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十来车西瓜横七竖八的停放在城门边的道口上,显得格外拥挤,领队军官皱了皱眉,大步向前,径自来到所谓车轴断裂的第一辆车前查看。这是一辆相当普通的运货大车,东大陆各地随处可见,四轮四马,高厢低蓬,后厢挡板可以放下一直拖道路面,便于挑夫或者搬运工上下货物,货厢的左前方已经歪斜着陷了下去,几十个大西瓜滚落一地,有几个已经破裂,鲜红的汁液和瓜瓤溅洒了一地,引来无数蚊蝇。车轮辐条已经扭曲损坏,似乎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因为早已有了疑心,领队军官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弯腰下去仔细查看车轴的断裂原因,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粗大的车轴,当车轴上新割锯的痕迹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时,领队军官心中悚然一惊,猛地一翻身便欲撑起身来,然而一阵剧痛从腰际传来,骇然的回头,卖瓜商贩那狰狞的笑容正从面上慢慢消去,喷泉一般的血浆突涌而出,溅了对方一身,“对不起,你不该这么认真的。”
嗓子似乎也一下子被对方捏住,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无踪,软软的倚着车辕瘫了下去,用尽最后力气指着对方:“你们——”
“不错,我们来自泸江!”咧嘴一笑,带头的瓜贩遗憾的摇摇头,便欲离开。
咬着牙关本想用最后一丝气力呼救示警,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眼前一阵漆黑,身体也软了下去,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是个汉子,可惜投错了胎!”惋惜的摇摇头,带头瓜贩回首一示意,几个如狼似虎的瓜贩以及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闲汉立时朝还不知到这边已经出事尚在大模大样品尝西瓜的其他几名巡逻士兵猛扑了过去。
几声闷哼过后,来不及作出反应的巡逻队便告终结使命,而腾出身子的瓜贩和闲汉们一鼓作气贴着城墙向墙头上的哨楼疾奔而去,剩下几个瓜贩闲汉早已将城门控制住,一支响铃箭挟带着凄厉的呼哨声直射向远处山丘上的树林中。身着棕褐色劲装的士兵很快就从山丘树林中呼啸涌出,一面鸣金示警一面舍生忘死与偷袭哨楼的林家特工搏斗厮杀的太平军士兵顿时生出无力的感觉,难怪这两天商队少了许多,原来敌人早就做好了偷袭的准备。
接到警报的驻守士兵与从城外猛扑而来的林家大军几乎同时涌到了洞开的城门前,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其他花哨,有的只是红眼搏命,以命换命,所有人都清楚城门的重要性,谁控制了城门,谁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原本还算宽敞的城门口一下子显得如此拥挤,白衣红斤的太平军与褐衣玄甲的三江军队显得泾渭分明,在这里一切阵型放对都显得毫无用处,谁能让对方先倒下去,谁就能占据上风。金铁交击,钝响闷响,呼叫嚎啕,呐喊金鼓,重重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里形成一个廉价无比的生命拍卖场。
战事就着样一直处于胶着状态,直到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的重装步兵排列成整齐的队形在要塞的另一端出现,一直咬牙坚持的太平军终于丧失了斗志,全线崩溃,棕褐色的两股洪流迅速合二为一,顿时将那苦苦挣扎的白色的泡沫卷入进去,很快就湮没在玄褐色的兵潮中,泛起几丝血痕,再无一丝踪影。
大陆公历696年7月26日,三江第一军团突然兵发锦城府南部重镇新安山,太平军驻新安山五个千人队全军覆没,新安山易手。7月29日,三江军团马不停蹄西进横扫锦城南境,7月31日,攻陷锦城西南要塞――白马关,并继续北进,对百里之外的锦城府城形成包围态势,锦城告急。
面对咄咄逼人的严峻形势,锦城东线太平军守将邱子诚迫于来自南边的威胁和汉中主持关西大局的府尊冯其巨大压力,被迫放弃东线险要的地形,全线退守,一直和邱子诚部对峙的帝国第五军团全军兵不血刃的进入关西境内,这是关西失守以来帝国中央军队首次踏足关西腹地。
“邱大人,我们放弃险要的阵地却跑到这里,这锦城府城城墙低矮破败,而且地处平坦之地,毫无可以依靠的险峻之处,若是让三江军队和帝**队形成合围之势,恐怕我们唯一的出路就会断了啊!”忧心忡忡的副将忍不住提醒脸色憔悴的主帅。
“可是若是我们连一仗都不打就后退,又怎么向薄相和冯大人交待呢?军法无情,只怕我们都会过不了这一关啊。”声音低沉,邱子诚显得有些疲惫,已无当日在汉中府的英姿,漫步在锦城府城墙上。
这锦城府由于地处关西腹地,紧邻东面的五湖郡,几百年来未经战火,城防设施早已荒废不堪,历届地方政府也对城防设施不甚重视,大多敷衍了事,做做表面文章,既无护城河,城墙上正规哨楼和暗堡也大多不堪使用,若是遇上大阵仗,根本无法承担起防御之责,邱子诚也同样深知这一点,心中一样沉重无比。
当初三江军队突袭锦城南部时,邱子诚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帝国和林家暗里勾连和表面所做的伪装,断定帝国肯定会在锦城东线发动攻势,而这两家虽说有秘密协议,但两方貌合神离,不可能有多么紧密的配合,只需从汉中府抽出三五万人杀进锦城,自己这一方据险而守,帝**队根本无法越雷池半步,只消拖上一段时间,三江军队就会考虑自己泸江根据地会不会受到帝国大军的趁机袭击而撤军。但主持大局的冯其却不顾形势的变化,一味让自己后撤固守锦城府城,而不愿出兵锦城,弄得自己进退两难,最终落得个这等局面。
“可是大人,您想一想,三江两个精锐师团已经夹击之势,而现在帝国一个军团超过十万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东面压过来,以区区一个锦城府外加我们不足五万军力纯粹是以卵击石,难道我们非要落得个全军覆没才能遂了冯其之意?”副将话语中满是忿忿不平。
“放肆!不得胡言乱语!”喝止住自己部下的牢骚,邱子诚心中却是一样如同滚水一般翻腾不止,这冯其胡乱指挥,让自己放弃有利地形却来坚守这一无是处的锦城府城,眼下这锦城大势已去却又三番五次严令自己必须坚守锦城,否则就要军法从事,明显是要借刀杀人,让自己来承担这锦城战局不利这一罪过,但自己却又没有化解之道,难道造化真是如此弄人,自己空有一番见识抱负却要落得个如此惨淡的下场?一时间,脑海中几多往事纷至沓来,心乱如麻。
“大人,您可要早拿主意啊,咱们这几万弟兄可都是跟着你从家乡出来的,人家不把咱们当回事儿,咱们自己可要珍惜自己啊。”副将见主帅似有些心动,仗着二人之间的特殊关系,麻起胆子进言。
狠厉的目光一扫对方,邱子诚没有搭言,只是默默的负手前行,副将身子一缩不敢再多言,他知道自家主帅这时候是需要考虑周全,毕竟几万弟兄的身价性命都在这一念之间,稍有疏忽恐怕就会酿成大难。
暮霭沉沉,红日渐西,邱子诚心中却是阴寒阵阵,该怎么办?时间不等人,要撤就需要抓紧时间马上行动,否则帝国和林家两军一旦形成合围,那时候就算想跑只怕也来不及了。只是撤离锦城有该怎么办?去汉中,只怕冯其只想要自己的人头以堵教中众人之口而不想见自己这个人。
要么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摇了摇头,邱子诚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投降林家?只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三江林家素来注重血缘关系和资历,光从三江林家军权掌控情况就可以知道三江军队的排外性,自己投降他们,断然得不到重用不说,弄不好林家还会为了讨好帝国将自己一干人交给帝国处理;投降帝国呢?怕也不会有好结果,太平教已经成了帝国的心腹大患,自己这一投降,还连带着几万人马,帝国能放心么?
打,打不赢;退,退无路;降,不敢降,邱子诚自己都有些绝望了,那自己和这一帮从家乡跟着自己出来的弟兄们究竟该如何呢?
“大人,不如咱们——”副将终于忍耐不住,又冒了一句。
“不如怎么?”这一次邱子诚没有再打断对方,只是轻声的反问了一句。
“不若投降了帝国,我看这太平教怎么看也不像成大事的主儿,和他们邀约咱们入伙的时所说的根本不一样,娘的,狗屁不懂还要在那里瞎指挥,还不如将这锦城府献给帝国,说不定还能为弟兄们捞个一官半职呢。”副将终于将自己内心的话讲了出来。
邱子诚沉吟半晌没开腔,自己这一帮从家乡跟出来的弟兄,本来就不是那太平教的虔诚信徒,占山为寇,消遥自在,若不是为了封妻萌子,求得个富贵,谁会掺和到太平教这里边来?此时形势有变,若是投降帝国能捞个好前途,那就难怪大伙儿心生异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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