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丘残垣,天近黄昏。
长安东北三百里左右的陕晋交界处,有一个重要关口,叫做临晋关。关之守将四十多岁,名叫籍少翁,他原是李广将军手下的一员战将,因那次李广被捉之役中腰被匈奴人击伤,便离开云中,被差来这儿看守临晋关。此时他正在关口检查士兵值勤情况。
“皇上的诏书已下来三天,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一些,盘查每一个行人!”籍少翁严肃地说。两个士兵个头差不多,都是高高大大的,只是一个脸长一些,长得甚是英俊;另一个脸又圆又扁,看起来使人想到晋国的土豆。
听了籍少翁的话,那长脸英俊士兵说:“将军,放心吧,我们保证不会让郭解走掉!”
就在此时,关口的城墙下面,有一个人,在黄昏的掩护下,贴近关隘的土墙行走。这人正是郭解。听到关上的说话声,郭解急忙在一个不易发觉之处,躲了起来。
只听籍少翁又说:“义纵的五千兵马,都没伤那郭解一根毫毛,你们不可逞强!”说完他慢慢腾腾地走回城内。
俊俏士兵见他走远了,才想到了拍马的词儿,于是高声叫道:“籍将军,你要不是腰上受伤,凭您老当年在李广将军帐下的威风,肯定一个人就把那郭解拿下了!”
籍少翁没有理他,可郭解却在墙边听了个明白。
籍少翁进了关,那俊俏士兵便转过身来,对身边的土豆说:“管他娘的,要是郭大侠真的来了,我们就跑!”
天色渐黑,关上关下,不见动静,只有一片蛐蛐的叫声,在古关内外,如琴而鸣。
郭解从腰中掏出一根绳子,向城墙上一甩,然后攀援而上,转眼上了城墙。
籍少翁并没远走,而是在城楼边站着,若有所思。他随意望去,突然见到一个黑影。凭着多年的经验,他知道来人不凡。于是马上提着灯,几步便闪转到了这边,正好撞上正在找道出关的郭解。
“你是谁?”籍少翁见来人个头不大,也不拔剑,只是低声地问。
郭解双目直盯着他,也是低低地声音:“你说说,我还能是谁?”
“难道你是郭……?”
郭解毫不掩饰。“正是郭解。怎么样,不想拿郭某人去领赏吗?”
不料那籍少翁马上拜倒于地:“大侠光明磊落,少翁佩服。”
郭解正色地问:“你是这里的守将?”
“小人正是。”
“快,拔出你的剑来!”
“大侠,这是何意?”籍少翁不动,连剑鞘都不摸。
“那你说,是和我打?还是放我走?”
籍少翁伏地而拜:“小人怎么会和您打?大侠如不怀疑,请到小人家中一叙。”
郭解迟疑片刻,然后果断地说:“好,请!”
二人走下城楼,来到了籍少翁之家──一个房角上挂着灯的土岗楼。
籍少翁进了家门,就低声叫道:“安世!安世!”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闻声跑了出来。
“爹爹,什么事?”
“快快给郭大侠跪下,这就是郭大侠!”
那孩子看到眼前这人如此矮小,将信将疑。“爹爹,您说,这是郭大侠?”
郭解乐了:“对。本人正是郭解。你不相信?”
“爹爹,我听人说,郭大侠身高九尺,怎么……?”
“你嫌我矮了,是不是?看!”郭解说完,跳将起来,伸手将土楼顶上那盏灯给摘了下来。
那男孩眼中露出光芒。“啊?果然是郭大侠。安世每夜都梦见大侠,安世要拜大侠为师!”
籍少翁说:“那就快快给郭大侠跪下,拜他为师啊!”
郭解说:“将军,你们这是?”
籍少翁忙解释道:“郭大侠,不瞒您说,小儿籍安世,六岁那年,死了母亲。他就跟我在军营中长大,整天练习武术,多少有点武艺。他终日让人给他讲大侠的故事,前天,他看到皇上悬赏大侠的布告,急都急哭了几回!”
“郭某何德何能,让你们父子这样信任?”
籍安世却说:“郭大侠,带我走吧,我要学你的武艺,长大了跟你一样!”
籍少翁也求道:“大侠,过了临晋关,往东走就没有关口啦。请你将安世收下,籍某也便遂
了孩子的心愿,也就对得起他死去的娘了!”
“这……。”
籍安世跪下再三磕头:“大侠,收下我吧,安世不会让大侠失望的!”
郭解无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籍少翁也跪了下来:“谢谢了,郭大侠!快请吃饭,明天一大早,我就送你们出关!”
郭解饿了,看到籍家父子刚刚准备好的晚餐,二话没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门外有一双眼睛向里看,那个人脸长长的,暗影中显示出,他便是那位英俊士兵。
是啊,刚才城关土墙上的对话,他怎会听不到呢。
五天以后。义纵带七八匹快马,一阵风似的来到临晋关,找到籍少翁。
“你是这里的守将,籍少翁,籍将军么?”义纵问。
“在下正是。”
“知道我是谁么?”
“在下不知。”
“我是长安执金吾义纵。”
籍少翁摇摇头。实际上,长安有个心狠手辣的义纵,他岂能不知?
“你知罪么?”
“在下不知。”籍少翁还装糊涂。
义纵接着问:“你的儿子哪里去了?”
籍少翁这才知道,他将儿子和郭解送走的事,已经露馅了。但他还是佯装不知:“我的儿子走亲戚了,难道不成?”
“走亲戚了?”义纵从身后拉出那个英俊士兵来:“这是你手下的江充,他可亲眼见到,你的儿子,跟着姓郭的亲戚走了,对不对?”
籍少翁看了那英俊士兵一眼,腹中泛起一阵恶心。他深知下边义纵会如何行事,于是突然拔出剑来,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既然知道了,何必问我呢?”
义纵喝道:“大胆!快说,谁让你放走郭解?他们如今逃向何方?”
籍少翁也叫道:“郭解带着我的儿子,逃到了天上!你们上天抓他们吧!夫人,我随你去也!”说完之后,他用剑在脖子上一抹。
义纵和那位叫江充的英俊士兵见了,大吃一惊。二人急忙上前,在他的鼻子前试探试探,看他还有没有气。
籍少翁面上露出微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建章宫中。武帝正对着张汤发火。
“张汤,你怎么搞的!怎么连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都看不住?”武帝气愤地嚷道。
张汤吓得跪在地上,低声说:“皇上,要是别的人,我还敢阻挡。可是,抢走他们的是霍小将军,是霍去病啊!”
武帝明知故问:“霍去病为什么要抢走郭解的老婆?”
“他说,郭解老婆是他义弟霍光的姐姐,他要把人押在羽林军中。”
武帝心想,这也是自己的疏漏。自己只想到防着东方朔和卫青,却没想到,还有个霍去病,也是郭解的忠实信徒。而霍光,又是他的义弟!“那好吧,朕先不管这些,反正要等抓到了郭解再说。”
张汤连忙磕头谢恩,但他又多了一个心眼,开口说道:“皇上,臣还有个请求。”
“说!”
张汤见武帝不再生气,便说:“皇上,今天是霍去病抢了郭解的老婆儿子,说不定明天臣等抓住了郭解,还会有人抢走他。请皇上给臣一个明诏,抓住郭解,臣便可处死他;有人私纵郭解,臣也可以处死他!”
武帝明白张汤所指的是哪两个人。尽管他们一个被看管住了,一个被他用皇太后给压在家中,可说不定他们会冒出来!想到这儿,他气愤地拿过自己面前的黄绢,在上面用御笔书写了八个大字:“必杀郭解,私纵者斩!”然后向张汤怀中一扔:“你,还有义纵,你们两个,朕要你们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这个郭解,给朕捉拿归案!胆敢违抗和私自放过者,随时斩杀!给你们两个如此权限,再要拿不到郭解,朕就让你们两个替他死掉!”
张汤急忙跪下:“臣谨遵旨!”
张汤走出宫门,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只见主父偃和吴陪龙在建章宫门外等候。
主父偃一脸的媚笑:“张大人,皇上怎么说?”
张汤看也不看主父偃,只是对吴陪龙说:“皇上要我们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郭解捉拿归案。不然……。”
“不然会怎样?”主父偃不管那么多,还要凑上来。
“不然的话,皇上要我们几个,替郭解顶罪!”
主父偃却轻松地说:“张大人,既然皇上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行,那就好办了。”
张汤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主父大人,你有什么办法?”
主父偃说:“我还有什么办法?是张大人的这位手下,吴陪龙吴大人,他刚才给我讲了一个恶招。依我看,现在,非下这个恶招不行了!”
张汤来了精神:“都什么时候了?管他什么恶招不恶招,能抓到人,就是高招!”
吴陪龙向前一步。“二位大人,那郭解不是带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吗?我们就从这么大的孩子身上着手。大人,你们下令,把陕晋交界处,姓籍的,姓郭的,再不然,把所有十二、三岁的男孩,统统抓来,那还怕郭解不出来?”
张汤高兴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吴陪龙的手。“太棒了,真有你的,陪龙!”看那架式,要不是主父偃在场,张汤会拥抱他。
主父偃贼得很,把这个情景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
一个小山包。义纵等人抓走了十多岁的三个男孩。七八个大人在后哭叫。义纵叫道:“你们听着:快快想方设法,将郭解打听到了,告诉本官,这些孩子才能放出来!”
几位父母哭天叫地追赶出来,义纵一挥手,如狼似虎的士兵便将他们推倒在地。
东方朔正在家中,与夫人一道,问大儿子蒲柳的话。
“我说儿子,你倒是说话啊。那金娥,为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齐鲁女问。
蒲柳红着脸,不说话。东方朔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话都让你爹给说光了,这个儿子,就是哑巴!”齐鲁女气愤地说。
“我说夫人,他不说话,就说明他们两个,情投意合。你啊,快去找修成君,跟她套套近乎。这事情成不成,还得看你的本事!”东方朔把事推到了夫人身上。
齐鲁女爱子心切,转身就走。
东方朔这才将蒲柳叫过来。“蒲柳,刚才你弟弟说了些什么?”
“爹爹,辛苦子说,郭夫人和小郭家都没事,霍去病和霍光一天到晚和他们在一起。”
东方朔点点头。“那皇上呢?”
“皇上一天到晚派人问张汤,问人捉到没有。”
东方朔点点头。
蒲柳却焦急地说:“爹爹,张汤他们已经抓住三百六十多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了。义纵放出话来,说十天之内,郭解再不出来的话,他们就将这些孩子统统杀掉!”
东方朔叫道:“谅他们也不敢!这一招也太狠毒,他们是想引郭解出来。他们知道郭解最重名声,如果有的孩子因此而死,他就会名声扫地。”
“爹爹,万一郭解不知道这事,又怎么办?张汤他们会不会真杀孩子?”
东方朔笑了:“你以为他们傻?皇上又不是七老八十的,真的糊涂了!”
“可是,孩儿听人说,皇上近来耽于酒色,根本就不像原来的样子啊。”
东方朔教训儿子:“不许这么说皇上!蒲柳啊蒲柳,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啦?皇上身边,现在小人太多,尤其是李少君和主父偃两个。再者呢,边境上匈奴一两年没有骚扰,所以皇上就以为天下太平了,他该享受了。”
“我听道儿说,主父偃这个贼子,爹爹在霸陵不该救他!”
东方朔看了他一眼:“你也以为你老爹是神仙,什么事情都会未卜先知?”
蒲柳茫然。“爹,儿子不管你是不是神仙,可那个主父偃,还有义纵,张汤,他们也太坏了!”
也许蒲柳想起了金吾子的死。
“这几个小人,气数也快尽了。”东方朔说着,就想出去。
蒲柳却追了上来:“爹爹,你说,郭大侠他会上当么?郭夫人和小公子,还都在去病哥哥那儿呢。”
东方朔回过头来。“郭大侠不出来,他们母子安全得很。郭大侠要是回来,他们母子二人,可就性命难保了!”
蒲柳子瞪大了眼睛。
淮南王刘安的府上,最近也是不安。那刘迁招兵买马,演练战阵,气得刘安头都昏了。他与儿子争吵,可儿子说得很有道理:“你以为刘彻会让你安宁?你要是不交出‘枕中秘籍’,他就会整死你!刘迁这是保护爹爹,至少也是有备无患!再说,从祖宗到皇上,有谁说诸侯不能演练兵阵了?”
刘安头昏脑胀,索性什么都不管,一头扎进书房,删改他的《淮南子》去了。
有一个人比他心急得多,也清醒得多,那就是前些时一心想去战场,现在却又为郭解安全着急担忧的淮南八骏之首──雷被。
这天早上,雷被刚刚练完剑,正准备洗沐更衣。更衣房内,四周全无动静。雷被的上衣刚刚脱掉,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急的一转身,原来是郭解,文人模样地出现在他身边!郭解身后,还有一个书僮,不用说,那是皇上张榜捉拿的籍安世。
雷被大吃一惊。“郭大侠,你,你吃了豹子胆啦?怎么敢到这里来?”
郭解笑了。“怎么,雷被,你害怕啦?害怕了,可以拿我去请赏啊。”
雷被又向四周看看,确信无人后,才说:“大侠,别开玩笑。你打算怎么办?”
郭解正色地说:“这个孩子叫籍安世,他的父亲籍少翁舍命救我,我决不能将他丢掉不管。因此,特来淮南,请雷大人代郭某收养他。”
“那你……。”
“郭某不能让张汤义纵等人,坏了我的名声!”
雷被摇摇头。“大侠,你不去,也许那些孩子没事;可你去了,你就没命了!”说着,他转过身去,要找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郭解在他的背后说:“再没事,郭某人也不能拿那些孩子,还有他们的父母作为赌注!雷大人,籍安世就交给你了,郭某如有不测,也许他就是替我报仇的人!”
雷被穿好衣服,转过身来,郭大侠已无踪影。只有那个籍安世,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
静夜无月,天黑风高。
霍去病的羽林军营,在上林苑中。这里有许多帐篷,其中最大的一个,便是霍去病的大本营,如今被用来安顿霍云儿母子二人。
就在这个大帐篷前,闪过一个小巧而又矫健的人影。
帐篷之内,霍去病与霍光一起,照看着霍云儿和她的儿子。霍光在一边发呆,而霍去病,正逗着七八个月的小不点儿玩耍。
“兄长,我们顶着皇上的旨意,就这样把姐姐和郭家藏起来,可是抗旨行事啊。”这是霍光的声音。
“怕什么?说什么皇上也不会跟我急。再说,我找过辛苦子了,让他问东方干爹,给我们拿个主意。”
“辛苦子怎么回答?”霍光急着问。
“干爹说,危难的时候,就把郭夫人和小公子送到他家去!”霍去病说得很是干脆。
霍云儿满面愁容,正在那儿给孩子整理衣物。“两位兄弟。不知道你郭大哥他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他的消息?”
霍去病说:“姐姐,你就放心好了,郭大侠独往独来,千军万马之中,如走平地。只要姐姐你和小家伙平安,郭大侠就没事!姐姐,你快歇息吧,小家伙都睡着了。”
小家伙果然睡着了,睡得特别安详。
霍去病和霍光二人相继告辞,走了出去。云儿正要拉上帐子的布幔,突然,一只手挡住了她。云儿定睛一看,原来是郭解。
云儿大吃一惊,泪水夺眶而出。她小声哭泣着,扑上前去:“夫君!”
郭解看她和孩子都好,便放了心。他也低声说:“夫人,让你和孩子受苦了!”
云儿哭泣着问:“夫君,你怎么回来了?这儿多危险啊!”
“夫人,我不能让你和孩子在军营中遭罪,也不能让三百六十多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有他们的父母,受着非人的煎熬啊。”
云儿一惊:“夫君,霍光说,噢,是东方大人讲的,只要夫君不回来,那些小孩子就没事,相反,夫君你若回来,说不定那些小孩会遭殃的呢。”
郭解握住云儿的手,说:“夫人,我郭解行侠一生,从来没让老百姓受过苦。可如今,三百多个孩子被关起来,成百上千的人在哭泣,纵然他们能忍受,我郭解也不能忍受啊!”
云儿大惊:“那你回来,想要自首?”
郭解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夫人,我回来,给你一件东西。你答应我,不能看。”
云儿点点头。郭解将一块写了血字的绢书交给她。“你在最危难的时候,可将它拿出来,交给东方朔大人。”
“云儿知道了。夫君,你看看,我们的孩子……。”
郭解看了看那熟睡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他自言自语地说:“有这么好的夫人和孩子,是我郭解这一生,做梦都没想到的啊。”
云儿叫了一声:“夫君!”
郭解非常平静地看着云儿。“夫人,来,让夫君抱着你。我们享受一下夫妻的恩爱生活,好么?”
云儿泪水流出。她走上前去,和郭解抱在一起。
次日早晨。
阳光斜着穿过丛林,造出缕缕尘光埃柱。
张汤和义纵、主父偃三人驻下马来,焦急地在一个兵营前停下。这个兵营内,有许多十多岁的小男孩,在笼子似的木床上叫喊。有两个男孩已经病得昏昏沉沉。
一个胖子士兵匆匆上来:“报执金吾,张大人!有两个孩子,恐怕快要不行了。”
张汤骂道:“混蛋,你们是怎么搞的?连个孩子都喂不好?”
胖子士兵委屈地说:“大人!我们这些当兵的,哪有一个会管孩子啊!”
义纵却劝说道:“张大人,不要急。不妨放出风去,说有两个孩子已经死掉。如果郭大侠还不出来,将有更多的孩子会死掉。”
张汤不以为然:“义大人,这样,孩子的父母可要闹的。要是皇上知道了……。”
主父偃在一旁道:“我们抓了孩子这么多天,皇上都不管,就这一两天,皇上就怪罪下来了?再说,是皇上让我们不择手段的啊。”
张汤一听,觉得也有理。可他却对义纵说:“义大人,我担心,那东方朔一旦病好了,设个计策去见皇上,这事情可就……。”
义纵也是不无担心。“东方朔的本事,我已经领教够啦!张大人,不是说好了的嘛,你负责看好杨得意,不许他向东方朔通风报信;东方朔的家,我也看好了,不许任何宫里的人进去,连他的二儿子东方辛苦,也不让回去!”
张汤点点头,但又说:“听说皇太后要从卫青将军的家中回宫呢。卫大人要是出来问这事,皇上也会变卦的。”
义纵急了。“那就事不宜迟。你们,”他指了指几名卫兵,“快快到外边散布消息,就说,从今天起,一天处死一个孩子,一年找不到郭解,就将孩子全部处死!”
主父偃幸灾乐祸地说:“用不着等一年,依我看,放着鱼饵在这儿,没几天他就会上钩。何况,现在鱼饵,都有点快烂了呢?”
时隔不久,兵营之外,来了一大群父母。有两个年纪大的,一到营门口就坚持不住了,在那儿哭叫:“孙子!我的乖孙子!”
“儿啊,爹娘前世造了什么孽啊,要你来抵罪!”一个妇人哭叫着。
“郭大侠,郭大侠,你出来跟他们干呀,再不出来,我们的儿子全都没命啦!”一位男子也哭叫起来。
正在他们痛哭之际,一个短小精悍的男子,身背着一把大刀,悄悄来到众人身边。
他还是那个样子,很本色,镇静自若。
正在哭泣的父母们惊呆了,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老人认识郭解。他走向前来,给郭解跪下。“郭大侠!你快走吧!我的小孙子不会出事的。就是出了事,他也是为你而死,死得值啊!”
郭解非常感动。“老人家,快起来。郭某人说什么也不能连累你们。”
众父母见状,都跪了下来。“郭大侠,你走吧,我们孩子的事,你别管啦,我们在这儿求皇上,求苍天。”
郭解大声说:“别求了。皇上,你们求不着;苍天嘛……对啦,是苍天叫我来的!”他拨开人群,向前急跨几步,叫道:“士兵!快叫你们的主子出来!告诉他们,我郭解来啦!”
众士兵大惊。“啊?郭大侠真的来啦?郭大侠来喽,郭大侠来喽!”他们像马上见到皇上一样,为郭解的前来,欢呼雀跃。
张汤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义大人,快,快出去看看!”
主父偃逞能地说:“我说了吧,他会来的!”
三人走出营门,正见郭解背着大刀,昂然挺立在那里。
张汤不由得抬手一揖:“郭大侠,别来无恙?”
郭解叫道:“哼,张汤,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汤却说:“郭大侠,别搞错了。你在江湖上除暴安良,我在朝廷上除暴惩恶,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不过,这一回,你犯到了我的手里,要亲身经历一下,我是怎么除暴惩恶的了。”
郭解气愤地:“哼,你以为你真是条有血性的狼?你不过是条狗,是刘彻的一条恶狗!”
张汤怒道:“郭大侠,你胆子也太大了,就凭你直呼皇上讳名一事,本官也能将你判斩!来人,把他拿下!”
众士兵将郭解团团围住,郭解拔出大刀。士兵没有一个敢于上前。郭解大笑。
东方朔正在家中练剑。突然,门外大声喧哗。
道儿急忙出来看看动静。原来,是东方辛苦要回家来,却被几个士兵拦住,不让他进门!
辛苦子拔剑相向,三下五除二,便把五六个围堵他的士兵打倒在地。
辛苦子进院大叫:“爹爹!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东方朔收起剑来。
辛苦子大叫:“郭大侠为救那三百多个孩子,自己来找张汤他们了!”
“现在他在哪里?”
“他正与张汤、义纵和主父偃三个,在那儿僵持呢!”
“还呆着干什么?快走!”
齐鲁女追了过来:“哎──不许出去!皇上不许你出去的!”
东方朔哪管这些,和辛苦子一道,踏过门前几个伤兵的身体,飞也似地奔了出去。
草野之上,张汤、义纵和主父偃三个,仍与郭解僵持。
义纵慢腾腾地说:“我说郭大侠,你放明白点。那次我义纵五千精兵,没能拿到你,是因为你有三百个送行的门徒。今天,你独自一人,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飞出去!”
郭解大笑。“义纵,要想逃,我还来你这儿?”
“那你还不放下手里的大刀!”义纵看到此刀,就要发抖。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是跟你们打仗的?我是要让你们看看,你们这帮残害百姓的恶狼,别想坏了我郭解的名声!”
义纵说:“好哇,郭大侠。你放下手中的大刀,我就放了这些孩子。”
郭解“哼!”地一声,将刀扔了出来,直飞义纵。义纵忙躲到一边,胳膊上的衣服却被刀削下一块。主父偃吓得趴倒在地,再也不敢说话。
张汤却很沉着:“佩服,佩服。不愧是郭大侠。你们把他给围好了,义大人,主父大人,我们放人吧!”
义纵喝道:“好,放人,统统放出去!”
那个胖子士兵将关押小孩子的营门打开,一个个被摧残得不像样的孩子,都被放了出来。可是那老人还在叫,我的小孙子,小孙子!
郭解眼看着小孩子们一个一个地走过。“张汤!你只放了三百六十四个。还有两个呢?”张汤说:“好啊,郭大侠,一个都不能少。快,把那两个也给放了!”
两名士兵将病重的两个孩子抱出。外边的老人接过孩子,泣不成声。另一对父母则给郭解磕头。
义纵说:“郭大侠,人放完了。你该跟我们走啦,皇上还等着你呢,还有你在朝中的朋友,都会给你贺喜的!”
郭解笑了。“哈哈哈哈!张汤,义纵!你们以为我郭解是可以侮辱的吗?告诉你们,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非取你们几条狗命不可!”
说完,他从靴中拔出一把尖刀,对准自己的心窝刺去。
张汤目瞪口呆。
义纵面无人色。
主父偃以手掩面。
东方朔与辛苦子急忙跑来,但为时已晚。
“郭大侠,郭解,郭解!”东方朔冲到郭解跟前,扶起他,大声呼叫。
郭解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看了看东方朔,慢慢地说:“东方大人,我走了。请救救云儿和孩子,拜托了,拜托……。”说完,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东方朔大叫:“郭解,郭解,你等等!”
郭解再也不能回答。
张汤这时走了过来。“东方大人,处死郭解,可是皇上的旨意,我们是奉诏行事啊。”
东方朔怒叫:“混蛋!皇上让你们抓这么多孩子了吗?”
义纵却奸笑道:“东方大人,孩子,我们全放了。噢,不。全被郭大侠救了。”
“你们这两条恶狗!我非跟你们算账不可!”
张汤狡黠地一笑:“东方大人,别冤枉我们。这个主意,可是您的好朋友,主父偃,他出的啊。”
主父偃吓得浑身发抖:“张大人,……不是,这……主意,是吴……陪龙……他出的!”
张汤又乐了:“是吗?我可是听你亲口说出的哇!是吗,义大人?”
义纵帮腔说:“可不是吗,东方大人,你跟他算账吧。”
东方朔一把提起主父偃。“主父偃啊,主父偃,不,王臧,你真脏,脏得让我恶心!”
主父偃却慢慢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地说:“东方朔,你恶心有什么用?皇上他不恶心。记住了,皇上说了,他再也不想见到你!”
东方朔气愤地:“好,我就看看,是谁想见谁!?”他对辛苦子说:“来,把郭大侠的尸首,给我弄走!”
张汤上前拦住:“慢着!东方大人,你要给郭解收尸?不行!我们还要带上他,找皇上领赏呢!”
东方朔拔出剑来,指向他们。“你们问问,皇上赐给我的这把剑,它答应么?”
张汤吓得张口结舌:“东方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你……总得让我们有办法交差啊!”
东方朔叫道:“那你们,就带着你们自己三个行尸走肉,去给皇上交差吧!”
义纵皮笑肉不笑地问:“东方大人,你就不怕皇上拿你问罪?”
东方朔瞪大了眼睛:“你们告诉皇上,东方朔什么也不怕!只要他愿意当楚怀王,那么屈原,就不怕死第二回!”
建章宫中。武帝目光呆滞地看着张汤、义纵、主父偃。
“你们真敢向朕保证,自杀而死的就是郭解?”
“皇上,千真万确。臣张汤认识郭解十多年了,烧成灰,臣也认得。”
武帝长叹一口气。“可惜啊,可惜!”
义纵不解地问:“皇上,这种目无皇上,目无王法之徒,死有余辜,皇上此时又何必为他怜惜呢?”
武帝低沉地说:“你们不懂。朕并不想要他死,朕想要天下之才,尽为朕所使用!死了一个郭解,要几百年,才能有第二个郭解啊!”
主父偃见有了拍马屁的机会,就忙说:“皇上爱才之心,臣已明白。可是,臣以为,既然郭解已死,理应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啊。”
武帝一惊。“嗯?郭解家还有什么人?”
张汤说:“禀皇上,郭解家产颇多。他有一个老母,在四川峨眉山。”
武帝看了看张汤,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说:“传朕旨意,郭解家产,统统归公。但赐钱十万,养其老母,谁也不得伤害。”
主父偃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汤好像很能理解,他又沉着地说:“皇上,郭解之妻,是霍光之姊。他们生有一子,不满周岁。”
“他们现在何处?”
义纵答道:“皇上,他们原已被臣捉拿,可是被霍光和霍去病抢走。”
武帝冷冷地说:“将他们拿下处死,不能留有后患!”
义纵抢着说:“皇上,据臣所知,霍云儿母子,已被东方朔接走!”
武帝一惊,不说话了。
主父偃说道:“皇上!那东方朔把郭解的尸体运走了,现正厚葬于终南山上。卫青、汲黯、霍去病、公孙敖,还有太史公,都在为郭解送葬啊!”
武帝“啊”地叫了一声,脸上出现了失望且无奈的表情。
主父偃以为皇上被他说动了,接着又说:“皇上!那东方朔还说,如果皇上您愿当楚怀王,那他就学屈原,再死一回!”
武帝勃然大怒,转过身来,对准主父偃猛踢一脚:“混账!朕要你再死一回!”
张汤、义纵、主父偃大惊,连滚加爬地从宫中逃出。
东方朔家中。
郭解的大刀奉在正中,司马迁正在那儿跪拜。霍云儿怀抱儿子在一边跪着哭泣。齐鲁女在一旁相劝,她的眼睛也已红肿。
东方朔、卫青、霍去病、霍光在一旁站立。
司马迁起身道:“东方大人,卫将军,没想到子长与郭大人一别,竟是永别。”
东方朔沉痛地说:“那天送葬,我们几个都去了,没想到太史公他老人家,也非要前往不可。”
“家父说,他是代我送葬的。他还说,他要看看,皇上还能怎么做。”
卫青看了众人一眼,说:“皇上这些天,心情也很沉重。郭大侠之死,他的内心也是很不平静的啊。”
霍去病也为皇上开脱:“皇上虽然没收了郭家财产,却赐钱十万,供养郭大侠母亲。”
卫青说:“天意难测啊。”
司马迁点点头。“家父说,皇上此时,心情最易变化多端。他要东方大人多加小心。”
东方朔点点头:“我这几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觉得还有一个雷,没打下来。诸位都要多多小心啊。”
众人点头称是。
正在此时,道儿慌忙跑进来。大叫道:“老爷,不好啦!皇上他,车驾到了大门口!”
众人大吃一惊。“啊?”
东方朔首先镇静下来:“诸位都不要急。云儿,你快带孩子躲到里屋。你们,都跟着我接驾!”
门外杨得意大叫:“皇上驾到!”
东方朔等众人刚走到院子中,纷纷跪下迎驾。
武帝摇着一把扇子,走进大门,若无其事地说:“众位爱卿,你们都在这里啊。请起,都请起。”
东方朔等人起身而立,一言不发。
武帝看了他们一眼,一点都不生气。“咦?你们都一言不发。都哑巴了?东方爱卿,主父偃的三计已经献完,你能说话了。”
东方朔说:“皇上,是您说的,您不想再见到臣。”
“那是朕的气话。朕说不想见你,可你该见朕啊!你不见朕,朕要来看你,这还不行么?东方夫人,嫂夫人,你怎么也这样不高兴?”
齐鲁女没有好气儿:“皇上,奴家和这满院子的人,刚刚还在落泪,高兴不起来。”
东方朔拉了夫人一把,眼睛露出怪罪夫人之意。
武帝抬起头来,向正屋看去,突然发现,堂内祭着郭解的那把大刀。他惊了一下,马上镇静下来。
他快步走到屋内,对着那把大刀,深深地鞠了三次躬!
众人都大吃一惊,急忙跪在武帝身后。
东方朔是不用跪的,他走到武帝身边,说道:“皇上,您又是何必呢。”
武帝转过身来。“怎么,你们都在这儿祭拜郭大侠,难道朕就不能祭拜?”
霍去病实话实说:“皇上,既然如此,您又何必下诏……”
武帝打断了他:“你是说,既然如此,朕何必要杀他?告诉你们,作为一国之君,对郭解这种无君无上之举,朕就是要杀。可是,作为一个凡人,我对郭大侠,也是敬仰有加,不在你们之下啊!”
霍去病不解:“皇上,那……。”
武帝借题发挥:“你以为,朕就比你们轻松?朕活得比你们还累!累得多!我知道,你们心中对朕怨恨。可是,你们谁又理解朕呢?古今中外,又有哪一个帝王,能够容忍郭大侠这样的人,无君无上,为所欲为呢?你们说,是我天下独尊,还是他郭大侠天下独尊?”
众人愕然。东方朔渐渐明白武帝今天的来意。他说:“皇上,臣等都已明白,您不用说啦!”
武帝偏偏要说。“不用说?我非说不可!你们心里难受,朕心中就好受?不说,大家都是在病中啊!那我问问你们,依我大汉之律,郭解虽然自绝了,可他的罪过,是要诛灭九族的!不要朕说,廷尉张汤就能依法,这么去做!”
众人知道,那个悬在空中的、酝酿已久的雷,终于要落下来了。众人没有别的感觉,都直想用手堵住耳朵。
“朕也有老母。”武帝说到这里,竟潸然泪下。“朕也是人子,朕不能这么做!朕只有养他老母,像养自己母亲一样,心里才舒服!”
东方朔等也为之流泪。“皇上,您不用说啦!”
“不!你们让朕说完。你们听朕说下去!依我汉律,凡有大不赦之罪处死者,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如此说来,郭解之子,定不能留。可东方朔,你把他们抢了回来。你想当屈原,留芳千古,可朕却不愿当楚怀王,遗臭万年!”
东方朔看了看武帝:“皇上,臣也是无奈啊!”
“朕就不是无奈?朕今天就告诉你,朕不当楚怀王,决不会强求你交出郭解的夫人和孩子。
可我大汉的法律呢?廷尉这一职,朕还要不要设?”
东方朔嗫懦地:“皇上,您让臣想一想……。”
此时,霍云儿抱着孩子,从里屋冲出,大叫一声。
众人大惊。
霍云儿抱着孩儿,跪倒在地:“皇上!东方大人!你们不要为难,都不要为难!让我们母子,跟着郭解他去吧!”
说完,她就去拿郭解的大刀。东方朔一把将她拉住。
“云儿,别动!你听我说!”东方朔一边说,一边让霍光和霍去病上前,将云儿扶住。
东方朔转身向武帝跪下。“皇上!到这个份上,臣不得不说实话了!”
武帝的面上冷若冰霜:“什么是实话?说吧。”
“皇上,臣原来不想辱没郭大侠,也不想让我的夫人不高兴。”
这是从何说起?齐鲁女一惊。众人也一惊。
“皇上,实话对您说,这孩子不是郭大侠的,而是我东方朔的。”
武帝当然不信:“怎么会是你的?”
东方朔娓娓道来:“启禀皇上,郭解他终日练功比武,下部曾经受伤,不能生儿育女。所以一直未曾娶妻。霍云儿乃臣在颍水之滨,逼他娶下的,卫青将军,司马子长,还有霍去病,三人均可作证。”
武帝看了看周围,东方朔说的几个人,还都在。
“卫青,司马迁,此话是真?”
卫青是个最诚实的人,此时他面不改色地说:“禀皇上,当时是如此,吾等可以作证。”
司马迁也说:“皇上,是如此,当时小臣也在场。”
霍去病此时也明白了,说道:“皇上,是的,郭大侠当时要东方干爹带走姐姐,干爹说,请郭家老母决断。郭大侠他老母亲就把姐姐招呼上了车!”
武帝发现他们口径一致,没有再问。
东方朔接着说:“皇上,后来郭解到了峨眉,安排下了老母,要回长安。郭母千嘱万咐,要他尽快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郭解为让老母高兴,也就答应了。可到长安之后,他无法与夫人生儿育女。去年,臣到杜县找他,他便于深夜向臣托求此事……,于是……。”
齐鲁女愕然了:“东方朔,你……。”
武帝明白了东方朔的意思,他将信将疑地说:“那朕要问郭夫人,东方朔所说,是否是真?”
霍云儿停顿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孩子,一咬牙,说道:“是的!孩子就是他的!”
众人大惊。
武帝想了一想,说道:“好吧,东方朔,既然你要担当这个对友不义,对妻不忠的罪名,那朕就成全你!”
东方朔不明白:“皇上……”
“朕成全你,东方朔!既然你能给他生一个,就该能与这女人生第二个。朕命你一年之内,再与这女子生出个一儿半女来,朕才相信!不然,不仅你有欺君之罪,他们母子两个,还是逃脱不了我大汉法律的惩治!”
东方朔没料到,武帝会有如此招数。“皇上!你不能这样啊!”
武帝:“你自己说的,不是朕要逼你!起驾回宫!”
一个月圆之夜。
东方朔与其妻齐鲁女在一起,在院中观看着月色。东方朔依然是心情沉闷,而齐鲁女今天却兴高采烈。
“夫君,你看,月亮多好啊……。”
东方朔有点发怵:“夫人,你都一个月没搭理我啦。你这么跟我说话,我心里害怕。”
齐鲁女捏了他一把。“夫君,我是真的高兴,今天,我要陪你喝杯酒……。”
“夫人,我都快愁死了,你还高兴。喝什么酒?”
“别愁啦!你是为了救云儿她们母子,为郭家留下一条根来,才这么说的,难道这我还不懂?”
东方朔疑惑地看了看她。“你真的明白了?”
齐鲁女点了点头。
“那好。可我不单是为这一件事发愁啊。”
“还愁什么?”
“我愁的是皇上,他,他那道旨意,太厉害啦!
齐鲁女问:“你真的是从心眼里都不肯?”
“夫人,这事,别人可以不信,难道你还不信?”
齐鲁女偏偏要问:“这样好的女人,你真的不动心?”
东方朔直言不讳:“别的女人,也不好说。可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夫人,天理难容啊!”
齐鲁女点点头:“这话你说对了。夫君,要是我同意,云儿也同意,那你干不干呢?”
“那也不行!我东方朔决不能对不起郭解!”
齐鲁女偏要问下去:“也许你这么做了,救了他们母子,郭解他九泉之下,也要谢你呢!”
东方朔急了:“你怎么能说这话?那样郭解他在九泉之下,会悲痛欲绝的!再说,我东方朔,活得也不舒服!夫人,我们不能这样做啊!怎样对付皇上,让我再想办法吧!”
齐鲁女真的为之感动了。她激动地流出了泪水。她哽咽地说:“夫君,你真是好人。是俺错怪了你。俺……。”
“别说这些,你能明白过来,我就轻松多了。帮我想想办法,怎样对付皇上吧。”东方朔语气缓和了许多。
“不用再想办法啦。告诉你,云儿她,已经有喜啦!”
东方朔喜出望外:“真的?怎么回事?”
齐鲁女悄悄地说:“告诉你吧,就在郭大人自首前的那天晚上,他们夫妻是在一起的。”
东方朔的眼睛里,不禁涌出泪花。他向着天边的明月拜了三拜,如释重负地说:“天哪,天哪!真是苍天有眼啊!我东方朔不畏人言,只要问心无愧,那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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