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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王妃》第36章 山雨萧瑟

  禺疆大单于统帅十六万骑兵开赴赵国边境,以伦格尔为左大将、须卜隆奇为右大将,于赵国城邑五百里处扎营。休整一日后,整队大举攻掠。

  莽莽长空,朗朗天际,朝阳当照,万丈金灿的霞光穿透重重云层,直射辽阔的草原,投下苍茫大地,气象雄浑。

  一列列重甲骑兵,队列整齐,庄严肃穆;十六万铁骑,赫然军威,浩浩荡荡,浩渺如海,莽荡如空,望也望不到边涯。

  战鼓擂响、震动大地,号角高亢、响彻云霄,旗幡高举、迎风响动。

  大军前面,帅旗之下,一行重甲将领、稳坐战马之上,气势迫人;正中为首之人,铁甲点金,光芒熠熠,让人无法逼视;横刀跨马,气度绝傲,高举宝刀前举天际,掀动黑色大氅微微震荡,气势磅礴。

  森寒的刀光与金色阳光互相辉映,如冰如火,激情碰撞。

  “报!”一骑士高喊着驰骋上前,下马跪地,微颤道,“赵国兵车一千,战马一万,勇士五万,射手十万。”

  伦格尔脸色凝重,浅锁浓眉:“看来,李牧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且看我如何把李牧那老儿赶回老窝去。”须卜隆奇慷慨道,目光英锐。

  帅旗底下,出发的号角吹响,传向四方,声震四野。十六万铁骑齐声呼喊,惊天动地的啸声隆隆动地,声声震天,一波又一波地撞击着耳膜与胸口。

  鼓点渐促,伦格尔和须卜隆奇一扯缰绳,冲将而出,沿着队列中间的通道,率先驰骋而去。

  紧接着,禺疆坐下的雄俊战马扬蹄跃出,黑色大氅跃动如鹏,融进滚滚沙尘之中。

  骑士们紧随其后,依序纵横而去。旗帜翻飞,浓烟滚涌,铁蹄轰响,一声声地撞击在心坎上,豪壮气魄,震慑心肺。

  杨娃娃远远地观看着雄伟、壮观的这一幕,内心激荡,腾如沸水……直到最后一个骑士消失于眼底,她才重重地叹气:此次战役,真如历史所载,匈奴大败,北撤几百里吗?

  她的身后,三千精锐骑兵,严整以待,受命保护阏氏。

  右大当户麦圣站在斜后侧,目不转睛地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阏氏;清澈而流丽的春光,泼洒在她的身上,一如神光笼罩,神祉降临一般飘逸出尘。他目光柔和,恭敬道:“阏氏,回帐等候吧!”

  杨娃娃仍是遥望烟尘弥漫的天空,缓缓地坚定道:“吩咐下去,就地休息,时刻警惕!”

  “是!”麦圣沉着应答,转身离去。

  仿佛,烟尘漫进她的眼睛,酸胀的眼眸中水波摇漾,模糊了视线。她恨自己的无奈与无力,无法阻止禺疆和将领们入侵赵国边境,他们是如此的群情激昂、热血沸腾,定要扫荡赵国边境;她恨自己不懂行军布阵,更不知李牧将会如何应战,无法为匈奴预警;她恨自己如此渺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历史滚滚前行。

  非要跟着来,无非是想让他安心,有个平和、饱满的情绪出征,且在他有所需要的时候,给予一点微薄的帮助。却没想到,行军打仗,她本就不懂,根本帮不到什么。此刻,她只能祈求上苍的怜悯,保佑他们平安无恙。

  就这样,她站在一处低矮的山冈上,抬首远眺。远方的远方,似有滚滚浓烟,弥漫了整个遥远的天际,遮天蔽日,苍穹变色。

  正午过了……午后的阳光很温和……黄昏的春风乍暖还寒,冷意料峭,直逼骨髓。远方,没有丝毫动静,或许要等到明日了吧。原来,等待的滋味如此难熬,特别是等待前线的战况,简直就是忧心如焚,却又不得不竭力克制。生死悬之一线,祸福相依,无法预料,唯有傻傻地等待。

  麦圣步履轻缓地走近前,放低了嗓音,关切道:“阏氏,夜露深重,回帐休息吧!”

  她点点头,转身回帐,步伐竟是那般沉重,而身子却是轻飘飘的。许是站得久了。

  次日凌晨时分,安睡中的杨娃娃被闷实的铁蹄声惊醒。她心中猛地揪紧,快速地披上外袍,沉思着应该是前方急报;恰逢帐外传来麦圣略显慌张的唤声:“阏氏,阏氏可醒了?前方急事禀报。”

  杨娃娃大跨步出帐,冷峻的眼眸盯住麦圣,急切道:“什么情况?快说。”

  火把灼烧,映衬得每个骑士红光满面,脸色惊惶。微薄的天光无所逃遁,尽数融化在金红的火光之中,温暖之下,肃杀无伦。

  一骑士神色疲惫,深吸一口气,弯腰颔首道:“大单于传话给阏氏,火速撤回单于庭,即刻行动;传单于令,单于庭严防戒备。”

  她残留的睡意顿然消逝不见,心脉猎猎地震动,指尖的温度骤然下降,悚然发抖。果然,果然,战败了,战败了!

  只觉眼圈微微发热,杨娃娃强忍泪意,稳住了轻晃的身子,坚强道:“前方战况如何?损失如何?”

  骑士正眼不抬,只坚决说道:“阏氏无需担心。麦圣大人,大单于传令,保护阏氏即刻撤回单于庭,不得有误。”

  麦圣惊得一身冷汗,自是知道此道命令意味着什么;随而面向身旁骑士,绷紧了脸色,严肃道:“传令下去,即刻拔营,撤回单于庭。”转向阏氏,劝慰的表情一览无遗,“阏氏无需担心,单于一定平安归来。”

  杨娃娃只是愣愣地点头,脸色雪白,面无表情,仿佛听见了麦圣的话,又仿佛没有听见。

  麦圣唤了一声,她转回思绪,胸口百念杂生,须臾已有计较,一双清眸森利地凝起,凛然不可侵犯道:“麦圣,派一队骑兵,快马加鞭赶回单于庭,报塞南将军严防单于庭,同时做好北撤准备,妇女幼童,牛羊牲畜,财物辎重,往北转移五百里。”

  麦圣心中突地收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然而,他深知阏氏聪慧无双、料事如神,她之所以下达如此命令,必定是情势危急,假如赵国乘胜追击,大举进攻,单于庭怕是无法保得周全。

  他的脸色凝重如泼墨,依言转身部署去了。

  众等骑士各自忙碌,急而不乱,拔营,装备,粮秣,箭囊,刀弓,战马……天色大亮,长空叠垒着厚厚的云层,空气潮湿,阴郁的天色让人胸口闷沉;营地一片狼藉,如秋风扫荡,惨淡的光景无比萧瑟,一如人世离索。一行大鸟低低盘旋,凄厉的呜咽声愈发让人觉得沉重,忽而、呼啦啦地飞掠而过,消失于阴沉沉的天际。

  杨娃娃身穿劲爽天青色骑装,跨立马上,凝眸回望,深吸一口气,一抖缰绳,战马跃蹄而起,长嘶冲出,飒爽绝尘。

  她别无选择,如果不立马北撤,就是禺疆的负累。

  三千骑士纵横马上,拥护在阏氏后面,消失于茫茫原野。

  行出一个多时辰,突觉大地震动,狂烈的地动山摇,震慑了每个骑士,亦震住了杨娃娃纷乱的思绪。东北边的天际处、烟尘滚滚,一朵朵巨大的红黄云朵笼罩了整个天空,那是大批骑兵疾速奔腾、扬掠而起的沙尘,浩瀚如海。

  麦圣策马赶上来,沉声道:“阏氏,估计前方有情况,至少有上万之众,怎么办?”

  她紧缩起乌黑的瞳孔,惊呼道:“上万之众?这么多!不知道他们是何身份,还是避开吧!”

  麦圣应道,抬手示意众等骑士,沉稳的声音传向后方:“绕道往西北方向走!”

  然而,刚刚行进不远,东北方向的铁蹄急速地追赶上来,马踏大地,豪壮的马蹄从后面铺天盖地地侵袭而来,振聋发聩,直裂心脉;数量之众,悚动心潮。即便他们狠抽战马,快马加鞭,不一会儿,疯狂追击的人马仍然迅速地将他们围拢在中间,形成围剿之势。

  战马惊乱,一行人不得不勒缰驻马;战马慌乱地乱窜,人亦微微慌神。立时,激越的马嘶尖锐地此起彼伏,人声呼喝与惊马嘶鸣混杂一片。早春的冷风飒飒掠过,裹挟着湿湿的潮气。

  麦圣扬首望去,旗幡高耸林立,数万人马,似黑铁色的潮水密密麻麻地延展而去,浩荡如狂风骤雪,摄人心魄。他收回目光,侧首低声道:“应该是月氏人,起码有两三万人马。”

  杨娃娃心中一悸,顿感冰寒。妈呀,月氏是匈奴的死对头,这会儿率领大军来到草原,肯定不仅仅是巧合而已,从他们行进的方向来看,他们的目标,难道是单于庭?莫非,他们已经知晓,匈奴和赵国大战?

  帅旗扬风处,两列铁骑亲卫簇拥着一骑将领驰骋近前,姿态倨傲。

  她稳坐战马之上,冰寒的眸光横扫一圈,最终凝落在那居中的将领身上。那威风赫赫的将领稳踞在黑色战马之上,一身铁盔黑甲,外披黑色绣金战袍,身形伟岸挺拔,黄白的脸孔埋在头盔里面,只见深陷的俊目、直挺的鹰钩鼻、薄削的双唇。

  他淡定而玩味的目光扫在她的身上,锐利地穿膛而过,她只觉阴风阵阵,浑身激起鸡皮疙瘩。

  她的眼珠子几乎掉下来,从没见识过如此俊帅的男人,女子的秀美绝伦与男子的俊朗坚毅平分秋色,矛盾地融会于一人身上,完美呈现出他的魅人妖娆与神勇气概,简直就是鬼斧神工!老天,居然会创造出如此一个颠倒众生的人儿。

  轰隆一声,低矮的天空滚过一记闷雷,气压更加阴沉。

  只见,那月氏将领身后的一个黑衣蒙面人凑到他耳边,低声叽咕了一会儿,随即后退。

  杨娃娃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那黑衣人说了什么,却是直觉非常不妙,那黑衣为何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有诈?

  月氏将领勾起一记清浅的笑意,语调悠柔如清风扑面:“尊贵的深雪大阏氏,很高兴在此见到你。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月氏国王子未蓝天,父王正是月氏国王。本想前往单于庭拜见阏氏,神灵助我,本王子就无需千里迢迢走一趟了。”

  杨娃娃颤颤地顿住,脑中思虑万千。那黑衣人肯定认识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匈奴人,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呵,说不定,还是一个相熟之人呢。哼,有机会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她却没想到,月氏王子竟然会说匈奴语言,真是不可思议。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月氏王子似乎是为了自己才来到草原的。他说的,是真是假?且先不管了,探探口风再说。

  他妈的,月氏也想横插一脚,真会挑时间。

  她淡然一笑:“原来是月氏王子,真是失敬。请教王子,有何指教?”

  “敝国国王听闻大单于率领大军与赵国交战,担心单于庭遭人突袭,故而指派本王子率领三万人马前来助守。”月氏王子未蓝天薄削双唇张合有度,优雅迷人,“然,国王非常仰慕阏氏,特意邀请深雪阏氏迁往敝国一趟,共商退敌大计。”

  “放屁!”匈奴骑兵中突然响起一声愤怒的叫嚣。

  顿时,匈奴三千骑兵群情激愤,纷纷声讨。而月氏骑兵,亦是弯弓搭箭,怒目相向。

  任是傻子也能明白王子是何用意,她奇怪的是,月氏国王感兴趣的目标竟然是自己,难道,自己已经声名远播,都播到月氏国了?自己都已经生儿育女了,还能魅惑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月氏国王?再者,月氏国王也只能听闻吧,见都没见过就如此大费周章、兴师动众,实在太奇怪了!难不成,他们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她宁愿,这一切的猜想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杨娃娃缓缓抬手,自不生气,厉眸瞪着他,微讽道:“有劳王子费心了。实在抱歉,我们匈奴的事,犯不着月氏国王和王子千里迢迢的关怀,我们大单于会很过意不去的。王子盛情美意,我们心领了。”

  漠漠长空,滚雷从空中隆隆地招摇而过,乌云遮天蔽色,急速涌动,仿佛直要倾覆下来。阴风飒起,掠起长发,掀动衣袂,翻飞如羽,萧瑟满怀。

  未蓝天笑意不减,目光幽深、邃远,坚决的气息自喉中透射而出:“恐怕由不得阏氏。实话说吧,阏氏不领,也得领。”

  看来,月氏是志在必得,定是有所威胁。她容颜冰冷,双唇像是覆了一层冰霜,森寒问道:“如何由不得?莫非,王子想以多欺少?”

  “阏氏说得很对,假若阏氏不同意,本王子只好以多欺少。不过,本王子相信,阏氏善良仁厚,定不会让匈奴兄弟无辜丧命于此。”未蓝天神色自若,风采翩然,嗓音却冰冷得透人心骨,“即使阏氏得以侥幸逃脱,那么单于庭将会死伤更多。到时,阏氏不要责怪本王子没有提前告知。”

  是呀,三千骑兵如何对抗月氏三万人马?再者,单于庭留守骑兵不到两万,禺疆率领的十六万能保存多少仍是个未知数,如此算来,实在是胜败难测;况,月氏胆敢深入大漠,必定做好万全准备,或许,匈奴边境上早就横亘着数万月氏士卒作为后援大军……想要逃过这次劫难,怕是希望渺茫,倒不如,答应跟他前往月氏……

  杨娃娃的心中猛然抽痛,纠结着眉眼,思及——禺疆知道她再次被人掳掠,再次离他而去,不知作何感想,又会如何丧失理智?

  然而,如果不这样,匈奴如何逃过月氏的趁火打劫呢?

  眼见阏氏沉敛着面色,似有所动,麦圣着慌了,赶忙阻止道:“阏氏不可,我们众等兄弟跟他们拼了,生死由命,阏氏不必担心。”

  众等骑士随声附和,声势浩大。

  一声响雷霹雳而下,惊慑了所有人等,马惊人乱,凄厉嘶鸣。紧接着,今春的第一场雷雨瓢泼而下,砸在脸上、衣服上,生生的疼。

  冷意刺骨的雨水模糊了视线,迫得每人眯起眼睛。杨娃娃冷得瑟瑟发抖,却暗自凝眉,心中百转千折,始终拿不定主意,既担心禺疆无法接受,又不忍因为自己的缘故无辜死伤……老天,该如何是好呢?

  未蓝天的声调失却了一丝一毫的温度:“阏氏无法决定吗?那么,就让本王子决定吧!”话毕,他冷冷地勾起俊美的眸子,徐徐抬手……

  “慢着!我跟你们走,不过,”杨娃娃神色淡定,美眸的清光跃然地流烁,果断道,“王子必须答应我,不能伤害我匈奴任何一个兄弟。”

  未蓝天似乎暗自松了一口气,俊美的脸上却无一丝流绪:“那是当然,阏氏,请!”

  她心下有些懊悔,脑中浮现起禺疆疯狂、痛苦、绝望的脸庞,可相对来说,匈奴的兄弟与老幼妇孺,眼下更为重要。雨水顺着脸庞流淌而下,冰凉刺骨,她的眸底水雾浮升,渐至迷蒙,吸了吸鼻子,平静道:“请容许我跟他说几句话。”

  未蓝天点头答应,滂沱大雨中优雅淡笑。

  杨娃娃凑在麦圣的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随即苦涩轻笑,黯然一叹:“麦圣,记得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与单于,切记!”

  麦圣僵立着,呆呆地看着漠南匈奴大单于深爱的阏氏绝烈地扯动马缰,一马当先地往西南方冲掠而去,果决的身姿跃动于天地之间渐行渐小,勇敢的气魄,雨水冲刷之下,愈加鲜亮。

  未蓝天紧紧跟上,消融于苍茫的天地之中。瞬间,白茫茫一片朦胧、混沌,月氏三万人马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

  猛然的,麦圣感受到一种严重的灭顶之灾,尖利地撕扯着自己,痛得他几乎引刀自戮……只不过他不能,现在还不能……

  ☆☆倾盆大雨,浇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浇灭了所有的激情与振奋,剩下的只有疲惫与恐惧。累累尸体,马蹄践踏,剁成肉泥,猩红的血水肆意横流,触目惊心。马上骑兵,仍然激狂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来没有第三种选择。横刀杀戮,已经成为一种惯性。

  刀光相撞,碰撞而出的,是苍白的雨点,也是耀眼的光芒,更是生命的呜咽。

  杀声震天的战场,已经成为鲜血的荒原。

  “单于,快走!”伦格尔满脸雨水,气急败坏地大声叫道,“突围出去,保存人马!”

  禺疆震开欺近身前的刀尖,扬声喊道:“不可,我不能让兄弟们寒心。”

  十六万骑兵已经死伤大半。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地血溅当场、摔落战马,他万分悲痛,悔恨的泪水混合在雨水之中,簌簌滚落,更多的泪水,回流到心中,淹没了他的心,苦涩、悲绝。

  他万万没有料到,李牧出动奇兵,以两翼包抄法从两侧出其不意地围剿;左右两翼兵马潮水般滚滚动地涌来,携雷霆万钧之势,纵横冲杀,从中间拦腰截断,如此一来,十六万骑兵分成两批,孤军奋战,犹如困斗之兽。赵国十余万士卒,锐不可当,严密围合,并无一丝缺口;又有数万弓弩手伏击在侧,强弩射杀,一时之间,杀声震天,横尸遍野,天昏地暗。

  任是匈奴多方突围,始终无法成功突围出去。

  又有一个骑士惶急道:“大单于,战死的好兄弟都等着单于报仇呢,切不可意气用事呀,单于!”

  混战之中,又有三个士卒围攻上来,禺疆力贯双臂地挥出宝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横扫千军一般荡开所有的攻击,果断地叫道:“不行——”

  “大单于!”周围的骑士纷纷叫唤,劝慰单于突围。

  一剽悍骑士狠狠地咒骂一声,一马当先地冲将出去,挥动着银光闪闪的大刀,高声喊道:“我来开路。”

  紧接着,骑士们毫不畏惧地紧跟其后,杀出一条血路。

  伦格尔快速地砍死一人,催促道:“大单于,快,不可耽搁!”

  禺疆放眼一扫,深深呼吸,眼眸决然地抽动,喷出万丈凛冽的光华,扫过众等骑士期盼的脸庞,猛扯马缰,胯下战马奋力驰骋,怒然地朝着血路狂奔,突围而出……

  伦格尔亦紧跟其后,狂杀冲出……

  十六万骑兵,突围而出的,只有三万多;十余万人,抛尸荒野,葬身血水淤泥之中,莫可分辨。所幸的是,李牧追击了五十里就下令回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雷雨渐渐止住,天地间清新透彻,弥漫着雨水的湿气与泥土香气,沁人心脾。三万多骑兵慌不择路地逃亡,终于在天黑之前接近单于庭,自是碰到了麦圣率领的三千骑兵。

  禺疆尚未从惨败的阴影中清醒过来,接踵而至的,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突遇月氏三万人马,月氏王子未蓝天带走了阏氏。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据麦圣说,月氏早就知晓匈奴与赵国大战,特意从月氏赶到单于庭,目标就是他的雪,却在路途中恰巧碰上……月氏如何得知她的?掳走一个女子,又是为何?

  想破了脑子,他仍是得不到答案。

  麦圣战战兢兢地站在眼前,神色羞愧。他冲动地想要操刀砍掉麦圣的脑袋,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缓解了他的暴虐,她的一席留言,扼杀了他所有的暴躁与疯狂。

  她说,我爱你,我的心永远与你在一起。不要悲伤,也不要冲动,请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完整无缺地回到你身边。我也相信你,相信你会接我回家。我会一直等你,等你率领大军来接我,一直到草原秋天来临的时候。

  麦圣的眼色少有的狠烈,悲痛道:“我没有好好保护阏氏,大单于不动手,我也会自己动手!”话毕,他急速地引刀砍向自己的脖子,速度之快,让人防不胜防。

  铿然一声,凄厉的刀刃互撞之声,凛凛而响。麦圣虎口一震,辣辣的疼,握不住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他直愣着眼睛,坚硬的目光从手上移开,惊疑不定地看向伦格尔。

  伦格尔小眼微眯,硬声道:“兄弟不必如此!大单于并没有这个意思!”

  禺疆苦涩地挤出一圈笑意,目光幽深而孤绝,猛然地转身,背离了所有人,独自走远,萧索的背影,让人怆然。

  一行绝望的泪水,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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