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节 | 宣统皇帝 | 清朝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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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皇帝》第3.4.6节

  溥仪成婚后,就算已经成人,已经“亲政”,虽无“政”可“亲”,但是到毓庆官学习的时间就已非常少了。在这大雪天气,天寒地冻,皇上还跑到毓庆宫,令陈宝琛师傅大为感动。

  陈师傅道:“皇上,自古成大事者,都有不可夺之志,懈怠者一事无成。皇上在这种天气还到毓庆宫读书,足见皇上毅坚志远。”

  溥仪道:“志当存高远,士不可不弘毅。我如今也真地体会到‘有不可夺之志,则事无不成矣’的道理。可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何才能做到‘人和’呢?”

  陈宝琛道:“皇上心里一定有了成见,孟子说‘得道’即可‘人和’,这是皇上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

  “什么叫‘得道’?怎样才能‘得道’?”

  陈宝琛道:“施行仁政,与民同乐。这些道理,皇上也是知道的呀。”

  “陈师傅,舆论的作用很重要的,是吗?”

  “皇上,《史记》上讲,‘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当然重要了。”

  “如果夸某个人,大家一齐说,必然起到很好的作用。”

  陈宝琛道:“皇上,咱没有一张报纸,这对咱是不利的。皇上若能利用报纸宣传播扬圣德,对恢复祖业是大有益处的。外国总统议员竞选,凭的不就是报纸吗?”陈宝琛激动地道,“庄士敦师傅肯定也这么认为。”

  “陈师傅,这种事庄师傅不知道也罢。”

  “皇上”,陈宝琛站起身来,“恢复祖业是大势所趋,众望所归。民国已天怒人怨,众叛亲离。皇上是真命天子,心存社稷,心存黎民百姓,若振臂一呼,必云集响应。只是在现在这种艰难的形势下,要审时度势而已。”

  溥仪望着陈宝琛坚定地道:“陈太师,朕一定要恢复祖业!”

  听皇上叫自己“太师”,听皇上称“朕”,听到皇上说出这样铿锵有力的话,陈宝琛老泪纵横,道:“这是老臣有生以来听到的最悦耳的一句话了,皇上……”

  陈宝琛激动地说不下去了。

  于是已“亲政”的溥仪采取了他的第一个措施:利用舆论做宣传——这也是他为“恢复祖业”悄悄地、单独采取的第一个措施。

  不久,在北京报纸的社会版上,差不多天天都有“宣统帝施助善款待领”的消息。根据报纸登载的贫民的消息,溥仪派人把一些银元送到报社代发。有时,他也派人把钱直接送到那些贫户的家里。无论是哪一种做法,过一两天报上总是有这样的新闻

  “本报前登某某求助一事,荷清帝遣人送去×元……”

  这样,既表彰了宣统帝,又宣传了“本报”的作用。为了后者,几乎无报不登吸引溥仪注意的贫民消息,溥仪也乐得让各种报纸都给他做宣传。

  有一天,溥仪看到《平报》上登出一篇署名“秋隐”的文章:

  时事小言 皇恩浩荡

  皇恩浩荡,乃君主时恭维皇帝的一句普通话,不意改建民国后,又闻有皇恩浩荡之声浪也。今岁入冬以来,京师贫民日众,凡经本报披露者,皆得有清帝宣统之助款。贫民取款时,无不口诉皇恩之浩荡巴。即本报代为介绍,同人帮同忙碌,然尽报纸之天职,一方替贫民之呼吁,一方代清帝之布恩,同人等亦无不忻忻然而云皇恩浩荡也。成日清帝退位深宫,坐拥巨款,既无若何消耗,只好救济贫民,此不是为奇也。我要反复强调的是:民国之政客军阀无不坐拥巨款。且并不见有一救济慈善者,于此更可见宣统帝之皇思浩荡也。

  溥仪看罢此文,高兴得手舞足蹈。再看其他报纸,又有对皇后婉容歌颂的文字。溥仪机灵地想:若是在这些赈济中再加上皇后,不更是有宣传的效应吗?

  “哈哈,我是个伟大的政治家!”溥仪蹦跳起来,“备轿,到储秀宫。”

  储秀宫是过去慈禧住过的地方,后殿的景丽轩是同治皇帝的出生地。成为太后以后,慈禧把体和殿和翊坤宫也划入储秀宫范围,这样储秀宫就成为西六宫中最大的宫殿,而慈禧也因此而被称为‘西太后”。

  轿停储秀宫,早有太监报告:“皇后主子,万岁爷到了。”

  溥仪下轿,来到储秀宫。今天,他郑重地、神情严肃地看了门楣上的大字:大圆宝镜。那下边的落款是慈禧的印章。

  溥仪看这院子,几株梅花在雪中已傲然开放,暗香浮动,满院因之而显得富有生机。

  “皇上吉祥。”

  婉容已笑盈盈地从屋内走去,看着她雪白的肌肤与这梅花白雪相映,能使梅较雪逊,溥仪不禁看得呆了,身上不由涌起一股热流。

  “皇上,看什么呀,这种眼神。”

  “慕鸿,你真是欺雪傲梅,不知馨香是否胜过梅花。”

  “皇上又突发奇想,要么是过饰之词。”

  “心里话,绝对是心里话。”

  “皇上,外边寒冷,别冻了身子,回屋去吧。”

  二人相继进屋,一进外间,见屋正中的皇后宝座上设了罩子,溥仪道:“这罩子看样子从来没取下来过。”

  婉容道:“取下黄罩子,行人要对它行礼,不方便,所以就没有取下来过。”

  “你倒会体贴人心。”

  二人进了东侧间,这是婉容的寝宫。西侧间两个太监坐在那里,是值班太监。到了东侧间门首,则有两位宫女站在那里。皇上、皇后进来,宫女随手举起帘子,溥仪、婉容先后进去。

  帘子刚一放下,溥仪搂着婉容亲了一口,道:“你真的漂亮极了,绝胜过梅花的风韵,我要闻一闻你身上的香味。”

  婉容情不能已,就势倒在床上,星眼流波,朱唇溢彩,娇喘微微,任由溥仪摆弄。

  溥仪往婉容脖子的颈口下嗅去,那温热的气息吹得婉容浑身都酥了。

  “皇上,怪痒痒的,婉容要受不了了。”婉容扭捏着,脖子往下缩,丰满的胸脯起伏剧烈。

  “似幽兰,又似荷花,也如桂花怡人,只是不似梅花。”

  皇上说着,竟坐了起来。而婉容的欲火却还在升腾。

  “皇上……皇上……”

  婉容轻声地唤着,玉手搂住了溥仪的脖子,婉容的手沁凉滑柔,软软绵绵。刚才在院子里突然升腾的一股热流此时又在溥仪躯体内滚涌。

  “慕鸿……”

  溥仪的双辱吻向婉容的小口。

  “皇……”

  “上”字没说出口,婉容终于等来了溥仪热烈的响应——可这已是一个多月的日子过去了。

  “皇上,”婉容的嘴唇从溥仪的唇下挪出来,“叫宫女们吧,咱们解衣宽带。”

  “什么!”溥仪一下子热情全无,浑身冰冷,推开婉容坐起来。

  “怎么了,皇上?”

  “这……大白天的,咱们,……咱们……”

  婉容很理解溥仪,道:“皇上,那么晚上皇上为什么不来呀,这天寒地冻的,两个人在一块……不更好吗?”婉容的脸上红云彤彤。

  “好……好的。”溥仪敷衍道。

  “皇上,既是夫妻,夫妻间的事做……做……总得做的吧,皇上。”

  溥仪流出些汗来,下意识地让自己的阳物动了动,可它软软的,根本没有坚强的意思,不由得自卑难当。

  “皇上,当然,时间有的是,也不在乎哪一日。”

  婉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慕鸿,你既名份为皇后,就该是天下之母。可是如今我已退位,囿于宫内,你也……”

  “没有什么,我不还是皇后吗?”

  “可是大有不同。”

  “皇上应极力恢复祖业才是。”

  溥仪激动地道:“皇后真是明大义、识大礼的人。皇后尚能如此勉励我,我怎可有丝毫懈怠。”

  婉容道:“可惜我不能为皇上分担忧愁。”

  溥仪道:“谁说不能?眼下就为我做一些大事。”

  “什么事?”

  “赈济贫民。”

  “这也是大事?”

  溥仪道:“与民同乐,施行仁政,为治天下之本,难道不是大事吗?”

  “我懂了。”

  二人说了一个下午,溥仪在此吃了晚膳,婉容以为溥仪今晚肯定会留下来,谁知用过膳还没洗漱就“拜拜”了。

  婉容心里升起无限的惆怅。

  可是,在孤寂中,她有了事做。溥仪让她赈济贫民,就使她从孤寂中解脱来,而且得到了快乐和满足。

  在溥仪的开导下,她每天阅读报纸,留心时事,以至在春节期间,皇后成了救世善人,成了人间的观音菩萨。

  每天,只要她见有登载贫民求助的消息,或因无米为饮,或因病无钱就医,或因亲丧无力安葬,她一定要指示派人送去捐洋。贫者感恩,路人钦佩。

  一天,婉容看到了一篇文章,简直比溥仪留宿储秀宫还令她高兴:

  帝后之善举

  北京临时窝窝头会举办以来,年中蒙各大善士热心捐助,穷苦贫民受惠良非浅鲜。本年贫民十倍于前,拯济之法,仍赖各慈善家大发恻隐之心,协力救助,庶啼饥号寒之贫民,得以果腹谋生,不致冻馁伤生也,此该会成立之本旨,亦为各慈善家热心济贫之同情也。清帝宣统关心贫民,已于昨报言之。乃昨日帝后亦派人持洋六百元,捐入窝头会,足见帝后之恻隐之心。皇后居深宫而能想及百姓苦难,更是令人感动,让政客汗颜。帝后之热心为善不让宣统帝,民间呼为“菩萨”,信夫!略志数语,谨代贫民致谢热忱。

  养心殿里,陈宝琛和朱益藩两位帝师高兴地读着。

  “皇上亲政了,真的亲政了。”陈宝琛眯着眼,就是在大婚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高兴过。

  “是啊,树大自直。今天的皇上,使人难以想像昨天的性情。”

  “其实,皇上的心中始终有着大清的祖业,如今看来,就是要逃出宫去,也还是为着以后的腾达吧。”陈宝琛意味深长地道。

  “陈师傅说得有道理,如今人心不古,忠义礼知信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深宫中,很难有忠诚——有实力的忠臣——来恢复帝制。到处是群魔乱舞,哪管生灵涂炭。”

  “真是惭愧,眼见皇上振翅欲飞,我们却不能够给他一点风力。”

  “真是惭愧。”

  陈宝琛道:“我已是风烛残年,黄土埋到了脖颈。唉——皇上要有更多的人辅佐啊。”

  “我也想过这些问题,王公们的目光是短浅的,见识是浅薄的,宫中是该有新人辅佐皇上,宫外也要有人赞助才行。”

  “万岁爷到——”有太监叫道。

  陈宝琛和朱益藩来到书房向皇上行礼。

  溥仪道:“今年的春节过得还是挺热闹的,虽然没有大事张扬,但报纸上还是连篇累牍地报导皇宫中的事情。”

  陈宝琛道:“这都是皇上能在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能与民同乐,对贫弱无力者施以援手,才赢来了一片赞美声。”

  溥仪道:“我这样一家家一户户的救济,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心里不安哪。”

  朱益藩和陈宝琛对望了一眼,朱益藩说道:“刚才我还和陈太师议论过皇上势单力薄的事。先不说宫外,就是宫内,也要遴选些有才识有道德的人进来,我和陈师傅年事已高,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纪,这件事已迫在眉睫。”

  溥仪道:“你们若有人举荐,我定当重用,只是……只是到了这里,前途堪虞,不是十分忠心坚韧之士,都不能保持完节呀。”

  陈宝琛道:“我们会尽快地为皇上物色人才,只是在外面,有实力而拥戴皇上的,放眼天下,没有几人哪。”

  “那些军阀——所有的军阀都是靠不住的。我最恨孙文,但孙文有句话我是同意的,军阀是中国灾难的罪魁祸首,这些人全为自己的权利打算,绝无信义可言,恢复祖业,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那么,皇上,咱们哪有恢复帝业的实力呢?”

  一句话把溥仪问住了。

  朱益藩道:“如果能够多筹措些钱,有了经费,皇上在外界的影响也就大了,在外面也能招到忠勇之士。”

  溥仪道:“就依两位师傅所言,先从紫禁城内抓起,稳固了根基,有了人才,再逐渐取得外势。”

  陈宝琛忽然道:“想筹钱也不难,这宫中的财宝早已闻名世界,只说古玩字画,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可是……”

  “陈师傅,可是什么?直说么。”溥仪道。

  “可是这些东西大都没有数目,就是有数目的,也没有人去检查,宫里偷东西的肯定不少。”陈宝琛说出了他极不愿说的话。

  溥仪道:“我也了解偷盗之风的盛烈,可以说是无一不偷,而且是放胆地去偷。我想,在紫禁城内,我就先抓这件事情。”

  陈宝琛道:“皇上抓这件事,老臣极赞同,不过,皇上要慎重小心,对有些事情,也不可过于认真。”

  朱益藩道:“说什么也要采取措施,杜绝盗患。”

  下午,庄士敦师傅到了养心殿,道:“听陈师傅说皇上要清点宫中宝物,杜绝盗患?”

  “是的,庄师傅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我不是早就劝皇上作这项工作了么,好!做得好!皇上知道吗,内务府的人肥得流油,一些太监也富甲天下,他们的财富是从哪里来的?是皇上发给他们的几十块、几百块钱的新水?No!是偷盗,是吃回扣!我住的地安门街上,又新开了许多家古玩铺,听说有的是太监开的,有的是内务府官员开的,而有的则是他们的亲戚开的。陈师傅和朱师傅说的绝对正确,应该清点一下宫中的财物!”

  溥仪于是找到了王爷和内务府官员,道:“我要清点宫中的财宝,绝不能再让这些东西流失!这是恢复祖业的血本!”

  没有一个说话,他们只是“嗻嗻”了两声。王爷见绍英和耆龄不说什么,也就嘟嘟嚷嚷地道:“那那就清点吧。”

  没想到溥仪要清点宝物的打算刚一说出,偷盗更多了。

  这一天,溥又来到毓庆宫,刚坐下不久,一个护军急忙跑来跪地急报:“万岁爷,毓庆官库房门锁被人砸掉了!”

  “偷到我的眼皮底下来了。”

  溥仪起身向库房走去,此时几位师傅已围在库房门口,见皇上来了,急忙闪开。溥仪来到门前,见门上的油漆被硬物砸得剥落一地,厚厚地门板被砸出几个大坑,锁被扔在哪里已不知道,锁环被砸得七扭八歪。

  溥仪气愤已极:“查!查出来拧断他的脖子!快查!”

  “报老爷子,乾清宫的后窗被人打开了,里面少了不少金器!”

  溥仪暴跳如雷:“成了贼窝了!”

  护军和太监们追查着盗案,但新的盗案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了:寿皇殿丢了金钟两个,每个都有一百多斤;宁寿宫丢失了铜器、金器玉器数十件;一天,溥仪发现他刚买的大钻石也不见了。

  端康太妃也怒不可遏:“叫敬事房!”

  敬事房首领太监即刻赶到:“主子有何吩咐。”

  “别的不说,皇帝的新钻石也敢偷,太不像话了,要不查出来,你就走人吧。”

  敬事房都领待组织九堂总管,会审当事太监,动了大刑,以死相威胁,可是一点也没审出来,一点线索也没有。

  一个太监被打急了,道:“我临死之前说句痛快话吧。几个主子哪位不偷?偷了递给她们娘家人,哪个娘家人不富比王侯?就说端康主子,除了赠送奉军的被人骗了外,她宫中还有贵重东西吗?——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面偷,其余的人也偷。”

  不久,这太监死去。若是他知道了溥仪、溥杰也在偷,他一定会指出来,死个痛快淋漓。

  “皇上,罪魁在内务府,他们比太监还坏,若去了太监,又整顿了内务府,宫中就太平了。”庄士敦对连续的偷盗行为作了总结。

  “我早就注意了内务府,过去李经迈的亲戚在这里干了几天就借故不来了,可能里面有些黑得太历害了吧。”溥仪道。

  大婚之前,在庄士敦的一再要求下,溥仪曾派人清查内务府的帐目,溥仪总觉得现在的开支比慈禧老佛爷那时的内务府开支还大,实在是舞弊到了极点。他想让李径迈来帮他清点,可是李径迈不愿来就推荐了他的一位亲戚,可是那位亲戚在内务府干了几天就请长假不来了。

  “今天我亲政了,我要彻底地整顿!”

  “对,皇上,您有多钱您自己不知道,只有问这些管家,甚至不得不求这些管家,否则就一个钱也拿不到,这样别说恢复故物,就说手里的这些珍宝吧,如果不整顿好管家,也怕保不住。太监放心大胆的偷,就是由于他们是和内务府吃一块的!”庄士敦越说越激动,大声地道:“内务府有个座右铭,这就是——维持现状!无论是一件小改革还是一个伟大的理想,碰到这个座右铭,全是——Stop!”

  “庄师傅,能给我推荐个人才吗?”

  “能,在皇上大婚贺礼的名单上挑就是了,我看郑孝胥最好!”

  “郑孝胥?”

  “对!我在中国二十年最佩服的就是这个人,道德文章,全中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他在哪里?”

  “在上海,卖画度日。”

  “请陈师傅来。”溥仪对太监叫道。

  陈宝琛一会儿的功夫,从隔壁来到书房。

  “皇上,何事叫老臣?”

  “你知道郑孝胥吗?”

  “怎么不知!”陈宝琛高兴地道,“他是我的同事,他在本朝做过驻日本神户的领事,又做过一任广西边务智办,他的才干和魄力,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真正是子房、孔明之才。郑孝胥在辛亥时辞官,从此多次拒绝民国的高官厚禄,卖书鬻画为生——不过,其字一字千金,其画一笔连城,在上海,又是同光派诗人的后起之秀,红火得很!”

  “他能到宫中为我所用吗?”

  “皇上,老臣以为这样的忠义之事绝不会忘记旧恩,他一定会来的。”

  “那,就替朕邀请一下。”

  “好!”陈宝琛道,“真是风云际会。”

  庄士敦道:“他一人不行,陈师傅,你对忠于皇上的人最清楚,还有什么人可以招徕吗?”

  陈宝琛道:“我已为皇上物色了一些人……”

  “哪些人?”溥仪急不可耐地道。

  “比如罗振玉、朱海珍、王国维、景方旭、温肃、柯劭忌、杨钟义、商衍殿等人,都是忠于大清的。”

  “这些人我都了解的。特别是罗振玉、王国维,对大清的忠诚,绝对超过了满人!”

  陈宝琛道:“他们又是名满天下的大学问家,这些人集合在皇上的周围不是很好吗?”

  “师傅想的周到!”

  庄士敦道:“不如就让在京的罗振玉、王国维、朱海珍等先清点古玩字画,这些人都是国学大师,必能胜任皇上所给的任务。”

  陈宝琛道:“老臣以为,待时来运转再整顿内务府也不迟,老臣耽心的是会越整越乱,越整越糟——在这种情势下,确是不能再添乱子了。”

  “我整顿内务府、太监的决心已定,不可动摇!”

  几个人还说着话,溥佳上前递来一个信封道:“恰好我这里有一位有识之士的奏折,他托我奏与皇上,我刚好听了师傅和皇上的谈话,我觉得这奏折来的正是时候。”

  溥仪展开奏折,见上面写道:

  奴才金梁顿首于万岁爷膝前,奏事陈表奴才一片忠心。

  臣意今日要来,以密图恢复为第一。恢复大计,旋乾转坤,经纬万端,当先保护宫廷,以固根本;其次清理财产,以维财政。盖必有以自养,然后有以自保,能自养自保,然后可密图恢复,三者相连,本为一事,不能分也。今请次第陈之:

  一曰筹清理。清理办法当分地产、宝物二类。一、清地产,从北京及东三省入手,北京如内务府之官地、官房,西山之园地,二陵之余地、林地;东三省如奉天之盐滩、鱼池、果园,三陵庄地,内务府庄地,官山林地,吉林黑龙江之贡品各产地,晴请楧愕林,汤原鵰棚地,其中包含有煤铁宝石等矿,但得其一,已足富国。是皆皇室财产,得人而理,皆可收回,或派专员放地招垦,或设公司合资兴业,酌看情形,随时拟办。另一、清宝物。各殿所藏,分别清检,佳者永保,次者变价……

  二曰重保护。保护办法当分旧殿、古物二类。一、保古物,拟将宝物清理后,即请设皇室博览馆,移置尊藏,任人观览,并约东西各国博物馆,借赠古物,联络办理,内外一家,古物公有,自可绝人干涉。另一、保旧殿……

  三曰图恢复。恢复办法,务从慎密,当内自振奋而外示韬晦。求贤才、收人心、联友邦,以不动声色为主。求贤才,在勤延揽,则守旧维新不妨并用。收人心,在广宣传,则国闻外论皆宜注意。联友邦,在通情谊,则赠聘酬答不必避嫌。至于恢复大计,心腹之臣运筹于内,忠贞之士效命于外。成刚国家蒙其利,不成则一二人任其害。机事唯密,不能尽言……此密图恢复之大略也。

  溥仪跳行看完信件,只党字字珠玑,都说在自己心坎上。他把信塞进袖中,待回去慢慢细看。

  溥仪道:“金梁来奏,也是谈清理宝物之事,可见人心所向,势在必行,刻不容缓,明天就开始吧。”

  当天,溥仪传谕罗振玉、王国维等人,让他们到宫中清点宝物,他们都欣然领命,次日他们齐到紫禁城,溥仪的上谕也已发下,任命他们为“尚书房行走”和“懋勤殿行走”。

  清点工作正式开始了。

  溥仪道:“庄师傅,建福官的财宝堆积如山,有的府库从来没有开过,咱们去看看”

  溥杰和溥佳道:“我们也去。”

  毓崇在旁边一声不吭,溥仪道:“毓崇,咱们一起去。”

  毓崇高兴地道:“谢谢皇上。”

  几个人来到建福宫,庞大的建福宫内有许多殿屋和府库。

  溥仪一行人来到一座库房门前,叫太监打开。库门封条很厚,至少有几十年没有开过了。走进大库,见满屋都是堆到天花板的大箱子,箱皮上有嘉庆年的封条,里面是什么东西谁也说不上来。

  “打开一个箱子。”溥仪对太监道。

  “嗻。”

  一个箱子打开了,众人惊异地看着里面的物品,原来全是手卷字画和非常精巧的古玩玉器。

  “我晓得了。”溥仪道,”这是当年乾隆帝自己最喜爱的珍玩。乾隆驾崩后,嘉庆帝下令把那些珍玩全部封存,装满了这福建宫一带的许多库房,我们发现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库。”

  庄士敦道:“真是骇人听闻,我若不是亲眼看到,真是不敢相信。这里是世界上藏宝最多的地方了,法国的卢浮宫,也难忘其项背。”

  “我们再到其他库看看。”溥仪道。

  “太好了,让我这个外国人饱饱眼福!”

  一行人走了许多库,有的库全是彝器,有的库全是瓷器,有的库是许多金银制品,有的库是钻石宝石制品。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库中,里面全是名画。

  庄士敦完全被眼前的景物震骇了;满满一库的世界珍品竟都躺在蛛丝网中?

  他们翻看了几幅,只见郎士宁给乾隆画的许多画图。这些写实的图画,真实地记录了那个时代帝王的生活——这绝对是珍品!

  庄士敦灵机一动,道:“皇上,不如把清朝历代皇帝的画像和行乐图取出拍照。这样既可以显示清朝历代皇帝的丰采,又可有一笔丰厚的收入。社会影响和经济收入全有了,为什么不做呢?”

  “太好了!”溥仪还苦于无所消遣,听了这个建议当然高兴,“就交于你办这事情。”

  于是第二天庄士敦便带一位美国摄影师,就在养心殿里拍照,每天拍十来张,拍时到建福宫中去取。

  溥仪跑前忙后,立即和摄影师成了好朋友,摄影师送了他两架照相机,溥仪如获至宝,每天学着拍起照来。

  一天,当摄影师看到乾隆行乐图中的《万国来朝图》时,赞叹不已,对溥仪道:“这真是绝世珍品,皇帝陛下的祖宗在当时的世界上真是威风八面,这种气势,这种宏伟的气象是现在的英国也无法比拟的。”

  几句话把溥仪说得愣愣的。他又看了看其他几幅,是《乾隆赐宴图》、《乾隆南巡图》、《英国使臣马戛尔尼晋见乾隆图》、《乾隆太和殿筵宴图》……

  祖宗的功业多么辉煌啊!可是如今江山已属他人,就是这宫中的宝物——我们爱新觉罗氏的宝物——也面临劫难!

  看着溥仪怪异的神情,摄影师道:“皇帝陛下,我说错什么了吗?”

  溥仪急忙道:“没没有,你继续拍吧。”

  “我这也是为皇帝陛下做宣传呢。以皇帝陛下的家世,在西洋,那肯定是万人仰慕的,即便不是君主立宪的国家:像皇上的家族,在西方也必是金鼎玉食——用通俗的话说,也必然是名声显赫,财富盖世。”

  几句话说得溥仪神往了许久:“我要恢复祖业,我要恢复故物!”他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

  但是溥仪是健忘的,一会儿,他找来溥佳道:“我忽然想起来这后殿的库房里有许多东西没有动过,不知是什么,走,看看去。”

  二人到养心殿后面的库房里,在里面翻找着,忽然,发现里面有许多很有趣的“百宝匣”。

  “这又是老祖宗乾隆帝的玩物。”溥仪道。

  他们搬出几个出来,见这种百宝匣用紫檀木做成,外形好像一般的书箱,打开了像一道楼梯,每层梯上分成几十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是一个玩物:宋磁小瓶、名人手抄的寸半本四书、一个精刻的牙球、一个雕着古代故事的核桃、几个刻有题诗绘画的瓜子、埃及古币、阿拉伯红宝石,等等,无奇不有。

  一个小型的匣子里有几百种珍奇宝物,一个大型的匣子里有更不下上千种。名为“百宝”,举凡字画、金石、玉器、铜器、漆器、瓷器、竹器、牙雕等等,无一不备。

  “我们把他搬到养心殿去!”溥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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