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元一听娘家来人,立刻停住脚,这时少女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叫道:“嫂子,看你还跑么!”
刘元忙笑道:“好妹妹,别闹了,我大哥来了,你不想见见?”
少女一听英雄就在眼前,高兴极了,忙道:“人在哪儿呢?快带小妹见识见识。”
刘元忽然想起来,家人只说是舅爷,还不一定是大哥,便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无法更改,只得带着她往前院走去。
刘秀、斯干被家人引进客厅。正在品茶等候,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银铃般的笑声,只见二姐刘元领着一个美貌少女走进门来。刘秀慌忙起身,给二姐施礼,却见那少女面带微笑,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得怦然心动。刘元一看,果然不是大哥,言不由衷地说道:“三弟,原来是你。”
少女一听,眼睛瞪得更大,扫了刘元一眼,道:“他不是你说的大英雄刘縯刘伯升?”
刘元只是看着弟弟窃笑,默不作声。刘秀莫名其妙,忙给少女深施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刘秀,刘文叔!”
“刘秀刘文叔?”少女轻声念叨着,脸上笑容尽失,顿显失望之色,连给刘秀还礼都忘了。刘秀难堪极了,红着脸回到座上。小斯干一看主人尴尬的样子,不高兴了,故意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家三公子是去长安游学的,将来做了将军丞相也指不定,看谁还敢小瞧了他!”
少女一听,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忙给刘秀福了一福,说:“文叔哥哥,小妹失礼了。您要是真的做了丞相或是将军,千万不要记恨哟!”
刘秀见她纯真可爱,拘谨顿失,轻轻地一笑道:“狗奴才缺少管教,小姐不要见怪。斯干,快给小姐陪罪。”
“是,三公子。”
小斯干极机灵,立刻走到少女跟前,深深施一礼。少女一见,又嘻笑起来。
刘元见他们又说笑起来,便笑着介绍道:“三弟,她是你姐夫的朋友阴识的妹妹阴丽华,年纪虽小,却是新野城里有名的美女,登门求聘的人排起了长队,可是人家心比天高,非要嫁个将军不可。”
刘秀一听,心里如针刺一般疼痛,怪不得阴丽华初见自己时会有那种失望之色,自己远不及大哥那样英名远播。对,进京求学,将来也能当上大将军,决不能让一个美貌女子小看自己。瞬息之间,他的心弦重又振奋起来。
阴丽华当然不会知道跟前的英俊青年在想什么,她一听到刘元在陌生男子面前混说一气,气得鼓着嘴儿道:“嫂子真坏,小妹非告诉邓大哥不可。”
刘秀回过神来,听阴丽华说到邓晨,忙问道:“二姐,姐夫不在府中吗?”
刘元忙笑道:“瞧,姐姐忘了告诉你,你姐夫和丽华兄长阴识一大早就出去了,为着买卖上的事儿。这会儿,快要回来了。”话音末落,一个童髻丫头进来禀道:“禀奶奶,公子爷和阴公子回来了。”
刘元笑道:“瞧,这不是回来了么。丽华,可不许告我的刁状。”
三人说笑着迎出客厅,刚走出大厅,却见一高一矮两个身穿青衫的青年男子走进院内。刘秀一看,那个高的正是二姐夫邓晨,矮个的当然是阴丽华的哥哥阴识。
“是文叔来了么?”
邓晨老远就打着招呼,并把阴识介绍给刘秀认识。刘秀忙给姐夫行礼,又给阴识施礼,阴识待人谦恭,忙迎礼问候。众人重回客厅落坐。
叙了一会儿闲话,阴识给妹妹使了个眼色起身,道:“邓兄、刘兄,小弟府上还有事要办理,先告辞了。”
邓晨知道他是因刘秀在此不便才要走的,便诚心挽留,道:“文叔又不是外人,何必客气,用过午餐回府不迟。”刘元、刘秀也起身挽留。
“谢邓兄盛情,只是我兄妹三天没回府了,也该回去看看。”邓晨见他执意要走,也不强留。便和刘元、刘秀一起,送他兄妹出府。到了府门外,阴氏兄妹挥手告别。刘秀心系阴丽华,怅然若失地望着他们上了马车。
马车起动了,刘秀的目光还舍不得移开,他盼着那华丽帘子突然卷开,露出他渴望的面庞。
马车越走越远,刘秀彻底失望了。可是这时那帘子真的卷开了,阴丽华伸出头来,美目留眄,分明有一丝淡淡的依恋之意。刘秀的心灵被深深地打动了。
邓晨得知刘秀要去长安游学,非常赞赏和支持,况且又是小舅子第一次登门,能不殷勤招待么?立刻命人备办丰盛的酒席,亲自为刘秀把盏饯行。
刘秀面对酒桌的山珍海味和姐夫的浓浓盛情,却全无食欲,只勉强地吃下几杯水酒。刚才,他还想着在姐夫家里多逗留几日。但此刻,他却想早点离开邓家,早一天赶到长安,入太学,习经书,考甲科,入仕朝廷,名列公卿。
邓晨发觉妻弟心绪不宁,以为他是第一次离家外出,少不了的离愁别绪,便劝慰道:“文叔,男儿志在四方,总不能守住故乡这一块土地默默无闻一辈子。你选择游学之路正是明智之举。几年之后,当你建功立业,荣归故里时,就会感到今日之行的必要。”
“建功立业,荣归故里。”刘秀轻声念叨着默默地点点头。他在想,到了那一天,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去阴府求聘,阴丽华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嫁给他。想到这儿,他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邓晨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又斟满杯酒,亲手送到刘秀面前道:“文叔,再满饮此杯。”
刘秀见姐夫为自己斟酒,慌忙起身还礼,道:“姐夫切莫折煞小弟,小弟饮下此杯,就要动身赶路,实在不敢贪杯。”
邓晨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急,不解地道:“贤弟求学似渴,可以理解,但也不必急在一时么。”
刘秀怎好把自己的心情说明,只得说道:“小弟只是想早一天赶到长安。”
刘元一直一声不响地观察着三弟,今天刘秀的种种反常举动引起她的注意。他们是同胞姐弟,刘元当然最了解三弟,三弟的异常表现使她联想到刘秀送别阴丽华时那种痴迷的目光。对,三弟喜欢上了阴小妹,刘元几乎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但是当着生性腼腆的三弟的面,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三弟真的无地自容了。因此,她只是语意双关地笑道:“三弟说得对,早到长安,习学经书,功成名就之后,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就不会有困难了。”
邓晨一听,气得瞪了妻子一眼,对刘秀道:“文叔,不要听你姐的话,我也不想强留你。只是我家左邻有一个本家弟弟,名叫邓禹,虽年仅十二,却能诵诗书,常有惊人之语。邓禹一心想去长安游学,无奈他年纪太小,又无人作伴,家中老人怎能放心让他独自一人前去。贤弟不妨与他同行,既有了旅伴,也可相互照应。”
刘秀一听姐夫就是为了这个邓禹,便爽快地一笑道:“既然这位邓兄弟一心向学,小弟能不帮这个忙吗,邓兄弟何在?烦请姐夫请来一叙。”
“三弟稍候。”邓晨说道,也不招呼下人,而是亲自起身离座去寻邓禹。不多时,使引领一个清秀的端庄少年来。邓晨立刻给邓禹引见。
“这位是舂陵刘秀,刘文叔。”
邓禹年纪虽小,却举止端正,俨然如成人立刻上前给刘秀施礼。
“刘公子,小弟邓禹,字仲华,这厢有礼了。”
刘秀观其举止言谈,便知邓禹饱读诗书,他自幼就喜好读书,所以一见面就喜欢上这位举止文雅的翩翩少年。立刻起身还礼,道:“小兄弟免礼,请坐下叙话。”
邓禹告座,谦恭地道:“听邓大哥说,刘兄要去京都游学,小弟真是钦佩得很。”“在下虚度一十八载,一朝闻道,亡羊补牢罢了。”
“刘兄真是谦恭有加。但不知刘兄将主攻哪一门经术?”
刘秀听他并不赘言虚应,而是问得直接,便也回答得爽快,回道:“在下主修《尚书》,欲拜中大夫许子威为师。小兄弟,你欲修何学?”
邓禹道:“小弟最喜《诗经》,也曾闭门自读。只是没有名师指点,只能浅尝辄止,不得精髓。素闻博士江翁对《诗》学造诣颇深,小弟欲拜江翁为师,专攻《诗经》。”
他们两个不愧都是读书人,一见如故,谈诗论文,讲经说道,越说越投机,越聊越有缘,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已如故人。刘秀道:“邓贤弟既有向学之心,何不禀明高堂,随愚兄一道去长安游学,将来也可奔个前程。”
邓禹应道:“小弟正有此意,稍后就去禀明双亲。有刘兄作伴,双亲大人也会放心,定会依允。”
邓晨见两人如此投缘,也非常高兴,便以东道主的身份举起酒杯,笑道:“文叔,仲华,为你们今日相识,也为你们明日的腾飞,满饮此杯。”
“谢姐夫吉言!”
“谢邓兄深情高义!”
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相视欢笑。
酒宴罢了,邓禹回府禀明二老,父、母大人闻听有舂陵皇族子弟作伴,完全放心了,当即为儿子打点行装。邓禹返回邓晨家,言明次日动身。刘秀有了新伴,心里不再浮躁不安,也不急在一时,便决定明日起程。
当晚,邓禹也宿在邓晨家,与刘秀共寝,两人移灯一处,共读诗书,谈论心得,彻夜不知疲倦。
第二日,两人动身,邓晨送别之时,各赠两人盘资银一百两。两人推辞不过,只得收下。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刘秀、邓禹结伴,执辔而行。汉时儒生求学,并不仅局限于子诗经集,也包括游历天下,开阔视野,增长阅历,故而又有游学之称。在今天看来也是一种务实的求学作风。因此,两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览阅名胜。逢岛必登,把酒临风,都有飘飘欲仙之感。奇峻的翠峰,奔腾的山河,呼啸的丛林,都使刘秀有见识恨晚之感。舂陵太小,天下何其大,何其美哉。
刘斯干一路也不寂寞,邓禹随行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书僮,叫小顺子。小顺子也是少年天性,与小斯干一路说笑玩耍,成了一对难舍难分的小伙伴。两个僮儿嬉戏起来,没完没了,连主人的吩咐都忘了。好在刘秀、邓禹都是宽容仁厚的主子,也不责备他们。四人不知不觉已出南阳都界,入了弘农郡。举目远望,又一座郁郁苍苍的翠峰矗立眼前。刘秀高兴地用手前指。
“仲华,前方必定又是一处人间仙境,你我又可一饱眼福。”邓禹笑道:
“天下美景看不完。何况此时正是三月三,风和日丽,景色旖旎。胜景佳处,随处可见,刘兄可不许贪心哟!”话虽是这么说,他已策马前行。
转眼之间,已到山口,那山两边有几十名官兵驻守。刘秀、邓禹也不以为意,打马就要进山。不料,一名小头目模样的兵卒走到路中间,拦住马头道:“两位公子,请留步。”
刘秀见他说话挺客气,便勒马问道:“这位军爷,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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