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说的是绿林军一贯的战法,打得赢则打,打不赢就逃。官兵很难剿灭他们。但是他们也难攻占大城市,影响力不能迅速扩散。新市兵、平林兵将帅都熟悉这种战法,纷纷表示赞同,刘縯听了,却是暗暗心惊,如果新市、平林兵撤走,损失惨重的舂陵汉兵更是不堪一击,将一败涂地,遭受灭顶之灾。可是自己是堂堂的刘汉宗室,以恢复汉室为己命,总不能同他们窜入山林,形同山贼草寇吧!可是,一时之间又没有充足的理由说服他们,只得道:“诸位稍安毋躁,胜负乃兵家常事。咱们再仔细计议一番,必有破敌良计!”
话音刚落,新市兵渠帅朱鲔起身,真诚地说道:“此次兵败,刘大将军宗室子弟兵损失惨重,亲人遭难,手足情深,宗族义重。我新市平林将帅十分同情、难过。可是眼前的形势十分严重,实无回天的可能。请将军且莫以一时之气误了众人的性命,毁了千秋大业。”
刘縯听得出他的话发自内心,没有半点勉强之意。残酷的现实使不同出身的人们找到了共同点,彼此的心也贴近了一些。刘縯不想接受对方的主张,又一时想不出退敌之计,只得闷声不语。
大帐内鸦雀无声,静得连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新市、平林将帅平时多不服刘縯,经过这次兵败之后,对他多了一份敬慕之情,没有人忍心再出面勉强他,做他不愿做的事。这时,刘秀的打量着众人道:“如果我们能顺利撤出棘阳,退入山林,诸位的高见也不失为一条妙计。可是,我们一旦弃城而走。甄阜、梁立赐的骑兵就会咬上来,摆脱不掉。恐怕退不到山林,就被人家全部吃掉。小长安兵败,我军吃亏在骑兵少,而且分布在各营,没形成强大的合力,及时阻止敌人骑兵的进攻。再加上随军的眷属,辎重行动缓慢,机动性差。岂有不败之理!”
这一番话,说到众人的心里去了。痛定思痛,这次惨败的原因正如刘秀所言,陈牧气得一拍大腿道:“刘三将军说得在理。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没像这次窝囊过。让人家的骑兵冲来杀去,如入无人之境,真他妈的丢人现眼。”王凤注视着刘縯,问道:“请问刘大将军可有破敌之计?”
刘縯听了刘秀的话,顿有所悟,开口道:“破敌之计,暂时没有。不过,三将军说得有道理,如果我军弃城而走,就会被甄阜的骑兵追上吃掉。既是这样,我军惟有固守棘阳,新军的骑兵便发挥不了作用。我算计,甄阜二人已倾尽南阳之兵,再无兵力可补充。长安的援兵一时也到不了。小长安一战,我军惨败,新军也有损失。甄阜的兵力,接战有余,围困不足。棘阳不是守不住。大家不要因小长安兵败长敌人锐气,灭自己威风。只要守住棘阳,我们就可以徐图破敌之计!”
刘縯弟兄一番客观现实的分析,使众将帅改变了弃城而逃的念头,心里也逐渐平静下来。这时,探马来报:“禀柱天大将军和各位渠帅:甄阜、梁立赐留辎重于蓝乡,自领精兵九万,渡过黄淳河,屯兵泚水,还烧掉了黄淳河上的浮桥。”
刘秀一听,点头道:“果然如大将军所言,甄阜、梁立赐兵力不足,无法围困棘阳。”
刘縯轻蔑地道:“新军九万兵力也是虚张声势。蓝乡分去一部分兵力,屯驻泚水不过六万兵力而已。甄阜、梁立赐惯使诈兵之术。”
王凤却面露惊慌之色道:“甄阜、梁立赐断桥塞路,是准备与我军决一死战。棘阳弹丸之地,能守得住么?”
刘秀揖首道:“请各位渠帅暂回各营安排守城事宜。容我弟兄计议破敌之策。当然,诸位有何妙计也可说来听听!”
新市、平林将帅有的摇头,有的低语,谁也没有破敌之计,只好起身出帐,回各营去了。
甄阜、梁立赐屯兵泚水,为引诱义军出城,派出五千新军到棘阳城下谩骂讨战。守城的新市兵、平林兵按照刘縯的交代,不理不睬,任由敌人骂阵,就是不出城应战。新军骂累了,不见义军出战,忍不住架云梯攻城,因为兵力不足,只能进攻北门和东门。守城义军视而不见,毫无反应。待新军爬上半截的时候,城上滚木、擂石、箭雨、沸汁突然打下。新军丢下一千多具尸体,狼狈而退。
梁立赐大怒,欲率全部兵力攻城。甄阜老谋深算,劝阻道:“棘阳城小粮少,叛贼守不多久便会弃城而走。到那时我数万铁骑一路追杀,凭他们两条腿,能逃到天上去?如果他们据城死守,过不了多久就会断绝了粮草,何况长安援军很快就到,到时候把棘阳如铁桶般困住,谅叛贼插翅难逃。”
新军果然不再攻城,只是日夜监视城内守军的动静。新市、平林兵将帅心中稍安。可是刘縯、刘秀最清楚局势的严重,日夜苦思破敌之计。可是,兵力太弱,又无外援。如何能破敌?正当两人愁肠百转的时候,忽然猛将刘谡兴冲冲地跑进来,禀道:“大哥,三弟,你们猜,谁来了?”
刘縯没好气地道:“我们弟兄急得冒火,你卖什么关子!”
“李通、李轶两兄弟来了。”
刘秀又惊又喜,忙问道:“李氏兄弟现在何处?”
“刚刚进城,我就把他们带来了,就在帐外。”
刘秀兴冲冲地走出大帐,果然见李通、李轶兄弟一身行商打扮等候在辕门外。忙疾步迎上前去,拉起两人的手,眼含热泪道:“两位义士,想不到宛城一别,竟生出这么多变故。刘某日夜想念着两位。”
李通、李轶也唏嘘叹道:“天命如此,我李家合该有此大劫。”
“今日得遇英雄,也是我兄弟之幸。”
三人正要进帐内细谈,刘縯迎上前来,双手抱拳谦敬地道:“两位义士,刘伯升久仰大名,在此有礼了。”
李通愕然道:“尊驾就是鼎鼎大名的柱天都部刘縯刘伯升?”李轶也是一脸的惊疑之色。他们弟兄十八年没见过刘縯,当然认不出。
刘秀赶紧介绍道:“他就是我长兄刘伯升。”
李通、李轶忙施全礼,道:“久仰英雄大名,今日得见真颜,真是李通的荣幸。”
“李轶早有效命英雄之心,只恨无缘。今日得见,求英雄一定收纳。”
刘縯谦恭地道:“两位胸怀大志,义薄云天。刘伯升早有仰慕之心,今日到来,便可共谋大业,何来效力之谈。”
刘秀笑道:“都是知根知底的弟兄,咱们谁也别客气,进大帐细谈吧!”四人走进营帐,刘縯忙命人献上茶点。
刘秀忍不住开口问道:“李兄,宛城举事因何走漏风声,使尊府惨遭大难?你弟兄栖身何处,如何转至此?”
李通含泪道:“不消文叔细问,李通也要说明真情。当时,我们在宛城已做好周密的布置,只等约定之日向甄阜和梁立赐发难。可是,事情坏就坏在我那个族侄李季的身上。他奉命去长安请家父秘密潜归南阳。行至半路,突然染疾病死。随身的家人遵其遗嘱,带上密信去长安,误把密信送到家父友人黄显的手上。黄显阅信大惊,偷偷向朝廷告密。王莽立即派羽林军将家父和在京的眷属全部逮捕。可怜家父在京的全家尽遭莽贼毒手。王莽杀人的同时,立即颁急诏于南阳。甄阜、梁立赐得知我等谋反,亲率新军捕快,包围了我府。此时距发难之日只差一天。我们弟兄二人正巧外出联络各路豪杰,侥幸躲过大难。可是大事再也不可能成功。我宗族老幼六十四口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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