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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汉演义》第29回 王朗邯郸诈起 刘秀蓟城突围

  各路人马汇集邯郸,一切安顿停当,刘秀正准备率队北上,忽闻有宗族刘林求见。

  刘秀请其入堂相见。刘林礼毕后道:“我乃景帝七世孙赵缪王之子,名林,特来参拜大司马。”刘秀道:“即是同宗请坐下说话,你今前来有何见教?”

  原来刘林之父刘元无故杀人,被削去王爵,处以死刑。刘林一家从此败落,失去爵位继承权的刘林,生活虽也无忧,但突然之间沦落为草民,此种落差是巨大的,总想着有朝一日得以翻身。此次见大司马来巡河北,又是同宗,认为机会来了,以同宗之身晋见,总也能够说的上话。听大司马相问,说道:“大司马此番出行河北,其实真正所虑者不过有二。其一,是蜗居北方的铜马;其二,便是山东赤眉。在下有一计,旬日之间可灭赤眉。赤眉一灭,东方便无战事,大司马可腾出手来,专谋铜马,如此一来河北的局势就会明朗的多。”

  刘秀道:“愿闻其详。”刘林此刻不再紧张,娓娓道来:“山东赤眉此时正处于黄河下游的低凹之地,若掘黄河,以水灌之,其虽有三十万大军,可做鱼鳖矣!”刘秀闻听此言,睁大双目直盯住刘林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直看的刘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刘秀道:“刘林啊,如此看来,第一,你是个蠢才,隆冬季节降水量少,黄河上游冰雪不触,河面上已结起大量冰凌,如何有滔天河水可用?第二,你这个人心如蛇蝎,十分歹毒,试想,黄河一旦决堤,遭殃的是下游数以百万计的百姓,被毁的是千万倾良田,赤眉军本就蜗居在山中,其登高一避,又能损几何?而我汉朝也将尽失民心,我也成为千古罪人。来人,将这歹毒的小人给我打出去!”

  刘秀一行人辞别耿纯,一路北进,安抚易阳、中丘、柏人、巨鹿、中山、真定等地不提。

  再说刘林包头鼠窜,来到大街上,心情糟糕透顶,步履沉重。本想着能够献计晋身,将来搏个复王封侯,却不料落了个如此下场。堪堪来到一卦摊前,摊主招呼道:“刘公子,我看你今天满脸愁苦,定是遭受了什么打击,来来,我为你免费占上一卦如何?”

  刘林道:“王朗,去,去,少来取笑,今天我没有心情。”

  王朗(又名:冒)道:“不然,刘公子,以我观之,你此时虽然失魂落魄,然你身上仍然充满灵气,将来必有大富大贵之日。”刘林道:“少来这一套,要寻开心,另换别人。”王朗道:“旬日之间,必有喜事登门,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可否到你府中一谈?”

  二人来到刘林府中。见刘林喝退下人后,王朗道:“几年来我游历河北各地,以算卦为生,也多有言中。近年来,我多次观测星象,特别是最近,越看,心中越是忐忑,你猜怎么着?河北竟生成了天子气息。按说,这更始帝已经复位,定都洛阳,这河北的天子气又是如何生成的呢?我琢磨来琢磨去,终于想明白了。以更始帝的昏弱,朝中大臣的无能,虽已复汉,却难长久。更始帝虽然三分天下拥有其二,然天下纷乱的局势仍无所定。公孙述、李宪等称王称霸,而赤眉、铜马各有数十万大军,这一切的一切,更始帝只有干瞪眼的份。刘公子,如今这天下之势你看出些问题没?”

  刘林道:“现在我一介草民,看出问题又能如何?”

  王朗道:“不然,问题在于你是刘姓之人,而你父又曾是王爷身份,这就大大不同了。不管是公孙述也好,李宪也罢,他们崛起之后也只敢称王而不敢称帝,他们也知道,民心思汉,民心思刘,非刘姓之人是做不得皇帝的。因为他们不是真命所在,真命所在是河北,是我们这里。”

  刘林道:“王朗,你说这话就更没用了,大司马刘秀在河北,今天我去见了他,还不是惹了一肚子气。”

  王朗道:“嗳,大司马姓刘,你也姓刘,此刘何必仰仗他刘,你自己也可以崛起自尊嘛!”

  刘林苦笑道:“王朗,你这玩笑可开大了,我虽姓刘,可要权无权,要势无势,要我崛起,我能崛的起吗?”

  王朗道:“怎么不能,天下之事,不怕你不做,就怕你不想,只要想去做,还怕做不成,你若愿意,我来帮你!”

  刘林道:“如何去做?”王朗道:“散家财,招兵马!”

  刘林道:“就我那些家底?算了,算了,我也干不成,也不想干!”

  王朗道:“别忙着拒绝,你在深入细致的想想,想透了再定,不然的话,失去了机会,就太可惜了。”

  刘林道:“想都不用想,我这个人,我自己还不清楚?我就没有带头大哥的能耐,天生不是那个命,要说能有机会,跟跟班,帮人出个主意倒还有这么一说。”

  王朗听到这话,突然计上心头,反正河北是要出天子的,到底应在谁身上到也无法定夺,机会出现之时,总是要想法设法把握的,与其鼓动别人去干,不如自己干。刘林姓刘是高祖所荫,我虽不姓刘,可我能够让自己变成刘姓,凭自己的三寸不烂舌说动刘林帮助看来问题不大。只要有刘林相助,就不再是孤掌难鸣之势,两个人一起合计合计,总能谋出好办法。想到这里,突然神秘地对刘林道:“刘公子,咱们也相识多年了,你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刘林勾着眼看着王朗:“你的真实身份?你还能有什么真实身份?不就是一个破算卦的吗?平日里靠骗点小钱度日,还真实身份,去,去,去。”

  王朗道:“有道是真人不露像,露像不真人,不是不能露像,而是没到该露像的时刻。刘公子,你听仔细了,我乃汉成帝之子,子舆是也。”

  刘林听后哈哈嘲笑道:“你说点旁啥吧,你冒充个别的什么,也许还会有人相信,成帝无子,天下尽知,我听说前些年还真有人去长安大街上冒充成帝之子,叫什么刘子舆,被王莽杀掉了,你又来冒充。去,去,收起你那一套骗人的把戏,你活的不耐烦了。”

  王朗正色道:“你还别不信,我母乃为歌女,我还真是成帝的血脉,为了躲避赵皇后的加害,母亲把我悄悄送出宫,长大后才得知自己的身份。可是天道已变,我悄悄地去成帝陵祭奠我的父亲,并在墓旁埋下了身份自述证明。此事全天下只有我一人知道,你若不信,我可告诉你所埋方位,你可派人取了回来,以证明我今天不是信口胡说。”

  刘林开始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王朗道:“千真万确!唉,想我刘子舆本是天子之命,却被赵飞燕姐妹两个妖女害得隐姓埋名,流落民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刘公子,你道这河北天子气从何而来,就是我在这里啊。我才是该坐天下的真龙天子,紫微星是应在我身上啊!“刘林道:“我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刘玄复了汉朝,夺了天下,可这只是一种表象,天下还是纷乱不止。看来刘玄只不过是个伪皇帝,我知道你想让我帮你,可我这身单力薄的,要帮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呵!”

  王朗道:“你愿帮我,好!大事可成矣。本来我劝你称尊,乃是戏言,见笑了,你别在意。我到真是希望你能帮助我,如能成事,复你王位岂不简单?只是光靠咱们俩,力量很是单薄,无法成事。其实此事我已在心里谋划好了,本来我是想亲自找李育、张参他们帮我,可我想来想去,由我亲自告诉他们我的真实身份,他们很难相信,而由你去说,则完全不同。如果你能说得他们相信,并愿相帮,何愁大事不成!”

  刘林被说的心潮涌动,道:“好,就由我去联络他们,与其这样苟且地活着,不如就跟你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说干就干,刘林去进行游说。李育、张参、杜威、李立四人果然被说动。李育亲自将王朗迎入府中。一进大堂,五人立即跪下磕头:“臣等恭请圣安,陛下万岁。”

  王朗感到何等的受用,喜形于色:“都请起来,起来。现在哪是行礼的时候,还是好好商量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办!”

  李育道:“这有何难,咱们就在这里起事,占住邯郸,号令天下。我们哥几个已经商量好了,都愿出钱出粮,秘密潜入乡下招兵买马。只要能够招得二、三千人马,再秘密潜入邯郸城内,一举占领邯郸,定无问题。再者,我和副骑都尉李恽相交甚厚,咱们或胁、或劝、或诱,总之,他会跟咱们一起干。还有一事需陛下考虑,大司马刘秀可是个难得的人才,进过太学,起兵后又东拼西杀,特别是昆阳大战,以少胜多,消灭王莽几十万大军,如果能为我朝所用……?”

  王朗道:“是的,能为我朝所用是最好不过了,如不为我所用,此人断不可留。立国之事,无比重大,可由李立主笔檄文,分头准备吧。”

  真是有钱、有粮好办事,十二月下旬初,李育等所招集的三千人马开始陆陆续续地潜入邯郸城。骑都尉耿纯已有所察觉,问李恽:“这几天怎么有这么多人进入城中?”

  李恽道:“我已了解过了,大多是难民,得知邯郸中官府组织大户们舍饭,都过来了。”

  耿纯还是放心不下,亲自巡城。果然看到大多数人面黄肌瘦,心中稍安,又带了几个随从出城巡视。

  王朗得到耿纯出城的消息,大喜过望,真是好兆头,对几员心腹道:“机会来了,现在我宣布起事,你们按所定方案,分头行动,迅速占领府衙、兵营、城门,关闭城门,不许耿纯进城,这样就会减少意想不到的麻烦。只要耿纯不在城中,一切都有我们说了算!行动吧!”

  一切都在王朗的意料之中,探马次递进报:“报,已经占领了郡府。”“报,兵营已被李恽掌控。”“报,城门均已关闭。”

  王朗、李育、刘林等人进入郡府中。王朗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衮服,端坐正中,李育等人跪呼万岁,俯首称臣。

  王朗大封群臣:封刘林为丞相,李育为大司马,张参为大将军,杜威为谏议大夫,李立为少傅。

  李恽为卫将军。

  各级统兵军官各有封赏。

  遣使者,将檄文分别送各州郡,并携一道皇命:生擒刘秀者,封侯爵,食邑十万户,诛杀刘秀者,封侯爵,食邑五万户。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城中居民纷纷紧闭门窗躲在家中,整个邯郸城竟然没有发生一起局部的、哪怕是小小的战斗,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邯郸城兵不血刃,在非常平稳的状态下易主

  耿纯在城外巡视,浑然不知邯郸城中所发生的一切。转足转够了,打马回城,来到城门处一看,吊桥高扬,大门紧闭,向城门楼喊道:“搞什么搞,大白天闹鬼了,关什么城门,赶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李恽早已等候在此,近前答道:“伯山兄,实在对不起了,兄弟无法放你进城,不错,城中确实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我们已经拥立了新的皇帝。”

  耿纯道:“什么?新的皇帝?开什么玩笑!哪来的新皇帝?何方神圣?”

  李恽道:“汉成帝之子刘子舆,此人你也许见过,就是多年以来隐姓埋名的算卦人王朗。”

  耿纯道:“狗屁,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刘子舆,我在长安呆过,刘子舆之事我比你清楚,你不要受他的蛊惑、蒙蔽,赶快带人将他捉了。”

  李恽道:“我才不管什么真假,我心里认定是真的就行了。更始朝有什么好,不就是当个骑都尉吗!我现在是卫将军,官至二品。当我们夺得了天下,看谁还敢论我们的真假!”

  耿纯道:“就凭你们也能成事?愚腐透顶!我说怎么不对劲,原来就是你们在搞鬼。”

  李恽道:“伯山兄,平日里你待我不薄,我不为难你,只是皇上有令,不得放你入城,你走吧,你们几位兄弟可以留下,等骑都尉走后,我会打开城门让你们进来,咱们都是兄弟,不用害怕!”

  耿纯无奈,只好单人独骑远去。不多时,只听身后传来马蹄踏雪的声响,扭头回望,见有一人追来。原来是同族的兄弟,等他赶上后,耿纯对他说:“你赶紧回家乡,通知所有族人做好准备。王朗造反,肯定会对大司马刘公不利,我得赶快去通知他。”

  耿纯一路心急火燎的向北追来,却不知刘秀现在到了何处,心想,不管怎样,总能打听的到。如此行了几日,忽然一人策马迎面而来,一身深红色衣服,在雪地中甚为耀眼。堪堪来到眼前,马上之人抱拳施礼,耿纯见此人二十出头,身高八尺有余,面色白底微黄,好生俊俏。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何见教?”来人答道:“我乃上谷太守耿况的长子,名弇,字伯昭,敢问长者高姓大名?”

  耿纯道:“噢,早闻你父之大名,耿老爷子一身正气,爱民如子,耿纯我好生敬重。”

  耿弇道:“失敬,失敬,原来是邯郸骑都尉耿大人,怎么一个人在这旷野上驰骋?”说完却将马后退了两步。

  耿纯道:“你不也是如此吗?你又是为何?”

  耿弇想,王朗称帝,此人身为邯郸的最高军事长官,理当高官厚禄,即便出行也应前呼后拥,却怎么单人独骑,一身风尘,满面疲惫,想耿纯在河北也算有名气,莫不是和王朗不是一路人。想到这里,道:“不瞒大人,我受父命,携礼物去洛阳觐见皇上,可行至此处,忽闻王朗在邯郸自立为帝,我手下从吏孙仓、卫包劝我,反正是寻求靠山,天寒地冻的何必舍近求远,不如就近投刘子舆算了。我说他们糊涂,王朗伪称成帝之子,如何能信?闻听大司马刘公现在蓟城,不如就到蓟城,谁知半夜里此二人挟携众人和礼物投邯郸而去。这不,我正在追他们,不知大人途中可遇见否?”

  耿纯道:“你还别说,我还真遇到了这帮人,耿公子,我看算了,人各有志,随他去吧。这不,我也被他们拦在了邯郸城外,正要去通知大司马,既然大司马现在蓟城,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二人挥鞭赶往蓟城,寻到了刘秀的住处,刘秀一见到耿纯,惊问何故到此。耿纯先将耿弇介绍给刘秀,然后将邯郸所发生的事向刘秀禀告。听完后,刘秀意识到问题已经相当严重,在蓟城的数日之中,已经感觉到上层人物关系复杂,命令大家着甲上马。正在这时,铫期从外面回来,道:“大司马,我看见城中兵马在调动,不知为何事?”刘秀道:“不好,事急了,大家赶快出城!保护好苗兄、邓禹!”一声令下,众人向南门冲去。路上碰见来捉刘秀的一队人马,那帮人见到刘秀,高声喊道:“捉住刘秀,领赏十万户。”“那个骑青骊马的就是刘秀。”本来刘秀令大家着甲上马时,有许多人还不以为然,认为大司马神经质,直到现在大家才真正的佩服大司马的反应是何等的准确、迅速,绝非常人所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能够捉拿刘秀,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都是一种拼命的架势。他们哪里知道,刘秀这帮人比一群雄狮猛虎不知凶悍多少倍。只见一路之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拦挡之人纷纷倒地毙命。众人这才知道厉害,官封的就是再高,赏的就是再重,死了以后还如何能够享用,纷纷四散逃命。

  刘秀等众冲杀到城门处,眼看城门将要被一群士兵关闭,铫期此时是真的急眼了,大声高呼:“跸!跸!”“出警入跸”是皇帝的专用词言,铫期哪管那么多,只觉得此时这个“跸”字最具威力。一边喊着,一边挥动大刀杀将过去。众人挺身跟进,杀尽门处兵卒,打开城门冲出。一看吊桥已经半举,并在不断向上升着,铫期打马冲到吊桥上,一刀砍断缆绳,吊桥忽的一声落下。铫期差点跌落到护城河里。众人一涌而出,向南急逃。

  刘秀等人跑了好长一段路,看无追兵,勒住马,稍做休息,安定心绪。经清点,原来的百余人,只冲出来七十多,冯孝、吕晏、丁琳战死在城中,耿弇不知去向,刘秀唏嘘不已:“冯孝、吕晏、丁琳在昆阳之时就跟随于我,都是突围十三骑之人,不想今日殁于此。”冯孝是冯异的族兄,此时冯异也痛息不已。

  众人情急之中,只拣熟悉的南面冲出城,可此时又陷入了迷茫之中。下一步要到哪里去,路在何方?大家心中谁都没底。北方肯定是不能再折回去的,那么越往南走,就离邯郸越近,王朗的势力就会越大,此路是万万不通的。若是往西,王朗的触角可能已经伸向了那里,从时间上来算,是跑不赢王朗的。那么就只剩下东方了,虽然东方有赤眉大军,也甚为凶险,但是,王朗的手也还没有来得及伸向那里。何况还有已归附汉朝的城头子路及力子都部,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在此束手待命。刘秀大手一挥,率领众人向东而去。众人马不停蹄连夜向前赶,一个个饥、累、寒交迫,等走到天色微明,一看,原来早已远离了大路,偏离了方向,似赶向了东北方。错就错吧,大家将错就错,这样也好,可以避开大路上王朗的人马。到了中午时分,大家实在是走不动了,纷纷自动下马休息。由于逃离蓟城时慌忙,未备干粮和水,自然饥肠辘辘,一个个少气无力,邓禹道:“怪不得有言道,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没饭吃,自然要造反的,今天我也偿到了挨饿的滋味,这滋味不好受啊!”刘秀道:“你这才是饿了一整天就受不了啦,可老百姓是经常挨饿呵。大家都别闲待着,去几个人到附近转转,看有没有住户,觅些吃的来。”有人道:“哪还有一点力气呵。”大多数人是默不做声,冯异道:“我去转转。”冯异走后,刘秀才想起清点人马,又有约二十人离开了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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