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建元二年三月初三上巳原以为很遥远的日子,没想到恍惚间已经来到。这个被青史留记的日子,这个对于卫子夫来说无比重要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
人,还是不知道未来的好。活的容易轻松,省得担忧太多。
看她,如常地对我笑,看她,如常地吟着歌。
不由得有些羡慕。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她。她是一个将心事掩藏极深的人,外表的温柔无争,却不代表真正的一世无求,我也许不够懂她,但也清楚知道她不像卫少儿般直接果敢,想要什么都会明白说出直接争取,即使得不到什么,即使失去了很多,哭过一回之后会重新振作,仿佛等待她的又是一个艳阳天。她也不像卫君孺因为自卑自怜所以做到了真正的无所求无所欲,不求一跃飞天,只求日子平稳安定,家人平顺安康。
读史书时,总会觉得能够让好色之徒刘彻一见钟情立即带入皇宫的卫子夫一定是容貌非凡、天资绝色。
但似乎是那些文人墨客高抬太多。论艳,她比不上卫少儿;论美,她比不上曾经的娜木钟;论娇柔,她及不上福临的乌云珠;论端丽,她也攀不上如今的平阳公主。
常听一句话,说什么卫青不败由天幸。
说实话,若是论幸运,无人抵得上卫子夫。
“听说陛下今日会来公主府,青儿,你还要出去吗?你们两个之间的矛盾还没化解吗?”
“三姐,你别乱想,是公主有事安排我做,我哪里敢抗命?再说了,陛下是九五之尊,别说闹矛盾,谁又敢顶他半句,我也是很稀罕我这条命的。不说了,三姐,你回去吧,不是说公主安排了你下午为陛下献舞吗?别担心我了,还是再好好练一下舞吧。”
“青儿,陛下上次来公主府还是四个月前,他那次连口信都没给你留下一个,怕是已经忘记了你,你又何必再这样躲下去,引人非议。”
引入非议吗?这我倒不知。会惹什么非议,还要请姐姐明示。
“三姐,你别乱想了,公主交代的事我要是完不成,今天就回不来了。去病那小子夜里又该闹着不肯睡了。”小小的霍去病,不过三岁而已,就懂得了弃恶就善,懂得了他这个舅舅的英明伟大,整日痴缠着我,连睡觉都要搂着我才肯入睡,我都快成为了他奶妈了。也不知如此的痴搅蛮缠别人羡慕的是什么?还算好,小家伙不尿床,他只会张开嘴,用他那已经长整齐的牙齿咬人一口,提醒着他要起夜。
没办法,谁让他长成了三岁,却还没有开口说过话,不被人当成天生口哑也难。
“我走了三姐……走吧,小青。”
夹紧了马腹,拍了下马颈,我驾马而去。
驭风驰骋,感觉像飞。
可是我有着看不见的绳索牵制着,我飞不高、飞不远、躲不了。
这是第几次了,漫无目标地奔驰,在旷野、在山涧,在很多不知名的地方徘徊着。
孤独吗?又哪里会没有孤独呢?
我在躲什么?
如果注定了我是卫青,我躲得了一时一刻一日,我躲得过这一生吗?
已经做了卫青,已经沿着大概的方向迈了不少的步,我还有多少回头的可能。
不能想。
想多了只有绝望,不是吗?
“小青,知道吗?这是我以前放羊的地方。我喂的羊可多了。”牵着马,走在这太过热闹的山坡。
树木越加青翠茂盛,看得出今年的长势肯定不错。鸟儿很多,唧唧喳喳叫个不停,似乎每个树上都有着几只鸟儿悠闲停憩。没了羊儿吃草,地上除了草还长出了许多不知名的植物。
以前还有个孩子带着一大群的羊来这里打扰清雅悠闲,现在却更像匆匆的旅人冒失闯入。
“物是人非事事休, 还是那些词人说的对。若我还只是小五,这些小鸟也早该绝了踪迹了。这也算是我做卫青唯一的好处吧。”
继续走下去,这里有着一棵树,树干上刻着两个字:福临。
原来还清晰可见呵!
多久前刻下的了?七岁?八岁?是第一次受到欺辱刻下的吧!
好像不是,那两个字我刻在了郑家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这里,也许是遇到郭解以后,挣扎着不想学武、不想成为卫青刻下的吧!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福临,本来就没有你,也本来就没有娜木钟,本来就没了我们的世界我们的一切,本来我的记忆就是虚无,我的希望就是奢望,我的念想只是庸人自扰,我想我该忘了。
认识你用了十年的时间,忘记你却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我的买卖已经亏本了,我不能在让它亏下去了。
我就是我,卫青而已。有我该走的路,有我该做的事。
我也知道我拒绝得了一时拒绝不了一世。
即使,我做不了卫青,我也该忘记你,毕竟,我们相隔的不是千山万水努力了还可以相见相遇,而是生死千年两个轮回再努力就算是舍了性命我们也追不回。
“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小青,你懂吗?有些东西,放弃了,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字,也该抹去了,连同记忆!
天上人间。福临,只是不知我和你,又该是哪个在天上,哪个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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