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刻齐巍已知大事不妙,一旁禁军都要围拢。他自知命脉被捏在舒家人手上,但若明着违令,只怕也难有好下场,他一面跑到城门旁,挡住后面要围拢上来的禁军,一面高声问:“传令者何人?”
舒仪舒轩已经打马冲到门前,城门只开了一道细缝,堪堪容一人通过。
几个禁军守卫拔刀迎上来。
舒轩喝道:“滚开。”抽出腰间软剑,银光闪烁,如蛇乱舞,禁卫军的身手已经是军中精锐,却不是他一合之敌,纷纷受伤倒地。
他一剑刺出,软剑被内力催动,竟绷得如同一炳铁剑,在城门边沿上一点,城门徐徐朝内打开。
空气中突然一阵破风声。
舒仪道:“小心。”
一道箭矢从两人身旁窜过,洞的一声扎在门上,刚推动的门又被这股大力合上。
这箭的力道,角度都非同一般,一般禁军绝没有这样的身手,杨臣是文人,更没有这本事。
两人回头去看。
就见禁军队伍朝两侧分开,一骑从长街那头疾驰而来,马上的人手持长弓,发束高冠,一双眼眸深邃如海,此刻面色沉沉,似压着云层霭霭,怒意藏在其后。
“小仪,回来。”郑穆对着城门前对峙的阵仗视而不见,目光只落在舒仪身上。
舒仪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舒轩再次用剑去打开城门,经过这一耽误,又有几个金近前的禁军前来阻拦。他们知道舒轩武功高强,手中刀剑朝马招呼。
舒仪手腕一转,一道细软的黑线从她手中抖落而出,朝四方挥去,天色本就暗黑,众禁军不查,才感觉到剧痛就已受伤。一轮攻击被打退,舒轩将城门打开稍许。
身后又一箭射来。
舒仪转头,手臂一展,手腕上黑索去卷飞箭。箭矢上的内劲震得她内腑都为之一颤。
郑穆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去挡箭,既惊又怒,放下长弓,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
身旁亲卫有人想效仿,刚举起弓箭,就被郑穆喝止。
众人快马赶到离城门不过五十仗的距离。
舒轩知道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候,一声低喝,内力运转,手中剑发出嗡嗡的颤鸣,如铜锤铁铸一般,城门被缓缓顶开。禁卫军士们见他一人之力用软剑打开城门,这等武功闻所未闻,都觉骇然。
郑穆也没想到城门这么快就被打开,此时距离城门还有段距离,他绷紧的脸全是怒色,还有一丝隐隐的慌张,厉声喊道:“小仪。”
舒仪一颤,他的声音仿佛一块巨石击打在心上,她心里发酸,眼眶泛红,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回头。
舒轩一剑劈倒守在门侧的禁军,转头对舒仪急急喊道:“走。”
舒仪犹豫了一瞬,很快收拾心情,走到这一步哪里还能回头,一夹马腹,加快速度穿过城门。
郑穆见状心狠狠一抽,犹如被利刃在心上刺了一把,他赶到城门口,只见半扇打开的城门外,两骑已经在夜色中渐渐远去。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一时脑中纷乱,竟不能分辨,手紧按辔就要追上去。
杨臣忽然大声提醒:“郡王不可。”
郑穆目中都是冷芒。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京中还要郡王坐镇,现在万万不可离开。追击之事,就由弟子代劳。”杨臣道。
郑穆心里如翻滚不休的热油,杂乱,焦灼、愤怒的情绪几乎打碎了他的强硬。他脑中电光火石间已转过多种猜测,这两日京城的异动是来自德王的动作,虽然还不知详细内容,但放走舒府无疑是纵敌为祸。但当他望着舒仪远去的背影,胸口仿佛被撕裂了一块,疼痛的滋味让他一时茫然难以思考,只觉得仓皇和狼狈。
杨臣见他一动不动,身躯绷直如石头一般,竟是从未见过的神态,心下不由一紧,对左右打了个手势,跟随来的卫士分为两队,一队拱卫在郑穆身后,另一队拉紧缰绳,奔马疾驰朝城门外追去。
离开前,杨臣嘱咐带队将士,“莫要伤了那个姑娘,朝西南方向定有所获。”
郑穆听见神色未变,显然是默许。
杨臣松了口气,踌躇片刻,他开口道:“郡王……”
踏踏蹄声,一骑快马飞奔近前,马上骑士是安阳郡王府的亲卫,神色紧张,道:“德王急令召见郡王。”
郑穆神色冰冷,静默片刻,面色才稍缓,调转马头去往宗正府方向。
杨臣留下善后,命人将受伤的禁军士兵安置救治。他站在城门上,朝着西南方向瞭望,天色漆黑,苍穹如洞,灯火不及的地方仿如混沌,一如他此刻有些纷乱的心绪。刚才城门短兵相接的一幕他看得清楚,郑穆有机会留下舒阀两人,但舒仪挡在那个卫士的身后,郑穆最终没有射出这阻拦的一箭。
明知有危险,任由他们离去,这不是郑穆一贯的作派,那一霎那间他脸上挣扎痛苦的神色,杨臣看见明白,不由唏嘘长叹,像师尊这样善谋能断的人物,居然也会被真情所困。还有那个舒家卫士,武功高明的惊人,还有舒仪全心信任,什么时候舒家在京城中藏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是何等样的聪明人,脑中不过稍稍想了一会儿,就知道要想了解舒阀冒险急着出京的目的,就必须先要知道那个卫士的身份。杨臣想透这一层,转过脸,看着被五花大绑面色狼狈的齐巍,微笑道:“口令,信物,有其一不奇怪,没想到竟两者齐备,来,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勾结上舒家的。”
齐巍瞬间面如死灰。
舒仪舒轩逃出城门,辨别方向,快马加鞭直奔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黑透,只遥远天际有几盏孤灯,两人就像是在和天地争跑,没有来路,也没有去处。
舒轩不时回头查看,路上线路也变了几次,等他再次回头,侧耳听一阵风声,道:“甩开后面的禁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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