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儿,四个人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桑林,一看,果然是两个手持长矛的家兵。那两个家兵一看是四个读书人,放心了。但还是盘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刘秀故意爱理不理地怨道:“京师来的太学生,踏青春游,不可以么?”
一听说是太学生,两个家兵客气多了,恭敬地道:“小人是奉命巡逻。这一带全是冯老爷的田地,几位小心点,别闹事。对不住,打扰了。”说完,扛着长矛走了。
待两个家兵走远,强华忙去林中拉了罗敷出来。刘秀上前要扶姑娘上马,罗敷还在犹豫:“不行,小女子不能害了诸位恩公。”
刘秀急道:“快别说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可是,哥哥呢?”
强华急道:“以后再说吧,快走。”不由分说,硬是把罗敷拉到自己马上。
刘秀忙脱下外罩长衫扔给姑娘,吩咐道:“快,穿上!”
四人慌忙上马,拨转马头往长安方向跑,因为往东、西、南全是冯八女的田地。还没跑出一里地远,忽然前面跑过来十几匹马来,马上全是提刀背箭的家兵。
罗敷一见,惊吓道:“不好,他们准是来找小女子的。恩公,快让小女子下来,你们不会有麻烦的。”
强华紧紧拉住她,咬牙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姑娘再落入狼窝。严兄、刘兄,怎么办?”
严光忙道:“趁他们还没有发现,咱们绕着他们走,快!”
四匹马转头向东,急驰而去。可是,身后左侧却传来了叫喊声:“站住,干什么的?”
可能是他们这么一跑,反倒引起了人家的怀疑。后面的十几骑一阵叫喊之后,便追了过来。五个人更是拼命奔跑,还没跑出二里地远,忽听左右的庄子里锣声响起,转脸一看,两边又冲出十几骑家兵。严光、邓禹、强华都有些害怕了。这哪里是田庄,简直就是一座布置好的人阵,一有警报,家兵四出,照这样看来,几个人准跑不出。罗敷的担心一点儿也不过分。
刘秀艺高人胆大,比他们几个镇静得多,一看三面的庄兵全出动了,只有前面可能还没有接到警报,不见动静。忙叫道:“你们只管往前奔,不要管后面。”说着举起马鞭,瞧准落在后面的强华的马屁股上就是两鞭。那马驮着两个人自然跑得慢,被这两鞭抽得发起疯来,没命地往前奔,强华吓得紧紧抱住罗敷伏在马背上。
刘秀却勒往马缰,跳下马来,把旁边一棵小腿粗的松树砍断,削去枝叶,拿在手中,重新跳上马。后面的庄兵越追越近,来到跟前,把刘秀团团围住。一个教师爷模样的人用马鞭一指,骂道:“小子,胆敢拐走老爷的心肝宝贝,活得不耐烦了。给我上。”众庄兵一看是个读书人,根本没当回事,也不托刀,赤手空拳就往上扑。刘秀冷笑一声叫道:“全给我下来吧!”
话音未落,手中的树棍突然飞舞起来,那帮庄兵真听话,“扑通”“扑通”全跌下马来。教师爷一看是个硬茬子,挥刀跃马就要上来。刘秀的树棍已冲他扫来,吓得一抖马缰,马往后退,人躲过去,可是马没躲过去。那树棍正打在马头上,那匹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教师爷被摔出多远。刘秀也不愿弄出人命,一拨马头,去追严光罗敷等人去了。
冯八女的田地方园几百里,几乎每一个田庄都有庄兵看护,一有警报,四周的田庄全知道,纵使严光、邓禹四人跑了半天,还是甩不掉追赶的庄兵。刘秀殿后,又抵挡了几阵,也有些累了,瞧这样下去,根本无法甩掉追兵,更别说救罗敷出去了。他心里着急,边跑边四下张望,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队人马正从南面奔驰而来。
“前面是官道。”刘秀高兴,只要上了官道避开周围的田庄,他们就追不上。想到这儿,立刻对跑在最前面的严光喊道:“严兄,快上官道!”
严光也发现了官道,听到刘秀的喊声,立刻一转马头,往官道奔去。后面的庄兵也往这边追过来。刘秀一看严光三匹马上了官道,不是往北奔,反往南奔。心里咯噔一下子,前方是一队官兵,万一是冯八女的故旧,他们能不拦截吗?但是现在再喊也晚了,后面的庄兵全追上来了。只有硬着头皮碰运气了。
还真让刘秀给猜着了,官道上的这支人马正是新朝太师王舜刚从齐郡巡视回来,总管冯八女、宗卿师李守一左一右跟随在太师的马车后面,少年将军严尤手拿方天槊,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巡视着周围,威风凛凛。因为距离远,刘秀他们看不清龙、凤、日、月四面新皇室旗号,等到一看清是新朝太师的仪仗,想躲也来不及了。冯八女早就看见他们几个了。因为官道两边全是他的田产,庄兵们拚命追赶,他能不留意吗?所以,一看刘秀他们四匹马冲上官道奔这边来了,冯八女赶紧一提马缰,赶上少年将军严尤身旁,用手往前一指道:“严将军,前面几个非匪即盗,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严尤也看见几匹马急驰而来,早有戒备之心,便笑道:“总管放心,区区几个毛贼,严某还能对付。”说完,两腿一夹,战马迎着刘秀等人冲上前去。
严光、刘秀等人一看见是新朝皇宦的仪仗,不敢莽撞,放慢了速度缓缓前行,后面的庄兵也追上来了。刘秀只好断后,用手中树棍左右扫荡,庄兵们见识过他的武艺,也不敢愣往前闯只是紧紧追逼。就这样,两个僵持着离王舜的队伍越来越近。
严尤冲到严光等人跟前一看,愣住了。这几个全是书生装扮,一身的文弱之气,怎么会是贼人呢?难道他们故意装扮成这样?少年将军疑惑不解,没摸兵器,高声唱道:“呔,何方贼人,胆敢冲撞太师的鸾驾,快些下马受缚。”
严光、邓禹、强华一看这是正儿八经的新朝羽林军,赶紧翻身下马,跪地施礼道:“回禀将军,我等不是贼人,是京城太学生。”
严尤又是一愣,口气不再严厉,和气地问道:“既是太学生,怎会被人家追赶?”
“回大人,我等本是去郊外踏青春游,不想遇着被人霸去田产的弱女子自缢寻死,我等为救这女子才被庄兵追赶。”
这时,骑在强华马上的罗敷慌忙下了马,伏地泣道:“大人,这几位相公说的句句是实,民女就是那苦命的弱女子。”严尤一听,大怒,对围住刘秀跃跃欲试的庄兵喝道:“大胆的奴才,见了太师仪仗还不下跪,要造反么?”
庄兵哪敢顶撞,一个个慌忙扔了兵器,跪满了官道。刘秀也扔了树棍,来到严光身边跪下。
这时,冯八女突然来到跟前,一眼就认出乔装的罗敷姑娘,三角脸一怒,要多可怕有多可怕,用手一指,骂道:“不知羞耻的奴才,竟敢勾引四个男子,图谋不轨。看老爷能不能剥你的皮!”
罗敷一看,正是仇人冯八女,霎时千仇万恨涌上心头,指着骂道:“冯八女,你这条恶狼。”
她话没说完,人就气晕过去,慌得强华一阵大呼小叫。严尤糊涂了,问道:“冯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冯八女一副愤怒的样子,道:“将军有所不知,这女子是我老奴府中奴婢,被这四名男子拐带出来,那些庄兵也是老奴府上的。请将军速将这四名男子拿下,送交官府治罪,至于这个贱奴,就让老奴带回府中处治吧!”
严尤还是半信半疑,正在迟疑不决,跟前跪着的严光突然站起来,一指冯八女,凛然道:“我等皆是堂堂正正的太学生,岂是鸡鸣狗盗之徒。你一个太师府上的奴才,竟敢血口喷人,难道不怕王法么?”
冯八女万万没有想到有人竟敢当面指斥他这个威赫朝野的太师总管,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刘秀也愤然站起,怒斥道:“新朝立国就颁布王田法,严禁豪强兼占田地,逼民为奴。你一个奴才,广占田产,方园数百里,还逼死人命、逼民为奴。该当何罪?”
“罪当灭族!”邓禹也站了起来,气愤地道,“似你这种奴才,敢在新朝初上之际,违法犯制,就是目无新朝,目无新皇,目无太师。太师一生清誉就是被你这种奴才给毁了。”他绝顶聪明,故意大声喊叫,想让后边轿车中的王舜听见。
罗敷姑娘已悠悠醒转,在强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手指冯八女,控诉自己满腹的仇恨。
冯八女暴跳如雷,眼看着这四男一女的演说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严尤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他把马鞭一挥,嚎叫道:“小子,给我把这五个狗男女剁成肉酱!”
那伙庄兵平日受冯八女好处甚多,闻听主子发话,全爬了起来,抓起兵器就要扑上来。严尤虽然明知冯八女做了恶事,但慑于他的权势也不便阻拦,眼见着刘秀五人要吃亏,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慢着!”
庄兵一听,全愣住了,不敢轻易动手。刘秀等人也大惑不解。严尤回头一看,却是不知何时太师王舜和宗卿师李守,来到队前。他慌忙跪拜施礼,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冯八女一看太师亲自来了,慌忙上前搀扶,陪笑道:“太师爷,您怎么下车了?这儿的事奴才不是给您禀明了么,就让奴才给您办了得了。”
王舜面容憔悴,一副旅途疲劳的样子,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回太师,这几个人胆敢顶撞太师鸾驾,死罪无疑,老奴不想把他们带回京师让太师爷心烦,就在这儿砍了算了。”
王舜一皱眉,叹息道:“这样不好吧,既然犯了法,就应该交给有关衙署按律处置,私自杀人难以服众。我新朝若想威服天下,必得法正严明。”
严光站在最前面,隐约听见了王舜说的话,突然冷笑一声,大声道:“太师也侈谈法正严明,恶奴犯法,就在身旁,却不究治,莫不是天下的笑话?”
王舜听得清清楚楚,面露怒容,问冯八女道:“老夫问你,你到底做没做过犯王法的事?从实招来,要是等老夫查问出来,可别怪老夫不念多年主仆之情。”
“哎,太师爷,这……”冯八女这一下真的慌了,有心不说实话吧,跟前这四男一女恨不能咬他两口才解气,太师一问就问出来了。不如自己说出来,就凭这么多年主子的宠爱自己,也许不会怎样处置自己,于是点头哈腰说道:“回太师爷,奴才的这点事儿不算点啥,就是用多年的积蓄置了些田产。当然,奴才也知道新朝初立,颁布过王田法,不准兼占、买卖土地。可是太师爷您也看着呢,有钱的人家谁不拚命置田产,也没见朝廷惩治过哪一个。王田法不过是一纸空文。奴才也是顺大溜罢了。太师要治奴才这条罪,奴才无话可说,请太师爷降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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