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眸子空洞地转,目光溃散地落在她的脸上,好一会儿才将她认了出来,猛地伸手,将她的手握住。
“苏月,孩子是四爷的,孩子真的是四爷的!丫”
苏月眸色一痛,凝着她苍白如纸的容颜,伸手将她冰凉的手反握住,轻轻点头,“嗯!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他们都不信……”苏阳虚弱地摇头,蓦地又想起什么,转眸看向苏月,“苏月,你呢?你相信吗?”
苏阳有些急切地看着她,就像一个被世人怀疑、渴求信任的孩子媲。
“嗯!”苏月抿唇,再次点了点头,“我信!”
她说的是实话。
无论是凭着多年的职业习惯,还是凭着一个女人的直觉,她都相信她说的,孩子是商慕寒的。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商慕寒记得阳儿,却忘了与阳儿有过的这些?
当然,还有为何,大婚之后,一直没有碰过苏阳?
外人看来他不能人事,可是事实上不是,而且,拥有苏阳不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吗?
为何?
她没有来得及多想,思绪又被苏阳拉了回来。
“可是孩子没了,孩子没有了……”
苏阳喃喃自语,“我和四爷的孩子没有了…….”
苏月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总之是痛的,也不知是为自己心痛,还是为苏阳心痛,反正那感觉不是很强烈,却如同细密的针扎过,密集得直直可以夺了人的呼吸。
她伸手将苏阳轻轻揽住,低声哄慰,“没事,身子要紧,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再有?”苏阳低低笑出了声,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她从她的手臂下挣脱出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会不会再有,难道你不清楚吗?大婚到现在,他碰过你吗?大火已经夺去了他的一切,他如何再有孩子?我又如何能再有和他的孩子?”
苏月错愕。
她没有想到,苏阳竟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实则是完好的、健康的。
看着她破败的笑容,她差点就忍不住告诉了她,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
因为她想起那夜,那疯狂的一夜过后,那个男人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
“今夜之事不要告诉苏阳,如果你还想拿到休书的话。”
她当然不是因为怕他的威胁,而是,潜意识里觉得,他可能有他的原因。
悲哀吧,这就是她,到现在首先考虑的还是如何顾及他的秘密。
见她不语,苏阳唇边的笑容愈发扩大,她抬手抚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从得知他存在,到他离开,才三日!他就陪了我三日,三日而已......”
这时,门口传来内侍太监尖细的唱诺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苏月转头,就看到太医院门口,明黄仪仗入眼,两个八人抬遮雨座辇在院中停下。
几个内侍太监手执明黄纸伞上前,将景帝和皇后护住,两人相携着入了太医院。
太医们连忙跪地参拜。
苏月亦是起了身,见礼!
景帝朝众人挥了挥手,面色凝重,转眸看向其中一个太医,“苏阳的情况如何?”
太医略一颔首,刚准备回答,却是蓦地被一声嘶声打断。
“是你!都是你!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众人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见一个白影从床榻上下来,直直朝景帝冲了过去。
是苏阳。
众人大骇,有人眼疾手快的上前,将苏阳拦住。
苏阳挣扎,毫不顾及形象地挣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景帝,一瞬不瞬,目光灼灼,“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景帝紧紧抿着唇,亦是冷凝着她,许久才道:“朕说过,朕没有害你的孩子!”
“你骗人!”苏阳嘶吼出声,“如果你们没有害,那他为何好好地就没有了?我说过,他是四爷的孩子,为何你们就是不相信?为何你们那么心急?连等四爷回来的机会也不给我?你们怎么这么狠心?”
苏阳被两个太医钳制着,一边挣扎,一边哭诉,完全一副失控的样子。
苏月心里一阵难过,上前,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边上的高公公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世上有几人敢这样冒犯圣颜?
他手执拂尘,上前一步,“四王妃,说话可是要讲良心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冒这么大的雨来看你,不是来看你撒野的!想皇上九五之尊,岂会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腹中的一个孩子?太医已经说了,王妃是因为宫寒,自然滑胎,跟任何人没有关系!请王妃管好自己的嘴,圣上仁慈,不跟你计较,并不表示你就可以平白诬陷!倘若这些话传到外面去,该是什么罪名,你心里有数!到时,怕是任谁也救不了你!”
高公公一席话说得不愠不火,却恩威并施,既分析了现状,又讲明了利害。
果然是跟着天子身边混的人!
苏阳紧紧抿着唇,浑身颤抖。
苏月真切地感觉到了她的怒气和她的隐忍,再次将她的手重重一握。
人就是这样奇怪!
明明对这个女人无感。
明明知道大婚那日,她碰都没碰,却忽然跌落的红盖是这个女人的故意陷害。
明明清楚红儿之所以毫无忌惮的放肆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纵容和撑腰。
她却依旧恨不起来。
甚至,此刻还为她心痛。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孩子是怎样没的?
或许是真的滑胎,只是太过凑巧,凑巧在这几日,凑巧在这宫里,凑巧得任谁都会嗅到那一丝阴谋的味道。
“姐姐,我先扶你去躺下吧!”
苏月轻搀了苏阳的手臂,示意钳制苏阳的两个太医松手,太医征询的目光看向景帝,景帝抿唇,挥了挥手。
“多谢皇上!”
苏月微微鞠身,见了礼,便搀扶着苏阳转身。
“走!小心点!”
苏月心里清楚,这样对峙下去,对苏阳一点好处都没有!
且不说对方是天子,是可以指鹿为马的天子,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天子,她能奈他何?
单单这样长久的站立和激动,苏阳的身子也受不了。
“阳儿.......”
骤然,一声暗哑的低唤来自门口。
所有人一震,苏月和苏阳脚步一顿,双双回头。
门口,一个男子一袭紫袍,一顶银面,手执一把黄油伞,长身玉立,背景是灰蒙蒙的雨幕天帘,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犹如画中人一般,看着屋里面。
“四爷!”
苏阳眸光一亮,推开苏月,快步往门口跑去。
而门口那人,亦是,丢掉手中油伞,阔步迈过门槛,衣发翻飞间,步履如风,直直朝跌跌撞撞、踉跄奔走的女子面前走。
女子扑过去的同时,男人伸出双臂紧紧将女子抱住。
深情相拥!
那般的旁若无人!
就算当朝天子在、皇后娘娘在、太医在、苏月在、内侍太监们都在。
苏月看了看门口,风已经将跌落在地的黄油伞吹走,只见那一点黄色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打着转,越卷越远、越变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苏月垂了垂眸子,轻轻弯起唇角。
抬手,轻轻捂上自己的腰,方才一时激动的苏阳将她一推,她骤不及防,撞上了床头的柱子,一根横木正好抵在她的腰上。
那厢,两人缓缓分开。
苏阳抬眸望定眼前的男人,瞬间红了眼眶,她哽咽着,“爷,我们的孩子没了!”
男人亦是深凝着她,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所有的话语化作再次用力的一抱。
他用力,将她深拥入怀!
对,用力!
苏月看得真切,也听得真切,甚至还听到了两人胸口相撞的声音。
苏阳终于哭了出来。
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这个做娘的不称职,如果我早点发现,如果我早点发现,我就不会进宫参加什么宴席,就不会有这许多纠复,也就不会让他这样不明不白流掉,都是我不好……”
苏阳哽咽着,泣不成声,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往下掉。
“本王都听说了,所以本王才赶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男人抬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细语。
“是我不好!连四爷唯一的孩子也没有保住……都怪我......”
“莫要再说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受苦了!”
苏月微微苦笑,再次看向门外。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瓢泼一般,入眼都是一片雨帘,连门口的近景都看不见。
耳边雨声喧哗。
小小的屋里似乎站了许多人,显得拥挤不堪。
就在苏月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一直沉默不响的景帝骤然出了声,“寒儿,你的脚终于好了?”
商慕寒似乎才发现景帝也在,轻轻放开怀里的苏阳,转过身,对着景帝微微一鞠,“父皇,皇后娘娘!”
声音清冷寡淡,淡得如秋天无波的湖面。
景帝微微拧眉,“寒儿,关于苏阳腹中的孩子……”
景帝大概是想解释,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骤然被商慕寒轻声打断,“父皇,阳儿身子虚弱,儿臣想将她带回王府修养,不知可否?”
景帝抿了唇,眉心拢得更紧了些,“自是可以,只是,现在外面天正大雨,苏阳身子又弱,还是等天晴…….”
景帝的话没有说完,再一次被商慕寒打断,“苏月,你有乘马车过来吧?”
商慕寒一边说,一边回首看向默然站在身后的苏月。
苏月一怔,这是自进门到现在,这个男人第一次看她,也是第一次和她说话。
她愣了愣,道:“有!就在宫门口!”
“好!那便走吧!”
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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