德深信,轰炸机固然是空军力量中的一个支柱,而一个良好的空军是不能没有战斗机的。在未来的战争中,战斗机肯定会像轰炸机一样,扮演重要的角色。
不过,他认为,要抵抗敌机的攻击,必须配备灵活而有效的自卫武器。这是一个基本的原则。
要驳倒“轰炸至上”理论,就必须从空战理论上加以研究。
于是,陈纳德着手研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空战纪录文献。
他发现一个至少自拿破仑时代以来就存在着的军事原理:在所有的其他因素都相同的情况下,交战双方的火力差,并不等于火力单位数目的差异,而是火力单位数目差的平方。换句话说,也就是一个由两架战斗机编队的机组攻击一个目标,其结果不只是二对一的优势,而是四对一的优势。他断定,两机小组是最容易运动的并最能集中火力攻击轰炸机或敌人的战斗机,同时又最能保护每一个进行攻击的驾驶员。
在这方面,早年德国的空军名将波尔克,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就运用了这一军事原理。他曾主张两架战斗机编组作战,因而可以说他是发明战斗机战术的鼻祖了。
波尔克于1916年10月因飞机失事丧生。
1917年的春天,他的弟子里却杜汾,运用他的那套理论,创出了著名的“飞行马戏班”。
他们在空中大显身手,飞机穿梭般地飞来飞去,娴熟的飞行技术无疑使协约国的飞行员感到吃惊。
里却杜汾的“飞行马戏班”可以说是第一个真正使用编组作战的空军部队。
后来,戈林掌握德国空军,却十分轻视里却杜汾的编组作战战术,让“飞行马戏班”采用个别“混战”的战术,结果很快便被对方歼灭了。
另一方面,陈纳德认为,情报工作已经成为现代战斗机作战的一个重大问题。
如果没有一系列准确的情报,让战斗机了解到敌方高速飞行的轰炸机所处的位置,而妄图起飞拦截的话,这无疑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1931年,当空军举行为期两周演习时,由于情报工作的滞后,而延误了战机。
敌方轰炸机群从来特机场起飞,攻击某目标,而防空人员组成的情报网,只提供了一道这样的命令:
“据报,敌轰炸机群已于上午9时飞抵某处上空,速即起飞,并予痛歼。”
驻地战斗机接到命令,赶到目的地时,敌机早已完成任务返归了。战斗机因没有发现敌机,也只好颓然飞返。
于是,官方评判员法兰克少将作出结论说“由于轰炸机的速度增加,体积不断扩大,战斗机根本无力担任截击任务了,所以,空军拥有战斗机队,无异是空有其表”。然而,奇怪的是,担任第一战斗机大队队长之职的罗伊斯少校,在这次演习中甚至连轰炸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后来竟然擢升为少将,并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还担任了要职。不久后,亨利·阿诺德将军(当时仅是个中校,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成为美国陆军航空队的将军级指挥官),在太平洋沿岸主持了一次空军演习。
他率领好几个轰炸机中队,从圣选戈起飞攻击马区机场。担任守卫的战斗机队必须起飞迎击。
但是,当时严格的军事条例规定,战斗机队一定要在机场列队,等待司令机升空发令,然后才能编成队形。就是在这一刹那之间,敌方轰炸机队早已发动攻势,完成任务而离去了。
这样造成了一种战斗机无法截击现代化轰炸机的既成事实。
阿诺德将军从这次演习中,也得出了一个结论:战斗机在战时是无济于事的。
空军战术学校采取了阿诺德将军的报告,作为教材加以研究和教学。
一贯勤于思考的陈纳德,终于克制不住了。
他一口气写了一篇内容长达8页纸的批驳文章,批评阿诺德的结论和建议。
阿诺德看了后,写信让学校方面查问;
“这个混蛋陈纳德是谁呢?”
陈纳德仍然坚持己见。幸亏,陈纳德在空军战术学校毕业的时候,随校迁入亚拉巴马州的麦克斯韦尔机场,并且担任了讲授战斗机战术的高级教官。
然而,从此他便成了空军高级将领们的眼中钉。两年后,又一次大规模的空军演习,于1933年在诺克斯炮台举行了。
整个演习计划,全部是由空军部队的军官们设计的,其中没有一个战斗机驾驶员参与。
轰炸机队的驻地是在俄亥俄州的窦敦。
战斗机队的驻地则在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轰炸目标定于诺克斯炮台的陆军根据地。
演习时双方的条件是:
1.轰炸机队不拥有战斗机;
2.担任守卫的战斗机队则没有轰炸机;
3.战斗机队可以建立一个情报网。
战斗机队依靠情报网,夜以继日地截击轰炸机,并且频频发动各种攻势。
演习仅仅进行一半,轰炸机队的驾驶员们便高叫“条件不公平”……
这次演习的结果,取得了两大共识:
1.如果担任守卫的战斗机队能够及时起飞,列成阵容,又如果有充分的时间,起飞前往截击区域,则战斗机队是可以截击轰炸机队的。
2.深入敌方领土轰炸,是需要战斗机护送的,这样可以减少重大损失,甚或不致使轰炸的任务归于失败。陈纳德后来曾经尖锐地指出:“在这次演习中,我们获得了两个主要教训。但是,实际上还获得了技术方面许多亟待改进的地方和其他次要的教训。“作为空军部队台柱的轰炸机队驾驶员们,他们只知鞠躬尽瘁于杜赫的轰炸理论,其他一切完全加以漠视。“他们没有理会这次演习的教训,更不重视战斗机在战时的重要性。
“最可怜的是漠视这些教训的空军军官们,在1942—1943年间都肩负着统率空军的重大责任,害得许多没有护卫的美国B—24和B—17型轰炸机队,都在欧洲上空被击落而致丧生。“他们应该向这些空军勇士们负责,可怜后者至死还坚信着这个错误的理论。
“这些军官们竟然因为这个空军的成就而荣获了奖章;事实上,在第一年的作战中,这些空军便差不多全部被打垮了。”当时的社会舆论,对于平时这样漫不经心地搞空军,早已有所不满。
美国当局组织了一个联邦飞行委员会。对空军的实力进行定期性调查。
空军战术学校有五位军官,志愿前往华盛顿,出席联邦飞行委员会召开的会议作证。
这五位军官是:
奥尔斯,一位主张猛烈轰炸的先锋,后从事德国境内的空战。
第二位是华尔克,他在所罗门岛的拉布尔上空作战殉职。第三位是李乔治,后成为秘鲁国际航空公司的老板。第四位是威尔逊,后担任西南太平洋区空军司令的参谋长。第五位便是陈纳德。
当他们进入华盛顿的会场,准备在联邦飞行委员会执行会议上作证时,似乎感到官方已经设下圈套。
其他四位军官的发言,都注重于战略空军的理论与实践。陈纳德的题目,却带有一定的危险性——《1934年的演习》。他所提及的1934年的演习,是由当时陆军部参谋总部的吉尔本将军所主持的。而吉尔本将军正好也在会议席上就座。当吉尔本将军听完陈纳德的发言后,猛烈地敲击台子,并用手指着陈纳德猛吼。
几个星期之后,军官表册上陈纳德的名字便被删去了。这本表册上的军官名单是准备保送进入堪萨斯州的那所指挥参谋学校的。
这就意味着,陈纳德的陆军生涯将从此告一段落。因为一个军官如果没有获得这所指挥参谋学校的正式核准,那就没有希望提升为指挥官或任何高级官员的。在空军战术学校期间,陈纳德经常工作到深夜。他将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研究英德两国所发展的警报网制度方面,对本国举行的多次飞行演习,进行认真的分析与总结。经过夜复一夜的修改补充,终于提出并完善了他自己的理论。
他的理论包括一种警报制度的建立,以便使处于防御地位的战斗机,可以及时起飞拦截,最终摧毁来袭的轰炸机。陈香梅在《一千个春天》中写道:
为了使人人都懂得他的理论,他润饰他的故事,常常工作到深夜。但,显然的,没有人了解。
他一而再地说教,像狄摩西尼斯(古希腊之演说家及政治家)面对着大海讲演。
他依然不为人所注意。直到1935年,他那辉煌的,富有预言性的著作《防御性追击的作用》终于出版了。
6. 三人飞行小组
有一次,空军战术学校的校长寇里少将,看到海军的几架飞机在空中表演技艺,寇里少将熬不住了。
于是,他便和陈纳德商量,准备组织一个空军竞技队,将他们打垮。
在麦克斯韦尔空军基地,陈纳德很快便组织了一个“三人飞行小组”。
他的僚机是两名军官驾驶员:一个是红头发、满面雀斑的卢克·威廉森,另一个是身体壮健的比利·麦克唐纳。他们驾驶着高翼的波音P—12E式战斗机,在基地上空翻跟头,旋转,反翼飞行……按照书本所载的每一种技艺去做,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精彩的表演令观众目不暇接。当晚,“三人飞行小组”在一间小酒吧里饮酒高歌,尽情欢庆合作成功。
接着,“三人飞行小组”经由路易斯安那州的凯利机场,到达麦克利夫兰的全国航空竞技场。进行巡回表演,所到之处,观众场场爆满。1935年,卢克·威廉森和比利·麦克唐纳参加军官考试,由于空军中高级军官自己缺乏飞行能力,而且十分妒才,这两位优秀的飞行员竟然被淘汰了。
同年春天,“三人飞行小组”在迈阿密作临别飞行表演。就在这次表演中,有些参观者看中了他们。
其中一个是当时中国空军的毛邦初。
此人是由莫斯科训练的飞行员,后来领导了中国空军,曾改名为毛彼得。
还有一个是罗伊·霍勃鲁克。
他后来到中国担任飞行教官。
其后罗伊·霍勃鲁克给陈纳德写信,请陈介绍几位飞行员到中国当教练。
这样,陈纳德首先推荐了卢克·威廉森和比利·麦克唐纳。1936年7月11日,卢克·威廉森和比利·麦克唐纳,以及一些空军地勤人员,搭乘加拿大的太平洋邮轮“俄国皇后”号前往中国。
送走他的两位朋友后,不久陈纳德被调到第20战斗机大队。
此时,陈纳德的健康每况愈下。咳嗽不已,胸闷、气喘,而且经常出现低烧。
“骆驼牌”卷烟常不离手,越抽越咳。
上司为了以防不测,在陈纳德执行飞行任务时,不得不配上一位副驾驶。
及至1936年秋天,陈纳德被停止飞行,送到医院接受治疗。
在堪萨斯州的美国陆海军医院的病床上,陈纳德度过了近半年的时间。
他思绪飞奔。
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曾经亲眼见到密西西比河的急流把一只好端端的小船冲为碎片。
一些童年时代的好友不幸死于乱枪之下。
有些人因感染黄热病而惨死的情景。
还有不少人至今仍在棉田中挣扎着过日子。
气管炎,低血压,听力衰退,一齐向他袭来,令他灰心沮丧。
妻子很少在他身边。
八个儿女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父亲了。
空军示意要他退休,也不需要他了。
尽管他建立了自己的飞行理论,可是也不为当局所赏识。他已经44岁了,却一事无成,命运的安排,是否该回到路易斯安那州的乡下,度过自己的晚年。
数月来,在中国的朋友,卢克·威廉森、比利·麦克唐纳、罗伊·霍勃鲁克,经常给他来信,给了他极大的安慰。信中述及中日之间日趋白热化的紧张气氛,日本几年来已不停地向中国北方蚕食。
一些美国人、俄国人、意大利人和其他西方人士,已经在中国被聘为教官,训练中国飞行员。
陈纳德从来信中了解到,中国在成长,她正在挣扎着,准备抵抗日本的侵略。
但是在中国空军训练问题上,美国教官和意大利教官分歧很大,致使中国空军在1937年春天时仍未取得实质性成绩。陈纳德推测,中日之间的一场大规模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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