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1890-1969)是美国历史上最为显赫的将领及总统之一。他生于美国开拓疆界结束之时,辞世于人类漫步月球之日。他坎坷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他并非天生的伟人,但他却能凭其聪敏的智慧抓住机遇,担负起艰巨伟大的责任,迎接惊世骇俗的挑战。
无疑,艾森豪威尔是本世纪西方世界最杰出的军事领袖之一。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出任欧洲盟军最高统帅,并亲自指挥了数次重大战役,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正如乔治·马歇尔在二次大战结束时所说的:
“作为一名军人,艾森豪威尔具有美国军队所培养的优秀人物所具备的一切品质--精通军事业务,熟谙战争历史,果敢顽强,有献身精神,深得士兵的爱戴和上司的信任。”
他还是本世纪西方世界著名的政治家之一。在1953年至1961年担任美国总统期间,他以长期卓越的军事生涯,处变不惊的外交手腕,饱满旺盛的工作热情,以及超群不凡的预见能力,带领美国人民渡过经济难关,赢得了美国人民的尊敬和热爱。
当然,我们应以辩证的眼光来看待艾森豪威尔。许多评论家认为,艾森豪威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经历“是光辉的、受人尊敬的”;但是,他在“冷战”期间作为美国总统所执行的政策,却是“失败的、令人诅咒的”。他的名字,既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密切相关,又同
“战争边缘政治”和“冷战政策”纠缠不休。许多事实表明,艾森豪威尔是美国垄断资产阶级政策“忠贞不渝”的维护者。相信对于他的是非功过,美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心中自有看法。
本书并没有刻意凸现艾森豪威尔的励精图治及丰功伟绩,而是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艾森豪威尔的成功和失败,以及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甚至他的情与恋,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他的心理活动和复杂个性。
1. 出身贫寒之家
1890年10月14日,夜已经很深了,美国得克萨斯州丹尼森的一幢简陋的小木板房内依然灯火通明。一位年轻人站在木板房外,焦急地踱来踱去。
这幢小木板房紧紧地挨着铁路沿线。一声汽笛长鸣,划破了静夜的沉寂,刹那间,小房被耀眼的灯光照得雪亮。一辆货车带着震耳欲聋的叮叮咣咣声,风驰电掣地驶过,卷起一阵尘烟。
木板房紧掩的小门“吱呀”打开一条缝,一位医生探出头来,对年轻人喊道:“恭喜你先生,艾森豪威尔太太又生了个儿子。”
艾森豪威尔先生疲倦的脸上马上焕发出光彩来,他冲进木屋,看见了躺在床上虚弱的微笑着的妻子,也看见了一旁刚刚出生的儿子。娇小的儿子躺在一张洁白的床单上,双眼紧紧地闭着,粉红色的小拳头伸到嘴里,仿佛在思索些什么。突然,像是意识到他所降临的新世界似的,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艾森豪威尔夫妇都欣慰地笑了。他们专注地看着这个皱皱巴巴的小不点儿,心头泛起了种种爱怜——这已是他们的第三个儿子了。他们已给他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德怀特”,原因非常简单:这个名字不会被简写,不会与其他的名字相混淆。
早在德怀特尚未降生时,他们就已给他预测了许许多多未来的职业:农场主、医生、教师。可他们做梦也没能想到,眼前的襁褓中的这个小不点儿,日后竟会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他们所生养的这个男孩,竟会改写了美国历史。
小德怀特·艾森豪威尔降生的这个家庭,可谓家徒四壁,穷苦至极。父亲戴维·艾森豪威尔是德国移民,曾是一名商人,然而在经济衰退之际破了产,成为得克萨斯州丹尼森的一名铁路工,周薪仅有10美元,却要养活5口人。在这个家庭中,除了一些日常衣物和家用物品外,几乎没有什么财产,惟一值得一提的,是一架乌木钢琴。这架漂亮的乌木钢琴是德怀特的母亲艾达·艾森豪威尔用父母遗留下来的一笔钱购置的。对艾达来说,音乐与宗教是她清贫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然而目前由于小木房内实在放不下这架钢琴,她只得忍痛把这一奢侈品留在了老家。
与沉默寡言的戴维·艾森豪威尔相反,艾达是一名活泼开朗的女子。她有一头金黄色的秀发,时常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她爽朗的笑声宛如堪萨斯草原上的阳光那样温暖明亮。在她眼中,家庭的困难总是暂时的。她坚信,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正是在这样一个贫穷但快乐的家庭里,小德怀特慢慢地成长起来。他1岁时,全家迁至堪萨斯州的阿比伦,那时全部的家当仅有24美元。
这时的阿比伦城无异于穷乡僻壤。全城共有5000名居民,多数是贫民和新迁来的无家可归的移民。艾森豪威尔全家住在一幢简陋的木板房内,显得拥挤不堪。在严峻的考验面前,艾达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5个健壮的男孩一天天长大,狭小的木板屋几乎使他们转不过身来。艾达每天晚上都默默祈祷:万能的主啊,赐给我们一间大点的屋子吧!
1898年的一天,戴维一反常态,提前下了班,他兴冲冲地跑回家,大声地宣布道:“我们有房子了!我们有房子了!我们终于可以搬家了!”
正在洗衣服的艾达听到这话,眼睛顿时放出熠熠的光彩。她放下手中的活,赶忙端来茶杯,迎上前去:“亲爱的,坐下来,慢慢说!”
兴高采烈的戴维抑止不住激动的心情,仍是大声地嚷着:“我们可以有自己的房子了!”
艾达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我听错了吧?”
戴维把艾达递过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抹了抹头上的汗,喘着粗气说道:“是这样的……你知道吧,我弟弟亚伯拉罕在东南第四街201号有一幢房子。”
“是那幢两层的白色木屋吧?”艾达小心翼翼地问道。
“正是!”戴维一拍桌子。“亚伯拉罕打算搬到西部去,但父亲一直住在他们家里,得有人照料。亚伯拉罕提出把房屋出租或卖给我们,条件是由我们来照料父亲。你看怎么样?”
艾达的手颤了一下,手中的托盘差点儿掉到地上。她急急地问:“那么租金怎么样?”
“嗨,我们只要象征性地付出一笔钱,就可以拥有那幢大房子了!”
“噢,亲爱的……”艾达顿时激动得泪流满面,扑到丈夫的怀里。她兴奋地想:自己的房子……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在年仅7岁的德怀特、他的兄弟以及双亲看来,这幢房屋不啻是一座豪华宫殿。它有一个宽敞的地下室,宽得可以当跳舞的客厅,以及许多大小不一的卧室,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阁楼。尤其让艾达兴奋的是,她那架心爱的钢琴终于有了一个固定的居所。她把乌木钢琴擦得闪闪发光,放置于前客厅中,于是客厅中便不时地回荡起优美的钢琴声。
2. 严父与慈母
渐渐长大的孩子们终于可以分开来住了。房后有一片三英亩的土地,除了种植饲料作物外,余下的空地足够辟出一块很大的菜地。每个孩子,包括1899年出生的最小的弟弟密尔顿在内,都分到了一小片菜地。他们可以在自己的菜地上种些喜欢的蔬菜,收获后挨家挨户去兜售。
艾森豪威尔一家的日子渐渐宽裕起来,一家人也深受镇上居民的尊敬。他们自食其力,靠强健的体魄和勤劳的双手攒下每一分钱,省吃俭用,还清了买房的债务外,还略有积蓄。
戴维是位典型的德国父亲,是不容置疑的一家之主,顽固,严格,脾气急躁,令人望而生畏。对戴维作出的决定,艾达全部接受,可以说,一家人都围着戴维转。孩子们一长大,就轮流在早晨5点起床,把厨房里的炉火弄得旺旺的,并给父亲准备好早餐。
孩子们对戴维不大亲昵,甚至有些惧怕他。戴维经常沉默不语,很少关心孩子们取得的成就和遭到的挫折,难得与他们一起谈谈他们的希望和梦想。最使孩子们惧怕的是戴维那块硬硬的木板,这块木板是专门用来体罚不听他话的孩子的。
最使德怀特忘不了的,是这样一件事。
一天,父亲有事突然从班上赶到家中,发现儿子埃德加没有上学,正在屋里满头大汗地安装一些农具。父亲诧异不已,脸色有些阴沉地问:
“埃德加,学校放假了吗?”
埃德加发现父亲意外地回来,顿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支吾了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戴维有些明白了,他顿时脸色铁青:“你是不是逃学出来的?”
埃德加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我……我只是挣点零用钱……”
“混帐!”戴维火冒三丈,随手抄起一件马具,劈头盖脸向埃德加打去。
埃德加年仅12岁,他只能在父亲的击打中抱着头窜来窜去:“妈妈妈妈快来呀,爸爸打我了……”
这时小德怀特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悄悄潜到父亲的背后,试图抓住戴维疯狂挥舞的手臂。戴维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来,冲着德怀特大声喊道:“你来干什么?怎么,你也想挨几下?”
“我认为,”德怀特泪流满面地说,“不管什么人,都不应该像这样抽打他。……对一只狗都不行。”德怀特仰着头,紧紧地咬着嘴唇,满脸的倔强与挑战。
戴维一时间瞠目结舌。稍顷,他扔下马具,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与稍嫌粗暴的父亲相比,德怀特的母亲却是个受欢迎的人。她虽是个平平凡凡的家庭主妇,但她活泼开朗,而且性格坚毅,争强好胜,遇事从不灰心丧气,这种性格给幼小的德怀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聪明贤慧的艾达有自己管教孩子的一套独特的方法,她教导儿子们要笃信上帝,诚实正直,自力更生,有进取心。
艾达有着天生的组织能力。她把孩子们分散到几个房间去睡觉,这样大大减少了晚上睡觉时争吵、打架之类不愉快的事情的发生。她让孩子们轮流做家务,这样,每个人都学会了做菜煮饭,打扫房间和马房,洗衣,在菜地里播种、施肥、除草、收割。
在她的谆谆教导下,小德怀特一天天地成长起来。
德怀特身体健康,很少得病,这也许与他每天蹦蹦跳跳的生活有关系。他对任何事物都很好奇,总是不停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以及“水为什么没有颜色”之类的问题,而艾达总是耐心细致地讲给他听。
在一个有6个男孩的家庭里,男孩子们免不了要互相竞争一番。谁跑得最快?跳得最高?举得最重?谁种的菜长得最好?谁能一字不错地朗读《圣经》?艾达总是热心地鼓励孩子们进行此类的比赛,以培养他们争强好胜的性格。
从德怀特很小的时候起,艾达就开始培养德怀特敢说敢做的性格,并用自身的一举一动影响着他。她常常教育德怀特:“你既然是我的儿子,你就决不能因不敢说或是不敢做而感到痛苦。”
艾森豪威尔一家所住的地方绿树成荫,环境优美,全无大都市的喧闹和嘈杂。院落内到处都栽种鲜花,培养草坪,一到春天,各种鲜艳美丽的花朵儿一齐开放,争奇斗妍,在和暖的春风里摇摇曳曳,把小院点缀得格外美丽。
德怀特初来乍到,满眼新奇,很快结识了当地的一群小玩伴儿。这些小玩伴有些是独生子,在家里骄横惯了,对德怀特有些欺生。其中有一个叫汤姆的小男孩,年龄不大,却非常骄横无礼,经常无缘无故地欺负他。
一天,德怀特正在小花园内玩耍,看见汤姆跑到花圃里又蹦又跳,把娇嫩的花朵踩在脚下的泥土里,鲜艳的花瓣被碾得一塌糊涂。德怀特心疼极了,就冲着汤姆喊:
“嘿,汤姆,出来!花儿都被你弄疼了!”
汤姆正跳得高兴呢,突然听见有人冲他大喊大叫,非常不乐意地扭过头去,一看,这不是那个刚来的土小子吗?正好给他点颜色看看。
汤姆坏笑着出来,伸出沾满泥巴的小手,趁德怀特没有防备,猛地就是一拳。德怀特顿时眼前直冒金星,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这时,不知从哪儿钻出一伙儿调皮的小男孩来,一起拍手起哄道:
“噢……土小子挨打了——土小子挨打了——”
德怀特又羞又急,不知所措,坐在地上嚎陶大哭起来。哭得有点累了,想起了妈妈,便呜呜地跑回家告状去了,那一群小男孩在后面追逐着,嘲笑着。
德怀特的母亲正在准备晚饭,看见德怀特身上沾满了泥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哭着回来了,深感奇怪。了解了情况后,艾达轻轻擦掉儿子脸上的泥巴和泪水,温柔而冷静地对他说:“看,我们家里从来没有胆小鬼。不要被他吓倒,下回他再打你,你就尽管回揍他——就像他揍你那样。”说罢,艾达做了一个回击的手势。
“可是……要是我和他打起来,不论是赢是输,爸爸都会用木板抽我!”小德怀特一边抚摸着红肿之处,一边心有余悸地说。
艾达意味深长地看了德怀特一眼,说:“把你上次救哥哥的勇气拿出来吧!”
就这样,小小的德怀特,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捏紧了拳头,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了。看见德怀特重返“战场”,那群顽皮的小男孩和那个老爱抡拳头的汤姆又疯狂地冲了上来,把德怀特团团围住,企图再次欺侮德怀特。德怀特挥起小拳头,冲着汤姆的脸部猛击一拳,汤姆“哎呀”一声,一个跟头翻倒在地。
男孩子们的笑容凝结了,个个惊恐万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刚来的乡巴佬似的小男孩居然敢出手打远近闻名的“小霸王”!
小德怀特带着复仇的快感,涨红着脸,一口气奔回家,骄傲地向母亲宣布说:“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怕小霸王了!我再也不怕汤姆了!”
自此,再也没有哪个小孩儿敢动德怀特一根指头。
德怀特的母亲以她独特的教育方法,使德怀特养成了坚忍、要强的性格,使得他从小就敢于迎接各种挑战,做一个强者。平时,自己的孩子们打起架来,艾达也决不过多干涉。邻人不解地问艾达:“孩子们正打架呢,你怎么不去管一管呢?”
艾达微微一笑:“要想使身体健壮的男孩子不打架是不可能的。况且,要多插手也不好。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
有一次艾达在厨房里烤面包,德怀特和埃德加在厨房间的地板上扭打起来。一会儿,年纪稍长、身体较重的埃德加骑在了德怀特身上,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德怀特身上。
“服了吗?”埃德加大声问道。
“不服!”德怀特喘着粗气回答道。
埃德加恼羞成怒,一把抓住德怀特的头发,把他的头砰砰地往地上撞。厄尔冲进来要帮德怀特。
艾达站在炉子边,连头也不回,厉声地对厄尔喊道:“别管他们。”
3. 阿比伦的熏陶
在阿比伦这个小城里,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慢慢地成长起来。在19世纪90年代,阿比伦是一个典型的美国中西部小城镇。这儿强调自给自足,与外界的接触极为稀少,仅限于每日火车的往来。每天,火车轰鸣着运来东部的工业品,运走阿比伦的小麦。政府不从阿比伦收多少税金,当然也没有必要给这里提供什么帮助。在阿比伦,各家各户自行照料老、弱、病、残。在这个民风质朴的小城里没有警察——这是因为市镇极小,居民彼此熟知信任,没有必要动用警察。
不过,随着经济的发展,阿比伦也在逐渐走向现代化。幼小的艾森豪威尔能够体会到,城镇的每一个人都在为阿比伦的建设使着一把劲儿。阿比伦铺设了街道,建起了发电厂提供电力,还用上了自来水,电话也渐渐流行起来,有人甚至添置了汽车。
纯朴的人们很少想到阶级及地位之类的问题。他们评价男人的标准是,他是否辛勤劳动,是否按时付账单;评价女人则是家务安排是否妥当,教养子女是否有方。人们都认为男人的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他的素质如何,没有成就的人只能责怪他们自己了。
尽管阿比伦有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然而它对艾森豪威尔家的孩子来说,的的确确是一个理想的地方。它是他们童年的乐土,是个安全可靠、友爱平等的地方。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后来在回忆阿比伦时,眼睛里充满了童真般的向往。他说:“阿比伦为我们提供了健康的户外生活环境,同时也给了我们必须工作的压力。这两个条件对阿比伦的存在起着激励作用。它在消除财富、种族和宗教信仰方面的偏见,以及坚持正直向上、作风正派、关心他人的价值标准方面,胜过我们见过的其他地方。对有机会在这样一个开明的乡村度过少年时代的年轻人来说,是非常幸运的。”
4. “比武”恶战
阿比伦民风纯朴,小艾森豪威尔却争强好胜。他最引人注目的一个特点是,他像公鸡一样好斗。他几乎每天都要和人干上一架,而对手往往是年龄比他大、体格比他壮的孩子。当然,与他干架最多的是他的哥哥“大艾克”,他俩往往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扭打起来。
不过,小艾森豪威尔有一个原则:当别人家孩子来挑战时,他便与哥哥同仇敌忾,统一战线,直打得外人苦苦求饶才肯罢休。当然,每当打完一场“家族之战”后,他与哥哥之间的关系就又深了一层。
阿比伦中学有一个奇特的“传统”——凡是新入学的一年级学生,都要举行一次南边学生头目与北边学生头目的“比武大会”。顺便说一句,在阿比伦没有豪富和赤贫,但人们在经济收入、社会地位上有着明显的差别。铁路把阿比伦分成“北边”和“南边”。商人、律师、医生和银行家们住在“北边”宽敞明亮的维多利亚式宅第里,那儿有着富丽堂皇的长廊、高大的杨树及一片片绿油油的草坪;铁路职工、木匠、修理工以及艾森豪威尔一家则住在“南边”低矮简陋的房子里,周围杂草丛生。
于是,学校中的孩子们就本能地分成“南边”与“北边”两派。“大艾克”在进中学那一年,赢得了比武大会的胜利,使贫穷的南边学生在心理上取得了平衡,为此整年炫耀不已。
几年后,这一重任落到了艾森豪威尔的头上。艾森豪威尔深知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南边”所有贫苦的孩子们。那时的艾森豪威尔,已出落成一名翩翩美少年。尽管他身强体壮,但毕竟只有14岁,个子仍比较矮小。
他的对手,是富家公子韦斯利·梅利菲尔。这位公子哥儿个子高大,孔武有力,跑起来速度极快,极被“北边”学生看好。
比赛的这一天,许多阿比伦居民闻风赶到比赛现场,想目睹一下这场激烈的搏斗。
“南边的赢!”
“不,北边的赢!”
“小艾森豪威尔还没遇到过敌手呢!”
“噢,只可惜艾森豪威尔个子太矮了!”
市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当然,大部分看客都来自“南边”,他们在希望艾森豪威尔能取得胜利的同时,不禁暗暗为他捏着一把汗——因为韦斯利实在太厉害了。
这场艰苦的比赛开始了。你一拳、我一脚,两人互相递招,不分伯仲。一会儿便分不清你我,只见两团影子你来我往,飘来忽去,市民们连声喝彩,啦啦队锣鼓喧天。
比赛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韦斯利和艾森豪威尔两人都已是满脸血污,鼻青脸紫,双眼肿得几乎看不见东西,血水混着汗水贴着他们湿透了的衣服流了下来。许多妇女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最后,韦斯利跳后一步,停止打斗,气喘吁吁地说:“德怀特,我没法子打赢你。”
艾森豪威尔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也打不赢你。”
就这样,小艾森豪威尔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慈爱的母亲艾达马上用准备好了的热毛巾,轻轻地敷在儿子高高肿起的脸上。
骤然受到热的刺激,伤口愈加疼痛了,但小艾森豪威尔紧咬牙关,强忍泪水,愣是一声也没喊出来。后来,他的哥哥在提到艾森豪威尔时,一脸敬佩地说:“他像父亲,尽管被打得皮开肉绽,但从不屈服。他像父亲一样执拗。”
5. 暴烈少年
1898年春,阿比伦下了罕见的滂沱大雨,河水暴涨,泛出堤岸,淹没了一部分土地。
一天中午,母亲艾达吩咐大艾克和艾森豪威尔:“你们去给爸爸送饭去吧,要快去快回。”说罢交给他们一个热气腾腾的饭盒。
艾森豪威尔兄弟俩像小鸟一样跑出家门。艾森豪威尔灵机一动,提议道:“我们绕路,去看一下洪水吧?”
同样贪玩的哥哥马上答应了。他俩爬到铁路防波堤上,放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这么大的水啊!”他们目力所及,到处都是白花花的水,水波流转,在风中激来荡去。
“看!”艾森豪威尔大喊了一声,“那儿有只船!”
哥哥眼睛一亮。那是一只又脏又破的小船,没有船桨,也没有船主,恐怕是被人遗弃的。兄弟俩玩心顿起,毫不犹豫地找了一块木板,权作船桨,跳到船上,有滋有味地划了起来。
这时候风不是很大,他们迎着浑浊的洪水漩涡逆流而上,一边划桨一边大声说笑,早把给父亲送饭一事抛到九霄云外。而其他的孩子眼馋不过,也纷纷要求坐到船上划几下。
这样,船上的孩子越来越多。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波浪突然打了个旋,船猛地倾了一下,水疯狂地奔涌进来。
“船要翻了!船要翻了!”
船上的孩子们慌成一团。小船再也经不起孩子们的折腾,一个筋斗翻了过来,孩子们纷纷落入水中。顿时,哭声、喊声、求救声响成一片,乱成一团。在落入水中的一刹那,艾森豪威尔突然想起爸爸的饭,便拼命地去抓饭盒,无奈饭盒早已无影无踪。
所幸水不是很深,当孩子们挣扎到岸边时,全身已湿透了,并沾满了泥污。这时艾森豪威尔家的邻居正好在岸边,他看到又湿又脏、瑟瑟发抖的艾森豪威尔兄弟时,大声喊道:“嗳,艾克!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你妈妈找你都找疯了!你可知道现在下午都过了一半了!你们还没有把饭给爸爸送去?”
艾森豪威尔望着空空的双手,沮丧极了。他们拖着沉重的步子,低着头,慢慢地走回家。快到家时,他们抬头碰到了母亲眼睛里射来的两束严厉的目光。
“到后门廊去”,她说道,“把衣服脱掉。”
兄弟俩老老实实地脱掉衣服。母亲去庭院里砍了一根槭树条,默默地抽打起兄弟俩来。艾森豪威尔回忆说:“她用她那只拓荒者的手,使劲地抽打着我们。我们永远不能忘记那次洪水。”
除了鲁莽外,小艾森豪威尔还继承了父亲的另一个特点——脾气暴躁。只要他一发起火来,所有的理智统统抛到九霄云外,谁都无法阻止。
1900年圣诞节前夕,父母答应了艾森豪威尔的两个哥哥——阿瑟和埃德加的请求,准许他们到郊外去远足。
艾森豪威尔怦然心动。在吃饭时,他试探性地说:“我真想出去走走。”
见父母没有反应,艾森豪威尔有些失望。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请求:
“爸爸,哥哥们要去郊游,我也想去。”
妈妈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你年纪还小呢。”
“我年纪还小?我不小了!为什么哥哥能去我就不能去?”艾森豪威尔涨红了脸。
爸爸有些生气了,一拍桌子:“怎么那么多废话?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艾森豪威尔急了,大声喊道:“我就要去!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打断你的腿!”爸爸吼道。
艾森豪威尔气愤极了,他觉得这个家庭给他的不是温暖,而是冷酷;不是平等,而是偏见。他一跺脚冲到院子里,捏紧拳头就往苹果树上猛击。
他一面哭一面狠狠地击打着苹果树,鲜血沿着他小小的胳膊流了下来,一会儿,双拳便血肉模糊了。爸爸见状,冲出门去,使劲地抓住他的双肩,才得以控制住艾森豪威尔疯狂的举动。
艾森豪威尔委屈极了,一头扎倒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放声大哭起来。
母亲走到他的房间里,在他身旁坐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双手,细心地涂上止痛药膏,缠上绷带。
艾森豪威尔在母亲的抚摸下,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母亲拿开枕头,双眼盯着他,直到艾森豪威尔抬起头来。末了,母亲温柔地说:
“能控制自己感情的人,比能拿下一座城市的人更加伟大。”
母亲这句看似寻常的话,跟随了艾森豪威尔的一生。他在76岁时提笔写道:“那一次谈话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的确,能控制自己感情的人,比能够拿下一座城市的人更加伟大。那一直是我一生中最为珍贵的时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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