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中,武帝与群臣在殿上议事。张汤、义纵、赵禹、杜周四人,已是朝中主角。武臣以卫青为主,霍去病等人又被派往河西追杀匈奴。在卫青之后,还有一个年纪中等的将军,他便是李广的弟弟李蔡。自从李广自刎,接着李敢又被霍去病射杀之后,武帝总觉得太对不起李家,专门将李蔡从云中调回朝廷,准备重用。
因为府库钱粮广进,武帝对张汤的器重再度升温。“众位爱卿,近日朕采用张爱卿算缗告缗之策,方知天下财富,如此之多;民间之富,胜过朝廷啊!”
张汤得意地说:“皇上,天下百姓,感皇上威德,纷纷响应,那些私藏财富,不作申报者,已被睽睽众目置于光天化日之下,其财无处可藏,大都到了我大汉府库之中。如今府库已满,臣只好将钱粮置放于上林苑中啊!”
武帝连连点头:“好!好!天下繁庶,府库丰盈,莫过文景之世。而今吾朝府库再度充实,又到了盛不下的地步,都是众位爱卿的功劳啊。丞相公孙弘去世,几个月来,相位空虚。众位爱卿,你们说,何人可继此位呢?”
义纵见皇上问这个事,他觉得自己盼望多年的廷尉之职,就在眼前。只有张汤升上去,我才能接位子。于是他马上就开了腔。“陛下!臣以为,廷尉兼御史张汤大人,执法不阿,公正廉洁;前者平淮南王时,雷厉风行,斩杀叛逆毫不手软;今天又为皇上献策,算缗告缗,使朝廷府库盈溢;对匈奴河西再战,有此后援,定当大获全胜。臣以为,张大人为相,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武帝不置可否:“众位爱卿,你们看呢?”
张汤岂不知道义纵的算盘?他早就想和我争个高低了!那咱们走着瞧。想到这儿,他便走上前来:“陛下,臣以为不可。”
“噢?张爱卿,你自己以为不可?”
张汤颇有些谦虚:“是的,陛下!臣张汤无德无才,只是在皇上差遣之下,才有寸功。张汤自幼研习法律,以治天下不良之人为己任,以发现他人藏奸匿恶之举为乐事,以铲除四海暴徒为职责。臣除此之外,别无所求。而臣的廷尉和御史之职,臣自以为天下无人可出张汤之右。至于丞相之职,陛下实行外朝内廷,应以公孙弘之类继而为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武帝笑了。“对,张爱卿说得好。廷尉和御史之职,天下无人能出张爱卿之右。那依你之见,丞相由何人担任,更为合适呢?”
张汤的脑子比谁都快:“陛下,臣以为,满朝之中,唯有李蔡将军,可为丞相。”
武帝向卫青身后的李蔡看了一眼,李蔡面部一点表情没有,好像张汤是说别人。要么,张汤和他已经通了气?别看李蔡是新来乍到,张汤早把关于他的卷宗呈送给了武帝。武帝深知,李蔡没有什么能耐,又是一条虫,一条连公孙弘都不及的小虫,可能连变色都变不好。可这些,不正是朕所需要的吗?再说,李广老将军至死未能封侯,他的儿子李敢又被霍去病一箭射死,朕至今还觉得有些歉疚。这张汤,真会揣摩朕的心事!想到这儿,武帝便问道:“噢?张爱卿,那你说说,李蔡是个将军,怎么能当丞相呢?”
张汤侃侃而谈:“陛下,论年龄,公孙弘以下,李蔡为长;论资历,李将军在先帝时就是轻车将军,何况还是李广将军之弟;论功劳,李将军多次随李广将军出征,虽是看护粮草,未能冲锋陷阵,却也没有过失。上天他一到长安,皇上您就封他为乐安侯,那就说明他有功劳,也便是做丞相的资格。臣以为,最适宜者,是李将军言语甚少,不与人争,对人从来都是言听计从,那么他为丞相,皇上不是最放心的吗?”
武帝转向卫青:“卫爱卿,你是大将军,你说呢?”
卫青恭敬地说:“皇上,战场之事,臣可多言;朝廷之上,臣不宜言。”
武帝认为卫青的话是不错的,这事自己做主就行,于是就说:“好,朕就命李蔡为丞相。众位爱卿,还有什么事情?”
张汤向前一步:“陛下,自行算缗告缗之法以来,收效甚大。杜周、赵禹、杨仆三人,帮助为臣算缗,功劳居多。臣请皇上命他们都为廷尉,以帮助为臣,治理天下。”
武帝当然同意。“好,就命他们都为廷尉。朕有四大廷尉,算缗还愁不公,告缗何愁不尽,天下还愁不治吗?张爱卿,朕就命你为御史中丞兼廷尉府总领,统领各位御史和他们三大廷尉。”
张汤和赵禹、杜周等一齐跪下,给皇上谢恩。
义纵心里不太舒服。他们全做了廷尉,我还在长安任上,这个执金吾,已经执了六年,如今已无金吾子可执了!
张汤注意到了义纵的神态。他觉得,到了调理调理义纵的时候了。皇上放逐东方朔时,他帮了我一把,那也是泄他的私愤。今天他又是表面上拍我马屁,实际上想夺我的位子。那好,我要让你也升迁一回,也帮你一把,帮你从长安放出去!
想到这儿,张汤笑着对武帝说:“陛下,这次算缗告缗,长安收效最大。这全是因为义纵大人,执法不阿之故。而长安以外,有些郡国,算缗不力,甚至有胆敢聚众闹事,暴力对抗朝廷者存在。”
武帝好像是第一回听说。“噢?哪个郡国,哪个大胆之徒,竟敢以身试法?”
张汤叫道:“陛下,先帝时廷尉宁成,权倾一时。皇上曾将他贬到边远蛮荒之地,后因大赦,返回老家南阳郡居住。那宁成,地产连城,家奴无数,可就是不愿算缗,也无人敢向郡府告他的缗数。所以南阳钱税,最不得力。臣举荐义纵大人为南阳郡守,治理此邦,方能弹压得住宁成等豪强啊!”
义纵知道,张汤这是将我逐出长安,他嫌我在长安,碍他的事,或者说,抢他的风光啊!“狐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现在狐兔还没死光,就要把我处置了?
义纵正想辩解几句,不料武帝却答应了下来:“好!义纵,朕就命你为南阳郡守,快速到任。”
义纵知道,他杀金吾子的事,武帝心中岂无芥蒂?只不过当时皇上是为了让郭解看看他的无私,让天下人看看他敢于大义灭亲而已!如今郭解已死,而皇上心头的难言之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自己这时离开长安,躲开皇上的视线,说不定是件好事呢!哼,让我走,我就走,索性再向你伸伸手,多要点权利,以备不测!
想到这儿,义纵顺从地答道:“陛下,臣遵旨。然而,请陛下授臣以先斩后奏之权,方能卓有成效。”
武帝非常干脆:“朕准你!不论是宁成,还是安成,只要他算缗不成,你就可将他就地正法!”
义纵说了声:“臣谢陛下!”然后看了张汤一眼,大有咱们走着瞧的神色。
正在此时,辛苦子风尘仆仆,急急跑了进来,口中大叫:“报──”
武帝知道边关有事,便急忙说:“辛苦子,快说,霍小将军怎么样了?”
辛苦子高兴地说:“皇上,霍将军率羽林军,在张骞率领下,通过祁连山北部,直捣休屠王的老巢。休屠王又纠集十五万大军,合围霍将军十万兵马,却被霍将军分头击破,溃不成军。匈奴‘一只鞋’大怒,要杀休屠王,于是休屠王又送来降表,要求归顺大汉!”说完,他将降表呈上。
武帝这一高兴,非同小可。“好!辛苦子,辛苦你啦!快快回报霍将军,朕允许休屠王再度归顺,不过,你要霍将军和张骞、公孙敖他们小心从事,以防生诈。”
“臣遵旨!”辛苦子急忙退下。
武帝看了卫青一眼,感慨地说:“没想到,我汉家的小字辈,已经领起大事了!”
卫青微笑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又似未闻,依然正目前视。武帝知道,卫青对霍去病的滥杀有所不满。
这时,吴陪龙到了远处,向张汤示意。张汤急忙走过去,与之言语。武帝见到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张汤忙过来禀告:“陛下,刚才暗探来报,衡山王不问政事,纸醉金迷;衡山太子刘爽,无能为力;次子刘孝,正与淮南罪臣陈喜一道,密谋造反!”
武帝吃了一惊:“那,东方朔呢?朕让他去衡山,规劝衡山王,难道他没去?”
张汤说:“陛下,东方朔去了衡山,衡山王请他当相国。当天晚上还请他参加家宴。可东方朔第二天早上就找不到了,下落不明!”
这下子武帝有点急了。“啊?他会下落不明?众位爱卿,快帮朕找找吧。”
张汤笑着说:“皇上,天下什么人都丢光了,也不会丢了东方朔!也许,他觉得衡山王的相国太难当了,就要回长安,让皇上给个好当的官儿当当呢!”
武帝听到这儿,也乐了。“可朕的官已经安排满了,回来,就没位子喽!”
张汤正色地说:“陛下,衡山王的次子刘孝,图谋造反,不可不治其罪啊。”
武帝怒道:“小畜牲,他老子都没胆了,他还乱动。张汤!”
“臣在。”
“朕命你速带三万兵马,到衡山捉拿刘孝。如衡山王有行为不轨之处,朕命你依法而办,无需奏报!”
“臣遵旨。”
“慢!”
张汤停了下来,等待着。
武帝说道:“你去衡山,务必留心,帮朕找到东方朔。朕担心衡山王加害于他呀!”
张汤不情愿地说了声:“臣遵命。”
南阳郡在长安东南,路途不算太远。那义纵自从想当廷尉之心被张汤发现之后,自己就疑心大增。后来听说杜周接了他的长安执金吾之职,就更害怕在长安被人暗算,于是快马轻车,只带着那个他从临晋关得到的告密者,也就是太原人江充,两个人快马加鞭,不到三天,就来到南阳。
有的人消息比他还快,这就是二十年前的老廷尉宁成。义纵刚到南阳,准备第一次升堂,江充就来报知:老廷尉宁成求见新郡守。
义纵毫不含糊,马上升堂。他把长安那班人马全都带了过来,威严之状,当然甚于往日。那个在长安就以泼皮著称的小吏,扯着嗓门大叫:“传宁成上堂!”
宁成虽已年过七十,却是特别硬朗。他健步上堂,可能是习惯吧,腰也不弯,就说:“南阳郡民宁成,拜见义纵义大人。”
义纵先不和他计较:“噢!原来你就是宁成宁大人。义纵晚辈,久仰久仰啊!”
宁成并不领他的情,仍是直言相问:“义大人,宁成有事请教。如今这‘算缗告缗’之法,听说是廷尉张汤所为?”
义纵心想,大堂之上,是我来问你,还是你来审我啊!但由于刚才很谦和,现在却不好发作,便应声答道:“宁大人果然消息灵通,不愧是廷尉出身。”
宁成自有宁成的道理:“义大人,据宁成所知,历来廷尉只管司法命案,征粮敛钱之事,恐怕在其份外吧。”
义纵心想,是啊!可是丞相没人,有了也是摆设,这你也该知道嘛。但他口上却说:“宁大人,如今张汤张廷尉,身兼御史中丞之职,在皇上面前一言九鼎,他的话比丞相都管用,恐怕收点钱粮,是小事吧。”
宁成点头称是:“有理,有理!义大人,请问张汤如今家产有多少?”
义纵惊奇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据下官所知,张大人素不爱财,没有家产。”
宁成笑了。“哈哈哈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大人不爱钱财,难道生来就为了杀人?杀人固然有乐,而享受人间荣华富贵之乐,他却没有。遗憾,遗憾啊!”
义纵一听,这是说张汤么?八成是说我吧!他反问道:“宁大人,如此说来,你这一生,算是享受够了?”
宁成并不回避:“义大人,宁成当初身为廷尉时,也是执法如山,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可是,有一次,窦太主请我到她的家中,只让我看了两眼,我就眼界大开啊。”
义纵笑道:“那样,大人就开始贪财享受了?”
宁成仍是坦然。“钱财这东西,没有也倒罢了,有了以后,那才知道,什么是痛快。”
义纵反问:“那大人你现在,有多少家财呢?”
宁成说:“不瞒大人,这南阳郡中,宁成的钱财家产,占有三分之一。”
义纵大惊:“啊?”
宁成说道:“义纵大人,皇上这次算缗,无非是要富人多出一点钱。大人想要多少,就取多少,要说算么,恐怕大人算也算不清,太费时间。大人如有时间,老夫有几件东西,倒是可以欣赏欣赏。”
义纵说道:“噢?义纵久居长安,只知秉公办事,未有赏心悦目之闲暇。大人有何宝物,能让义纵大开眼界?”
宁成说:“见笑,见笑。”说完,他将手一拍,后边有二位家人上来,其中一人手捧一个盘子,另一人带一蒙头女子。
义纵不解其意:“宁大人,你这是?”
宁成笑声很爽。“哈哈哈哈!老京官见到新京官,这点小礼,不足挂齿。义大人,你看,这是窦太主当年送给老夫的夜明珠。”
义纵瞪大了眼睛:“夜明珠?”
“是啊!有这珠子,晚上不用掌灯,屋中如同白昼。”
义纵张大了嘴巴:“此物价值连城啊!”
宁成看他那个傻样,撇了一下嘴。而义纵也将宁成的神态收入眼中,却并不在意。
宁成说:“大人,你看,还有呢!”说完,他揭开身边女子的盖头。那女子果然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百态千媚,秀色可餐。义纵身边的那个江充,打了一个冷颤。还有一些堂上的小吏,有的索性流出了口水。
义纵问道:“老前辈,这是何人?”
宁成微微一笑:“这是老夫的歌妓,姓刁,家人称为刁姬。她不仅歌喉婉转,风情万种,而且最会别出心裁,花样繁多。老夫已老,不能受用,特将刁姬送来,请大人赏玩。”
义纵问道:“老前辈,你这两件礼物,大概价值多少?”
宁成得意地说:“前年衡山王派人来买此二物,出钱两千万,老臣没有理他。”
好一个义纵,这时脸上突然变了颜色。他将惊堂木拍得震天价响:“好!众士兵!”
“有!”
义纵叫道:“快把这个抗旨不遵,特来行贿本官的宁成,给我拿下!”
宁成大叫:“义纵!你怎么能这样做事?!”
“哈哈哈哈!”义纵仰天长笑。“宁成,你以为,当今皇上用的大腕人物,哪一个不是铁腕?你那两下子,早已过时啦!本大人这次前来,就是要籍没你的家产,把南阳算个底朝天!”
宁成却骂道:“义纵,你不守官道,出尔反尔,不得好死!”
义纵又一拍惊堂木:“你在南阳,作恶多端,鱼肉乡民,本大人先让你,不得好死一回!”
宁成见他动真的了,又软了下来,忙跪下磕头:“义大人,饶了老夫一命吧!老夫愿将家产,全部献给皇上啊!”
“哼!宁成,老实说,你的家产到底有多少?”
宁成说:“老夫真的算不清啊。老夫有七个儿子,九个女儿,十八个干儿子,二十六个干女儿,老夫去年七十大寿,全家人合在一起,不计家奴,就是八百余人哪!”
义纵乐了。“好!本大人就拿你这八百余人,还有上万奴仆,试试牛刀!”
宁成大惊,叫道:“义大人,不能啊!”
义纵反过来问他:“你说说,有什么不能?他没有人敢灭廷尉之族,是不是?这回让我义纵赶上了!张汤他灭了淮南王一族,自夸杀人一万三千六百六十六。本大人这次,可要超过他喽!”
宁成真的急了眼:“义纵,我与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你何故灭我满族?”
义纵一阵冷笑:“嘿嘿嘿嘿!你早就享受够了,该让本大人和本大人的牛刀,也享受一回!
来人,将这老贼全家,不论老小,不管远近,统统给我捉拿,宁可错抓一千,不要放走一个!”
众士兵:“是!”
夜晚。义纵一人在大堂之内,孤独难捱。一队歌舞妓上来,乱舞一通,义纵看了就烦,手一挥,将她们赶了出去。宁成的话音不断在耳边回响:“哈哈哈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大人不爱钱财,难道生来就为了杀人?杀人固然有乐,而享受人间荣华富贵之乐,他却没有。遗憾,遗憾啊!”
义纵取出那个夜明珠,在夜里,它闪闪发光,房间如同白昼。宁成的话音不断在耳边回响:钱财这东西,没有也倒罢了,有了以后,那才知道,什么是痛快!
义纵捂住自己的耳朵。此时,一个身材高大、年轻俊俏的后生轻轻地走了进来。这就是义纵的爱臣江充,那个从临晋关告密告了籍少翁父子之后,最得义纵赏识的晋人江充。
江充向义纵报告:“启禀大人,那个姓刁的歌妓,谁也治不了她,她说,她有妙计,要献给大人!”
义纵半怨半怜:“江充啊,江充,你都跟我多年了,我的爱好,别人不懂,难道你还不懂?本大人从来看不上女人,至今还没想过要什么夫人!所以,本大人才一直要你当我贴身侍卫啊。”说完,他用手去抚摸江充的脸。
江充非常老道地伸出左手,将义纵的那只手接住,然后用右手轻轻地按摩着,摩娑着,义纵顿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快感,竟将眼睛闭了起来!
那江充温存地说:“大人,你不喜欢女人,是因为你性子太刚,总要争强。据小人所知,其实有女人也不坏。女人嘛,看起来是个花架子,可是你得亲近她,品尝她,才会知道她的好处。”
“噢?没想到我去临淄才几个月,没带你在身边,你竟然学得如此老道!那你说说,女人究竟像什么?”义纵睁开眼睛,问道。
江充诡秘地一笑,然后目光带着邪意地说:“女人就像一盆洗澡水。你把她烧热了,跳进里边,怎么洗,就怎么舒服。”
义纵睁大了眼睛:“哈哈!这我还真的没听说过。女人能烧热?能解乏?能放松?”
江充轻轻地拍着义纵的手背,使了个女人似的眼色:“大人,当你累了一天,晚上喝足了酒,这时再跳进热水中,那是什么感觉?解乏!放松!惬意!舒服!大人,平时你都是用冷眼来看女人,那女人当然就是一盆冷水。可是,你要是把女人给烧热了,你和江充一起泡澡的那些感觉,在女人身上,便能十倍百倍地得到!”
义纵听了,有些心动,可他又觉得太费事。“江充,本大人从来洗澡都是用不着自己烧水的,今天你说要我去烧热女人,我可受不了那个累。”
“大人,如今就有个用不着烧,就热得滚烫的女人,你不想试试?”江充的话里充满诱惑。
“有这样的女人?”义纵瞪大眼睛。
江充单刀直入:“大人,宁成送来的那个刁姬,便是这样的女人。小的刚才一接触,就像过了电一样!大人,你不妨见她一见。要是她像小人说的,不用烧就是热的,那你就不妨洗洗试试嘛……”
“要是她不行,本大人还得要你服侍!”义纵接受了江充的说法,但仍不放过他。
“没得说,没得说!江充保证做到!”他边说边向外边跑去,义纵的眼神,却盯住了他的身影。
一转眼的功夫,江充便将那个刁姬带了进来。
刁姬身上的穿戴,当然是“薄、透、露。”她扭动着腰枝儿,风情万种地来到义纵身边。而义纵却不为所动。
刁姬开始脱去纱衣,以美妙身姿来撩拨义纵。
义纵在她身上摸了一把,觉得冷冰冰的,于是将她向一边推去,然后大笑地说:“哈哈哈哈!我以为你身上真是热的呢,原来冷冰冰的!光着身子的人,本大人看得多了去啦!掉了脑袋的,身子还热着呢!”
刁姬见他这个样子,满不在乎地说:“哼!掉脑袋的,有什么好玩的?我在宁成家里,看得多啦!”
义纵吃了一惊:“噢?你还嫌掉脑袋的事不好玩?那你说,还有什么好玩的?”
刁姬嗲嗲地说:“大人,要是刁姬说出两件妙计,让你觉得好玩,你都听从了,采纳了,可不许再不理我啊!”说完,将身体靠在了义纵的身上。
义纵觉得她的身子突然热了起来,于是自己的身子也麻了半边,于是答应道:“好,只要你说出,能让本大人觉得有点意思,本大人就依你。”
刁姬走到他的面前。“我说大人啊,你抓了那么多的人,就知道一个劲地砍脑袋。‘咔嚓’一下,人就没了,那多没劲!”
义纵皮笑肉没笑:“依你说,该怎么办?”
“看你一个人,多孤单啊?要是奏奏乐,让这些死囚给你打打人肉节拍,那才好玩呢!”
义纵吃惊地问:“什么叫人肉节拍?”
刁姬说:“大人!找几个美女,边歌边舞,这个容易吧。”
义纵点点头,“嗯。”
刁姬突然眉飞色舞:“要是把那帮子囚犯,放到隔壁去,让士兵们用鞭子挨个儿抽,抽出节奏来。鞭子‘啪’的一声,人就‘啊’的一叫,人各有异,叫声自然不同。这种声音,伴着歌舞,那可是天下第一流的人肉节拍吗?”
义纵跳了起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惊地说:“哇!没想到,你这么会玩,这么厉害?好,本大人依你。再说,还有什么既新奇又刺激的法子么?”
刁姬说:“刚才刁姬说的,是对付男人的法子。对女囚犯,你杀了她的头,更没意思。”
义纵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刁姬,你有什么好法子?”
刁姬说:“给她们的手上,都戴上金戒指!”
“带上金戒指?这也叫惩罚?”
“是啊!让她们戴上金戒指。女人可最高兴戴金戒指啦!愈大愈高兴!咱们就让她高兴。给她手上戴满了!”
义纵愕然:“这也算刑罚?”
“大人,你别急嘛!然后呢?搞一个大铜炉,在火上烧起来。炉下的火啊,红红地跳;炉中的水啊,咕噜咕噜地叫。这时,再把她们往里头一放!”
义纵瞪大了眼睛。“啊?”
刁姬说得平平淡淡:“然后呢,再用铜盖子一盖,大人,你说,这些女人,用她们喜欢的金戒指敲铜炉,那声音,是不是天下最奇特的声音啊!”
义纵上前一步,将她抱住:“刁姬,我的爱姬,没想到,你比张汤还有法子!”
刁姬放纵地说:“怎么样?还不理我吗?”
义纵将头埋进她的怀里:“理!理!爱姬,从今天起,本大人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刁姬说:“妾还有一计。”
义纵洗耳恭听:“好,你再说。”
刁姬对着他的耳朵:“刁姬白天听大人说了几遍,你不爱钱。可刁姬不信。你啊,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执法,不能将钱明目张胆地装进自己的包里罢了。要刁姬看来,大人要合理合法地弄到钱,易如反掌。”
义纵眼睛又亮了:“你有办法,让我弄到钱,还合理合法?”
刁姬拿点架子,向后退了退,惹得义纵跟了上来,然后才说:“对啊!大人,这算缗告缗,是不是告了的,就赏一半?”
“是啊!”
刁姬说:“那你就拿走宁成的一半啊!”
义纵说:“咳!又不是我告的。那宁成,是自投罗网的!”
刁姬摇摇头:“那你就笨了。你说那是我刁姬告的,不就分出来一半了吗?”
“说是你告的?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刁姬拍了拍他的脸:“咳!大人!刁姬永生永世,在大人身边,这一切,不都是大人你的了吗?”
义纵大喜过望。“哇!没想到,你的见识,胜过须眉,压倒张汤,恐怕东方朔,也出不了这主意!太好啦!让我合理合法,真的合理合法!”
刁姬伸出手来:“大人,那就写字据吧,刁姬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人啦!”
义纵惊喜地说:“好,我这就写!这就写。”他一边拿出笔和绸缎,一边叫道:“来人!”
躲在一边的江充急忙走上来:“有!”
义纵叫道:“让歌舞回来!再带十个男囚,到隔壁,让士兵用鞭子抽!”
江充这回高兴了。“大人,这火,没用你烧吧!”
义纵高兴地拍了一下江充的肩膀:“我没有烧她,她倒是把我给烧热了!”
江充讨巧地说:“大人,还要小人做什么?”
义纵再拍江充的肩膀,“你就做本大人的衙门总管吧!快,弄一个大铜炉来,再叫一个女犯人!”
江充得意地笑了。“本总管得令!”
刁姬脸上露出了阴险的微笑。
南阳的道路之上,人人衣裳破烂不堪。齐鲁女带两孩子,乘那辆三马所拉之车,道儿在前面赶着,还哼着小曲。东方朔仍骑着驴,一行来到南阳附近的一个小集镇。
齐鲁女在车中伸出头来看,四处看了看,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叫道:“当家的,当家的!”
东方朔慢驴加鞭,赶了上来。“夫人,什么事?”
齐鲁女惊奇地说:“你看,这路上的人,怎么个个都穿得如此破烂不堪?”
“我说夫人,这南阳郡,本来就穷,人穿破烂一些,有什么奇怪的?”东方朔嫌她大惊小怪。齐鲁女说:“不对!我们来的时候,看到这里的人,可精神啦!个个穿得像模像样,那时你还对我说,南阳自古就是富庶之邦呢!”
东方朔想了想:“对啊!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前边有个小店,我们不妨喝口水,打听打听。”
一个小店紧挨路边,店中有一个老茶倌,在那儿卖茶。东方朔扛着珠儿,牵着蟹儿进了店,坐下歇息。两个孩子穿得更是红红绿绿,惹来了路人惊奇的目光。
道儿向店家要了一壶水。店中那个老人,穿得更旧更破,并用奇怪的眼睛看着他们。
东方朔问道:“我说老人家,我们来时,看到这儿的人,还都穿得有模有样,怎么没几天,一下子都变得如此寒酸?”
老茶倌说:“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快把身上穿的好衣服换下来吧!”
“为什么?”
“咳!你们不知道!前几天,从京城里来个什么义纵……。”
东方朔一惊:“义纵?他来干什么?”
“来当南阳太守呗!他一来到,就把南阳最有钱的宁成,整个九族,全给灭了。整整杀了一万五千多口哇!”
东方朔大吃一惊,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他才问:“老人家,杀了宁成,你们干吗都穿破烂呢?”
老茶倌叹口气:“如今谁还敢穿好的?那义纵说,是皇上的旨意,凡是富人,都要算缗,算得不准,就要告缗。告出来,不是杀头,就是坐牢哇!”
东方朔问:“你们没有钱,还算什么缗?”
老茶倌说:“没钱也不行?只要是穿得像样的,就有人盯着你,要告你的缗!听说,有的被直接杀了头,还算好的。那义纵,还弄了个叫做刁姬的坏女人在身边,整天要听鞭打囚犯的节拍,还用女人在铜炉里烤,敲出声音来呢!”
才四、五岁的珠儿听了这些,急忙向齐鲁女怀中靠,抖抖地说:“大妈,我怕。”
齐鲁女一面安抚珠儿,一面说道:“他们无法无天啦?”
老茶倌“嘘”地一声:“小点声!这路旁,可能就有耳目眼线!那义纵,连老宁成都能杀,他还不就顶了天嘛?南阳人这回遭殃喽!”
东方朔问:“老人家,那,就没别的法子了?”
老茶倌摇摇头,过了一会,才说:“听说,那个刁姬,喜欢古玩什么的,有的人,就去找楚国的铜器,秦国的宝刀,还有周王时候的刀钱,用这些小玩意儿,还能捡回一条命呢!”
东方朔点了点头。“老人家,从这儿到南阳,还有多远?”
老茶倌说:“不足十里地,也就到啦!你们要过那儿,还是换身衣服吧!”
东方朔点了点头:“那好,老人家,我们今天就住这儿。您给我找一身旧衣服,我买下,行吗?”
老茶倌警惕地看了一眼:“那先说好,你们不许说给我钱了,就说这衣服,是我送你们的,好吗?”
东方朔和齐鲁女、道儿等一齐点头。老人这才进里屋,找破衣服。
东方朔从桌子底下拾到一块木枷板。他又叫道儿:“快,快把那个快坏了的驴嚼口,给我拿下来。”
道儿不解:“那玩意儿,又脏又破,早该换一个了!”
东方朔说:“废话。要你拿来,就是为了换一个新的!”
道儿跑到外边,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驴嚼口摘了下来。东方朔接过来,再拿起木枷板,往齐鲁女和道儿眼前一晃:“夫人,道儿,你们看,这是秦朝宰相李斯的马嚼口,这个呢,便是周幽王的狗枷板了!我凭这个,就能见到义纵义大人啊!”
道儿乐得两眼眯成一条钱。“老爷,我跟你一块儿去!”
东方朔换乘一匹马。“你也去?那夫人和两孩子,交给谁?你们休息好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上路!”
齐鲁女叫道:“当家的,小心啊!”
六七岁的东方蟹也叫道:“爹爹,当心!”
听到蟹儿叫爹,东方朔笑了。这让他想起了郭解,于是更坚定了他去找义纵算账的决心。这也是给郭解报仇!
老茶倌拿出一件破衣裳,递给东方朔,嘴里还嘟囔着:“这是什么世道,没有人敢夸自己有钱!”
傍晚时分,东方朔牵着马进了南阳城。他穿着破衣烂衫,再略作打扮,很像个老人。虽说这里无人认得他,东方朔还是颇为警觉,不时地向后面看一看。果然,远远的有一个戴着大帽子的人,随着他悄悄而来,东方朔走了他就走,东方朔停了他也停。东方朔觉得有点不妙,于是一拐弯,进了一家客店。然后拴马于院内,到了空空如也的楼上,独自入座。刚刚坐定,那顶大帽子就露在楼梯之上。
东方朔拔出剑来,将那帽子一挑。谁知下面并没有人!
东方朔大惊,急忙闪到一边。
突然有个带着稚音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东方大人,难道你不认识小侄了?”
东方朔定睛一看,原来他是籍安世。
籍安世半跪施礼:“东方大人,小侄有礼啦。”
东方朔惊奇地看着他:“籍安世?你来做什么?”
籍安世小声地“嘘──”了一声。“大人,小声点,我已改名,叫朱安世。”
“朱安世?”
“是的,大人,自你和雷大侠离开淮南,淮南太子不仅杀害雷家二老,还要加害于我。幸得朱伯伯他们保护。”
“那刘迁被诛,你还怕什么?”
朱安世咬牙切齿:“张汤那狗贼,不知从哪儿知道我的行踪,他就派人四处抓我。于是我只能叫朱安世,四处躲避。”
东方朔问道:“那你来此,要做什么?”
朱安世冷笑一声:“义纵和张汤,与我有杀父灭师之仇。好不容易,安世才等到他出了长安!”
东方朔问:“义纵的行踪,你知道吗?”
“小侄在南阳,已等了十天。那义纵整天和刁姬在一起鬼混,杀人为乐。”
“你还知道什么?”
“义纵将宁成的家财,一半送进长安,另一半划归那个刁姬,实际是据为己有!”
东方朔恨恨地说:“这个酷吏,终于憋不住了!能找到证据么?”
朱安世说:“大人,我早就想结果义纵的狗命了!不过,我要让他死个明白!要是你能带我进去,我不仅要拿到证据,还要当面处死义纵和那个害民的刁姬!”
东方朔马上起身:“好,喝完这杯酒,你就跟我走!”
南阳义纵府内。义纵正与刁姬一起,观看几个女子在跳舞。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鞭打声音和犯人的惨叫声音。义纵和刁姬听了,哈哈大笑。
义纵看了看面前的大铜炉,说道:“爱姬,今天你又选了哪一个,进铜炉伴奏啊?”
刁姬往炉底加了点柴火。“大人,今天我选的,是个十九岁的胖姑娘。”
义纵说:“那,铜炉太小了吧?”
刁姬得意地说:“那才好啊,她会敲得更响呢!”
义纵大笑:“哈哈哈哈!”
江充如今打扮得富贵得很,一副大员的模样。他走了进来,叫道:“大人,外面有一老一小,要来献宝物。”
义纵挥挥手:“这么晚了,明天再说!”
“他们说,他们献是秦朝宰相李斯的马嚼口,还有周幽王的狗枷板子!”
刁姬跳了起来:“那太好啦!你先拿进来,让我和我们大人看看啊?”
江充忙将二物拿进来。刁姬看了,眉开眼笑。
义纵见了,却眉头紧锁:“送这东西的人,在什么地方?”
“他们在外边等候。”
“叫他们进来!”
东方朔和朱安世随着江充进了屋子。义纵见到东方朔,不禁大吃一惊:“啊?你,……你怎么来了?”
东方朔说:“义大人,你能来,她们能来,我就不能来?”
义纵对江充挥挥手,指指歌舞者说,“都给我退下!”
所有的歌舞者都退下。江充也非常知趣地走开了。但隔壁兵士用鞭子抽打犯人的声音还在传来,尤其是犯人惨叫的声音,时高时低,让人恐怖。
东方朔冷笑道:“义大人,你好兴致啊。耳听为虚,眼见才是实啊。”
义纵无奈之际,想起了自己是朝廷命官。“东方大人,我可是皇上派来算缗告缗的啊?”
东方朔高声说:“义纵大人,那我还是天帝派来算账告状的呢!”
义纵翻了翻眼:“大人,你跟我算什么账啊?”
东方朔瞪着他:“义纵,你到南阳,一共杀了多少人?”
义纵笑了。“原来是这个账啊。义纵已经杀了一万二千多,还有三千多,待我慢慢杀。”
东方朔拔出剑来:“只怕你杀不成了!”
义纵大惊:“啊?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朔说:“你认识么?这是皇上赐的剑,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刁姬见状,正要叫喊,朱安世用剑将她逼住。朱安世叱道:“妖女!动一动,我割下你的头!”
义纵不愧为义纵,他沉着地说:“东方大人,你这样做,知道是犯了什么罪吗?”
东方朔冷冷地:“上苍知道,我犯了迟到之罪!”
朱安世在那边逼着刁姬:“说,谁给你那么多的钱财?”
刁姬说:“那是我告发了宁成,按皇上颁布的算法告法和奖励方法,义大人赏我的。”
朱安世一个巴掌过去,打得那刁姬滚到一边。“胡说,你有证据么?”
刁姬不敢再耍嘴皮子,于是伸手从贴着白嫩皮肉的胸口掏出那块白色绸缎:“这不是?义大人还盖了印呢!”
朱安世一把夺过绸缎。他看到刁姬的手上,戒指很多,就向东方朔看了看。
东方朔的嘴向铜炉一呶。朱安世会意,便用一只胳膊夹起起刁姬。刁姬早已吓得昏了过去。朱安世将铜炉打开,把她往里一扔。然后又将炉盖合上。马上,铜炉里便传出挣扎的声音。义纵并不害怕,他还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谢谢,谢谢啦!你们不处死这个刁姬,我也要这样处死她!东方大人,你听,她在炉子里边跳舞呢。你听这声音,你们高兴,我也高兴啊!”
东方朔冷冷地说:“义纵,你的死期到了!”
义纵一惊:“怎么?你要杀我?有皇上的旨意么?”
朱安世上前一步:“不要皇上的旨意,我今天要结果你!”
义纵翻了他一眼:“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当年临晋关守将籍少翁的儿子,你捉了几百个孩子,引郭大侠出来的,难道你忘了?”
义纵大吃一惊:“你是籍……籍安世?”
朱安世冷笑一声:“亏你还记得!”说完,一剑当胸,刺了过去。“这是为我父亲报仇!”
义纵大叫一声:“啊!”
隔壁也传来犯人的一声“啊!”,二者遥相呼应。
朱安世又对着他的腹部,捅出一剑。“这是为我师傅郭大侠报仇!”
义纵又是大叫一声。不过这一声,比刚才还要小多了。
朱安世再来一剑,从侧面穿了过去,“这是为南阳几千条冤魂报仇!”
义纵瞪眼看了东方朔一眼,然后才心有不甘地死去。
东方朔见义纵已死,就过来劝朱安世,指了指外边,意思是该走了。可朱安世仍不罢休,他最后一剑,对准义纵脖子,横着砍过,口中说:“还有一剑,你先代张汤受着!”
那义纵的头颅,被他一剑砍落,滚得很远。
东方朔将那块绸缎装好。示意朱安世快快离开。
朱安世用手蘸着义纵的血,准备在义纵的案子布上写字。
东方朔急说:“安世,事不宜迟,快走!”
朱安世对东方朔作揖道:“大人,你先走!我们后会有期!”
东方朔将剑收好,“那好,后会有期!”起身一纵,跳墙而去。
朱安世在案布上写道:“杀此贼者,籍安世也!”然后他双手向天而揖,大声叫道:“父亲!师傅!安世结果了义纵,再找张汤,为你们报仇!”说完,纵身一跳,飞向屋顶。
义纵的室内,还不断传来犯人尖叫的声音。
又一个大清早。长安城中,大将军府门前。
卫青的车马刚要出门,东方朔来到车前。
卫青急忙将东方朔拉到车上。“兄长!你回来了?皇上正到处找你呢!”
东方朔上车后,笑着说:“皇上恐怕烦我还烦不过来吧。”
“不!兄长。听说衡山刘孝谋反,皇上派张汤前往缉拿,还专要他查找兄长下落呢!”
东方朔叹口气:“张汤此去,只怕衡山又要血流成河啦!”
卫青也是无奈地摇摇头。“兄长!你何时回到长安?”
东方朔说:“昨夜才到。我这里有书信一封,还有义纵在南阳的罪状一份,请兄弟快快交给皇上。”
“那你呢?”
“皇上没让我回来,我自做主张回了长安,也许皇上要怪罪于我呢。”
卫青说:“兄长,你该回来。这长安,被张汤的算缗告缗,搞得人心惶惶,个个自危啊!”
东方朔说:“张汤此贼,恐怕也到了不除不可的时候了!”
卫青点点头:“还有,对匈奴的战争,我总觉得,已经够了,不能再打了!”
东方朔自信地说:“兄弟,只要我东方朔在皇上身边,就能让皇上不做过分之事。”
卫青迟疑地说:“只怕皇上一意孤行,不让你官复原职啊!”
“那无所谓。只要为兄能在长安呆着,就不能让张汤等人,胡作非为!”
卫青点了点头。
建章宫中。武帝端坐。卫青站在面前不远。
武帝看了东方朔的书信,将它一扔:“这个义纵,朕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果然,出了长安,他就不干好事!”
卫青说:“皇上,此贼不除,恐怕南阳人还要遭殃啊。”
武帝脑海中,此时突然出现金吾子之死和修成君痛哭的镜头。他勃然大怒:“好!传朕旨意,将义纵这个奸贼,给我抄斩满门!”
卫青心中知道义纵已死,但他又不好说出,于是只在一旁愣愣地站着。
“皇上,不必了。义纵早就被人斩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武帝和卫青都听得出,是张汤,张汤回来了!
武帝一惊:“啊?张汤,你回来了?”
张汤说:“皇上,臣从衡山回长安,走到南阳,正要看看义纵如何,却听说他已被人杀死。皇上你看,这是那个杀死义纵的人,留下的东西!”
武帝接过那块黄布,看了一眼,惊问:“啊?籍安世,籍安世是何人?”
“皇上,这籍安世,就是当年放走郭解的,那个临晋关守将籍少翁的儿子啊!”
武帝说:“他还活着?”
张汤说:“他不仅活着,还在行郭解之道!”
武帝恨恨地说:“传朕旨意,义纵全家,照诛不误。那籍安世,也要派人,限期捉拿归案!”
张汤说:“臣遵旨。”
武帝突然又想起,张汤是从衡山回来的,于是又“哎──”的一声,接着问下:“张汤,衡山王一案,处理如何?”
张汤禀告说:“皇上,那刘孝,私刻印玺,要起兵反叛,罪证确凿。”
“衡山王和太子呢?”
“他们放纵刘孝造反,依汉律,便是同谋。且衡山王荒淫无度,比淮南王更甚。”
武帝站起来,惊问:“那你怎么处置了?”
张汤从容地说:“臣依汉律,灭了其族。”
武帝无奈地坐回原位。呆了一会,他才问道:“那,朕让你找东方朔,找到了吗?”
“臣打听到,东方朔确实到过衡山,他没有接受衡山王的相国之请,而于当晚,悄然离开。”
“那,他到了哪里?”
张汤摇摇头:“臣确实不知。”
卫青说道:“皇上,臣刚才给你的,义纵的罪状,你没看看,是何人所上?”
武帝忙将那快绸缎捡起来:“对,对啊!这就是东方爱卿的亲笔啊。这么说,他已回到长安了?”
卫青点了点头。
张汤却很警惕:“皇上,东方朔多次让您下不来台,如今您没召见,他就回了长安,这里面必有文章啊。”
卫青却要争辩:“张大人,上次朝中,皇上让你去衡山时,专要你去找东方朔,这还不算是诏命?”
卫青是从来不和别人相争的,张汤见到此状,也不敢造次,连忙承认:“哦,对,对。皇上让我找过他。”
卫青转过来,就给武帝跪下:“皇上!是臣卫青,看皇上思念东方朔心切,才派人将他接回长安的。”
武帝连忙起来,将卫青扶起。“卫爱卿,你做得对,朕早就该让东方朔回京啦!”
张汤也附和着:“哦,对,对。大将军派人去接,当然是皇上的旨意。我是说,皇上不能再给他高官,不然,他又该让皇上难堪了。”
武帝点点头:“这一回,我先要给他点难堪!”
杨得意与公孙敖一同进来。
公孙敖跪报:“皇上!霍去病将军率西征河西的十万得胜之师,回到长安!”
武帝惊喜:“好啊!那匈奴的两个西路大王,跟着一起来的吗?”
“启奏皇上,那休屠王半道后悔,被昆邪王所杀。昆邪王带五万匈奴人马,随霍将军已到长安城外,准备接受皇上的赏赐!”
武帝连声叫好。“好!好!得意,快,快准备到未央宫上殿!卫爱卿,快把东方爱卿,也给朕请来!”
未央宫中,武帝临朝。霍去病与众将军及匈奴昆邪王,前来见驾。李蔡、张汤等人立于左边,卫青、霍去病等立于右侧。
武帝高兴地说道:“众位爱卿!霍去病率十万大军,纵深沙漠三千余里,杀敌三万余人,缴获马匹无数。西域通道,就此打通。匈奴右臂,彻底斩断。金城以西,朕将设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统而领之。西域既通,朕将另设西域都护府,负责与各国联络之事。自我对匈奴开战以来,十有六载,虽未全歼敌酋,而卫爱卿和霍将军功劳之大,罕有能比。你们说,朕该如何赏赐他们为好呢?”
张汤急忙献策:“皇上,霍将军此行,功高盖世,不亚于卫青大将军啊!陛下应设大司马之职,让卫大将军和霍小将军,共同统领之!”
武帝点头称是。“好!朕就设两位大司马,均为一品,位在丞相之上。卫爱卿,霍去病,你们二人共领之。”
卫青和霍去病一齐跪下:“臣等谢皇上隆恩!”
武帝接着说:“我高祖有制,非刘姓者不得封王,无军功者不得封侯。朕为重谢二位爱卿,特将你们的食邑都增到二万五千户!”
卫青霍去病再度谢恩。
武帝又将公孙敖、张骞二人官加一等,食邑各增两千户。二人急忙谢恩。
武帝转过头来,面对匈奴的昆邪王。“昆邪王,你率众五万归降,比三年前的于单太子,随从更多,声势更大。朕封昆邪王为车师侯,所率众人,长安居住。另封你食邑五千!”
昆邪王谢道:“降臣谢皇上隆恩!”
鉴于上次接见于单太子的两万降众,给长安市民带来的很大负担。武帝这次要求张汤改变接待方式,将军以上的用轿;将军以下,每人只用一匹马。这样一来,五万降兵,只要几十辆车就行,而马匹,则有部队提供,何况匈奴人多是带马而来的呢?
武帝想另赏匈奴降者每人安家费用一千缗。他问张汤,安排得过来吗?
张汤说:“陛下放心,每人千缗,不过五千万缗,臣将府库拨出一半,便可足矣!”这个敛财奴,同时又是败家子,钱到他手中,很快光光。
安排完匈奴降臣,武帝想起东方朔来。他大声叫道:“卫爱卿,东方朔来了吗?”
东方朔从众人后面站了出来:“皇上,罪臣东方朔在。”
武帝今天特别高兴,他看了张汤一眼,然后说:“东方爱卿,朕虽想念爱卿,可朕的官职,却已封完。朕的御前,眼下只缺执戟郎,你肯屈尊么?”他只不过想逗逗东方朔。
东方朔根本不在乎官大官小:“皇上,只要皇上身边有臣一席之地,臣便高兴无比。”
武帝惊奇地问:“噢?执戟郎位不入品,月俸仅有百担。你原为二品高官,今却屈此低位,难道不怕世人取笑么?”
东方朔却笑了:“皇上,只要皇上允许微臣取笑世人,微臣岂怕世人取笑?”
武帝一想,他说得很对。世上没人能取笑你,那我先取笑你一回。“可是,东方爱卿,朕这次接待匈奴昆邪王,不用车了,只用轿子和马。可长安要调集五万马匹,也是不易。你说,怎么办呢?”
东方朔明白了武帝的意思,也就不让他为难:“皇上,既然车马都很紧张,那臣一不要车,二不要马,臣有一头小毛驴,名叫‘的卢’,跑得倒也不慢。臣天天起得早一点,骑着它来上朝,也不会迟到的呢!”
武帝这回真正地乐了。“好!好!朕改天倒要看看,你那只驴子,是个什么样的神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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