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败得如此之快,是我始料不及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被汉军包围了。唱楚歌是张良出的主意。这叫心理战术,看来那本《太公兵法》他没有白读。夜深人静的时候,楚歌响起来了,声音悲壮而悠扬,连着凄清的月光一起洒向楚营。在这清冷的秋夜,连我都被这楚歌震撼了,更何况远离家乡和亲人的楚军呢!远远的,从楚营中传来了哭声。后来,哭声就连成了一片,响彻云霄。楚军的斗志完全被瓦解了。
四面楚歌使项羽感觉到了身陷绝境,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他的女人虞对他彻底绝望了,带着一腔哀怨永远地离开了他。叔父项伯已不知了去向,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站在人性的角度上,我甚至有些同情项羽了——还有什么比众叛亲离更让人悲痛呢?!项羽发疯了。他咆哮着,手执画戟,带着楚军左冲右突,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
或许真是天意,困兽犹斗的项羽刚甩开汉军的围追堵截,又陷入了茫茫沼泽中。等他好不容易摸出条路来时,汉军的喊杀声已经到了他的脑后。而他面前,则是波涛滚滚的乌江。项羽已无路可走。
是该解决项羽的时候了!我告诫自己:决不能心慈手软,同情这个杀人魔王就是姑息养奸。天理昭彰,他罪有应得。我虽然不能跟他在乌江边大战几十个回合,然后很风光的将他戮于马下,但我同样有办法将他置于死地。我给出了两种方式让他选择。第一种:葬身鱼腹。有一位梢公已经将一叶扁舟划入了他的视线。他自称乌江亭长,对项羽说:霸王,江东虽小,但仍有千里江山、数十万人可用,请霸王急渡,以图东山再起!这当然是我的安排,如果项羽不假思索地上船了,那么,这位“乌江亭长”就会在江心让他沉入水底喂鱼。我以为项羽选择这种方式的可能性较大,不想他竟没有上船,他对“乌江亭长”说:我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同还,还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死到临头了,他还在考虑面子问题。当然,也可以换一种解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项羽选择了我给他准备的第二种方式:自刎。“乌江亭长”一脸无奈地将船摇走后,项羽就发现在他正前方有一群蚂蚁,它们忙碌着,拼出了三个字:项羽死。这实在是个雕虫小技。我叫人在地上用蜂蜜写了“项羽死”三个大字,引来了一群蚂蚁,现在它们已按照我的意图将这三个字“写”了出来。项羽见此大惊失色,怆然叫道: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说罢,拔剑自刎。他中计了,死有余辜。
李清照的诗词想必大家都读过,婉约,凄美,耐人寻味。但她写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样的诗句,实在是一大败笔。试问,项羽哪一点称得上“人杰”、“鬼雄”?难道是赵明诚死得早,女大词人便把对丈夫的怀念之情一股脑儿倾注在了项羽身上?
汉军追到乌江时,见到的只是项羽的一具尸体。项羽自刎令他们迷惑不解:一向叱咤暴戾的霸王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自裁了?临死之前也不搏一下?连垫背的都不拉一个?真没劲!不过迷惑归迷惑,他们还很是兴奋地将项羽的尸体大卸八块,背回去邀功请赏了。
啊,项羽总算干掉了!我长长地舒了口气。但我还不能歇下——刘邦登基了,正神气活现着呢。
庆功宴上,除了我和萧何,文臣武将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就表起功来。他们先是争,争得面红耳赤,继而就泼妇骂街似的对骂起来,最后发展成了大打出手,有的人当场出彩。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刘邦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喝道:都别争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谁如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粮饷,哪个比得上萧何?韩信战必胜,攻必取,更是无人能及。娘的,你们还争什么争?!刘邦说的这番话倒还像人话,把争吵不休的文武官员骂得没屁放了。刘邦随后就封我为楚王,以示赏罚分明。我默然无语地接受了他的封赏。要知道,我这个人没有官瘾,视钱财如粪土。如果我想称王的话,在齐国,甚至更早一点,在赵国,我就称王了,没有必要等着刘邦来给我戴这顶高帽子。我之所以不愿称王,是因为我愧对我的士兵们。他们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无非是为了天下早点太平,生活从此安康。而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他们什么也得不到,既不能封侯又不能赏银,甚至还要献出宝贵的生命。我把我的荣耀建立在他们的鲜血和尸骸之上,于心何忍?我不是刘邦。唐代诗人曹松有句话说得好: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决不容许自己为一己私欲而天下喋血。或许有人要问了:那你怎么又接受了刘邦的封赏呢?其实我也是迫于无奈。如果刘邦有济世之才,能文治武功,我早回家睡大觉了。但刘邦是个小人,让他坐江山,我不放心。我不想看到秦朝时哀鸿遍野的惨象重现。所以我要把他赶下台,即使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但大家知道,自从我的三十万人马被刘邦夺走后,我就成了光杆司令。我今天接受他的封赏,为的就是有个地方重整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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