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车马驶出城外,队伍一分为二,舒陵与舒仪舒轩依依惜别,她回江陵老家,临分别时握着舒仪的手,细细叮嘱,什么“不要逞强”“如果昆州王杜若晋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就赶紧回江陵老家”等等。舒仪苦笑不得,等舒陵说完,真正要分别时,心中又涌起不舍。
舒家离京时已过了午时,再拖延时间,就赶不上驿站休息。舒陵微微红了眼圈,和舒仪舒轩作别,两队车马分离,各奔东西。
从京郊南方行程了两日,行了一天的车,还未到上洛郡,天已经擦黑了。舒家的管事来征询舒仪舒轩意见,在最近的一处村庄,正好有一家小客栈可落脚。舒家车马停在村里,去客栈一打听,已经有人先住下了,正是安阳郡王一行。
舒仪听到回禀,有些犹豫。此时有郡王府下人前来,说郡王府的人不多,正好可以空出一半的地方给舒家休息。
村子半大不小,唯一的客栈也不大,拢共不过七八间屋子,除去狭小简陋的,能住人的仅四间。郡王府和舒家各占了两间。舒家人手安排不下,还有部分去临近的农家借住。
舒家安顿妥当,舒仪随手拿了两笼点心去感谢安阳郡王。
下人将她领进房,郑穆坐在窗前,眼睛对着窗外,可惜附近村民休息的早,灯火稀少,且天色阴暗,风轻云厚,遮挡了月色,偶尔才有月亮一角露出来,落下淡淡的月光。
舒仪将手里的食盒放下,诚挚地道了一声谢。
郑穆忽然问:“你带了什么来?”
舒仪打开食盒,点心早就凉了,依稀还有甜腻的浮起。她道:“素春饼,缕子脍,金乳酥。”
“拿一点我尝尝。”
舒仪原本拿着点心就为表个心意,没想到他真要吃。择了碗筷,各样点心放一点,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想了想,伸手将筷子放到他的手掌里,肌肤轻轻接触。舒仪心中一跳,刻意忽略心中那份异样,将他的手牵起,引导到碗碟上方。
这样依然不好进食,她道:“我去叫下人进来。”
郑穆已经夹起一块金乳酥放进嘴里,“不用。”
舒仪敬佩万分,幼时就已知道他虽眼盲,但是行止超过普通人许多,但是没想到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眼看他一筷吃完,她又去扶他的手,将要移到第二块糕点上。袖子黑漆漆的镯子滑了出来,碰到郑穆的手掌,他忽然手掌一翻,飞快放下筷子,轻捏住她的手腕。
“不是告诉过你,伤没好就不要先戴。”郑穆道,面色紧绷。
“就当个普通镯子,不会用的。”
郑穆脸色稍霁。
舒仪只觉得手腕被他圈住的地方微微发热,有些不自在,轻轻扭动手腕,郑穆松开手。
“前两天义安殿的事,是你弄出来的吧?”他道。
“是呀,”舒仪直言不讳,“以为住在宫内就可相安无事,倒要让她知道下厉害。”
郑穆道:“自刘氏当上太后,以前宫中得罪过她的妃子,现在处境都是凄凉,无一例外。”
舒仪一听就知他在暗示刘太后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皱了下眉头,随即又松开,笑眯眯道:“反正我离京了,她就是有千百般手段,以后也是鞭长莫及。”
郑穆在烛光下看她言笑晏晏,眉清目秀,睫毛细长绵密,轻轻扇动,如蝶翼一般轻盈。心下一叹,虽还有隐忧,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饮了一回茶,闲话几句,天色已黑透,舒仪便告辞离去。
这天夜里乌云遮蔽,漆黑如墨,到了半夜悉悉索索下起雨来。
两支劲箭破空而来,守在客栈门口的舒家卫士一声也未发出就倒地。声音也被雨声遮盖。不一会儿,一群黑衣人从四方围拢,互相打着手势,悄无声息地潜入客栈内。
舒仪身处异地,又因枕头被褥都不是平常用的,有些不惯,睡得极浅,恍惚听见门外砰地一声响,骤然惊醒。
窗外有雨声淅沥,满室晦暗,有股说不出的闷气。
寂静的夜里,门外似乎有衣物摩擦的声响,舒仪立刻心生警兆。她悄无声息趿鞋下床,刚披上外衣,门缝里从外伸进半截刀锋,倒提打开门栓。
舒仪心直往下沉,心知有人暗袭,客栈外的守卫已经被解决。
门梢被打开,两个黑衣汉子刚进入房中,舒仪侯在门侧已经发动,手腕上黑金丝弹出,两人先后被割喉,血溅三尺,捂着喉咙瞪大眼当场就倒了下来。舒仪在两人身上撑一把,不发出任何声响将两人放倒在地,匆忙中她朝楼梯口瞥了一眼,只见黑暗中人影幢幢,似乎还有不少来者。
舒仪心道不妙,重新栓上门,来到窗边,微微推开一条缝,朝外望去。夜色掩映下四周静悄悄的,看起来并无异常。她视线飞快梭巡,在廊下看见一个身着舒家下人衣裳的人横躺着,瞳仁不由一缩。
不知道有多少人趁黑摸进客栈,隔墙就是舒轩的住处,舒仪从桌上拿起一个碗盖,使了巧劲,嗤一声飞出,砸破了舒轩房间的窗纱,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动。
这一记虽然动静小,舒仪的掌心却隐隐作痛,她的伤口并未痊愈,手掌吃上力道便要牵扯到伤口。
眼下却已经顾不得太多。
舒轩房中发出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隔墙发出三下敲击声,是舒轩的回应。
正在此时,走廊上忽然传来舒家管事的高喊:“刺客……”话音未落,已变成仓促一声哀叫。
这一声如平地春雷一般,把客栈中人全部喊醒。
数人持厚背砍刀从楼梯疾奔而来,舒家下人刚醒来就遭到残忍截杀。一时间惊叫声哭喊声不断。顷刻间,宁静的客栈已变成了人间地狱。
舒仪推开窗户,侧身躲在墙后,空中索索几声,漫空箭雨射来,窗户扎成了筛子。
来者准备周全,不留一丝活路,舒仪面色沉了沉,当机立断,开门冲了出去。
廊道上还有三个舒家卫士奋力抵抗,寡不敌众,眼看就死在乱刀之下。
舒轩杀了两个刺客,从房中跃出,见到舒仪,心下稍安。
有人仓乱中大喊:“主子快走。”
一声喊叫,几个黑衣人穿过走廊朝舒仪舒轩两人杀来。
客栈地方狭小,走廊仅容两人走动,黑衣人堵住去路,舒仪舒轩别无选择,只能迎上。舒轩拔出长剑,猛提真气,一跃而起,一时间剑光如虹,剑锋所指,血肉飞溅,迎面而来四人身上不知中了几剑,倒毙当场。
舒仪舒轩夺路将要杀出一条路。
舒家卫士尽皆被杀,又有人从窗户口攀爬进来,几个黑衣人从走廊另一头杀过来。到了此刻,刺客已没有必要隐藏行踪,有人点起火把,照亮了客栈,舒家下人死伤大半,剩余人等,在睡梦中就已毙命。
舒仪慌乱中朝楼梯口望了一眼,不知道郑穆一行是否被袭。看刺客针对鲜明,显然是直奔舒家而来。
十余名黑衣人扑过来,舒仪舒轩两面应敌。为免陷入苦战,两人且战且进,朝着楼梯口走去。舒轩手中剑光闪动,每一剑都快如闪电,挡在面前的刺客难以抵挡,眨眼又有四人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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