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了半刻,秦快皱眉道:“话不是这么说,没个目标如何寻找?是要找一间秘室,或是一个机关,一张藏宝图,一样能使圆荡分裂的东西,到底是那一种,总该说出来吧?”
圆月报复性的冷笑道:“那是你的事,你自己去头痛吧!也许摸索个三年五载会搞出个所以然来。”
秦快冷下脸,深沉的道:“姑娘说话最好三思而言,不要为了一逞口舌之利而坏了令主母整盘计划。”
圆月本待走开,闻言止步,冷笑道:“怎么?你又有何惊人之言?”
秦快视线扫了圆月一眼,不似笑的一笑:“圆环内秘跟在下可说毫无牵连,反而跟贵方有关系,姑娘如此虚与委蛇,在下不悦之下拂袖而去,令主母回来,试问姑娘如何交待?”
圆月怔仲须臾,突地冒出一句:“就说你死了!”
秦快站起身来,深沉的道:“法子是不错,但其中颇须费心思。
其一,人死总该留下尸体,你到那里找一具跟在下十分相像的尸体?
其二,谁来帮你圆谎?
其三,最重要的一点,令主母会相信你说的话么?她千方百计不想在下殒命,突然告之这个消息,她第一个牵怒的是谁?姑娘三思,三思!”
变了变脸色,圆月咬咬牙道:“秦快,真不是个东西!”
秦快不愠不怒,道:“在下只是在述说一项事实。”
背过身子,圆月道:“主母久不见你来,出去打探,这二天一定会回来。”
说完人已在丈许外。
秦快坐在石凳上,做菩萨低眉状,喃喃道:“她若碰上阿爹、阿伯,不知是怎样一副情景?”
抬眼向花草丛望去,似乎想从它们之中瞧出些花巧。
小贡子静静来到他身后,秦快若无所觉,两人彷佛石像般定在那儿。
良久,秦快姿势不变,闲闲的道:“小贡子,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多?在下差点认不出来,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听说‘女大十八变’倒也很有道理。”
小贡子稚嫩的嗓音不变,道:“是大哥迫我非改变不可,久了也就习惯。”
不经意的一笑,秦快道:“令兄确系人杰,像这码事在下就办下来,与令兄一比,在下显得太粗俗了。”
小贡子顽皮时捉弄道:“刚才对那位姑娘,秦兄极尽尖酸刻薄,怎么这回就如此谦逊,自甘菲薄了?”
微微转身,秦快笑道:“好啊,原来小妮子在一旁偷听,让在下想想,该给你点什么惩罚?”
轻哼一声,小贡子有恃无恐道:“你敢罚我,瞧我肯不肯将事情告诉你?”
秦快没辄,只好投降道:“好,不罚,请告诉在下,这座山庄有几处神秘地方?”
顿了顿,小贡子沉吟道:“这座山庄有九处大院子,其中以‘万寿园’及‘无花园’最奇特,听大哥提起,‘万寿园’当初为‘洗涤山庄’总堂,庄主坐镇其中,而‘无花园’为其夫人及侍妾所居,若有什么秘密,应该藏在这两处才是。”
不置可否的颔首,秦快道:“女人大都爱花,‘无花园’中果真无花?”
小贡子恬然道:“不,听说庄主夫人酷爱花草,‘无花园’中植满珍异花木,却又恐有一天会失去它们,就名为‘无花园’在心中自先警惕,以防一旦无花会禁不住刺激。”
“这位夫人可真古怪的很。”
“还有更奇怪的呢?”
“哦!”
小贡子清脆的嗓晋响起:“据说庄主不爱花木,却喜与动物为伍,‘万寿园’中饲养不少狮、虎、豹、狼、蛇、马、波斯猫等等,本欲名之‘万兽园’,因家臣反对才作罢。”
好奇心被挑起来了,秦快道:“庄主夫人爱不爱野兽?”
皱皱小鼻子,小贡子道:“我想再凶悍的女人对那些玩意儿都会敬而远之。”
想起冷玉环对蛇的厌恶,秦快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忽又忍不住失笑道:“这对夫妻的兴趣可真是南辕北辙,天差地远了。”
说到这里,心思一动,沉思起来,小贡子道:“秦兄,你想到什么了?”
沉默了片刻,秦快把头一抬,凝重道:“在下突然想到,庄主爱兽,夫人自然不敢接近,而夫人恋花,庄主也没兴趣接近,二人久而久之,必然貌合神离,会不会因此导至‘洗涤山庄’溃亡的原因之始?”
吃吃笑了,小贡子道:“秦兄别钻牛角尖了,一个武林世家的维持并非只靠庄主夫妇,其他高手才是主力。”
摇首,秦快微蹙着眉,道:“在下不敢苟同你的想法,让在下好好想想,也许能寻出些端倪。”
小贡子拉起秦快,道:“到‘万寿园’和‘无花园’实地看看,不是更有效果么?痴痴呆想并不管用。”
谁忍心拒绝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的要求?秦快和她素识,更狠不下这个心了。
小贡子满心喜悦拉着秦快想越过吉塞尔等人住的院子到“万寿园”,突然被五位孪生子围住,须抬高头才能看见对方面目,叫道:“喂,你们这是做什么?”
秦快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无奈的道:“你看吧,在下要你绕路偏就不听。”
“从这儿比较近嘛!”
“欲速则不达,记住,小姑娘。”
“别教训人,我来打发他们。”
秦快望着此自己高出二个头的山塔般大汉,再望望此自己小一个半头的小贡子娇小的身子,不禁莞尔。
小贡子瞧破他心思,不快道:“别狗眼看人低了,让你见识见识姑娘的厉害——”
尾音尚在空中跳动,忽地手一扬,几点寒光疾射挡在面前二名大汉双目,二个壮汉连忙后退闪避,小贡子趁机拉着秦快从隙溜出。
正待得意之际,吉塞尔赫然出现在面前,小贡子又是二点寒星射出,吉塞尔不退不让,以一柄大刀将暗器反击回来!
秦快忙将小贡子扯到身后,袍袖一挥将暗器扫除,这时——
身后的小贡子一不留神,被其中一名大汉捉起高举双脚腾空,惊呼出声。
秦快闻声舍弃向他攻来的吉塞尔,长刺倏地飞卷捉住小贡子的手臂。
长刺越缩越紧,但那名大汉毫无放手之意,腾出一只手想弄断长刺,其他四名大汉及吉塞尔正向他攻来。
秦快眼见那名大汉的巨掌紧握小贡子纤腰,有愈缩愈紧之势,小贡子痛得眼泪直流,当下不再细思,发劲使力,长刺如绞刀般绞断那名大汉手腕!
“嗷……”
大汉惨叫如雷,小贡子则失了重力,直往下掉,其他四名大汉忙照顾断腕的兄弟,吉塞尔则挥刀向小贡子掉下之势砍去!
动作是连惯的,秦快先发制人,长刺疾笞吉塞尔,吉塞尔不想一命换一命,只好放弃小贡子,暴退数丈。
秦快及时接住小贡子下坠的身子,关切的道:“怎么样?没事吧?”
小贡子双手怀抱住腰,透口气,呻吟道:“痛……痛死我了……”
秦快连忙柔声安慰道:“忍着点,在下马上送你回去。”
冷森的一笑传了过来,吉塞尔站在六尺外道:“姓秦的,你伤了我手下一员大将,不留下点什么,就想走了么?”
秦快冷煞着脸,冷森道:“那是他自作自受,也能说是你这位主人教导无方,居然对一名小姑娘下此辣手。”
“咯登”一挫牙,吉塞尔的模样彷佛要吃人:“你敢侮辱我——”
“都动手了,还在乎骂几句。”
秦快神色凛烈,声音冰寒:“吉塞尔,在下一直礼让于你,你道在下含糊你?错过今天,咱们走着瞧!”
吉塞尔看出秦快想走,忙吼道:“上啊,别让他逃了,为阿大报仇——”
四名孪生子气汹汹朝秦快逼来,秦快倒退三丈,喝道:“吉塞尔,你是懦夫——”
一手抱住小贡子,长刺挥出一股劲力阻去敌人攻势,秦快一个腾身翻墙而去。
将小贡子送回去,秦快自然被小豹子横眉竖眼骂了几句,他只好苦笑承受。
出了“平阳居”,秦快信步往“万寿园”踱去!但见石子地上尘沙灰土触目,到处一片荒凉,十多年来,走兽横越痕迹早已不存在,只有从几处生满斑锈的铁栅栏或兽笼,知道当年主人曾饲养不少野兽。
踏进“德威堂”,秦快第一眼就瞧见尽头的雕龙太师椅,上头高悬一横匾,金字书就“忠义千秋”,只是金字再也不耀眼,污浊得很,触目只有一字可形容——脏!
秦快突然想起丁嫱家的假灰尘,信手以指拈椅,触手不适,就知道是真的灰尘。
十多年无人整理的屋子,虽然依旧坚固,但那股霉味的确呛鼻,秦快流览数眼,退了出来,又看了其他几处,也看不出有何神秘之处。
低首沉思,秦快边走边想:“看了半天,满脑子都是灰尘泥沙了,有何蛛丝马迹也全被遮盖住,无法查个所以然来。”
无法可想之下,秦快决定采用最笨的法——将所有的灰尘泥沙请出去。
当然,他是懒得自己动手,此时正是农闲时,秦快出庄找来一批壮实的农夫,付给他们半月的代价,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干净“万寿园”及“无花园”。
农夫们欢欢喜喜的工作,做得快三两天打扫好,其他十余天的工资就是净赚的了,可是,“万寿园”及“无花园”乃此庄最大的院子,再快也须八九天才能弄出点眉目,还好秦快并没有苛求纤尘不染。
十一天过去。
勤快惯了的农夫将“万寿园”及“无花园”整理得出乎秦快意料之外的干净,虽然还有点霉味,但大致已恢复昔年的八九分,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过来参观的乔家兄妹也直呼“够气派”,只有乔鹰有些黯然神伤,秦快奇道:“乔兄,你在为谁伤心?”
强笑一下,乔鹰道:“传闻‘洗涤山庄’当年名列四大世家之首,十多年的沉沦,直到今日才得见旧颜,不免令人感伤。”
古怪的看了乔鹰一眼,秦快道:“乔兄真是多情,在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不似乔兄那么感情丰富,就像……对了,触景伤情,难道乔兄以前来过这儿么?”
连忙摇头,乔鹰失笑道:“山庄尚存时,在下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孩,来此做什么?恐怕在门口溜跶,都会给人赶走。”
小贡子扯扯乔鹰袖子,道:“别尽嘀咕了,大哥,咱们不是要帮乔兄找找看有什么奇特的事情?”
乔鹰怜爱的看她一眼,问秦快道:“对了,‘冷姑’没有告诉你到底要找什么?”
皱皱眉,秦快烦燥的道:“别提那神经女人了,说什么找一栋楼,这座山庄最少也有二三十座楼,不跟没说一样?”
小贡子插进来道:“也许她的意思是要秦兄找出隐形中的楼,或这山庄中最奇特的一座楼。”
寻思了片刻,秦快呼口气,道:“圆环上刻著‘楼’字,莫非是指阁楼的‘楼’?”
小贡子把握十足的道:“一定是,我们分头寻找,定能寻出所以然来。”
“等等!”秦快叫住小贡子,道:“你不要单独行动,和令兄一起才不会被吉塞尔所乘。”
接着又取出圆环,深沉的道:“在下想了很久,也很多,这枚圆环及乾坤玉佩上的黑珍珠是各自独立?抑是须结合生效?目前还不能确定,却不妨假设圆环有几处功用——
其一,它可能是一枚开启机关的钥匙,三位若有发觉如圆环大小般的钥匙孔,那好极了,请通知在下一声。
其二,是在下做过的梦,圆环中内藏乾坤,也许某一座楼中有能使圆环迸开的秘辛。
其三,问题出在圆环上刻的花纹,也许它代表某一种我们不知道意义。
其四,这是最后一步了,万不得已只好敲碎玉佩,取出珍珠,和圆环嵌合,看能不能出现什么奇迹?”
乔鹰三人听了直点头,小豹子道:“秦兄,我和你一组,小贡子和大哥一起。”
秦快颔首,这时酒鬼抱着酒坛子施施走来,打嗝道:“还有我,小老弟,老子跟你走一起。”
小豹子抢着道:“不成,白叔,你跟大哥一起,也好照应小贡子。”
不服的哼一声,小贡子不快道:“我的功夫又不此你差,为何将我看成跟豆腐一样?”
秦快看他们又要开始斗嘴,忙道:“小豹子和小贡子走一起吧,一路上才不会寂寞,老兄,咱们走吧!”
说完掠向“万寿园”,酒鬼连忙追了上去。
“无花园”里,昔年庄主夫人酷爱的奇花异草,大都是高贵的品种,经不起十多年来无人照料及风吹雨打,早已死得干净。
秦快未雇人整理前,“无花园”中长满不少从远处被风吹来的种子长成的野花杂草,这几天,已被那批农夫们拔除个干净,到处光秃秃的,显得十分荒凉。
不过,精致的阁楼栏千,小亭拱桥,衬托出一份雅致,几许秀逸飘灵,温柔甜蜜,硬是与“万寿园”的粗犷,形成二种差异极大的味道。
酒鬼咕噜喝一大口酒,以袖子擦拭酒渍,哈气道:“奶奶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半月前老子打这儿经过,一步一个脚印,委实不舒服之极,那像现在,脚不留窿,走起来轻快多了。”
又灌口黄汤,淘淘不绝续道:“还有你知不知道,小子,这地方没整理前,一到晚上,阴森森的鬼气好重,娘的,走过一次,老子再也不敢一个人晚上经过这里,说不定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女鬼,倏地出现在你身后,鬼手鬼脚乱来,岂不吓人?”
一口真气吸了一注酒泉到嘴里,秦快漫下经心道:“你如何知晓这里的女人全死得不明不白?”
以酒坛子倒酒姿势遮住面孔,酒鬼打哈哈道:“这道理很明显,‘洗涤山庄’突然覆亡,自然是仇杀,那些女人自然死得极不甘心,因为谁也不知道仇人是谁?阎王问起来也无法回答,只好做孤魂野鬼了。”
“倒也有理。”秦快漫应一句,突地又冒出一句:“老兄可不可以把酒坛子让人了?”
酒鬼双臂抱紧酒坛子,道:“你这小子不时偷袭老子的酒,‘呼’的一口气就吸去了一大碗,再将坛子让给你,老子喝西北风?”
干咳一声,秦快七情不动的道:“在下是替时间着想,帮老兄喝几口,才可以快点开始着手调查,是不?”
“呸”了一声,酒鬼没有好气的道:“在老子面前,你小子少来这套口是心非,你的真面目别人不清楚,老子会不明白?在那个洞窟你的吃人不吐骨头绝招,老子已领教多多,敬谢不敏!”
秦快苦笑,没想到冷玉环的外号会被人安在自己头上。
斜睨了秦快一眼,酒鬼意气风发的道:“无话可说了吧?我说小老弟,不是老子倚老卖老爱教训你,做人要厚道一点,吃亏才是福,切记,切记!”
秦快忍不住口出脏话:“去你娘的,简直一派胡言,不知所谓。”
当下不再理会酒鬼,秦快绕着阁楼一一伫足欣赏,每栋楼宇均题有秀气诗意名字,如无花楼、吟月小楼、梅兰阁、竹菊轩、优昙华楼……,共有十二座小楼。
酒鬼也故作斯文跟在后头欣赏,忍不住道:“个子,你心理可不要以为庄主这么色,爱动物的人通常对女人就不感兴趣,据我所知,这些楼大多是从前庄主末出嫁的姐妹所居。”
回身看了酒鬼一眼,秦快道:“你走在后头,怎么知道在下心理在想这些?”
饮口黄汤,酒鬼手指差点此在秦快脸上:“看你胎毛未脱,一副乳臭末干的模样,却懂得把双贼眼盯在这些阁楼上,其心昭若日月,想抵赖亦不成!”
秦快慢条斯理,一字字的道:“姓秦的若贪爱女色,早已子孙满堂,不可能只有在下这么一个后代。”
摆摆手,酒鬼不信的道:“下一代不此上一代,谁知道你秦小子在想什么?”
“你想知道在下想的是什么?”
酒鬼大刺刺的点头。
秦快流览一眼精雕细琢的阁楼,似笑非笑道:“在下在想,如果庄主是在下,在下会饲养更多更可怕的野兽以壮声势。”
酒鬼不解的眨眨猪泡眼,道:“为什么?难道你跟庄主有同样的僻好?”
摇摇头,秦快眼中闪着笑意:“因为在下想不出除了与野兽为伴,有什么法子能闪避那群女人的纠缠。”
打鼻孔里重重哼一声,酒鬼不屑道:“你这小子别将自己形容得像圣人似的,也不害臊!”
神色不变,秦快缓缓道:“人各有志,勉强不来,其实老兄心里明白姓秦的是那一种人!”
哼了哼,酒鬼咕哝道:“鬼才明白!”
摇摇头,秦快和悦的道:“别再争执这个了,老兄要同在下一道行动?抑是自个到别座楼逛逛?”
又喝口酒,酒鬼胸有成竹的道:“欲速则不达,二人一道看得仔细些,不会漏掉小地方,成功率也就大了。”
秦快唇角动了动,几乎是自语的道:“恐怕这遭功夫是白费的了。”
抬眼看见酒鬼以诧异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秦快摆手道:“请吧,老兄,由你选择从那一栋楼开始?”
想也未想,酒鬼眉梢子一扬,断然道:“无花楼,当然是‘无花楼’!”
秦快一拍掌,略略提高嗓门道:“好极了,正合在下心意,老兄真解人也!”
“解你的大头鬼!”酒鬼泼冷水道:“‘无花楼’不问可知是昔年庄主夫人寝居,就算她与庄主再不合,毕竟是结发夫妻,有什么重要机密也只会告诉她,你小子自作什么多情?”
摸摸鼻子,秦快不介意的道:“走吧,老兄见解深辟、对于此次寻访定有腹案,在下忝为扈从,一切唯老兄是命,嗯?”
心里十分受用,表面上却一派不在乎,酒鬼道:“娘的,你就生了张巧嘴!”
一路无话,二人转回“无花楼”,楼下是间小厅,及老妈子,仆婢的住处,还有间小厨房,无啥看头,二人将目标指向二楼。
木梯十余年来乏人修护,已有些松垮,而且千疮百洞,以前用以铺除的地毡,早已无法确认原先是什么颜色。
二人尽量放轻脚步,小心上楼,还是走得有点心惊瞻颤,好歹总算上了楼,酒鬼喘气道“娘的,比跋山涉千里还累人,那群农夫也真好胆量。”
奏快不表示什么,心理明白那些农人是见怪不怪,因为他找的全是家境较清苦的,农闲时爬上屋顶修理摇摇欲坠的茅舍、猪舍都不害怕,何况只是爬几层楼梯。
仔细打量二楼的格局,一间小厅,一间以前可能用来养花的小温室,及一间大卧房,木造的家俱经不起十余来的风霜,或腐坏,或烂旧不堪,纱帐椅垫床褥都快化成飞灰,只有依稀从格局上看出昔年富豪夫人的气派荣华。
秦快寻得很仔细,上至天花板,下至地板,都经过一番勘察,将家俱全移了位,连床都要酒鬼帮忙移开,一寸寸的看,一分分的敲,甚至墙角都不放过。
酒鬼话说二人找比较仔细些,其实全是秦快在做,他跟在屁股后乱加意见,赞道:“看不出你挺细心的嘛,真乃人不可貌相也!”
秦快漫应一声,酒鬼好似黄河决了口,哗啦哗啦又道:“像你这种找法,墙角缝里躲只蚂蚁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大男人怎么会将重要大事告诉一个女人,要知女人的嘴是最不可靠的……”
说到后来突然停住,因为秦快正转身带点不悦,啼笑皆非的看着他,遂改口道:“怎么?
老子脸上长花?这么样看人。”
起身伸个懒腰,秦快道:“老兄这张嘴哦,真能翻江覆海,颠三倒四毫不自觉。”
眨了眨猪泡眼,酒鬼有点火道:“老子说错什么?容你小子这般批评。”
轻喟一声,秦快平淡的道:“提议来这儿的是老兄,说庄主最可能将要事告诉夫人的也是老兄,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口气全变了,在下记得刚才老兄说得非常肯定,差点就要跪下立誓,是不?”
一张圆脸红了红,酒鬼强辩道:“此一时非彼一时也,你小子懂个鸟,老子看你寻得额头带汗,心中生怜悯,才不顾自己颜面改了词儿想要你放弃,或是休息一下,你小子别不识好歹。”
拱拱手,秦快不似笑的一笑:“承情了,老兄,老实说,在下可说束手无策了,老兄可有什么高见?”
酒鬼把胸挺一挺,一副当仁不让的神气,道:“适才你小子自谦甘为扈从,全当放屁?
直到现在才知道巴结起老子来了?哼,你也不赚太晚了点,要知老子的智慧高超,你如今才知道利用?”
秦快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椅上,稳若泰山,微感不耐烦的瞅了酒鬼一眼,道:“别卖弄口才,老兄,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譬如说指引在下目标,或道出一针见血的见辟,这才叫人佩服。”
怔了怔,酒鬼呐呐道:“我又不是这山庄的人,如何指引你目标?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小子,有时,呃,老子觉得你太过小心了点,好像在防着某个人或某件事,对么?”
将目光移向别处,秦快干咳一声,道:“在下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酒鬼移动身子与秦快正视,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心里有鬼,据老子猜想,你早有腹案,知道该如何寻出秘辛,你这么做可说是声东击西的老法子,嗯?你的目的何在?小子。”
苦笑一声,秦快无奈道:“老兄已三十望四,想像力却与小儿一般丰富,不妨说说看,在下有什么目的?”
得意的笑了笑,酒鬼意态风发道:“这可多了,譬如说这座山庄也许藏有不少珠宝,你小子想独吞,又譬如说从前庄主留下什么武功秘笈、仙药灵丹,你小子会不垂涎?……”
掩嘴打个哈欠,秦快起身朝楼梯走去,酒鬼跟在后面继续嘀咕,秦快听而不闻,出了“无花阁”,天已经黑了,头不回的道:“你猜小贡子今晚会做什么好菜?”
酒鬼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这一听可火了:“好小子,你别顾左右而言它,你今天不说个清楚,老子可不与你甘休。”
秦快皱皱眉,颇不耐烦的道:“老兄想干什么?硬嘴巴咬死小鸽子—一味蛮不讲理?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硬扣在在下身上,倒要请教你是何居心?非如此强迫人不可?”
酒鬼气结,好一会才跺脚道:“你这小子外表赢弱,一派忠诚,又一副懒懒散散,令人无法产生戒惧之心,其实内藏奸刁,精明干练又勇猛如虎,偏还生就好辩才,一开口就扳回局势,反咬老子一口,好,好,你有什么阴谋老子不管,如果你敢伤害大公子三人,老子就跟你拼了。”
秦快连连摇头,道:“你疯了,你疯了……”
一挥手,酒鬼暴烈的道:“老子是疯了,想像疯狗一样咬死你。”
怔了怔,秦快不解道:“在下什么地方使得你如此痛恨?”
酒鬼气愤又戒惧的看着秦快,一字字道:“老子已经知道你是谁,你别想再瞒了,任你隐藏得再好,还是会有人捉出你的狐狸尾巴,你这恶毒的人!”
若非酒鬼的表情非常认真,不像假装,秦快真想大笑,此时却只有瞪眼道:“老兄说的,在下一个字也不懂,能否详道下情?”
狂笑一声,酒鬼激昂的道:“你还装!哈哈……快十七年了,快十七年了,我们一直过着隐居般的生活,苍天却不放过我们么?要假你之手再度毁灭我家翁仅剩的后嗣?姓秦的,你不要逼人太甚!”
秦快暗中忖道:“酒鬼为何突然对俺的态度大变?吃中饭时还好好的,莫非他出去买酒时有人对他说了什么?那人又是谁?再度毁灭他家翁的后嗣,就是乔兄他们了,这又代表什么?”
沉思中,一股躁熟的劲风惊动了秦快!
本能的反应,秦决猝然侧内,于是,他看见酒鬼红通通的一张嘴直喘大气,双掌使足全力向他攻来。
惊疑又气愤,秦快叱道:“你疯了,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气吼如山,酒鬼掌风排山倒海向秦快卷来,口中喝道:“老子要杀尽你们这群伪君子、狐狸精、阴谋者——”
秦快想解释什么,酒鬼却不容他开口,一掌黏接着一掌,完全快打快攻,还不时来上一腿抽冷子。
秦快明白酒鬼一定受了什么人挑拨才会如此,只有闪避却不还手,这么一来秦快的处境就危险多了。
像一蓬晴天洒下来的掌雨,那么重沉沉,热辣辣,激得四周吹来的风也随着掌风旋转呼啸不已,如矢般罩落下来,一切宛如狂风四卷,逼得秦快非反抗不可。
这时第二次使用“红尘和尚”一戒大师教化的黏字诀,变化出来的“牵牛鼻子”绝招,双掌齐挥,对酒鬼的猛烈掌风恍若不见,自打自的,简直风牛马不相及。
五十招过去,酒鬼的掌势缓弱了许多,奸似被秦快的乱打阻碍了劲力,令他无法全力施展,而且他发觉自己愈来愈无法控制自已发力方向,彷佛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酒鬼心中大惊,想脱离秦快的黏缠,但为时已晚,刚开始时或有可能脱离,如今却已被秦快黏得死死的,除非秦快自己先放手,否则只有打到虚脱而亡。
这时,小豹子跑来唤他们进饍,见到此景,不明就里,责备酒鬼道:“白叔,怎么老爱与秦兄动手,还不快住手。”
酒鬼徒遭冤枉,哇哇大鸣道:“二公子,这小子黏着我不放,你叫他住手啊!”
冷哼一声,秦快森冷的道:“老兄突如其然向在下出手,恨不得置在下于死地,如今那股子勇气跑那儿去了?”
酒鬼全力想挣脱无效,叫道:“你不敢光明正大同老子打,又算什么玩意?”
不屑瞟了酒鬼一眼,秦快道:“招式运用须灵活,在下自认与你无深仇大恨,自然不能与你硬碰硬,老兄想同归于尽,在下可不奉陪,现在老兄请告诉在下,你听了谁的谣言,认为在下有不轨之心。”
诡秘的看了秦快一眼,酒鬼道:“不是谣言,老子认得出是他,他没有必要陷害你,因为你们的关系非常亲密。”
秦快不解,逼问道:“他是谁?向你说了什么?”
咕咕怪笑起来,酒鬼不怀好意道:“你紧张了?你的人倒咬你一口,这滋味不错吧?”
秦快被笑得心火大起,喝道:“你究竟在弄什么玄虚,他到底是谁?”
报复性的笑了笑,酒鬼吊儿啷当道:“老子不会告诉你,让你因猜忌而苦恼,你小于嘛,最好现在就杀了老子,否则说不得老子在暗处突然捅你一刀,快唉,下手啊!”
秦快倏然收回掌力,暴退丈许,道:“老兄不说,在下就当你信口胡谄,不把你放在心上。”
转身朝小豹子走去,道:“吃饭皇帝大,不要让乔兄及小贡子久等了。”
一刹那犹左支右绌,却在指顾问压力全消,酒鬼似乎尚未适宜于这突然的轻松,双掌犹在那儿莫名其妙的挥动了几下才停止。
小豹子怪异的看着他道:“没什么不对吧?白叔。”
面孔微赤的打个哈哈,酒鬼喘气道:“没事,没事!”忽然,他望了望秦快,道:“你小子不将老子的话当真,莫名其妙被老子捅死,可别怪怨老子心狠。”
见小豹子表情古怪,又急切切的向他道:“二公子,往后绝不能同这小子单独相处,以防着了他暗算,那就大大不值得了,老子也得警告大公子及小姐一声,千万不可大意。”
小豹子一肚子狐疑,皱眉道:“白叔这般诋毁秦兄,到底为了什么?”
怜悯的看了小豹子一眼,酒鬼摇头道:“你是不懂,只因你还小,大公子没有告诉你和小姐事情的始末细节,不过,二公子应该信得过我,我是绝不会害你们的,等我将这件事情告之大公子,他也会阻止你们与这人面兽心的小子相处,至时你就明白了。”
一抖袍袖,秦快无可奈何道:“你们都明白,只有在下搞不懂你在唱什么独脚戏?”
酒鬼冷哼一阵,不屑道:“原以为你是个光明正大的人,没想却也畏头畏尾,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的懦夫。”
秦快性子再奸也忍不住激发埋藏心底的火爆脾气,道:“再理你这疯子,在下会发疯,你去发你的羊癫疯吧,在下可急着去祭五脏庙。”
再也不看酒鬼一眼,转身离去,酒鬼紧跟在身后,一脸的讥诮与不屑,道:“明吃官粮暗为盗的人最可怕,也最无耻。”
小豹子看了前面的秦快一眼,拉拉酒鬼袖子,劝道:“白叔别再胡说了,秦兄真的快生气了。”
酒鬼蛮不讲理道:“这更表示他作贼心虚,也更确定我的信念。”
秦快藉着走路平静心情,开始冷静地思考到底是谁向酒鬼诉说些他也不知道的事情?何以能使酒鬼深信不疑?跟他又有什么亲密关系?
秦快一件件地细想,心中暗道:“跟俺称得上亲密的,就只有阿爹和阿伯,可能是他们么?不可能,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害俺,那还有谁跟俺称得上亲密?真是想不透。”
不知不觉间,小贡子的笑靥印入眼帘,秦快正欲说什么,酒鬼已一把拉开小贡子,秦快见他误会如此之深,不想自讨没趣,扭头朝庄外走去。
小贡子甩开酒鬼,拉住秦快道:“秦兄有什么大事要办,也等吃饱了再去呀!”
秦快以兄长的慈爱口吻道:“小贡子,令叔对在下有极深的误会,同桌而食大家都不愉快,不如在下到镇上住些天,待误会解了才好见面。”
小贡子回头以询问的眼神望向酒鬼,酒鬼道:“让他去吧,小姐,等会我再把一切始末告诉大公子,由大公子裁决。”
小贡子放了捉住秦快的手,道:“秦兄打算要住那家客栈?”
淡然一笑,秦快道:“就在镇上的‘平安客栈’。”
加快脚步出了庄,秦快并没有到“平安客栈”,而是爬上堡门旁的了望楼,俯瞰堡外,堡内的屋宇格局也尽览眼底,不得不承认其他大世家实在比不上“洗涤山庄”。
计算时间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秦快又溜下了望楼,潜回“平阳居”,隐伏于乔鹰卧室的屋梁上。
指顾间又过了一刻钟,脚步声传了来,秦快倾听是二人,不禁暗道自己运气好。
进来的正是秦快盼望的乔鹰及酒鬼。
秦快平躺在屋梁上不敢乱动,无法看见他二人脸上表情,只有屏住气息以耳倾听。
但听得乔鹰不悦的道:“白叔,你自那儿听来谣言,居然将阿惰赶走。”
酒鬼又是急切又是冤枉的道:“大公子,是那小子自己怕我们联合起来对付他,才事先溜走的,怎称得上赶走呢?”
“好了,我要听的是理由及事实,你请坐吧!”
酒鬼坐在乔鹰对面,语气十分凝重:“大公子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世?”
“当然。”
“应该也没有忘记当年的灭门惨案?”
乔鹰呼吸粗重了,语气变成十分艰涩:“水远也不会忘记,如今一闭眼依然可以看见当时的惨状,不过,这与阿惰有何关系?”
喉咙抽噎一声,酒鬼道:“那个女人呢?大公子更该紧记在心吧!”
乔鹰咬牙切齿,痛恨道:“毒凤凰,毒凤凰,事隔千年我也认得出。”
“那只凤凰又出现了!”
酒鬼每道一个字便彷佛在乔鹰心上敲一记闷锤,豁然起身,激动得抖着声道:“什……
什么?那……个女……人……没……死?”
待乔鹰平稳了心情,酒鬼沉痛的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没有死,只是没想到她又出现了,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经过一阵激动,乔鹰有些冷漠的道:“你在那儿碰上她的?”
“吃完中饭正想上镇沽酒,在堡门前被她拦住。”
“她同你谈些什么?”
酒鬼禁不住苦笑起来,道:“她劈口第一句就是‘秦快是我的儿子’。”
此话一出,别说乔鹰的震惊程度,躺在梁上的秦快更是骇得差点跳起来,想捉住酒鬼衣领,要他说个明白,但毕竟心里还不迷糊,知道如此一来什么也甭想知道,何况乔鹰已迫不及待替他问了:“你如何会相信她说的?阿惰是‘秦门双杰’中秦劳的嫡子,如何会是他的母亲?”
“初听之下,我也不敢相信,但最后我却信了。”
“快说为什么呀?”
酒鬼略显激动的喘口粗气,道:“她说得出秦快的出生年月日及时辰,于辛丑年中秋日子时,正是月最明的时候,她又说当年毁了骆家是为了报复男人的轻视,如今再度降临山庄,是因为她思念儿子,准备收回‘洗涤山庄’做为给儿子的见面礼。”
乔鹰强自镇定的道:“你知道秦快的出生时日。”
酒鬼叹息一声,意态阑珊道:“没有,我不知道,也没有问,也不需要问,仔细打量秦快的鼻子及嘴型,简直跟那女人是同模子印出来的,只是平时我们都只瞧见他独特的气质,不曾细观他的五官。”
乔鹰废然叹息,秦快更是百感交集,乔鹰他们不知他的出生时日,他自己可清楚得很,正因为如此,更令他感到无以自处,心头一阵阵的刺痛。
几乎是强行挣扎的,乔鹰道:“也许阿惰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母亲。”
嘿嘿冷笑起来,酒鬼道:“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凡事喜欢朝好处想,姑且不论秦快知不知道,他总是骆家生平死仇的儿子,何况秦快又正在着手调查起山庄的一切,这个意象不是很明显么?总之,大公子,奉劝遇见姓秦的,只管朝狠处杀,一来绝了那女人的妄想,二来也为骆家上下一百多口亡魂复仇!”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
“我相信秦快根本不知此事,再说上一代造的孽,不应该牵罪于下一代。”
“母债子还,有什么不对,当年她可曾想过要饶你们?若非有二名黑衣蒙面高手施救,骆家将绝脉于此,大公子,山庄的声威全靠你来重建,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乔鹰几乎是痛苦的呻吟道:“滥杀无辜,我办不到,再说我没有自信胜得过他。”
“你我二人联手也不成么?”
“等事情明朗化再说,不能乱订人家罪状。”
“到时可能就收服不住了。”
“不会的,别忘了还有二位黑衣蒙面高手暗中相助我们,也是他们指点我学习骆府秘技,要不,如今我只是位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公子,我真恨,我真恨。”
酒鬼又咆哮,又呜噎的道:“当时我曾发觉毒凤凰的阴毒鬼计,只是我太年轻,地位又低,庄主不但不相信我说的,反而将我赶出山庄,直到山庄覆亡,恁什么也来不及了。”
拍拍酒鬼肩膀,乔鹰安慰道:“过去的就别再提了,为今之计,想法子对付毒凤凰才是要事。”
酒鬼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大公子,你应该将一切事情告之二公子及小姐,让他们提高警觉防范。”
乔鹰沉思页久,才叹息道:“也罢,你去请他们来,好歹他们也不小了。”
“大公子独立抚养二公子及小姐,也真够苦了。”
“这是我的责任,不能算苦,何况没有他们的相伴,自己一个人活着太也孤单了。”
酒鬼咬牙切齿一字字地道:“一切都是毒凤凰造的孽!”
“别说这些了,你去请小豹子和小贡子来一趟。”
酒鬼答应一声,出房而去。
隐伏于梁上的秦快,怕惊动屋主,大气不敢喘一口,其实心中已翻倒五味瓶,杂乱之极,对于那个被称为他的母亲毒凤凰,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甚至希望永远也不知道这件事。
此时他心中若有所悟,秦生、秦劳也许明白内情,所以想尽法子阻止他下山,为的就是怕他查出此事?
“一定是,一定是,俺不该来,不该来……”
秦快心底不住呐喊着,眼眶满是泪水,他不知这是悲伤的泪,还是羞愧的泪?
奸一会,他又在心底安慰自己:“他们一定弄错了,俺没有娘,从小就没有,天下没有不要儿子的娘,她一定是冒充的,想陷俺于不义。”
“可是,万一是真的……”
秦快不愿也不敢再想下去,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秦快暂时停止思维,微感诧异,因为脚步声只有一人,而且令人一听就明白那人已如热锅上的蚂蚁。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
酒鬼那张比旁人大一倍的大嘴扯着喉咙直呼,声音哽咽,简直就快哭出来似的。
乔鹰立在门口,冷静的叱道:“进来说话,这么大个人还不能控制自己情绪?”
酒鬼完全没将乔鹰的叱喝声听在耳里,犹自嚷嚷道:“不好了,二公子和小姐都不见了。”
乔鹰没好气的道:“我道是毒凤凰来了?别紧张,也许上镇玩去了,这也不是头一遭,不久自会回来。”
酒鬼呼口大气,又小心道:“二公子和小姐上镇玩为何不告诉大公子一声?”
了解又自信的笑了笑,乔鹰道:“阿惰离去前不是打算住在‘平安客栈’么?定是小贡子强拉小豹子一起去寻他。”
酒鬼突然细声细气道:“我看小姐很中意那姓秦的,这成么?”
微喟一声,乔鹰沉重的道:“如果秦快真是毒凤凰的亲生子,馥儿知道了,自然不敢如此痴心,只是,我担心她会受不住,白叔也晓得,馥儿的身底子不比玄儿。”
“将门虎子,虎女也不会差到那儿去,我相信小姐的意志力足以接受这个事实。”
“但愿如此了。”乔鹰漫应一句,又道:“其实我很中意秦快这位妹婿,但也看得出他对馥儿只存兄妹之情……”
话未完,酒鬼抢着道:“那小子最好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呃,大公子,二公子和小姐上镇,会不会遇上毒凤凰?我们还是,大看一看,免得懊悔终生。”
乔鹰也真担心,颔首率先出门,酒鬼随后而去。
秦快飘然落地,昏乱的甩着头,脚步虚软,在乔鹰方才坐过的椅子休息,其实他不累,是心烦意乱而感到疲惫,觉得比独斗金银双煞及冷玉环还吃力。
良久,秦快懒洋洋的起身,那副神色,彷佛天下任何事情再挑不起他一丝兴趣。
揉揉鼻子,秦快自慰又自嘲的喃喃道:“八字还没有一撇,自寻烦恼太也可笑,这几天爹和堂伯若找来,至时再问个明白就是。”
嘴上这般安慰自己,心情还是很沉重,不禁奇怪从前怎么会一直盼望要一个母亲?如今却唯恐避之不及?
只因孩子心底,母亲永远是最好、最完美的,谁知现实中的母亲却是一名心如蛇蝎的女人,不仅坏人家庭,毁人基业,甚至想斩草除根杀人子嗣,如何不令秦快胆寒?,出了乔鹰房间,秦快漫无目标的踱着,沐浴在月光中,面庞竟泛着一股森沉沉的阴暗,他发觉今天无论他踱再长的路,也无法平静心情。
心底那股子闷气及烦躁,使他只想找个人痛揍一顿。
不管揍人或被揍,秦快觉得总比现在舒服,揍人可以出气,被揍呢?肉体的痛楚也许可以暂时遗忘心底的哀伤。
所以,他大步向吉塞尔居住的院子走去。
人未到,从远远的地方,秦快就开始吼道:“吉塞尔,俺来了,还不快滚出来,还有那五头山猪也一起出来,俺要痛揍你们。”
他吼了几次,一点回声也没有,只有自己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他自信吼得可以传出几里—远,怎会一点动静也无?
秦快怒气冲冲在院子乱撞,直到确定没人,不禁泄气的坐倒在石阶上,愤恨自语道:
“该死的老乌龟、狗杂种,要走也不知会一声,害俺白费多少力气,真他娘的晦气。”
心情不好,通常都会变得较不讲理,人家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竿子去,要走拍拍屁股就可以走,难道还须通知一声“嗨,老子先走了,你多保重”?
舔舔干燥的嘴唇,秦快想想又不对,起身走向“万寿园”,打老远就瞧见那五尊门神似的孪生子并列在一座阁楼前,来回巡视,双目虎视眈眈四下打量。
秦快避在暗处,不禁蹙眉,在他的印象里,这座阁楼可算是全庄最大的一栋,在后园里,显然从前是女子绣房,却为何不建在“无花园”?从前以为是山庄某位重要人物夫妻所居,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原本欲掉头离去,秦快心底却自责道:“一点小打击就放手不管圆环秘辛,真是懦夫,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吉塞尔的举动如此怪异,你不该趁机查个明白?能够在恶劣的环境把持住自己朝原先的计画进行,才是真正的勇者!”
秦快深深吸口气,放轻脚步,毫无声息的向阁楼移进,他忘了这座阁楼取什么名字,不,应该说他还没有时间将头抬起来看看它叫什么名字。
“反正不外乎是吉祥如意的名字,不值得记忆。”
秦快心底这般想,身形更快的移近五胞胎,长刺巧无声息就近点倒一个,扶住他下坠的身子,轻轻放在地上,秦快又以同法点倒三名,如今只剩断腕的那一个,也是五胞胎中的老大,秦快动手前看见他进了阁楼,正思量要现在进去,还是等他出来,解决了再进去,阿大已大摇大摆步出阁楼。
打个哈欠,阿大双目四扫,咒骂道:“那四个王八蛋上那儿打秋风?老子不在就偷懒,万一给主人知道又要吃生活了。”
说着朝秦快这边寻来,秦快的长刺有如毒蛇吐信——
阿大可说是一朝遭蛇吻,十年怕草绳,对于秦快的长刺,他可说是刻骨铭心,虽然无声无息的刺来,他心底却不禁又泛起当时被绞断腕的感觉,大骇喝道:“谁?姓秦的杂种?”
秦快心里暗叫“糟”,长刺去势依然迅如掣电,点了阿大“软窳穴”及“哑穴”。
如今可能已惊动了阁楼里的主角,秦快咬咬牙,依然走进阁楼,不料后脚才踏进,一阵犀利、寒森森的刀风已斩向秦快腰际!
有道“明刀易防,暗箭难躲”,待秦快察觉,刀锋已到秦快腰处不及三寸!
秦快深信自己的能耐,也估量出吉塞尔的深浅,刀锋在这么近的距离才令他发觉,可见那人是躲在门边蓄意偷袭。
秦快心思如电,身形更如流星一闪,但见人影幌掠闪挪,堪堪避开了刀锋,外袍却被刀锋划开一长条口子,毕竟吉塞尔亦非弱者,刀锋离身又恁般近。
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吉塞尔又挥刀而来,秦快撤出短刺与他近身搏门。
吉塞尔身躯胖大,身子移动速度却不亚于秦快,大旋身,反抛肩,刀起若乌龙混海,刀尖幻起圈圈点点芒光,瞬息间,又将秦快周身七十二处重穴完全罩人其中。
秦快冷冷一笑,短游魂刺带起万点寒星,有如一张星网,反将吉塞尔全身大穴圈入刺影之内。
吉塞尔喝声“好”,刀斩宛如山崩海啸,威力无穷,又向秦快当头压倒。
秦快低啸一声,身形顿时快若流星的曳尾,倏上倏下,时而飞腾如电,时而绵绵如吐春蚕之丝。
顷刻间,二人已激门了五十招。
陡地——
短刺在秦快手中一颤,立时绝决无伦的点向吉塞尔胸前“气舍”、“水突”、“缺盆”
三穴。
吉塞尔身形猝然飞向空中,人在半空中轻捷地一个翻身,已斜斜掠出屋外,秦快紧跟而上,身形甫一落地,长刺倏地暴卷吉塞尔。
他这份俐落与爽脆,决不在“秦门双惰”之下。
“你这杀不死的程咬金——”
吉塞尔瞠目叱道,又暴退丈余,同时,他的密藏暗器“碎骨点筋星”,也随着他嘴角一丝阴冶的笑意,倏然飞出,以无比的快速,疾袭秦快周身上下。
秦快此时只有先求自保,倒卷长刺,长短“双飞游魂刺”已迅速交闪,幌如旭阳的万丈光芒,以眩人眼目的快速翻卷着。
刹那间,那些“碎骨点筋星”已完全投入其中,宛如泥牛人海,声息俱无。
双刺聚敛,秦快负手屹立,双目闲闲的投在吉塞尔身上,嘿然一哂,道:“许多人在逃命之际,均喜欢以暗器阻去杀手追杀,好多出瞬息时间逃命,老兄既知在下双老是干那一行的,也应明白暗器对在下是没用的。”
吉塞尔自秦快双刺同出之际,面目立时倏然变色,又是惊恐又是迷惘。
他知道,这定是“秦门双惰”神秘多年的绝技。
而且,只要看双刺一起,他便知道秦快若用此绝技攻自己,最多只能抵过十招,却又迷惑秦快挥舞之际,没有杀手的狠绝,似乎想给对方逃命的机会。
他那里知道,秦快的心肠是十分慈悲的。
秦快明白他心里的想法,轻咳一声,道:“吉塞尔老兄,还打不打?”
双目一瞪,随即又泄气,吉塞尔道:“没想到你留了好几手功夫,我艺不如你,还打个鸟,除非你想赶尽杀绝。”
摇摇头,秦快漠然道:“不要拿话刺激在下,除非你真的想死。”
悚然一惊,吉塞尔咬牙道:“好,那咱们后会有期。”转身欲走。
“慢着!”秦快轻轻的叫住他,怕吓坏他似的。
“还有事么?”吉塞尔停步,背对秦快道。
“老兄倒真信得过在下,居然敢背对敌人,那在下也不好意思太过份,只是提醒老兄—
—你忘了武林规矩。”
语音总是轻淡的,到了最后一句,秦快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的冰寒。
吉塞尔老奸巨滑的回身笑道:“塞外野人,不懂规矩,请小兄弟提示一下。”
搓着手,秦快像是十分难以启口的道:“也没什么,只是江湖传统,战败者须留下一点身上的东西方能离去,譬如一只耳朵、一条手臂或一条腿什么的,全看赢方高兴而定。”
脸色变了变,吉塞尔似没料到秦快已如此老江湖,强自镇定不屑的撤着嘴道:“小兄弟打算要老兄留下什么?”
“你的心!”
吉塞尔一怔,哈哈大笑道:“小兄弟的要求真谓特殊哉,这心又如何要法?”
温文一笑,秦快慢吞吞的道:“从你的嘴里吐出来!”
吉塞尔就算再蠢,也该明白秦快的话意,长长“哦”了一声,不再装傻,道:“原来你要我说出今晚举动的暗中含意?”
“老兄真解人也。”
“如果我不说呢?”
“你认为你能生出‘万寿园’,自然就能紧闭尊口,否则,老兄乃老江湖,应懂得‘识时务为俊杰’的含意吧?”
“你想逼供?”
“这是在下最不愿做的事,但遇到嘴硬的人,也只有如此了,不是么?”
“哼,我给你乱盖,一样令你徒劳无功。”
“不会的,老兄是聪明人,知道说实话活命机会才大。”
“姓秦的,你不要逼人太甚。”
“在下若执意呢?”
“先与你拼一拼再说。”
“自讨苦吃,智者不取也,老兄三思。”
“哼……你想制服我,也须费点力气,我看得出来,你的招式中透着慈悲,这就是你最大的缺点,对你的敌人来说,却也是反败为胜的机会。”
踱个方步,秦快平和道:“若以你的五大爱将交换,你愿意么?”
吉塞尔此时已看出秦快是不会杀人,笃定的道:“办不到,你爱杀就杀吧!”
“这些话最好不要给他们听见,在下这局外人听来,都觉得很伤感情。”
“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任你使尽手段,也别想我会吐出一个字。”
“没有圜转的余地?”
“没有!”
秦快半开着眼睛打量起吉塞尔,那种眼神好似在寻找一处较好下手的部位,又好像很想留下吉塞尔的大腿,对手臂也很中意,更贪婪的酊着他的大脑袋及胸膛,彷佛拿不定主意要那一样好,又恨不得全部都要更好。
吉塞尔此时对秦快不杀人这事已不大有信心,本领在人家身上,什么时候长刺会不知不觉绞断自己的脖子,来个“大脑三吃”也未可知,全身绷得紧紧戒备着。
长长呼了口气,秦快收回目光,懒洋洋道:“老兄生得肥头大脑,看看还蛮唬人的,多看几眼,就不禁倒尽胃口,你可以请了。”
吉塞尔又是放心又是气愤,觉得自己被耍了,怒道:“咱们走着瞧!”走几步,又回头道:“阿大他们呢?”
露个轻蔑的笑意,秦快道:“你若未忘怀他们,就拿消息来交换,须知金银财宝或你企图得到的东西值钱,知己死士却更难得,只要你肯老实回答在下五个问题,人就还你。”
“咯登”一挫牙,吉塞尔阴森森道:“你意图以五个奴才交换我的秘密,是天真还是白痴?”
深深叹息,秦快惋惜道:“吉塞尔,你可真谓绝情寡义!”
面上的肥肉跳动几下,吉塞尔老奸巨滑道:“无毒不丈夫,姓秦的,我看准你不会杀人的。”
秦快不语,吉塞尔临走又自得的丢下一句:“我等着你将奴才送回来。”
待吉塞尔走远,秦快才拍开五个孪生子的穴道,五人彷佛颓倒的山岳,再也找不出昔日威猛雄霸的气势。
有些歉咎的一笑,秦快温和道:“在下很抱歉让你们听到贵主人那番话。”
原来秦快只制住他们行动,并没有让他们失去听力,孪生子与吉塞尔相处日久,对汉语耳熟能详,早就将吉塞尔不顾他们死活的话听入耳里。
望着秦快,阿大道:“秦公子是不是想问我们有关主人今晚的举止用意?”
虽然得知主人无情,语气依然恭顺,可以看得出他们很讲义气,秦快不愿刁难这种人,道:“你们不想说,在下也不勉强。”
五兄弟似乎向来由老大发言,阿大又道:“秦公子为何不直接问主人?可以得到更多。”
“他不肯说。”
“秦公子不是曾表示想硬逼?”
秦快脸色有些阴暗,道:“看见他袖口绣着一只凤凰,在下就无法下手。”
“凤凰?主人有个朋友名字也叫凤凰。”
“什么性质的朋友?”秦快急急的问。
搔搔耳根子,阿大呐呐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每次她来主人都要我们回避,对她很恭敬的样子。”
秦快吁口气,随即又惊讶自己怎会关心起她来,莫非真个是母子天性?
甩甩头,秦快转开话题道:“你若没什么要说的,请自便吧!”
阿大望了其余兄弟一眼,彷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们已经决定不再回主人那里,塞外方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要走之前,谨告诉公子一件事,主人在寻找一间秘室,听说需要以圆环来开启。”
秦快重重抱拳道谢,又取出二颗自王大秃及张小秃身上抢来的珠玉,道:“此隔贤昆仲故乡路途遥远,这珍玉卖与珠宝行可得一千五百两白银,算是在下报答贤昆仲指引迷津的回报,请收下,否则在下将于心难安。”
阿大收了珠玉,道谢一声,带着弟兄回转那令他们魂牵梦萦的故乡——蒙古。
秦快有些惋惜望着他们高大的背影消失,忖道:“吉塞尔这下等于折了翅膀,真是自作自受。”
希望这五位鲁直的兄弟能学聪明点,不要被奸诈的商人骗了,也莫忘记在下提醒过,那二颗珠玉值得上一千五百两,当旅费是足足有余了。
转身待走进阁楼,秦快下意识抬头就着目光看一眼门上的题字,见横区题着的字,秦快差点脚步不稳,原来这座阁楼名曰“栖凤楼”!
“栖凤楼,毒凤凰,栖凤楼,毒凤凰……”
秦快喃喃念了一次又一次,心痛如绞,自语道:“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万一她真是……,俺该怎么办?她会这么无耻?”
“洗涤山庄的溃灭,乔家……不,骆家兄弟沦为孤儿,全庄百多条生命之死全是她所造成,天啊——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人,而且她可能是……”
“这件事倘使传出江湖,爹与堂伯颜面何存,俺又将如何自处?”
秦快抱着头,脑子一片混乱,坐在“栖凤楼”下的台阶寻思对策。
这时,杂沓的脚步声混杂着争吵声由远而近传来——
“我决意将那小子撕成一条条的肉条,下油锅炸得酥脆,拿到街上叫卖。”
秦快听出是酒鬼的大嗓门,不禁诧异。
“你好不嘿心,自己不敢吃人肉,居然想害别人。”
这次王大秃粗俗的嗓音,秦快更感奇怪,这些日子,他甚少与他们打交道,没想到他们居然酒鬼混在一起。
“谁说我不敢吃,老子还想喝他的血,啃他的骨,才足以泄恨,真他娘的恨死人。”
“老子看得出你很贪吃,那‘秦快酥肉条’正好给你下酒,不过,他那里得罪你?”
“光今晚的事还不够么?”
“老子不是说过,绝不会是他。”
“你跟他老交情了,自然替他说话,这叫他娘的胳臂往外弯,有名曰:吃里扒外!”
“喝!老子吃了你什么,你们跟老子又有什么狗屁关系?要不是看在小陆份上,老子就给你一顿好揍,要不是还有一点正义心,老子管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乌歪事?!”
“又是谁强拉你来凑一脚?鸡婆!”
“呼,气死老子,好心没好报,要不是老子三人相救,那小子和那小妞早被劫走,你还敢喘什么大气?不早急得像疯狗一样去撞墙?”
“你们救了二公子与小姐,老子感激不尽,但你却不该为那臭小子说话,令老子怀疑你们是否事先串通好表演那一幕?”
王大秃气得直喘大气,勃然大怒道:“你他奶奶的不明是非,黑白不分,老子劫那二个双胞胎有什么好处?你们又有什么值得老子图谋?早劝小陆不要回来管这件歪事,经过十多年的风霜,人心早变了,不仅不张臂欢迎,还疑神疑鬼以为老子们给对方收买,真他娘的,老子若把刚才的话转告小陆,他不恨死才怪!”
有点失悔的红了脸,酒鬼又不甘认错似的强辩道:“你们既然决意和我们同伙,就不该替那小子申辩。”
“你简直给猪油蒙了心,蠢得不像话,一点大脑也没有,装的全是豆腐稻草渣,难怪小陆遗憾你看出阴谋却无法劝得庄主清醒。”
关于这事可说是酒鬼毕生的恨事,闻言恨声道:“陆大头是庄主的左护法,比我地位高,听得我的规劝,为何也同其他人一样闷不作声?”
“只因你发现的太早了。”
“太早?”
“没错,这事小陆大致跟哥俩提过,也分析过当时情形,当你提出你的疑点时,正是庄主和毒凤凰打得火热的时侯,热恋中的男女谁容得下有人批评心爱的人,这是你第一个缺失,第二,你说她有阴谋,无凭无据叫谁相信?第三,你走后并没有被灭口,这就证明她是清白的,不怕你的诬陷,也是她最厉害的一招。”
酒鬼像哑了口,良久才挣扎道:“就算当时老子发现得太早,庄里有左右护法及七大高手听闻我说的,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警戒之心?不曾暗中调查真相?”
“当时他们或有怀疑之心,小陆的爹也查过,无奈捉不出一点马尾,庄主又成天和她形影不离,他们下意识认为有庄主亲自监视没问题,谁知道庄主也是个草包……”
酒鬼截口怒喝道:“不许你污蔑庄主,只能说那女人太会做戏。”
“好个奴才!”王大秃嘿了一声,道。
“庄主是我最敬重的人。”酒鬼变了变脸色道。
“人家却不懂得慧眼识英雄。”
“没关系,还有大公子、二公子及小姐来重整山庄。”
“谈何容易,想保住小命都难。”
“你是说镇上那一幕?”
“可不是?老子看那二个双胞娃娃也算得上一流高手,无奈人家却更上层楼。”
“姓秦的那小子怎可能在五十招内收拾下二公子及小姐?尤其他二人心意相通,练的武功互辅互成,可说已难寻出破绽,姓秦的有这么厉害么?”
“老子早告诉你,绝不是那秦小子。”
“你又如何知道?”
“你道老子是如何救下你的宝贝公子和小姐?当然是大打出手,这一打就不对了,他的武功跟秦小子差异很大,老子绝不会弄错,而且那冒牌货没用兵器,只因秦小子的怪异兵刃难做假,没有十年以上的功夫绝对使不称手。”
“这……这……”
“别再这了,你家小姐不也说不是他么,因为那假冒的身上有脂粉味,姓秦的那小子的尊容能涂脂抹粉么?就你这冒失鬼认定秦小子会躲在山庄视机行动,非出来揪他回去领罪不可,害老子被小陆逼着非保护你不可。”
“你既然认为姓秦的是好人,何以还要保护我?”
“哼,小陆担心你老毛病不改,一张大嘴又乱叫,姓秦的修养没老子好,说不得会赏你十七八个耳光子……”
王大秃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他突然看见秦快坐在“楼凤楼”的台阶上,半开半合的眼睛正盯着他,似乎在请教王大秃:“背后骂人,也不怕突然撞见鬼?”
王大秃的神情倒有点像遇到鬼的模样,就是酒鬼也没有想到会真的找到秦快,怔了怔,陡地一把将秦快拉起来,捉住他农领,气势汹汹道:“说,小子,自你离开老子到现在,一直躲在那里?”
拨开酒鬼无礼的手,秦快又坐回台阶,无精打采道:“有事么?”
“刚才老子和秃头所说的,你都听见了?”
秦快以眼的余光瞟了酒鬼的大嘴一眼,那用意很明显的告诉人家:“以你老兄这副嗓门,在下塞住耳朵一样听得见。”
酒鬼对自己的大喉咙深具信心,又叫道:“那你还装疯卖傻,不懂老子问的话?”
秦快无奈的望酒鬼一眼,有气无力的伸出一根指头朝地下一指,意思是:“这里!”
酒鬼懂得他的意思,却狐疑道:“你没有到镇上去?”
秦快慢吞吞的一摇头。
酒鬼可火了,那副模样简直要吃人,怒鸣连连:“你不打算上镇,为什么还告诉小姐将住在‘平安客栈’,居心何在?”
秦快的心情可说恶劣之极,听了王大秃和酒鬼一番谈论,心头更是凉了半截,尤其那一句“热恋中的男女”更令他心灰意懒,恨不得一头撞死,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好好想一想,对酒鬼问话根本懒得理睬。
酒鬼正待再捉起秦快,给王大秃拦住,酒鬼怒道:“你还帮他?他不解释个清楚,老子绝不放过他。”
“你能不能冷静点?”
“老子都快气疯了,非把他捉来做‘秦快酥肉条’不可……”
“你给老子住嘴!”王大秃大喝一声,冷道:“你遇事无法沉着,急躁、不讲理、无理智,你只是在为你大公子惹麻烦,半点用处也无,只仗着是庄主当时的旧人,才受到礼遇,你知不知道?”
酒鬼被骂得张口结舌,怪声道:“你说老子半点用处也无?”
“如果你再不学着冷静点的话。”
酒鬼恨得吡牙裂嘴,好一张血盆大口,一字字道:“这小子那点奸?你老是帮他说话。”
“老子是实话实说。”
“什么实话?”
王大秃没有好气的瞪了酒鬼一眼,道:“睁亮你的猪泡眼,仔细打量这小子,应该看得出他如今是什么话都懒得说,也许身体不舒服,或心情不好。”
酒鬼顿悟,他是明白内情的,奸笑道:“老子知道他是心理不舒服,只因他尚弄不清自己是谁生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嘿嘿,就不知他有何想法?”
王大秃听得一头雾水,酒鬼本想将秦快与毒凤凰的关系说出,但想及乔鹰嘱咐不许信口开河,遂又忍住,只是非常不屑的重哼一声。
秦快仿佛被重锤一记,却又必须装作不知自己和毒凤凰的关系,因为他是偷听来的。
深深吸口气,秦快尽量让自己的声调同平常一样,虽然他内心快痛哭失声,道:“对于老兄喜欢唱独脚戏的毛病,在下觉得无奈,却不知老兄寻在下有何指教?”
酒鬼大刺刺道:“老子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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