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教育部任职,个人怀着对科学的浓厚兴趣;部内有关科学方面的工作由我分管负责。当时根据科学家的建议,把一大笔经费拨给5个科研机构使用——它们包括科学与工程、医药、农业、环境和社会科学。但后来讨论科学政策时,讨论很快决被“中央政策研究室(或称‘思想库’)报告”所支配,这个报告后来成为1972年7月的白皮书《政府研究与发展纲领》的基础。报告的主要建议是,今后应将这笔经费拨一定比例给有关政府部门、使其能决定由它自己的机构出钱兴办项目——这就是所谓的“顾客——承包人”原则。我不反对这项原则,但是我担心这样做会减少科研机构直接支配的金额一除非增加科研经费的预算总额。
这一问题也许并不重要。的确,与整个科学政策相比,它确实并不重要。那只是问题的一部分。关于政府部门与科研机构之间的确切关系的争论,与政府在科研工作中的战略作用这个更广泛、极端重要的问题相比,的确无关紧要。特德认为,由政府出资的研究与发展工作不应进行纯科学研究,虽然他也承认,任何研究机构必然会有一部分纯粹的基础研究。我的观点恰好相反。只是在过了若干年我当上首相以后、我才能系统地阐明我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我认为,政府应集中力量为基础科学提供资金,而把基础科学的运用和发展工作留给私营部门去做。但当时我已对有些政策可能使纯科学研究经费匾乏深感不安。
有一次,我直接参与了支持一项耗资巨大的前沿科学研究工程,那就是参加欧洲建造特大质子加速器(也称原子击破器)的科研计划,它的目的是最终揭示物质结构的奥秘。上届工党政府于1968年退出这个项目。作为政府初期紧缩开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对此也退缩不前,因为有些人认为,考虑到该项目的理论研究性质,耗资未免过大。但是我常想,要是英国在经济严重困难的30年代没有坚持核研究,英美就不可能制造出原子弹,保证二次大战的胜利,后来又保住西欧免受斯大林的进攻。这是一次极其重要的经验教训。因此,1970年9月,我和科学与工程研究委员会主席布赖恩·弗劳尔斯爵士一起前往日内瓦附近的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去亲眼看看想象中的东西并进一步了解这项科研项目的情况及其发展前景。回国后我深信,如果我们能保证搞好财政控制,这项由12个国家参加的科研项目是值得支持的,而且设法说服了我的同事们。
可是总的说来,我感到政府对科学的态度不够激进,想象力很不够。我料想许多科学家——不仅是那些专业观点很强的人——有此同感,1973年6月26日,星期二,特德在首相府为英国诺贝尔科学奖获得者——其中有我在牛津大学学习时的导师多萝西·霍奇金——举行晚餐招待会,我当然也参加了。由于几方面的原因,这次招待会是一次富于启发性的集会。特德在讨论中谈到了英国加入欧洲共同体的情况,他认为历史学家将会作出结论,断定此举是本届政府的最大成就。他把科学描述为某种能用来帮助英国工业进入欧洲市场的东西。有人支持这种观点,也有人提出批评,批评意见代表了我的立场。从实质上讲,我认为政府应该资助纯科学研究,而不是组织欧洲科学家共同参加巨大项目,从技术上去提高欧洲国家经济的竞争力。科学已经国际化;扩大欧洲共同体不会起重大作用;发展已经国际化的科学要靠一些科学家各自在本国工作。可以这么说,国家组织他们越少,产生的效果会越好。当然,这条规律也有它的例外。比如,假如科研项目投资过大,一个国家单独承担不起,就需要合作——因此,我支持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的工作。
所以,我对我作为教育大臣不得不实行的科学政策有所怀疑。但我们的政策始终没有取得多大结果。科学不会像政治家们喜欢想象的那样迎合政治方向。实际上,科学发展的历史在许多方面并不像经济发展的历史,而更像是富于想象力的艺术发展的历史。伟大的科学发展并非来自“实际的”研究与发展计划,它来自有创造性科学头脑的人一像那天晚上同特德和我一起坐在餐桌周围的那些人——那些将科学推向知识前沿,揭示宇宙奥秘的人。政治家不愿意接受这一事实;他们希望技术能立竿见影,迅速产生效果。而科学家有比较长远的眼光,他们是正确的。格拉德斯通有一次见到迈克尔·法拉第时间他,他对电的研究真会有什么用处吗?法拉第很有预见地回答说:“是的,先生。将来有一天你会收电费呢。”
第二个使我失望的问题是教师培训问题。我前面已经提到,竞选宣言已作出承诺要对这个问题进行调查。这是我到部里上班第一天交给比尔,派尔的单子上写得清清楚楚的行动纲领之一。对这个问题我早已有明确看法。我觉得,教师数目大量增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影响教师质量。虽然不断出现不易找到愿教数学和科学的实习教师的现象,实际上“缺乏教师”的怨言并无多大根据。真正缺乏的是优秀教师。改变教师的工资结构,奖励和鼓励长期从事教育工作的教师和高级教师会有助于解决这个问题,虽然全国教师联合会对扩大工资差别非常谨慎。但教师培训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想认真调查一下,受培训教师是否以正确的方式和恰当的水平在学习恰当的课目。于是我任命鲁肖尔米的詹姆斯勋爵为教师培训调查委员会主席。他曾任全国最优秀学校之一的曼彻斯特文法学校校长。我坚持要求和他一起进行调查的人以此为专职工作,一年内提出报告。结果,报告及时在1972年1月发表,内容细致详尽,提出了一些切合实际的建议。报告着重论述了我感兴趣的在职培训方式,这样的培训能使教师实际了解如何在坐满孩子的课堂里上课。其次,报告建议高等教育增设新的两年制一这一条也是我所竭力主张的——在这种两年制学校里,将来当教师的学生与其他打算进人工业界或专门职业界的学生一起学习。但报告局限于培训结构,没有讨论培训课程内容,使报告的价值受到一定限制。结果,我打算在有计划的调查中讨论教师培训课程的企图落空。政治家介入这类事情当时仍被视为禁忌,15年后,情况依旧没有得到改善。我作为首相仍对如何提高教学质量问题感到困惑。
可是,尽管我对许多教师工会会员的观点很有意见(有些人的工会会员成份多于教师成份),我在教育和科学部工作这些年所得到的最后印象是,大多数教师对自己的工作是真诚无私、兢兢业业的。有时候,一些在最困难的学校里教书的教师到部里来找我,告诉我他们处理“成问题的”孩子的经验(学生的“问题”常常可以追查到家长身上)。有几次,我到他们的学校去跟他们交谈,看他们如何解决课堂上出现的问题。
教师永远代替不了家庭,然而一个好的教师不能忽视孩子放学回家以后的情况,比如,会不会受到虐待。有一次,一位教师提出的问题使我陷入两难境地:
星期五下午4点,其他孩子都已回家,有个孩子呆在你身边不走,求你别让他回家。你感觉到肯定出了什么严重问题,但无法证实。也许是孩子受到打骂,也许是家里无人照管,也可能是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使他极不愉快。你是否应该陪孩子回家,告诉他父母孩子有些情绪低落?当然,你对他们说孩子没有抱怨,也没有干什么蠢事,你只是温和地问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会不会你一走孩子就挨揍。你是否该向当局汇报?那样做也许会产生更坏的后果。或者你不采取任何行动,希望这只是暂时发生的问题,会自行解决?撒切尔夫人,你会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没有一个简单的合适答案。我们经常碰到这类棘手问题,但还没有找到一个适合所有情况的解决办法。我们需要训练有素、能识别虐待儿童迹象的教师、社会工作者和警察,同时要记住一个谁都明白的观念:大多数父母是爱自己孩子的。在这3种人中,教师的作用最重要,因为他们几乎每天都和孩子们在一起,最了解孩子的情况。如果要他们完成这项细致而又重要的任务,那么,只要充分恢复他们的权威——不仅是对孩子的权威,而且是在家长心目中的权威——他们是能够完成的。做到了这一点,那些不好的家长也可能会有所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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