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甘心!”“真不甘心!”
明智和明理异口同声,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话,明月丈二金钢摸不着头绪,道:
“二位师兄说这话什么用意?”
如今他们均已成年,不再是小和尚了。
明智瞪眼望师弟,道:
“我们不是在说宝宝的事么?你还不懂?”
明月温和笑道:
“宝宝已经痊愈,师兄还在担心?”
明理怪叫道:
“明月你开窍点好不好?你真不懂我们不甘心什么?”
明月一副”请师兄指教的神色”,明智和明理想发作也不好意思,明智透露秘密似的道:
“你没有注意到宝宝已经长大了?”
明理抢着接下去道:
“宝宝十六岁,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知道么?”
明月恍然笑道:
“原来师兄在说这个,又有何奇怪;我们三人不也成人,宝宝又怎可能永远不长大?”
明智瞄他一眼,泄气道:
“你还是不懂。”
明理也瞪他一眼,道:
“迟钝!”
明月搔搔头,宝宝不明白二位师兄因何变这么古怪。
明智突然气愤愤的道:
“少室山是大山,宝宝在这儿生活十几年,可没有一次遭蛇攻击,差点中毒一命呜呼,到了”子午岭”没几年却遇上这种事,他们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明理也道:
“宝宝是我们养大的,我可不许有人伤害她。”
明月比较冷静,道:
“二位师兄太偏坦宝宝了,她那顽性众所皆知,卫施主等人待她十分仁厚,都是她自己自找罪受的。”
原来秦宝宝在”金龙社”总坛,对于有青蛙为伴,感到很有趣,或跟它们戏耍,或观察它们的生活,不觉中过了一年,没有出来惹事生非,卫紫衣大感欣慰,觉得养这些青蛙不费几文而能使宝宝乖乖的,真是划算得很。
由于宝宝喜爱水溏四处而居的青蛙,”子午岭”总坛众人就有一种默契──绝不捉青蛙来尝鲜;于是小蛙变大蛙,大蛙生小蛙,愈繁殖愈多,照这种趋势,只要假以时日,大蛙就会变老蛙而寿终正寝,每只均能安享天年。
不料,自上月中旬,青蛙急遽减少,起先宝宝不觉怎样,但青蛙减少的速度太吓人,几乎每天都能一眼就看出不对,宝宝忍不住向卫紫抱怨,卫紫衣正为每半年一度从各地生意据点押来的盈利而忙,没空理会青蛙贼,秦宝宝就决定自己捉青蛙贼,守了二天,很幸还地便遇上青蛙贼──二条五花大蟒蛇,均粗若婴儿头颅,长三丈有余,宝宝一看吓软了脚,情急之下,东打西打,结果………
水溏离屋宇颇远,待有人发现救起,秦宝宝已中毒多时,卫紫衣为她吸毒也吸不干净,因为救得太晚,只有少林或唐门的解毒丹有法子,问题就在宝宝自小珍贵药材吃多了,根本不将悟心大师的解毒丹当作一回事,没事拿来乱吃,早已当糖吃光了,身上所备的灵药只能暂时克制毒性,拖得太久了,不免一身功力全废,卫紫衣只好带她直奔少林求药,星夜快马加鞭的赶来。
药是求到了,可也给少林上下糗大了。
“癞痢头儿子是自己的好”。
这绝对是至理名言,明智、明理、明月等人,肚里明白这全是宝宝自讨苦吃,但嘴上一定要骂别人没有照愿她才甘心,反正一切的错都在别人身上,自己养大的孩子一定是最好最可爱的。﹝天晓得!﹞
其实他们都很喜欢卫紫衣,但跟宝宝一相比较,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先保护宝宝,”护短之心”人皆有之。
这其中也有人不太护短,明月就是一个,笑道:
“宝宝能化险为夷,二位师兄还不高兴么?”
明智没好气的道:
“当然高兴。”
明理也没好气的道:
“不高兴也眼巴巴下山来看她?”
明月愈来愈感到师兄的古怪,奇道:
“不过听你们的口气好象有什么不满?”
明智搓着手道:
“想到宝宝长这么大了,有点伤感。”
明月好笑道:
“这应很令人高兴才对,我觉得宝宝憧事多了。﹂明理盯着他看,冷道:
“明月,我发觉你很没有感情。”
吓了一跳,明月道:
“怎么?”
明智咬牙道:
“宝宝是女子,我们辛苦带大的孩子要白白送给别人,你一点都不伤心?”怔了又怔,明月要笑不笑的很是滑稽,道:
“二位师兄原来说的是这事?”
明智气咻咻的道:
“不然还有什么值得担忧?想想看,地出生没多久就送来少林寺,那个不当她是宝?如今却要白白便宜姓卫的,真是不甘心之至。”
明理附和道:
“卫大侠是很好的人,对宝宝也很好,但他终究不比我们疼爱她,把宝宝交给他是不是很可惜?是不是妥当?”
明月强压想笑的冲动,道:
“二位师兄以往不是常把卫施主挂在嘴上的称赞?”
明理感慨道:
“我是很欣赏他的风采与为人,但是那不能跟宝宝扯在一起讨论。”
明智深以为然的点头。
明月看看这二位师兄,心理明白自己也不舍宝宝,就好比做父母的要把独生掌珠嫁出去,会万方舍不得,那管对方是家财万贯或位居王侯,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女儿是无价的,嫁给对方是他百世修来的福气。
喧个佛号,明月道:
“出家人已跳出红尘之外,二位师兄为何看不开?”
齐”哼”一声,明智,明理不语,明月又道:
“宝宝是回来疗养,师兄不必想太多。”
明智不以为然道:
“昨夜里,卫施主在掌门方丈禅房中聊了好久,谁知他安的是什么心?”
明理重哼一声,道:
“都是宝宝不好,为什么不小心的被蛇咬,给了卫大侠一个好机会,害我们现在大伤脑筋,都是宝宝不好………”
“哼!”
秦宝宝不知从那里跑出来,圆睁着大眼,指着明理道:
“我听见你说我的坏话。”
明理那知道刚要开始骂她,她就蹦出来,尴尬道:
“宝宝,你可以出来吹风么?”
望望头顶大太阳,秦宝宝道:
“大概明理你比较过敏,我不感觉有风在吹。”
明智、明月偷偷的笑,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已。
明理打个哈哈,道:
“宝宝,卫大侠怎肯放你出来,不是要你多休息么?”
秦宝宝呻吟道:
“再睡下去,骨头都散了,不溜出来玩玩,受得了的是乌龟。”
明理捉到把柄似的道:
“你一定是偷溜的,哈,坏孩子!”
秦宝宝神气道:
“如果你想通风报信的话,我也不怕。”
明智插进来道:
“只有明理才会有这歪点子,我跟明月是帮你的。”
明理怪叫道:
“师兄,你别害给别人死,师弟我何时得罪于你?”
秦宝宝捉狎道:
“看你们吵架真好玩,继续吧!”
明智、明理、明月一起瞪着她看,秦宝宝无惧的瞪回去,扁扁嘴道:
“我们好象没有打过架,要不要打一场?”
三人异口同声道:
“不行!胜之不武!”
秦宝宝也知自己爱偷懒,练武功向来是卫紫衣教一遍她练二遍,然后又跑去玩别的,等练武的兴趣又回来时才再重拾技艺,糟糕的是卫紫衣对这宝贝很放松,不是严格的师父,要与严厉的少林门下比技,是略输好几筹。
但今天她似乎是有备而来,大眼珠子转呀转的,可爱无瑕的脸蛋浮起一层红晕,看得明智、明理、明月心头乱跳,暗叫不妙。
明理先下手为强道:
“宝宝,如果你又想到什么恶作剧,我们肯定不帮。”
明智也赶紧表明立场:
“你恶作剧没关系,却会倒霉我们这些帮凶,阿弥陀佛,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
明月劝慰道:
“你身子刚好,回去多休息,免得大家担心。”
秦宝宝盯了他们几眼,道:
“谁说我要恶作剧了?”
明理嗤笑道:
“你那眼神,我作噩梦时都会梦见;每次你想到什么鬼主意时,那两颗龙眼就骨碌碌滚来滚去,十足不怀好意。”
明智补充道:
“最可怕的是你脸蛋突然红红的,表示你的鬼主意会害死人不赔命,而你却觉得好玩而兴奋的脸红喷喷的。”
明月也道: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宝宝若是不动声色的恶作剧,那才真让人吃足苦头。”
秦宝宝听他们把她数落了一顿,冷道:
“刚才谁说要帮我的?一转眼就忘了。”
明理兴灾乐祸的望向明智,明智一本正经道:
“你有难时,我们肯定帮你,若是助约为虐,抱歉,恕不奉陪,因为打从你回来那一刻起,最少有三十个同门师兄警告我们不能帮你捉弄人,否则要联合起来拆我们骨头,要我们识时务为俊杰。”
秦宝宝笑嘻嘻道:
“你们真听话。”
明月无奈道:
“大家都不再是小孩儿,想玩也不好意思。”
明理虽童心较重想帮宝宝,可也说不出口。
秦宝宝突然伤心道:
“我好象是瘟疫,每个人都怕我,回来一点也不好玩,我还是回去好了。”秦宝宝的绝招──转身就走。
明智、明理、明月从小把她带大,向来是顺从她惯了,贝她难过均不忍,异口同声道:
“好啦,你说的我们都答应。”
半眯着眼,秦宝宝挖苦道:
“不怕助纣为虐?”
师兄弟三人紧闭着嘴。
秦宝宝撇着嘴儿,道:
“不担心同门拆了你们骨头?”
三人开始后悔自己猛浪答应宝宝,却收不回出口的话。
秦宝宝假好心道:
“你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当作我方才听错好了。”
明智咬牙道:
“你少得了便宜又卖乖,出家人焉能打诳?”
“你们在商量什么?让我也参加一份如何?”
自入山石阶道走来二人,一个文生公子打扮,人品俊雅,头带蓝綢头巾,身穿翠蓝袍,白袜云鞋,儒儒雅雅。
另一人是铜金的脸,短眉圆眼,一脸横肉,不像良善之辈。
刚才说话的就是走在前头的文生公子,明智师兄弟三人见了连忙合十道:
“戈师兄也下山散心?”
“探花郎”戈诵梅是少林俗家弟子,廿四岁那年参加大比,博得探花,因此江湖好事之人便呼他为”探花郎”,他身后是”金脸鬼”雷天化,是因那张怪脸而得名。
“探花郎”和”金脸鬼”走在一起真够古怪,看得明智三人微微皱眉,心道少林门下怎会跟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人在一起。
秦宝宝有点迷惘,努力回想戈诵梅的事。
“探花郎”走到宝宝面前,笑道:
“小师妹,不记得愚兄了么?也难怪,愚兄下山时,令尊尚在,过得六年再见,人事全非,你也忘了以前的事。”
秦宝宝这才恍然,十岁那年有二名俗家弟子奉准下山,一个就是戈诵梅,另一个是秋莫离,后者几乎每年回山,所以印象深刻,而少林门下很多,她也不在乎少了谁,待她离开少林后戈诵梅有无再回山,更是不会去想;此时乍见戈诵梅在跟前,不免多看二眼,眼珠子一转,捉狎道:
“你叫我什么?”
戈诵梅早知这孩子从小就十分讨人喜爱,不料长大后更是美上加美,心神恍忽道:
“小师妹呀!”
秦宝宝笑眯了眼,道:
“请教阁下在那儿学艺?”
戈诵梅这才注意她隐露捉弄人的神色,忙打起精神道:
“明智称我为师兄,自是同门,你连这也忘了?”
长长”哦”了一声,秦宝宝突然板起脸道:
“少林门下绝无女弟子,你叫我‘小师妹’,给人听见岂不闹笑话,说你冒充少林门下,四处诳人。”
明智、明理、明月闻言窃笑不已,”探花郎”神色尴尬的道:
“你是掌门太师伯的俗家孩子,叫一声师妹并无不妥。”
秦宝宝撇着嘴儿道:
“你占了便宜自然‘并无不妥’,我可不愿吃这亏;大和尚叔叔是你掌门‘太’师伯,论非份你应尊我一声‘师叔’,如果你硬要攀亲带戚的话。”
明理忍不住嗤笑出来,戈诵梅更尴尬了,原意是要讨好她,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无奈一笑,很有风度的道:
“多年不见,你依然没变嘛!”
秦宝宝回嘴道:
“彼此,听说你中了探花,酸气更重了。”
“金鬼脸”雷天化不以为然道:
“你这女娃儿说话太不知轻重,没大没小的。”
秦宝宝倒不料这凶汉说起话来挺和气的,哼道:
“师叔跟师侄讲话需要什么轻重?”
“探花郎”戈诵梅知道再不投降,这”师侄”的名份只怕永远甩不掉了,忙拱手道:
“好啦,宝宝,算我说错话行不行?”
连”愚兄”二个字也不敢出口了。
秦宝宝颔首,由眼角瞥见明智三人一直在偷笑,鬼心眼一转,计上心头,笑望戈诵梅:
“戈……,好吧,戈兄,你和贵友有意加入我们的游戏么?”
她这样笑咪咪的请求,白痴才拒绝得了,戈诵梅道:
“你说说看。”
秦宝宝望望他和雷天化,又瞄瞄明智三人,表现出一副渴望得到某样东西而又不好意思说的神色,很逗人!
“探花郎”笑着鼓励道:
“你不必担心我会拒绝而不肯说出来。”
明智师兄弟互望一眼,意思是:
“戈师兄也上当了,宝宝捉弄人是从来也不会不好意思的。”
果然秦宝宝灿然一笑,道:
“多谢戈兄成全,不然我会非常非常的失望。”
这话不啻扣住戈诵梅,但此情此景容他拒绝么?
当然不!
关于寻找恶作剧的和伙人及逼人家答应这种本事,秦宝宝可有多年的丰富经验,或请求,或讽刺,或激将,或威胁,或利惑……,做得熟手至极,除了少数如少林高僧和卫紫衣等人,可说无往不利,很懂得投其所好。
当下打铁趁热的道:
“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我遭毒蛇袭击,才领悟自己的武功差劲得很,比起诸位,那更是提也不能提,所以想见识一下所谓高明的武功是什么样子,懂么?”
戈诵梅连连点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明智三人吐口气,似乎放心不少,明理道:
“还好你良心发现,没有叫我们去捉弄别人。”
明智颔首道:
“这件小事好办得紧,也不用担心同门起哄。”
明月含笑道:
“宝宝懂事多了。”
秦宝宝嘿嘿一笑,道:
“我怎会要你们做出戏弄同门的事呢?你们也未免太多疑了,再说小时候的事,都有你们参与,你们若也知道什么叫不对,怎么玩得挺开心的?”
明智三人哈哈直笑,明智道:
“跟你说话真得小心思考再说,不然准会上当。”
秦宝宝期盼道:
“你们都想清楚了,不后悔最好。”
“等等!”雷天化突然道:
“卫紫衣武功高强,你为何不向他讨教一二?”
秦宝宝打量他几眼,道:
“你大个子蛮心细的,莫非你认为我要你们表演一手,也会有阴谋不成?”再以不屑的眼光瞧他一眼,哼道:
“阁下并非少林门下,我请不动你,就旁观吧!”
其实言下之意是:你老兄老粗一个,武功一定差劲,还是少献丑吧!
“金脸鬼”铜金的脸孔看不出有没有变色,戈诵梅瞄他一眼,手肘轻碰他,轻声道:
“别与她一般见识,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雷天化却呵呵笑道:
“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决定参加一份助助兴。”
秦宝宝拍掌笑道:
“好极了,人愈多愈有趣!”
秦宝宝若有心习武,自有大把的武功等着她挑拣来练,怎会为了看人家的武功而感到兴奋?
明智三人素知她性情,看她那笑容,突然心里毛毛的。
事实不容他们多作思考,宝宝已出了题目:比轻功,由这里到赏雪亭,其中必须穿过一片树林子,那树林子其实应称为树丛,十分茂密,什么杂草矮丛很多,是小时捉迷藏的好地点,但对施展轻功的阻碍不小,全凭真本事了。
秦宝宝环视众人一眼,道:
“最先到的有什么奖赏?”
看来她对自己轻功很有把握,才会提出这种要求,却不去想想别人练武的资历比她长。
明理嗤笑道:
“没有奖赏你就不玩了?”
秦宝宝摇头幌脑道:
“非也!有了奖赏,大家才会使全力比赛,不然你让我、我让你的,比个什么劲儿?”
戈诵梅心中暗道:
“她好机灵,已看出没人愿意赢过她。”有心让她高兴,遂从怀里那出一只羊脂玉狮,笑道:
“最先到的,这宝物归他所有。”
众人均知他出身富室,羊脂玉狮虽昂贵,在他还不算什么,是以都没说客气话,只秦宝宝将它拿在手中把玩一会,皱皱小鼻子,环视众人一眼,道:
“还有呢?”
敢情她要每个人都拿点东西出来做采金,明月道:
“出家人有何宝物可入人法眼?我看还是免了吧!”
“探花郎”从指中退下二只金戒指,向雷天化道:
“兄台拿出点什么东西来?”
“金脸鬼”雷天化摇头道:
“你未免太慎重其事,那有比武还用采金?”
说着取下额上金炼,通通交到宝宝手中,宝宝自己添上一张百两银票,道:
“第一名羊脂玉狮,第二名金链子,第三、四名戒指,第五名银票,最后一名没有。”
明智摇头道:
“出家人妄取财物,会受惩罚的。”
秦宝宝嗔道:
“赢了之后再还回去就行了,我的意思是希望不要有人故意认输,这是很丢脸的。”
明智三人闻言跃跃欲试,少年人最是爱逞强。
秦宝宝见诱惑成功,高兴不已,一声落下,六人施展轻功而去,眨眼已不见人影,每人心中都清楚,胜负的关键是于那片树丛,在那里才能显出真本事。
过了一刻钟,戈诵梅、雷天化、明智师兄弟先后到达”赏雪亭”,又过了一会,尚不见宝宝出现,明智奇道:
“掌门太伯父曾提起宝宝轻功乃是一绝,怎会这时还不到?莫非出了什么事了?”
戈诵梅也怕宝宝有意外,自己脱不了关系,五人回头寻找,明月冷静道:
“我记得是出了树林子才不见宝宝,回树林找吧!”
当下五人急奔树丛,待要进入搜寻,突然听到话声!
“真的好厉害哦!”
“哇哟,比猴子还快哩,一下子就不见了。”
“问宝宝看他们是不是仙人。”
然后他们就听见宝宝甜美的声音:
“早说了嘛,猴子那能跟人比,现在你们总算亲眼见到了啊,可不能再说我吹牛。”
“好象神仙哩!”
“神仙那能让你们看见,是普通人啦!”
“以前我们都很羡慕猴子在树林里飞跳十分轻快,现在才见到有人比猴子厉害,回头说给小猪听,他一定不信。”
明智等人听到这些话,气昏了头,他们听得出这些孩子是佃户的小孩,明智咬牙道:
“宝宝居然为了向那几个小鬼证明人跑得比猴子还快,而想出这馊主意,骗得我们好惨!”
明理恨恨道:
“我早知她一肚子坏主意,叫我们自己戏弄自己。”
明月微笑道:
“是我们自己甘愿入网,不须太怪罪于她。”
戈诵梅和雷天化互望一眼,没说什么。
明智想了想,道:
“我们到前头堵住她,须要她认错才是。”
其它人有可无不可,绕过树林,在往宝宝回转村里的路口堵着。
要知秦宝宝不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不能居住于少室山,卫紫衣遂向村里有客房的大户租一座院子住下。
太阳当头照下,快中午了,秦宝宝和七八个十来岁的少年孩子齐出树林,远远见到戈诵梅五人,叫道:
“就是他们,刚才就是他们跑得比猴子还快,去求他们,也许肯教你们这种本事。”
几名村童闻言跑了过去,将明智五人围住,拉他们袖子叽叽喳喳问出一大堆问题,应付不暇,那有空闲再理会宝宝的恶作剧。
秦宝宝这才笑嘻嘻的走过去,将羊脂玉狮等采头丢给戈诵梅,眯着眼道:
“恭禧你们通通有奖,又成了大英雄,佩服!佩服!”
雷天化被几个小萝卜头吵得头昏脑胀,恨道:
“小姑娘,你良心真坏。”
秦宝宝天真的笑容真使人不忍骂她,奇道:
“江湖人不是最喜欢当英雄么?你们瞧瞧我这些同伴个个都很敬佩你们,那崇敬的眼神只怕阁下很少见到吧!”
没错,那八个半大孩子都是宝宝小时偶尔下山玩的同伴,如今每个人都以崇拜的神色望着雷天化五人,问题是,给这群不会武功的小鬼崇拜,实在没什么光采,更甚者,他们崇拜的原因,是因为明智五人比”猴子”还厉害。
雷天化哭笑不得道:
“拿我们跟猴子比,实在太过份了。”秦宝宝神色间露出不以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时,戈诵梅息事宁人的道:
“算了,就当作是一场游戏吧!”
秦宝宝也不去理他,望望天空,叫道:
“唉呀,我得回去了,你们师父,徒弟间慢慢沟通吧!”
说完蹦蹦跳跳往村里而去,留下明智三人应付那群小鬼,等打发走那些孩子,宝宝早去得远了。XXX
这是一连三进的四合院。
能住这么大的房子的,都是有点家当的,而且都有一个晒谷场,这晒谷场其实就是屋子的空地,平时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秦宝宝不走大门,翻上围墙,就看到六个十来岁或二十上下的少年在练拳,其中有一个还只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儿,他们都是这座院子的主人的儿孙,奇怪的是教他们练拳的是武功威震江湖的卫紫衣。
捏捏自己面颊,会病哩,秦宝宝自语道:
“我不是在做梦哩,大哥在教他们练拳,真不可思议!”
好奇心起,拿块丝帕铺在墙头上,就坐在那儿看着。
卫紫衣一个个指正他们的错处,那个只有三岁的小楞子有模有样的比划着,卫紫衣看着好笑,蹲身笑道:
“你这么小,也跟人家练拳干什么?”
小楞子大声道:
“我要打赢小春嘛!叔叔你教我最强的。”
“小春是你的朋友,干么要打架?”
小楞子圆圆的面孔满是不悦之色,道:
“我要她当我的新娘,她不肯,我就打她。”
卫紫衣怔了怔,哈哈大笑,道:
“结果你打输了?”
小楞子红了脸,道:
“哥哥说小春大两岁,所以才赢,可是我是男孩子,我一定会赢,叔叔你快教我最强的,我去打小春,打赢了,她就肯做我的新娘子。”
摸摸他的头,卫紫衣道:
“你把小春打痛了,她更讨厌你,不肯做你的新娘了。”
小楞子人小鬼大的道:
“那怎么办?叔叔你教我。”
卫紫衣楞住了,看着小楞子,心想这小鬼真不得了,年纪小小就比大人上道,迟疑道:
“等你长大了,才能叫你父亲到小春家说媒,小春的爹娘同意了,小春就可以当你的新娘子。”
小楞子蹲下身子,双手托着小脑袋,问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卫紫衣笑道:
“像你哥哥有德那么大才行。”
小楞子嘟起嘴,道:
“要那么久。”
卫紫衣摸摸他的脑袋,正待起身,小楞子突然道:
“叔叔你那么大了,还不快向宝宝求亲,你是不是不会,我教你好了。”
卫紫衣被这小娃子弄得啼笑皆非,只好置之不理,起身抬头正好迎视宝宝笑嘻嘻的脸,心知她离得远,不会听见他跟小楞子的话,走近墙边,仰头道:
“你上那儿去了。”
秦宝宝幌着小脚,左右言他:
“大哥跟小楞子说些什么?好象束手无策的样子?”
卫紫衣摇头表示没什么,道:
“下次你要出去,跟大哥说一声,可以么?”
秦宝宝原道他要骂的,听得他没有责备之意,笑咪咪的连忙点头,心里却奇怪卫紫衣怎地对她的管教愈来愈松?
痴痴地望着他。
卫紫衣一笑,道:
“你发什么呆?小鬼,没训你不习惯么?”
扮个鬼脸,秦宝宝不语。
其实,宝宝这次遭蛇吻,使得卫紫衣连日反省是不是太过于保护她,让她空有不俗的武功,却无啥应敌经验,以至连二条大蟒蛇也对付不了。
虽然有段时间,秦宝宝曾出去行走江湖,卫紫衣担心她有危险,派数名高手在暗处保护,每有人打她主意,在出现于她面前之前,便给暗中解决了,所以宝宝只道江湖没想象中险恶,那知全是卫紫衣的爱护心使然,至于她招惹出来的小麻烦,卫紫衣是睁只眼闭只眼,最多训斥一番。
此次之事,卫紫衣领悟危险处处皆是,并非出门才有问题,所以决定让宝宝学着保护自己,打从宝宝偷溜出去玩儿,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太紧张,她会平安回来,没必要出去寻找,借着教人练拳来打发时间。
秦宝宝一时不明白卫紫衣苦心,奇道:
“大哥有点怪怪的。”
卫紫衣跃上墙头蹲着,点着她小鼻子,道:
“这次的事,我给你们少林上下笑话大了,犹记得初抱着你上山,每个人均虎视眈眈瞪着我瞧,尤其明智、明理、明月,更是一副恨不能咬我一口才甘心的模样。”
秦宝宝歪着头道:
“有这么严重啊?是我自己不当心才中毒的。”
卫紫衣好笑道:
“他们不这么想,私心都认为我对你疏于照顾。”
想了想,秦宝宝拍掌道:
“放心吧,大哥,你有难题,我已经替你解决了,刚才啊,我让明智他们一跃成为大英雄,没空再怪你了。”
卫紫衣一直摸不清这小鬼有多少古怪,闻言道:
“你又恶作剧了?”
“才没有呢?”
秦宝宝义正严词的辩驳,将如何让明智三人表演一手,使得村童大感佩服,直当他们是大英雄的事说了一遍。
卫紫衣死盯着她,一字字道:
“你真的这么做?还是想想而尚未实现?”
秦宝宝嗔道:
“这种好事不快点做出来,说不定等会儿我又懊悔,不帮他们这个忙了。”
豁然大笑,卫紫衣道:
“老天爷,你……,换了你是别人,明智他们早痛打你一顿。”说着又笑了笑,道:
“其实你明知这事不对,又故意去做,是不?”
秦宝宝扭着着手指儿,心思打转要如何回答,这时──一名浑身带血的矮小汉子莽莽撞撞的跌进来,再也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卫紫衣和秦宝宝双双跃下墙,扶起那汉子,见他已经快没气儿,宝宝取一颗丹丸给他服下,卫紫衣唤来一名家丁照应,朝庄外奔去,查看附近有何异状。
小楞子的身子也挤在家人中看着那汉子,害怕道:
“会不会死?”
秦宝宝正为他把脉,发现他受重手击其心脉,只怕回天乏术,请二名家丁将他搬进大厅躺着,取来金针治病,拨开眼皮,只见一片死白,叹道:
这时卫紫衣提着一名衣着相同的汉子进来,早已死透,秦宝宝奇道:
“只怕没救了。”
“死人我救不活,大哥提他回来做啥?”
卫紫衣以”传音入密”功夫向她交待几句,而后开口道:
“这二人显是一伙,任其暴尸荒野太不仁道,对了,这个有救吧!”
秦宝宝又替先前的不速之客诊视仔细,道:
“这位仁兄体质颇佳,还能活个几日,只是要恢复旧观,就怕无续命神丹,全看他的造化了。”
卫紫衣要管事备口棺材埋葬死者,亲自将半死不活的那个抱进他和宝宝住的小院子安顿关上房门,秦宝宝道:
“这二人大哥认识么?”
“宝宝,你想法子让他能开口说话。”
秦宝宝忧形于色:
“他的心脉整个儿被震动,能留下一口气已算不错,我不敢保证能否救得活他。”
卫紫衣明白她甚少有机会治病,尤其这种被外力震伤的病,除非医者本身也内功高深,否则只怕无以为力;轻拍她肩膀,温柔鼓励道:
“除了阎王爷,谁也不敢保证谁能活多久,宝宝乖娃,你就尽尽人事,如果真救不活也没关系。”
秦宝宝仰头望他道:
“这位仁兄很重要是不是?大哥方才以传音入密功夫要我宣布他并未死,是另有深意?”
卫紫衣沉吟道:
“嵩山少林寺素为武林重地,好端端的突然死了一个和一个半死,这……”
秦宝宝眼睛发亮,接下去道:
“是蕴藏一件可怕的阴谋?”
卫紫衣瞧她兴味颇深,失笑道:
“你这小顽皮又想看免费的热闹?”
秦宝宝吐吐小舌,道:
“我才没这意思,只是问一间罢了。”
卫紫衣冷静的道:
“如果真有阴谋,少林绝逃不脱牵系,你想安心瞧热闹也不成,不过,最好是普通江湖仇杀,又不愿收尸,想赖给出家人帮死者念往生咒,咦……这个………”
“什么?”
谈话之间,秦宝宝拔出金针,卫紫衣扯开那汉子衣襟,惊异之余,叫了起来,随即又替他掩好衣襟,秦宝宝道:
“到底什么事嘛?”
卫紫衣微皱额眉:
“是少林大碑掌,只是似乎施重手的凶手练得不纯正,有点偏向邪路………”
秦宝宝不待他说完,已为少林辩道:
“不可能大和尚叔叔害的,一定有人冒充想诬陷少林。”
卫紫衣一笑,道:
“我是指很像大碑掌,并没有硬指是少林门下。”
“那……”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拉着卫紫衣袖子,殷切道:
“大哥,你会站在大和尚叔叔这边吧!”
卫紫衣心中好笑:少林门下高手如云,如果真有事,又那需要外人帮忙了,这小家伙不会要我剃渡当和尚吧?
“你操心得太早了,当今之要,是将这汉子送上少林寺,让悟心大师知道有这回事,果如你所言,是别人想诬害少林,悟心大师也能有个准备。”
秦宝宝忙点头道:
“好主意,咱们立刻就去。”
摇摇头,卫紫衣道:
“门户之见你懂吧!少林的家务事不会欢喜有别的帮派多事,我们不去,请人送去就是。”
扁扁嘴,秦宝宝道:
“大哥一丁点儿也不想知道答案?”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
“也不急在这一时。”
出门要四名家丁将伤者抬上少林,又嘱咐了几句话;秦宝宝插入道:
“不怕半路有人灭口?”
卫紫衣每人赏五两银子,要他们安心去,方道:
“你认为那大汉为何能留下一口气?”
“他逃得快呀!”
“错了。”卫紫衣道:
“凶手的武功很高,以他所受的重伤绝对逃不快,凶手要追上灭口很是容易,因此我猜凶手是想让他到有人的地方求救,以引起注意。”
秦宝宝迷惑道:
“为什么?”
笑了笑,卫紫衣道:
“宝宝,你大哥只是一介凡夫,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秦宝宝沈思着,卫紫衣拍拍她脸蛋,道:
“客栈饭馆最是人多口杂,也许能探得些许消息。”
眨眨大眼,秦宝宝拍手道:
“老常做的虾饺和汤包干丝,味道最好,配以椒油篿赍酱,风味十足,还有豌豆肚条汤也是好的,快走吧!”
卫紫衣牵着她出门,边摇头道:
“常把点心当正饭吃,难怪你总是不长肉。”XXX小村小镇,做不出大菜肴,但一些江南出名的点心,虾饺、汤包干丝、滑鸡粥,却做得十分道地。
小店里有八分满座,酒菜香混杂着人声,热闹是未必,倒也不冷清。
秦宝宝细品虾饺,道:
“好久没吃到,老常的功夫也没搁下。”
卫紫衣笑笑,道:
“吃饭的功夫,能搁下么?”
嗤的一笑,随即又一本正经,秦宝宝指着一碟沾酱道:
“这椒油篿赍酱在北方常吃到,却总吃不惯,还是江南的口味较好。”
卫紫衣不以为然道:
“辣不辣、咸不咸的,算什么好?我认为北方做得比较道地,味道调配得较这儿好。”
翻翻白眼,秦宝宝道:
“我认为南方做得好。”
卫紫衣一笑,不再争辩,目光向周围一扫,忽听得马蹄声响,六乘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
六匹马来得好快,倏间到了店外,只听得一人道:
“这儿有卖酒,喝两碗去!”
卫紫衣听话声是北方人氏,转头望去,只见四男二女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走进店来,便大刺剌的坐下。
只听那脸上有二块白癣的年轻汉子道:
“拿酒来!拿酒来!他娘的这地方的太阳特别大。”
另一个鬓上插着一朵红花的姑娘笑道:
“二哥就只顾灌饱黄汤,咱们还有事呢!”
另个长相有点刚硬的姑娘道:
“先送饭菜来,这番折腾下来,大伙儿都饿了。”
那生白癣的汉子道:
“五妹六妹就会瞎操心………”
话未完,为首老成持重的中年汉子道:
“五妹六妹说得对,二弟你就少喝几杯。”
生白癣的汉子对这人的话不敢不从,却使心理嘀咕,嘴上也不说出来。
店主的女儿琳儿走到六人桌前,低声道:
“要什么酒?点什么菜?”
六人中有二个长相十分相像的人一直未开口,较年轻的那个突然伸出手,托琳儿下颏,笑道:
“可惜!生了不少黑麻子,不然倒是个标致姑娘。”
琳儿吃了一惊,急忙退后,道:
“客官想吃什么?”
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悦耳。
秦宝宝一怔,转头望去,”咦”了一声,喃喃道:
“怪哉!”
卫紫衣打量那六人几眼,道:
“事情确是古怪。”
“大哥奇怪什么?”
秦宝宝正想这么问,那生白癣的汉子突然指着她向琳儿骚扰的汉子道:
“三弟四弟,你们哥儿俩素命风流,可见过这么绝色的小姑娘?”
秦宝宝脸色一变,卫紫衣拍拍她小手,向那六人道:
“汪世禹汪兄,人生何处不相逢,幸会幸会!”
那老成持重的中年人在生白癣的汉子开口时,便皱起眉头,这时听得卫紫衣一开口,变了变脸色,起身拱手道:
“在下替舍弟道歉,大当家尚勿责怪!”
卫紫衣拱手还礼:
“好说,好说,各人自便,不打扰了。”
那生白癣的汉子怪叫道: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兄妹在道上也是有头有脸的角色,开个玩笑,也要慎重其事的道歉?”
汪世禹低叱道:
“你闭嘴!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生白癣的汉子一脸不服气,猛灌烈酒。
鬓插红花的姑娘笑道:
“大哥此行必有深意,二哥你就綪安勿躁。”
脸带刚硬的姑娘道:
“咱们不是出来游出玩水,大声嚷嚷没益处。”
“你……”生白癣的汉子怒目而视,恨声道:
“好,你们都有理,老子喝老子的酒。”
卫紫衣嘴里跟宝宝谈笑,却一直留意他们说的;秦宝宝可也不是白痴,问道:
“大哥看出他们有异常?他们是什么人?”
卫紫衣轻声道:
“新崛起的黄河九鬼,老大叫汪世禹,生自癣的汉子叫白二,又正好脸上有二块白癣,又叫白二点,赵凤山、赵凤鸣是兄弟,颇有刚气的姑娘是老五陆虹妙,鬓带红花的是花二妹,另外三人殷小七,梁阿森,风老九没出现,这九人向来在开封附近发财,这次到此,只怕别有目的。”
秦宝宝佩服道:
“大哥每个都认得,真了不起。”
卫紫衣淡淡的道:
“我只跟汪世禹见过一面,其余八人只是道听涂说,这时将传言与他们说话的内容一相对映,便不难指出谁是谁了。”
说着显然对黄河九鬼不感兴趣了,将话题一转,又道:
“这二天,你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
“我不舒服时就什么也不吃,这二天我吃得那么多,只要假以时日,就会变成大胖子了。”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
“你吃得没大哥一半多,想长肉是难的。”
左右食指轻括面颊,秦宝宝巧笑道:
“吹牛皮!吃点心你可没我有胃口,甘拜下风吧!”
卫紫衣看她可爱样儿,心中一甜,不与之争论。
秦宝宝好奇心盛,道:
“黄河九鬼不像好人,听这名字就难生好感。”
卫紫衣心知她的”难生好感”有一大半是因为方才白二戏言于她,也不点破,道:
“到目前为止,尚未有不容于同道的举止,是好是坏还有待日后公论。”顿了顿,又道:
“其实在平民百姓眼里,江湖人又有那一个是好人?”
盯了卫紫衣一眼,秦宝宝道:
“大哥打算退出江湖啦?”
卫紫衣哧哧笑道:
“江湖人有他的烦恼,平民百姓也有他的隐忧,即使平凡如农夫者也得看老天的脸色过日子,只要活着尚有知觉,就少不了烦恼。”
秦宝宝仔细想了想,道:
“以前我‘不会’武功,日子过得无忧无虑,遇到事情也不用考虑需不需要用武力,现在可不那么美了。”
卫紫衣暗暗好笑,解释道:
“人长大总有烦恼,只是有人多,有些人少,跟有没有武功可扯不上关系。”
秦宝宝又想了想,道:
“说得也是,大哥看了那六个人,是不是又多增烦恼?”
说来说去,又将话题转到黄河九鬼身上。
卫紫衣似不愿多说他们,啜酒不语。
秦宝宝其心不死的道:
“大哥没有发现今个儿的事,挺古怪的么?”
见卫紫衣没啥反应,异想天开的口出狂言:
“不久前咱们救回的一死一重伤二汉子,依我看,就是黄河九鬼中的二人。”
卫紫衣一楞,沉思半响,道:
“你怎么知道?哦,又乱猜的。”
见有反应,秦宝宝笑道:
“我可也不是乱猜,他们均穿著青色布衣,而这里只来了六个,我的猜测并不是不可能啊!”
“好,咱们就拭目以待。”
“看热闹么?我最喜欢了。
“哈哈,你顽性不改,真拿你没办法。”
嘻嘻一笑,秦宝宝道:
“我看大哥已习惯,是以不敢改变太多。”
卫紫衣含笑不语,心中早知自己就爱她的本性,如果想找个”坐不动膝,立不摇裙,喜不大笑,怒不高声”的传统女四书角色,那处处皆有,有意三妻四妾的话,真是太容易了,就是提不起兴致,直到宝宝以小男孩的身份接近,才将满腔爱意全灌注在他身上,准备好好将他扶养长大,谁料异军突起,发现宝宝的迷糊劲儿确实不少,居然搞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这才改弦易彻,静待宝宝成长。
秦宝宝不知卫紫衣心中想的,只觉得大哥看她的神色古怪古怪的,没来由的脸上一红,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
眼珠子乱转,不与他正面交接,秦宝宝口不择言:
“我说我想喝茶。”
卫紫衣轻笑一声,唤来琳儿,要她泡一壶老君眉,又撤去桌上残食。
秦宝宝盯着琳儿转,卫紫衣道:
“你又有什么古怪?”
“琳儿跟平常不太一样。”
“疑神疑鬼,妳太敏感了。”
“我识得她比你久,稍微注意便能看出不对劲。”
“怎么?”
“声音变了,从前很是沙哑,没现在悦耳好听。”
卫紫衣摇摇头,道:
“宝宝,你好些时候没回来,也许人家得遇名医,治好了也是有的。”
秦宝宝心中暗道:
“爹爹没教我可治好声音的法子,也许真有这等高明医术,只是爹爹去世得早,他老人家的本事我学不到三成,而宝宝我贪玩懒看医典,很差劲也是真的。”想起自己生来无母,十一岁丧父,不禁神伤,父亲一身好武功和高明医术,传到自己身上,别人认为她比一般郎中高明多多,自己可心知肚明差父亲多多,只有无聊得发慌时才关起来冶炼丹丸,平时秦英的遗作经典,也是随手翻翻,甚少认真研究,纵然绝顶聪明,成就是有限得很。
卫紫衣帮她和自己倒了茶,随口问道:
“想什么入神了?”
秦宝宝瞪着卫紫衣道:
“大哥,为什么你不对我要求多一点?”
不防她有此一问,卫紫衣好半晌才道:
“你过得不好么?”
秦宝宝玩着茶杯,道:
“大哥明白我生性疏懒,性子又贪玩,如果大哥教我练武时严厉些,强逼我非认真不可,也许这次的事就不会发生;而且爹爹遗下的医典,我很少认真研读,难道大哥就眼看爹爹的绝技自我而断?”
这小鬼自己懒惰不说,倒怪卫紫衣没有教好她。
卫紫衣审视她脸色,看她不像是说笑,遂道:
“宝宝,你扪心自问,真的热衷武术?真的愿意镇日埋首草药之中?”
见宝宝不置一词,顿了顿,又道:
“就因为你天性活泼,大哥爱你那由内心发出的笑容,了解只有顺着你的个性,才不至于埋没你可爱的一面,武功,医术不算得了什么,我相信令尊也是一般心思,临终时千叮万嘱悟心大师,不许你行走江湖,你想想,不走江湖,要武功何用?不动武则受伤机会少,再高明的医术也极少派上用场;令尊的绝技于你并无特别的意义,你爱学便学,不学就到处玩耍,自得其乐有什么不好?”
一番话听得宝宝目瞪口呆,好半晌出不得声。
卫紫衣轻笑道:
“其实大哥并不期望你用功,你太热衷的话,要见你就难了,还是等我出门时,再关起门来炼丹丸补身子。”
秦宝宝脑子乱哄哄,道:
“可是爹爹的医书不读的话,好象对不起他老人家。”
“小顽固!”卫紫衣笑道:
“人生长得很,慢慢读总有融会贯通的一天,急于一时而囫囵吞枣,反而坏事,要知长城也不是一日造成的,令尊神医之名,亦是三十岁以后才被叫开来。”
仔细想通卫紫衣的话,秦宝宝也就释然,接着童心又起,兴师问罪道:
“大哥似乎不愿见我用功样儿,是也不是?”
卫紫衣赫赫笑道:
“因为我瞧你,实不是会用功的学生,所以先打明不期望你用功,以免日后你为自己不努力而不好意思。”
秦宝宝本待发作,随即一想,卫紫衣说得也不错,遂抿嘴笑道:
“生我者父母,如我者卫大侠也。”
两人相视而笑。
秦宝宝却心下暗恼:
“宝宝呀,你真够差劲,连大哥都说你不是会用功的人。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喊:
这次非用功不可,让大哥刮目相看。”
想得挺有志气的,可也不太有把握,好玩的事情那么多,每日枯坐书案委实气闷得很,一时又委决不下。
其实她是很正常的:秦英自幼有不少伤心事,所以性格怪异,没甚朋友,只有把全副精神用在练武及医术上;而秦宝宝这宝贝一生下来,便受到”众星拱”似的疼爱,若不爱玩,那才是怪事;若不任性妄为,那简直是奇迹了,所幸有卫紫衣在一旁盯着,才没有闹得满城风雨。
她不了解自己还是贪玩的年龄,只要年纪稍长,性格成稳些,凡事便能做得有始有终,不像现在老是虎头蛇尾;现在烦恼,未免言之过早。
卫紫衣不知这小家伙又转什么鬼心思,这时,忽听得马蹄声响,又有二匹马奔驰而来,不过没停店休息,悠忽间已跑得远了。
卫紫衣锐目一扫,便看清那两人是谁,瞄了宝宝一眼,却不说什么。
秦宝宝笑道:
“今天怪热闹的,赶集么?这儿可不是川西。”
说话间,又一匹马而来,另一匹马远远地随着来,卫紫衣看清是方才那二骑正奇怪着,忽听一人高喝道:
“二哥,你发疯了么?你上那儿去呀?”
秦宝宝这次可注意上,又听得这声音,怪道:
“唐虎!他来做什么?他说的二哥不就是唐卓,他那么正经的人,又怎会发疯?”
说着疾快掠出,发足丹田之气道:
“唐卓、唐虎小小子,快过来拜见叔公!”
这世上也只有秦宝宝会叫他们”小小子”,又自称”叔公”,发足丹田之气传得极远,唐虎第一个有反应,又高声提醒前面的唐卓,不多时,二匹马倒转回来,果是唐家堡的人,见了面,都不胜之喜。
秦宝宝领他们回座,卫紫衣挺欣赏唐虎的粗率和唐卓的冷静,笑着问候别来之情,唐虎摸摸肚皮,率真的道:
“我可饿惨了,这二哥发了失心疯,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不给俺好好吃一顿卫紫衣哈哈一笑,唤来一桌酒菜和虾饺,唐虎开怀吃喝,唐卓却脸色不大对劲,秦宝宝何等心细之人,早看了出来,问道:
“唐虎小小子,你们为什么赶路?我看唐卓小小子似乎无心吃饭,有什么忧心的事?唐家堡出了事么?”
唐虎摇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二哥突然向老祖宗提出出堡的要求,老祖宗答应了,要我跟着一块出来,又因为上次为着老祖宗的痛,六叔他们向你下手,老祖宗知道了很不开心,要咱们一路来过上,便向你道歉。”
秦宝宝笑道: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唐老伯派人送来许多礼物送我,我早忘了,只是,既然出来游玩,干嘛赶这么急呀?”
唐虎一指唐卓,道:
“你问他,这一路上,他要走便走,要停便停,俺不知道他搞啥鬼,只盼大哥也跟来,让二哥把事情说清楚。”
在座之人,不由得都把眼睛望向唐卓。
唐卓正直的脸上带着不知所措,双目盯着宝宝,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紫衣微微笑道:
“你是否有事想跟宝宝说,却又不愿当众声言?”
唐卓不置是否,唐虎大声道:
“二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大伙儿都是朋友,有话就说出来,心里才痛快。”
唐卓的父亲是未来的唐家掌门唐大公子,言行举止无不谨慎,教出来的儿子便老成持重,不似唐虎有话便说,他既然不出声,别人也不便逼迫。
秦宝宝却好奇得很,在他耳边道:
“待会儿你偷偷告诉我行不行?”
她这举动就好象顽皮孩子向父母说悄悄话,在她想来是很自然的事,却使得唐卓面孔涨红,唐虎嗤嗤偷笑,卫紫衣则摇头道:
“不要强逼人家,他想说自然便会说。”秦宝宝撇撇嘴儿,道:
“那来这许多顾忌,大哥别皱眉,他偷偷告诉我,我再偷偷告诉你………”
“不可以,不可以告诉别人!”
冷不防,唐卓激动的开口,秦宝宝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道:
“什么要紧的事儿说不得?”
唐卓目光灼灼:
“你执意如此,我不便说了。”
秦宝宝性子一起,哼道:
“好稀罕么?发这么大火气,唐卓小小子!”
这”小小子”三字故意说得重些,有那么提醒别人不许对她凶的意思,唐卓静下心来,一本正经道:
秦宝宝并不稀罕”娃娃叔叔”,”娃娃叔公”这么高的辈份,只是口称”唐烈小子”或”
唐容小小子”,觉得好玩得很,又挺顺口的,也就将就叫下来了,其实心理都将他们视为平辈朋友;此时,若不是唐卓故作神秘,坚不吐实,她会嘻笑之中将”小小子”废去,这时性子大发,哼了哼,道:
“这不是我订来的规矩,是唐老伯赐予的。”
唐卓脸色不大好,低首吃饭。
秦宝宝见他这样,又有些不忍,道:
“其实你们叫我‘娃娃叔公’,只是叫着好玩,难不成真敬我是长辈?我瞧也未必,那称呼你们‘小小子’又有什么不妥了?”
唐虎仰口喝酒,舔舔唇,道:
“女孩子叫‘叔公’可不大对头,叫你什么好呢?”
秦宝宝辩道:
“没有不妥,须知峨嵋派的女弟子,称师太们也是师父、师伯、师叔的叫,并不分男女,唐虎小小子,少动歪脑筋,想改口叫我妹妹。”
唐虎哇哇怪叫:
“一个八叔已让人吃不消,再有你这个妹妹,俺只好赶快逃回老家了。”接着又转向唐卓,凑过去道:
“二哥,你说对不对?”
唐卓未有表示,秦宝宝已叹道:
“怕我捣蛋,怎么我一打招呼,你们便立即掉转马头?现在的人最是口是心非。”
卫紫衣看了唐卓一眼,向宝宝叱道:
“你就爱捉弄人!”
秦宝宝不服气的撅起嘴,这时──
一个年有二十多岁,青皮白面,短眉小眼的年轻汉子,两只眼似鸡篱,向店里东瞧西看,卫紫衣注意到黄河九鬼中的花二妹鬓上红花微颤,外头的年经人离去,不多时,黄河九鬼也起身结帐。
“宝宝,你们谈谈,大哥去去就来。”秦宝宝背向门口,没见到那青皮白面的年轻人,听得卫紫衣这样说,瞪眼道:
“怎么可以留下我一个人?”
边注意六人的去向,卫紫衣边道:
“唐家小兄弟陪着,怎是一个人?”
“他们吃饱了便又要赶路,不是只剩我一人?”
卫紫衣注意到黄河六鬼没骑马,口里道:
“他们会陪你的,不然妳先回去。”
“不,我在这儿等你,大哥要去很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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