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撤离长沙,阖城官绅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穷苦百姓却深感惋惜。他们巴不得大军进城来,多杀掉几个贪官劣绅,为穷人出气伸冤。听说药王庙里出了明朝的传国玉玺,长沙城内和四乡的百姓,都认为今后的江山是太平军的,对将来的日子有了指望。许多家中无牵挂的年轻人随着太平军走了。他们要跟着洪杨去打天下,建新朝。
张亮基以巡抚名义大摆宴席,犒劳这两个多月来为守长沙城出力的全体官绅,并特地请黄冕、孙观臣、贺瑗和欧阳兆熊坐在第一席上,并保证立即申报朝廷,偿还他们借的十二万两银子。又封那座立了功的炮王为“红袍大将军”。又循鲍起豹之请,为城隍菩萨重新塑像,封它为“定湘王”。又要左宗棠赶紧起草奏章,题目就叫做“长沙大捷贼匪败窜北逃折”,向朝廷邀功请赏。
左宗棠却不像张亮基那样喜形于色,他在深思。这些年来,左宗棠以一个旁观者的身分,对朝廷的腐朽、官场的龌龊、绿营的窳败,看得非常清楚。他知道洪杨起事,是由于走投无路而被逼上梁山,其战斗力非同小可,况且又得到百姓的拥护。长沙城的守住,并非是由于官军的力量,而是因为洪杨志不在此。天下从此将要大乱,不可乐观过早。河西之役失败后,他就想到今后与洪杨作战,不能指望绿营。看来只能仿照过去与白莲教打仗的样子,组织团练,从团练中练出一支劲旅来。现在,长毛已退,必须赶紧筹办这事。各县都要像湘乡、新宁、湘潭等地那样建团练,省里由一人统领。谁来筹办此事呢?他首先想到罗泽南。东西
罗泽南是个出名的理学家,但他并不空谈性理,而注重经世致用,他的弟子中能人不少。从去年以来,他在湘乡主办团练,集合了一千多人。由于练勇有功,已被保举候补训导。不过,罗泽南虽然办团练有经验,但毕竟位卑人微,长沙不是湘乡,他难以在此站住脚。自己出面吗?也觉资望尚浅,恐别人不服。这个大任,由谁来担负呢?他想起江忠源,但长沙城防离不开他。郭嵩焘呢?他是个典型的书生,不堪烦剧。欧阳兆熊呢?此人太不讲法规,不能充当领袖人物。想来想去,无一人合适。左宗棠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突然把脑门一拍,大喜道:“我怎么一时忘了此人!”
他急忙走到签押房,以少有的兴奋情绪对张亮基说:“中丞,这主办省团练的人有了。”
“谁?”张亮基高兴地问。
“中丞看,正在湘乡原籍守制的曾涤生侍郎如何?”
“涤生侍郎的什么人亡故了?”
“他的母亲在六月间就已去世。他由江西主考任上折转回籍奔丧,回家已有两个来月了。”
“这段日子给长毛冲得六神无主,也不知道涤生兄回籍来了,真正对不住。要是由他来主办,那当然是太好不过的事。”
略停一下,张亮基说,“不过,听说曾涤生为人素来拘谨,最讲名教,他正在服丧期间,能出山办事吗?”
“这点我也虑及了。墨绖从戎,古有明训。涤生重名教,但更重功名事业。只要大人作书恳请,一面上报朝廷,请皇上下诏,我看他会出山的。”
“好,我这就修书,请你拟个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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