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中央公园
清晨六点半,天空蒙着一层薄雾,走在树叶落尽的枫树林下,踩着枯干的黄叶,窸窸窣窣的轻声在宁静的早晨显得特别清晰。
摄氏七度对当地人来说不算低温,但第一次在这个城市过冬的季雨洁仍可感觉拂面的清冽空气,穿着羽绒衣的她将围在颈子的围巾往上拉遮住了口鼻。
其实今年纽约算是异常暖冬,直到圣诞节仍未下过一场雪,原本她还满心期待可以在异国看到雪景。
抬眸看着已然光秃秃的树枝,她庆幸自己没错过枫红的美景,不过如果能下场雪,将树枝沾染得洁白如银,那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自从夏末来到这城市,她便爱上这座占地八百四十三英亩的超大型森林公园,东西横跨四条大道,南北纵穿五十几条街,但几个月下来,她却还没时间逛遍这座大公园。
双手抱着快餐店的纸袋,她想前往湖畔吃早餐,倒不是她特别有雅兴,挑个大清早跑来公园吃早餐,而是她在饭店打工到清晨,在下班返回住处的途中突然心生惬意想法。
昨晚是圣诞夜,同学们早在圣诞假期开始时便返家跟家人团聚了,少数留学生则相邀去Party欢庆,唯独她选择这样的热闹节日去加班。
她对舞会派对没兴趣,在大型宴会上当服务生赚钱倒比较实际,跟其它留学生不同,她是台湾来的交换学生,因大一成绩优异而申请到美国大学交换学生的奖学金,虽然学校提供留学一年的学费,但生活费全要靠自己打点。
国中时,她的父母便在一场车祸中过世,被亲戚收养的她不想成为他人负担而学习独立自主,虽寄人篱下,但她很早便开始打工生涯,就连大学的学费也是靠自己赚取来的。
原本申请到交换学生的名额令她兴奋不已,但一想到美国惊人的生活开销,且要在美国合法打工设限很多,就让她几乎想退怯弃权了。
幸好系上教授为她争取到美国校内打工的机会,且因她确实有经济问题,学校亦破例允许她可在校外合法打工。
季雨洁认为自己是极幸运的人,虽然兼了几份打工,没什么闲暇玩乐,但以她这样的状况,竟还有能力实现留学的梦想,乐观的她每日都心存感恩,快乐满足。
经过一排长椅,瞥见横躺在长椅上盖着报纸、裹着破毛毯的男人,虽已看惯流浪汉餐风露宿,她仍心生一抹同情。
幸好今年是暖冬,否则在这里过上一夜可能要冻死了。
希望上帝祝福你!季雨洁在心中默祷一句,从他面前缓缓而过。
突地,她被人从后面拉扯住衣角。
她吓了一跳,一转身,便看见躺在长椅上的男人,伸长手臂拉住了她的衣服。他仍侧躺在长椅上,却褪掉盖住半张脸的报纸,张开一双黑眸瞅着她。
原本被吓了一跳的季雨洁,此时镇定地与他的眸光相对。
他有一张五官分明的粗犷俊容,浓眉、大眼、挺鼻、薄唇,比一般东方人还深的深麦色肌肤,脸上有些污渍,半长微卷的墨发凌乱的遮盖住额头及脸庞。
他应该是她目前看过纽约最有型且最年轻的流浪汉吧!
「有没有东西吃?」一开口便是嘶哑粗嗄的嗓音。
「呃?」季雨洁一愣,并非被他讨食的行为惊吓到,而是没料到他的声音会像老人般沙哑低沉。
宇勋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觉得喉咙又干又痛,肚子更是饿得「大肠告小肠」。
他从长椅坐起身,抓了抓昏沉沉的脑袋,看见身上披裹的旧报纸、破毛毯,不禁用中文一阵啐念,「妈的,未免玩得太过火了吧!」
昨晚,圣诞夜,他和一群朋友玩趴,饮酒跳舞、热闹、疯癫,后来玩起游戏打赌,输的人要伪装成流浪汉夜宿中央公园长椅。
凌晨两三点,醉得茫茫然的他被一群酒肉朋友「弃尸」在这里,没想到竟还不忘善心的帮他包毛毯、盖报纸。
要不是今年是难得的暖冬,都十二月下旬了还没下过半场雪,他搞不好这一玩就要客死异乡了。
原本睡死的他,是闻到食物的气味才突然醒了过来。
「有没有东西吃?」宇勋抬头看她,再用英文问了次。生平第一次向人讨食,没想到竟讨得这么自然、这么迫切。
一方面他真的肚子饿了,另一方面是想起游戏惩罚不只是夜宿公园一宿,还要拉住路过的路人要一顿早餐吃,才算完成任务。
妈的!早知道就不玩这种游戏,他现在便可以打通电话叫人来接他回家,好好吃顿丰盛的早餐,再倒入柔软的大床直接睡到明天去。
「呃?」季雨洁仍是一愣,她第一次遇到被流浪汉要食物,虽然她没有惊吓的跑开,却也犹豫着是否要善心奉献她的早餐。
方才,听他低咒的声音,虽然不太文雅但好像跟她是同一种母语,更令她升起一股同情。
想想昨晚是圣诞夜,她虽无法与家人团聚,但在饭店打工也间接感染了欢乐气氛,还赚到一顿美食,而他却是一个人在中央公园冷清过夜饿肚子。
思及此,她更愿意给予一份简单的早餐,让他饱餐一顿。于是,她将捧在胸前的纸袋递上前给他。
「请你,圣诞快乐!」她对陌生人的他微微一笑,献上祝福。
宇勋一瞬间彷佛看见天使,初升的阳光突破雾蒙蒙的天空,眼前的她变得清晰明亮。
她身着白色羽绒长外套,下搭浅色牛仔裤,连身的白色帽子帽沿还缀着一圈兔毛,加上颈间系着的米白色围巾,几乎将她小巧的脸蛋遮住半张,但她一双水灿的瞳眸漾着笑意,声音跟笑容一样柔软。
他接过纸袋,肚子已经发出咕噜声响。昨晚他只喝酒根本没吃多少东西,此刻不在意廉价的快餐餐,他拿起汉堡拆开包装纸,直接大口咬下。
唔,果然不好吃。
若非情势所逼,他也不会妥协吃快餐,喉咙干得他难以吞咽,低头从纸袋翻出一杯咖啡,他忙灌下一口。
靠,这是咖啡吗?
宇勋浓眉一拢,不能吐掉只能勉强吞下腹。平民的食物果然不合他大少爷的口味,就算饿到肠子打结,他还是无法大快朵颐。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玩这种无聊又折磨人的惩罚游戏了。
反正路人的早餐吃到了,惩罚也结束了,他总算可以回家吃一顿象样的真正早餐了。
他想向解救他脱困的女孩道声谢,只是一抬头却见那女孩已经走掉了。
季雨洁见他拿过纸袋,肚子饿得发出声响,急忙掏出汉堡便大口塞,拿起咖啡大口灌,还因吃太急而眉头紧蹙,不好意思看他狼吞虎咽,只好悄悄走开。
宇勋见已离去十公尺远的女孩背影,也懒得叫唤了。
于是他推开覆在身上的破毛毯、旧报纸,将只吃了一口的食物放在长椅上,站了起身便要掏手机,想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
只是他上衣外套、牛仔裤口袋摸了半天,竟没有手机!
不会吧!是不小心掉了,还是那群损友那么恶劣,把他的钱包、手机全都拿走了?
他抬头看向四周,树木横生的广大公园,清晨竟没人出没,除了前方那个逐渐远去的女孩背影。
没得选择,宇勋只好迈开步伐追了上前。
听到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季雨洁原以为是清晨慢跑的人并不在意,直到那个人奔跑到她面前停住。
「嘿,等一下。」粗嗄的声音叫住她。
季雨洁抬眸看着刚才那个流浪汉站在她眼前,不禁眨了眨眼。他该不会想跟她要钱吧?
「可以借我︱︱」宇勋大掌伸向她,还没说完却被她给打断。
「NO!」她直接摇头拒绝。
方才是一时心生同情,才施舍他早餐,但看他生得人模人样、好手好脚,却想跟她伸手要钱,她完全无法再施予善心了。
「我只是想借一下……」手机二字还没说出口,宇勋却顿觉眼前一黑,全身无力。
「哇啊︱︱」没料到眼前男人高大的身躯竟直接扑向她,季雨洁惊吓地叫喊出声。
下一瞬,她握住粉拳使出吃奶的力气往那男人用力一挥。
「噢……」男人左颊受到击打,闷哼一声。
她忙推开他的身体,再拿起背包往他身上用力K几下,慌慌张张从草地上爬起来,既生气又害怕,没想到自己好心没好报,竟遇到大色狼。
「别……走……」
才从草地上爬起身的季雨洁,听到地上传来气若游丝的嘶哑喘息,原本被吓到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下。
只见那男人趴在枯黄的草地上,一动不动,那模样感觉很不对劲。
她转头看向四周,想找个人来帮忙,但却没看到半个人影。昨晚是圣诞夜,应该不太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早起散步。
她再低头看着眼前毫无动静的男人,只听到含糊的呓语。
挣扎了几秒,她先从背包拿出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剂,紧握在右手,然后才小心翼翼弯身询问躺在地上的男人。「喂,你没事吧?」
趴卧在草地上的男人毫无动静,只咕哝了一声。
「你……还好吧?」再靠近他一些,她不禁有些担心的询问。
「……不好……头……好昏……」宇勋喘着气,粗嗄的声音无力的断续道。
季雨洁先用包包碰碰他,再伸手轻戳他,让他贴在枯草上的脸侧翻过来,指尖触碰到他脸颊,才惊觉他的脸泛着异常的热度。
鼓起勇气,她一只手心覆上他的额头,那炙热的肌肤让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发了高烧。
「你……可以站起来吗?」确定他病了,才对陌生的他卸下防御心,想他应该不是故意要袭击她,只是发烧昏了头,四肢无力才倒下。
她拉起他的手臂,宇勋勉强将贴在草地的脸侧过来。
「痛……」触碰到左颊的伤,他闷哼了声。
「啊!」季雨洁这才发觉她刚刚那拳结结实实的挥中他左颊,不仅红肿了一圈甚至嘴角都破皮流血了。「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吓了一跳,才……」
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施暴,竟这么有杀伤力。
「你……可以站起来吗?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误伤了他,让她不禁有些歉疚。
他发烧到快昏厥,她应该叫救护车送他去医院,只是他既然夜宿公园,还伸手跟她要早餐想借钱,一定也没钱付医药费,可要打伤人的她装成不相干的路人把他丢在医院就走,她又会良心不安。
只是在美国没有保险的话,医疗费贵得吓死人,她其实也负担不起,最好的方式是她照顾他直到他退烧康复,便不会良心不安而歉疚了。
在这突发意外之际,她竟还能理性分析经济效益,季雨洁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为了省下大笔的医疗费,她决定将他带回住处自行照顾。
只是他虽勉强能起身,却仍头昏目眩、四肢乏力,娇小的她几乎搀扶不了他。
这时刚好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对老夫妇从对街散步过来,她于是招手请他们帮忙。
将人搀扶到出口处,她在街上叫了出租车,把他送到她的住处,再拜托楼下的邻居帮忙搀扶他上三楼。
宇勋并没昏倒,模模糊糊还有些意识,但觉得头沉重不已,只能闭着眼一路被送到陌生的地方。
季雨洁居住的套房只有四坪大,这栋六层楼公寓全出租给学生,每层楼有四间房间。
终于让他顺利躺在单人床上,季雨洁先从药箱拿了退烧药让他服用,再从小冰箱拿出冰枕包上毛巾冰敷在他的额头上。
因为独立得早,她很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就算感冒发烧也很少找医生报到,多半吃成药打发,当然照顾陌生男人这是头一遭,但她并不觉得有困难。
拿耳温计量了下温度,38。9度,直逼39度高温一定非常不舒服,她记录温度,每隔两小时再测量一次。
看着床上已熟睡的男人,季雨洁还是无法理解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变流浪汉,也许他只是一时离家出走无处可去,她曾想翻找他的证件,但他身上连钱包、手机都没有。
她想,只好等他醒来再询问他了。
宇勋在睡梦中感觉有一只温柔的手,不时轻抚他的脸庞,他想伸手拉住那只舒服温柔的手,却连举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沉睡了多久,他终于撑开沉重的眼皮,张开眼看见低矮的天花板,有些纳闷。
转头看了下四周。一间狭小的房间,奇怪,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撑着身体坐起身子,头还有些沉重,但已清醒许多,他看清楚这是一间小套房,一个衣柜贴在单人床另一边的墙角、靠墙面的书桌上方是书柜、旁边有一个小冰箱,冰箱上摆了一棵小圣诞树,中间一张矮桌,桌上的电磁炉上放了一口锅子。
阵阵食物的香味飘来,肚子瞬间传来强烈的饥饿感,他跨下床便想吃东西,直到推开身上的棉被,这才惊觉脚下有人。
正确来说,是有个女人坐在地上,趴在他脚边的床沿睡着了。
方才因为棉被挡着,他一时没注意到。
宇勋看到一张清丽白皙的容颜,及肩的发丝微微遮盖脸庞。
她脸蛋枕在手臂上,纤细的手指感觉很柔美,他想起睡梦中抚触他额头、脸庞的那只温柔的手。
是她一直在照顾他吗?莫名地,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情怀,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脸。
他弯身,大掌才要碰到她白皙的脸庞时,她突然张开一双大眼。
「你醒了?好点没?」季雨洁一见到他便关切问道。
她一句简单的问话竟让宇勋内心一悸。她跟他只是陌生人,但她为何将他带来这里细心照料,还温柔关切,彷佛他们是关系很亲密的熟人似的?
过去的女友都不曾让他有过这种温情,他的母亲也不曾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照顾他。
「我煮了稀饭,你应该很饿了,先吃一点。」季雨洁站了起来,走到矮桌蹲下来为他盛稀饭。
原本等他醒来有一堆话要问他,但见他醒来,她却先想到他睡了一整天完全没吃东西,等他吃饱再说吧!
宇勋也起身蹲坐在矮桌前,虽然内心充满疑惑,但眼前他只想尽快进食,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几近胃痛的饥饿感。
白稀饭配海苔肉松加酱瓜,挑食的他从没吃过这么阳春的食物,但此刻竟狼吞唬咽起来。
瞬间扒完一碗稀饭,坐在他对面才吃了两口稀饭的季雨洁,不禁错愕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空碗。
她放下手中的碗,接过他的碗再帮他盛一碗稀饭。
「吃慢点,空腹太久一下吃太快对身体不好。」她温柔地提醒着。
宇勋接过碗,抬眸看她一眼。方才他递空碗很顺手,才想起她并非他的佣人,实在没义务帮他盛饭,没想到她却自然地替他服务。
扒完第二碗稀饭,肚子还是完全没有一点饱足感,才要再递上空碗,想了想,他自己动手拿大汤匙舀了一碗。
直到吃完第四碗稀饭,他才放下碗筷,可不是饱了、撑了,而是腻了。
「谢谢。」他站起身,拍拍屁股想走人,想去餐厅吃山珍海味、牛排羊排,他突然好怀念肉的味道。
「等一下。」季雨洁叫住了他。
吃完就走人未免太没礼貌,宇勋回头看她,这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一时被脑中浮现的红酒炖牛肉、蒜烤羊小排所吸引,忘了该先跟救命恩人问明身分,日后好登门道谢。
季雨洁并非因他吃完就走而不悦,只是有些不放心他的状况。不过他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个……虽然纽约工作不好找,但当流浪汉不太好,你应该积极乐观些,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莫名地,她竟对他谆谆教诲了起来。
「嗄?」宇勋先是瞠眸一愣,然后道:「我不是流浪汉。」
想他堂堂宇家少爷怎么会被当成流浪汉?
好吧!也许他昨晚裹着破毛毯、盖着旧报纸,躺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早上又向她伸手要早餐,完全符合了流浪汉的条件。但撇开那遮盖在身上伪装的道具,此刻的他到底哪一点像流浪汉?
他身上穿的毛衣、牛仔裤可全是英国名牌,但显然她对名牌完全不了解。
「你是不是一时失业或离家出走?昨天应该是第一次夜宿公园,可是马上就发烧感冒了,可见你不适合流浪汉这个职业。
「身体如果康复了就静下心来好好想未来的路,别再睡公园了。」季雨洁没料到自己竟会对一个陌生人说教,她是第一次这么鸡婆。
「我不是失业也没离家出走,昨晚是……」宇勋顿了下,看着一双清澈的眼眸注视着他,透露着关怀之情,他一时竟说不出自己跟友人狂欢打赌的幼稚行径。「咳!」他只能先轻咳一声。
「那你为什么会睡在公园?」她连忙倒了一杯温开水,上前递给他。
他的声音没有清晨乍听到时那般粗嗄低沉,却仍显得沙哑,显然是感冒所致。
宇勋接过水杯,诧异她的体贴温柔,不禁问出先前想问的话。
「妳为什么会带我来妳的住处?」他怎么想都觉得太不合理,何况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分。
「呃,因为……去医院很贵。」季雨洁轻声回道。
回想起来,她早上带一个陌生男人回住处的行为似乎非常不智,虽因她误会之下狠揍他一拳而心有愧疚,但也许更大的原因是想到他可能无亲无友,独自生活的她明白那种生病时一个人的无依,所以才心生不忍的千辛万苦的将他带回来照顾。
「医院很贵?」宇勋愣了下。这跟他的问话有什么关连?
「因为你发高烧若置之不理,可能会感染肺炎,如果叫救护车送急诊,猜想你可能无法支付医药费,而我也不太有能力帮你负担,所以只能想到把你带来这里照顾,直到你退烧。」她解释道。
「等等。」他扬了扬手,这才认真想着她不寻常的行为。「妳认识我吗?知道我是谁吗?」
季雨洁摇了摇头,「但我猜你应该是中国人。」
他从早上睡到晚上才醒来,中间曾以中文梦呓一两次,使她更确信两人源自同一民族,不禁多了些关怀之情。
「妳完全不认识我,就敢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住处,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她竟然会捡一个陌生人回家照顾,该说她太相信人性还是太没危机意识?
更奇怪的是,他竟因她太过没防备心而为她担心,她看起来纯洁得像天使,这种类型是他从未见过的。
「危险?」她眨了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微愣。
「妳难道不怕我醒来会伤害妳?」看着那双纯真的眼,他不禁怀疑她其实未成年。
「你会吗?」季雨洁反问。
没料到她会一本正经的反问,宇勋反而愣住了。
「如果我会,怎么可能先告诉妳。」问出这种蠢问题,她肯定未成年。「坏人的脸上不会写字。」他觉得他是在跟小孩对话。
「你就算脸上写坏人,也不会是坏人。」季雨洁看着他,微微一笑。
「从哪里判定?」他虽非坏人,但也称不上好人。
「感觉吧!」她轻松道。
她很早就自力更生,其实接触过不少人,有些人给她第一眼印象便不好,会令她心生防备保持距离,而有些人却是很真诚良善,这些都并非从外表长相做判断,就是一种感觉,而至少到目前为止她的感觉都还算准确。
「不过,早上你突然倒在我身上,确实吓了我一跳,才挥拳打了你,之后确定你是病晕了,我反而完全不觉得你有暴戾之气。」
「妳打了我?」宇勋一怔,这才感觉左颊确实感到一丝痛楚,伸手摸了摸脸,想起清晨昏昏沉沉之际挨了一记拳头,好像还被人拿背包K了好几下。
「对不起,我已经帮你冰敷上过药了,不过还是瘀青了。」看着他俊容上大片瘀肿,她还是挺歉疚的。
没想到他生平第一次挨拳头,竟是出自女人之手,还是一个娇小瘦弱的女人。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应该会很恼火,但现在不管脸蛋失分多少,面对她,他也无法计较责难什么。
甚至回想起她的暴力行为,他莫名地有点想发笑。
「还是很谢谢妳的照顾。」否则搞不好他此刻仍躺在公园草地,已经烧到头脑﹁爬袋﹂了。
「对了,还没问妳的名字?」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季雨洁,四季的季、下雨的雨、纯洁的洁,台湾来的留学生。」季雨洁改用中文介绍。
「我是宇勋,宇宙的宇、勋章的勋,也是台湾来的留学生。」没料到她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他竟有一种喜悦。
「你也是台湾人大学生吗?你念哪所学校?为什么圣诞夜会睡在公园?」她关心的问。怎么会在圣诞夜过得那么凄惨啊?
「呃?因为……」宇勋再度欲言又止。如果老实告诉她,她应该会生气的骂他生病发烧是咎由自取,也许还会后悔捡他回来照顾了一天。
虽然才刚认识自我介绍过,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认为告知真相她定会心生不悦,她感觉是生活很认真的女孩。
「因为……我住的地方发生火灾,一时找不到地方住。」天啊,好烂的理由。
一编出谎言,他便后悔了,打算她若不信,他便诚实告知自己玩游戏被惩罚的事实。
没料到她竟轻易相信了,且还一脸深表同情的样子。
「难怪你身上连钱包、证件都没有,呃……我不是故意搜身,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可以证明你身分的东西?」她忙解释道。
「有没有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她轻易信了他的谎言反而令他有些心虚,一时不好意思再面对她。
「啊!你早上在公园追上我,该不会是想借手机?」季雨洁还以为他当时是伸手跟她要钱。
「嗯。」宇勋点点头。
伸手接过她的手机,问了这里的地址,他打了通电话简单交代两句便断线。
十分钟后,楼下已有人来接他,以为是他找到朋友收留,她松了口气,向他挥手道再见,并没预想到以后还会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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