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当五更,漏过半夜,悄然归来。做着最后的努力,以为可以躲得过,却最终逃不过那张网。有人显然已经等候着多时了。
走过厅堂,穿过走廊,踏入了一间房。看到了那个说是要见我的人。
为什么,夜还不够深吗?他怎么还会在这里?
我要见的不是平阳公主吗?又如何变成了他?
“奴才拜见陛下。”
“你下去吧。”
是我对那人的叩拜,却不是那人对我的回复。
“诺。”
领我到此的曹干恭敬应了一声很快告退了。
天还没有亮,他还没有走,也没有睡,在等我吗?
芙蓉帐,温柔乡,温床软玉,红袖添香,美人凝脂,暧昧成情,不够他享受吗?
我还要这样跪着,需要多久?
“也难得,你还认得朕。”
认得,没那么难。不认识你的人,也该认识你的衣服。那绣着的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穿得起。更何况,你比以前,也没有太多的变化。
“比朕预料的还是早了些,朕还以为需要等很久才能见到你,卫青,很久不见了。”
是啊,很久不见了。两年多一些。比我想象的短暂,却似乎比你预料的漫长。
“怎么,两年不见,难道你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吗?”
忘了吗? 你都自称“朕”了,天子与奴隶之间,又该有怎样的对话方式?
“奴才惭愧。”
“奴才,你可真是我姐姐的好奴才。起来吧。”
“谢陛下。”
“抬起头,看着朕。”
“朕的玉佩呢?”
“在这。”
从怀里掏出他口中所说到的玉佩,晶莹透亮的东西,发着荧荧的光,在怀里揣了不短的时辰,感染了一些温度。
“还给朕。”
“是。”
这个东西,在我这里放了有太久,为了藏好它费了我不少的神思。知道这个日子的特别,也特地找了出来,让它有机会可以重会他的主人。
果然,没让我失望。
“你退下吧。”
“诺。”
简单的一句,让我不免一愣。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原来。真是,难为了这一段时间的庸人自扰。
“站住!”
一只脚已经跨到了门槛,就这样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收住了步伐。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没有话,要对你说。
“陛下——!”
“告诉我,我的那个卫青哪里去了?”
你的卫青吗?哪个卫青会是你的?
“陛下?”
“卫青,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不仅与朕越发生疏了,你的模样都改变了不少。是故意要朕认不出你吗?”
我承认,这两年我是有了很大的变化,连我自己都有些认不清自己。但外貌这种事,又岂是我所能控制的,又哪里来的故意可言?
“奴才不敢。”
“给朕多讲几个字听。”
“奴才该死!”
跪下了,属于卫青的卑微怯懦。
“起来,说说你该死什么?”
“陛下生气了,奴才的错。”
“原来你还知道我在生气。我给你留的信你都看了吗?”
你不是在生气吗?又干嘛转变成如此的和颜悦色?
“看了。”
“为什么你没给朕回复?”
“回陛下,奴才愚昧,不识字。”
“你不认识字?”
很震惊吗?一个奴才的儿子,当然也是奴才,认识字才更奇怪呢!
“是。”
“你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奴才不清楚。”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以后我有什么话直接说给你听好了。”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了。
“卫青,你的奴籍朕给撤了。”
是吗?“奴才谢陛下隆恩。”
“卫青,你是在谢朕吗?”
是啊。当然!一日为奴,终生为奴。也难得如此轻易可以脱离奴籍。
“是我看错了吗,你似乎没怎么开心?”
“回陛下,夜风太凉,奴才怕是吹得太久,有些僵硬了。”
“是吗?不过才转暖没几天,夜里凉气还很重,你穿的那么单薄,不被冻着才怪。我的袍子,你先披着。”
“谢陛下,奴才不冷。”
一个借口,又哪里会觉得真的寒冷。没想到还是有人当成了真。黑色的宽袍,就这么披在了我的身上。
“陛下——!”
没想到,我还没开口谢恩,倒是有人先说话了。
她是从内堂出来的。
卫子夫,我的三姐。
历史呵,还是有很多真实的。
蛮柳眠低,小弱腰肢遭雨苦;海棠睡起,丰娇体态被春迷。
倾城美女,凝脂抹粉出娇颜。
一天不见,她似乎已变了一副模样。
如此傻傻地看着我又是为何?不明白吗?卫子夫,相对与你的出现,你的变化,吃惊的那个人该是卫青才对。
“醒了?”
“是。”
“你不再睡一会,出来做什么?”
“回陛下,奴婢醒来见不到陛下,有些担心,所以便出来看看。”
“是吗?朕又不会跑了。你需要如此担心吗?”
“奴婢知错,请陛下恕罪。”
卫子夫,真不知卫青与你哪个更卑微怯懦些。
“起来吧,是朕语气重了些。”
“是奴婢的错,谢陛下的宽恕。”
果真,一母同胞没错。果然,我与她不枉了一世姐弟。
“卫青,你的三姐朕决定带回宫中,以后我们也算是亲戚了。”
是吗?
也好,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奴才谢陛下隆恩。”
何需如此目不转睛专注看我,我姓卫名青,与卫子夫一母同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道理我懂。我为我们卫家人可以遇见的兴隆表示一下感激不对吗?
卫子夫,卫青不求富贵荣华,但愿你别忘了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家人。
“子夫,朕决定回宫了,你先去收拾一下。”
“是。”
唯唯诺诺,来去匆匆。为奴为婢,注定了你一生的劣势。
伴君如伴虎,也不知达到了你的企盼,你是否能够笑着面对以后的风风雨雨?
漏中的沙即将漏尽,天似乎也要亮了。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种风云际会?
“卫青,你随卫子夫一同入宫吧!”
什么?
“当我的侍卫。我现在的处境可不怎么好,虽然说是万乘之君,很多事情却由不得我,宫里人虽然不少,可总觉得缺了什么。每次想发发牢骚,找个人说说话都不敢相信他们。卫青,你是我现在除了我姐姐之外唯一觉得可以相信的人,虽然曾对你说过我们做不成朋友,但我其实早就将你当我的朋友看了。虽然这两年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一直躲着不肯见我,可我倒是越发想要见你。再说了,你若是也在宫里,也可方便照顾你的三姐。”
明明是一句简单命令可以做到的事,你又何需如此复杂,解释一堆?
“陛下,奴才的其他家人都在这,去病也还小,宫里侍卫奴才都很多,不缺奴才一个。”
想要说的委婉些,却不知该用怎样的词语。也只能做到如此。
“卫青,你倒是很懂得拒绝朕呵。不去就不去,朕缺了哪个人也还是朕。滚出去,朕不想再看到你。”
“诺。”
易暴易怒,喜怒无常,刘彻,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像你,不是吗?
我想我的动作应该称得上敏捷迅速,你应该也不会后悔才是。也难得,我可以继续做平阳候府的骑奴卫青。
天转北,日升东。东风淡淡,晓日濛濛。
今天应该是个不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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