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袁宇来得非常快,我原本想下楼去等他,但刚拿好包走出寝室就看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有人热烈交谈,还呼朋引伴。
“唉你们快过来看呀,是袁宇,袁宇在我们楼下等人。”
然后立刻有人呼应,“是伐?真的?我来看我来看,哦哟,他开车来的,好帅哦。”
“有什么稀奇的啦?”旁边有人甩手作知晓内情状,“人家家里很有钱的,他大一的时候就开车来读书了。”
旁边就有人哄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坐过了啊?他是不是来等你的啊?快下去快下去。”
我从旁边走过,心里大悔。
我居然忘记了这位仁兄有多招人。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我万分踌躇,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找另一条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事实上我宁愿背负放他鸽子的罪过也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袁宇车边去,然后让自己永无宁日,可惜这栋楼设计不合理到极点,进出只有那扇大门,连个消防通道都没有。
然后我又听到有人现场直播。
“怎么没人下去的啦?哎呀,我看到他在打电话了。”
我叹口气,硬着头皮出去了。
刚走出门他就看到我了,收起按在耳边的电话,然后对我招了招手,“在这儿。”
我被镇住,差点儿一个趔趄,他立在一辆雪白的车旁边,阳光下一团强光,居然还以为我会看不见他。
走过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被所有寝室楼内外的女生的目光横扫了一万遍,如果目光也有热度,我一定会被当场烧得人间蒸发。
我在心里哀叫,常欢,你完了,你在这学校平静的生活,完了。
袁宇关门,“砰”的一声,说了一句,“走吧。”
我毫无异议,只想快点离开这儿,他踩油门,车子轻巧地转到车道上,学校道路是有减速带的,根本开不快,我看到旁边有人侧目,更觉得不舒服。
“你怎么不说话?”
让我说什么?多谢你让我万众瞩目?
我真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继续问我,“你现在还在那个葡萄酒廊打工?”
“是啊。”其实我想说废话,但那太不淑女了,而且不是我。
我突然发现,袁宇同学很容易让我失去耐心。
他看着前头说话,“不过那地方真不错,我头回听说葡萄酒廊招大学生打工的。”
“是吗?你没打过工,不知道也很正常。”其实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从不用为了钱而操心,不要说葡萄酒廊,就算我讲的是麦当劳,估计他也会表示惊讶。
他不笑了,像是受了侮辱,说话的时候侧过头来看我。
“我怎么没打过工?每年暑假我都去车行帮忙,一天做十几个小时,制动器坏了都是我自己修的。”
“你修车?”我惊讶,想像不出他一身油污钻在车底下的样子。
他点头,“我叔的4s店,从小我就喜欢看他们改装车子,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在那儿帮忙了,信不信我换个轮胎只要十分钟?”
在自家开的车行也叫打工?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不信?”他瞪我。
我头回坐他开的车,他就一个手在方向盘上,速度又快,还不停侧过头来看着我说话,旁边有车呼地经过,我紧张起来,抓着安全带说,“信,我信,看前面好不好学长?这儿是路口。”
“这都紧张,常欢,你胆子真小。”他笑起来,终于回过脸去看前面。
我想起严子非开车时的样子,举手投足处处安稳妥当,就连微笑都让我觉得安心。
这不公平,我不该拿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相比,那是没有可比性的。
第22章
袁宇开车很快,路也熟,到达思凡所在的那条路时我看时间,比我坐公车至少节省了一半以上。
我急着去见南希张,车一停下就推门,然后肩膀一沉,是他抓住我,我猛地回头,听到他的笑声。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的帽子没翻好。”
他说的是我外套上的兜帽,我把手反过去想勾起它,但是他伸出手,很快地替我翻了一下,手势轻松。
我只好又说了声谢谢。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我赶紧说不用了,这儿离研究院不远,一会儿我自己过去就行。
他想了想,说那好。
我就走了,没再回过头。
将近中午,店里非常安静,我走进去的时候没一个客人在,向黎小贝都在埋头做事,看到我也不说话,气氛很奇怪。
南希张在她的办公室等我,我敲门进去,看到她正与莉莉在说话,两个人一同回过身来看我。
我看着南希张,“张小姐,我来了。”
她点点头,叫莉莉出去,然后指指她桌前的那张椅子,对我说,“常欢,过来坐。”
我走过去坐了,因为不明情况,所以有点紧张,脊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
她从桌上推了一份东西过来,“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那是一份店里的库存情况,还有各类损耗情况,我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不明所以。
她语调很重,看着我说,“常欢,你让我太失望了。”
“张小姐,你能否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确实不明白。”
她修得形状完美的眉毛狠拧在一起,“你看一下店里店内耗损表,试尝酒是为了让客人了解新品种口味而准备的,你用它们做了什么?”
我很快反应过来,然后觉得荒谬,“张小姐,难道你认为我对这些酒动了手脚?”
“我查了这个月的耗损表,发现试尝酒的消耗高得离谱,但是我们的客人却没有喝到它们,或许你可以解释这一切。”
我的脸涨红了,因为她的质问,我觉得委屈、失望,还有愤怒,这一切都让我情不自禁地提高声音。
“张小姐,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你误会了我,但是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违背店规的事情,我一周上班四天,每次三小时,期间都有同事与我在一起,她们最清楚我有没有做过。”
我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说她们无端诬赖诽谤了我,但是理智告诉我一切过激的反应都无补于事,我得把事实说清楚。
“常欢,我知道你的经济情况。”她摇摇头,眼里流露出可惜之色,“我也知道你非常聪明,又很努力,事实上,我一直都非常看好你的将来,但是一个人的品性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她的语气,表情和眼里的神色都深深刺激了我,心头有股火猛地窜上来,我终于维持不住自己的镇定,霍地站了起来。
“那么,就是因为我穷,没钱,是来打工的,你们就可以没有任何证据断定我偷了店里的酒吗?”
她摇头,指指门店方向,有些疲惫,“不,你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吧。”
我回头,看到小贝走进来,两眼红通通的,不看我。
她说,“张小姐,我在和常欢搭班的时候私自出去过几次,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利用这个时间把试尝酒偷卖出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瞪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扭曲变形,感觉五雷轰顶。
“她撒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变了调子,变得不像是我。
南希张又开口,“别说了,我还查了你的销售记录,上个月你卖出去过一瓶雷兹卡尔,签在熟客的单子上,是,这位客人的单子是每月定期划款的,他本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件小事,但根据酒窖里的记录,他在这儿存着好几瓶雷兹卡尔,你觉得他还有必要再这么多此一举吗?”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更让我无法忍受,我握紧拳头,指甲陷进了手掌心里都不觉得,猛地走到小贝面前。
“你知道不是的!那瓶酒,你知道的!你说实话,说啊!”
她目光闪躲,脚下往后一退,声音结巴,“常欢,你,你别这样……”
“小贝,你先出去吧。”南希张开口,小贝如蒙大赦,立刻往外走,我想拉住她,让她把事情说清楚,但南希张已经走过来,走到我的面前。
门“砰”的一声合上,我与她面对面立着,她声音沉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
“常欢,越是年轻的女孩子,越要自重!”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痛得发涨,面前尽是模糊。
不行,我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儿哭。
但是我的嘴唇抖起来,为了忍住泪水,我没法再说话了,因为我不能不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只为了不让它泄露我的软弱与崩溃。
办公室里沉默下来,南希张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撇开头去。
“算了,那些酒我可以不要你赔出来,但是你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你走吧,常欢,这儿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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