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又命内监和宫女进去。姜氏和命妇们便坐下来。
内监来报:“奶奶,万岁爷和娘娘千岁梳洗好了。”
载涛福晋姜氏便带命妇来到东暖阁帝后的龙凤喜床前,呈进果茶。福晋和命妇看那婉容,早没有了昨日情不自禁的欢容。待用果茶毕,福晋和命妇便率女官伺候皇后冠服,然后出东暖阁,请皇后捧柴,由福晋交结发给萨满收存。
捧柴收结发过罢,溥仪着龙袍龙褂。这时,内务府早已摆放好天地桌,上面陈设着如意,供着香烛、香斗、苹果;在这明殿内,向北又摆放着喜神桌,向东北方喜神方位如意供香烛香斗。桌前都有拜褥。福晋、命妇伺皇上、皇后到天地香案前上香,福晋递香。
上香毕,皇上同皇后向天地案前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到喜神桌上香,同行三跪九叩大礼。
拜过天地和喜神,福晋和命妇侍候皇上、皇后到东暖阁稍坐。内监把香案撤去,另设灶君香案,上设香炉,又请皇上皇后同到案前行三跪九叩大礼,这样就拜过了灶神爷。
这一切完了之后,内茶膳房预备团圆膳桌于坤宁宫殿门外,女宫恭进膳桌。福晋、命妇请皇上升东暖阁北床上居左,皇后升东暖阁北床上居右,平座,共进团圆膳,到此,第二天的婚礼也就结束。
“万岁爷,我们走了,可别像昨天了,洞房花烛夜,正是人间最美的事。”载涛福晋对溥仪交待了几句,其余的人便退去了。
“皇上,人生哪三件美事呀?”婉容道。
“刚才福晋说的就是一件。”
“可是昨夜洞房花烛,皇上哪里去了?”
“我……到养心殿去了。”
“奴婢不称皇上的意吗?”
“不不不,皇后想到哪儿去了,皇后比传闻更漂亮万倍,风神不说绝代,也是国色天香呀。”
“可是昨夜……”
“这事以后详说,一言难尽。”
婉容道:“皇上经常与我打电话,你我虽未谋面,彼此早已熟悉了,昨夜洞房孤冷,确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你该不会是跑到淑妃那里去了吧。”
溥仪慌张起来:“绝不可能的事,绝不可能的,皇后不要多疑了。”
“我在电话经常听皇上说喜欢新规矩,新习惯,可是一夫二妻可是旧得很哪。”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在电话里说过的,我实在拗不过太妃和王公们,只得答应纳妃。”
婉容道:“可是我进宫的时候,是没有见到她来拜见我呀。”
“你不是学堂走出来的吗,我以为你是赞成这事的,所以就下旨取消淑妃的跪接皇后的礼节。”
“待回儿拜见太妃我也不去了。”
“太妃是我们的额娘,怎能不去呢?”
“那都是旧规矩。”
“天地父母夫妻的规矩是永远不废的。”
“我可主张男女平等,你不要有些依规矩,有些不依规矩,这个,谁能适应得了。”婉容说罢,把头扭向一边。
二人相对独坐了一会儿,渐渐又到天黑更深。
婉容道:“皇上昨夜既不在这儿,今夜就也到别处去吧。到处都有温柔甜蜜的地方。”
溥仪于是起身又回到养心殿。
次日是婚礼的第三天,也是最热闹的一天,婉容作为皇后身份第一次与外界见面的一天,是要举行“受贺礼”的一天。
景运门外早已搭好了两座大席棚,一二百张大圆桌摆放在那里,由北京饭店定购的丰盛的冷食、糕点和法国香槟酒已经摆好,另外一些食品佳肴正在准备之中。同时,这里临时准备了一百余台二人肩舆,供外围观礼者及民国、王公大臣祝贺婚礼者乘坐。
乾清宫外,陈列着静鞭和各种乐器,临搭了一个大牌坊,上面挂着各色彩绸。
上午10时,乾清宫门外一声鞭响。宫内外黑压压的人群静下来。
有御前侍卫高叫:“受贺礼开始。”
由于考虑到溥仪是退位的皇帝,所以接见外国人来祝贺这一礼节并没有安排溥仪坐在宝座上,而是在西暖阁进行。
英、美、法、意、荷、比等国公使及官员侨民三百多人早已等在门外,听到宣叫,便依次走进乾清宫。
在光线稍嫌暗淡的大殿之内,横摆着长长的西式几案,上面陈放着美酒佳肴。在大殿的右侧,有一面非常高大的镶嵌着明镜的朱雕屏风,参加贺礼的人们便由这屏风后鱼贯徐行,进入西暖阁。房间里并没有多少华丽的陈设,只有临窗的炕上摆着黄色的坐褥。
溥仪和婉容向门而立,四五位王公站在他们身后,庄士敦师傅今天是特别显赫的人物,他身着阿斯福大学硕士服,站在皇帝的身旁,介绍着来宾的姓名和身份。
溥仪身穿白色锋毛的红青袍褂。与溥仪的龙袍相比,婉容的旗袍和两把头高髻更受到外宾的称赞。外国人当众当面称赞着皇后的美丽,服饰的典雅高贵。
外宾一一向皇帝、皇后鞠躬。当溥仪看到向自己鞠躬的一个人正是给自己看病的医生时,高兴地招呼:“狄医生。”他用的是英文,声音虽不大,似乎全场的人都听到了,人们都注目这位狄医生。当一位女士来到皇上皇后跟前时,皇后微笑着叫一声师傅,这是她在天津时的女教师英格兰女士。
外宾们小声地议论着皇上、皇后所受到的高贵教育,议论着他们渊博的知识和杰出的才能。
有一句话溥仪和婉容都听到了,尽管声音很小:“他们俨然是一对在位的皇帝、皇后,也应该是。高贵的风度远远超过了那些军阀式的总统总理们。至于皇后,那更是那些政客们的夫人所无法相比的。”
外宾一一鞠躬后,梁敦彦用英语说道:“皇帝陛下将要向诸位先生致辞。”
随后,溥仪率领王公和侍卫来到大厅宝座前,从衣内拿出纸张,用英语读道:
“朕见各国代表威集于此,甚为欣悦,热烈欢迎女士们先生们光临紫禁城。朕祝各位女士先生同享健康与幸福!”
说完,举起斟满香槟的高脚酒杯,对宾客们致意。
接见完外国使节,溥仪又坐上了宝座,首先接见了黎元洪大总统的致贺专使黄开文。黄开文读着贺词,溥仪五内翻腾:“我若不退位,任何人——外国人除外——都应是跪着说话!黎元洪又怎能只派一专使前来!”
王公们见总统专使前来鞠躬致辞,欣慰了许多,与溥仪想法不同:优待条件载在盟约,为各国所公认,谁也改变不了——这种陈宝琛的腔调,已深入王公们的心中。
黄开文退出,接着是接见北洋政府文武官员和各省军阀代表。有颜惠庆、孙宝琦、吴毓麟、王怀床、聂宪藩、李准、王廷桢、哈汉孪、袁金凯等共四十多人。之后,是张作霖的代表张景惠。再后,是曹锟及吴佩孚等人的代表。礼毕,是满蒙王公、旧臣遗老的拜贺。这些人黑压压地跪满了殿内外,向溥仪行三跪九叩大礼——
“噼啪——”响亮的鞭声回荡在紫禁城的上空。
御前侍卫高叫:“跪——”
黑压压的一群跪下去……
“起立——”
黑压压的一群又起来……
“跪——”
一阵衣袂之声……
“起立——”
紫禁城在为之倾斜。
“跪”“起立”,简单的词汇,勾起溥仪朦胧的回忆:天寒地冻、冷风呼啸、紫禁城万分肃穆,比这更庞大的文武百官队伍“起立”又“跪”下,“跪”下,又“起立”,之后又是……
“我要恢复祖业,我结婚了,要不是革命我该亲政了!”
王公道臣们拜贺后,受贺典礼结束。
所有的驻华使节、王公旧臣和遗老遗少等,一齐来到景运门外那两座大席棚内,一二百张大圆桌全被挤满。
人们大吃大嚼之后,还有更精彩的享受:即日起,紫禁城内演戏三天。
京津沪所有的名演员全请到了:陈德霖、田桂凤、王瑶卿、王凤卿、梅兰芳、杨小楼、余叔岩、侯俊山、尚小云、余振庭、龚云甫、裘桂仙、钱金福、王长林、马连良、李万春、盖同香、侯喜瑞都请来了。
太妃、皇后、淑妃、福晋、命妇等,都坐在漱芳斋的屋内看戏;溥仪、溥杰、溥佳、毓崇几人坐在廊内,满蒙王公、旧臣遗老、北洋政府的大员和各省代表坐在院内搭的一座暖棚内。
溥仪入座,台上首先演了一出《万年欢》的曲牌,然后开锣,上演马连良、茹富云的《借赵云》。随后是杨小楼的《状元印》、梅兰芳的《汾河弯》。之后是许多演员反串的《八蜡庙》,梅兰芳演黄天霸,杨小楼演张桂兰,余叔岩饰朱光祖,王凤卿饰关太,十一二岁的李万春演贺红杰。
演到精彩处,载洵一声高喊:“好!”大家齐齐看去,见是皇上的六叔,也就不说话了。不一会儿,溥仪看到高兴处也鼓起掌来。宫里规矩,看戏不准喊好,不准鼓掌,有些人急得早已难耐,见皇叔和皇上带头喊“好”鼓掌,于是其他人也敢高声叫好,也敢鼓起掌来。
已经很晚了,过了十点,可是所有的观众都不愿离去。开戏第一天,宫里的人也想多看几出,毕竟,这样的繁华在紫禁城可能是绝无仅有的了。
有人道:“听说梅兰芳、杨小楼新排了一出《霸王别姬》,不知怎么样。”
此言一出,大家心痒难熬,都想先睹为快。
可是有人道:“皇上大喜的日子,怎能演这出戏呢。”
人们也就遗憾地叹气:“那就以后再看吧,不过,不知道是否有机会看得上呢!”
大家的议论被溥仪听到了,溥仪传话过去:“这出戏可以上演,没关系。”
“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下面“万岁!万岁!”响彻云天。
本来这是大家庆贺自己终于能看到梅大师和杨大师两位绝顶高手联袂出演而一饱眼福,可是这喊声听在溥仪耳里,却不同了,他感觉到人们对他的感恩,对他的崇拜,对他的爱载。
舞台上锣鼓喧天,两位大师演得真切动人,演到虞姬自刎的场面,婉容和淑妃都流下了眼泪。
戏终于散了,政府大员和各省代表满意而去,而王公大臣,遗老遣少则仍沉浸在《霸王别姬》的剧情中久久不能平静,这种悲凄的心情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唉——”
许多人长叹着离开皇宫。
戏,只是开始。在紫禁城里,热热闹闹地演了三天戏。三天后,所有的大婚典礼结束了,紫禁城又归于平静。
不久,宫门抄上登出上谕:赏载洵、载涛穿亲王补服,赏溥杰、溥佳、溥侁、毓崇穿辅国公补服,陈宝琛赏加太师衔,朱益藩赏加太傅衔,庄士敦赏穿带膆貂褂……
冬天到了,雪花纷纷地飘着。
溥仪近来心情很好,很少见地把窗帘打开,养心殿里在洁白的雪光的反照下,显得很明亮。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爱好,仔细地品味着每张报纸。虽然许多天过去了,但报纸仍把大婚作为吸引读者的话题,像数头发似的一一理得清清楚楚,不漏掉一点细节,不漏掉一点事情。报上也登了北京乃至普天之下的人仍都沉浸在皇上大婚之中的短评,对北京街头袍褂又流行起来、甚至龙旗又打出来也作了正面的评论。
除了皇上的大婚,就没有什么令人高兴的报导了。所有的报纸都在讲述着百姓凄惨的生活,所有的报纸都在揣测着中国时局的变化,所有的报纸都在攻击着道德的堕落沦丧,似乎只有溥仪的大婚才是报上惟一的亮色——可也是过去了许多天后的袅袅余音!
报上登着孙中山和宋庆龄在上海的消息;登着绿林攻陷阜阳、把全城洗劫一空、知县和各界被绑架数百人的消息;登着中共代表陈独秀、刘仁静等出席共产国际大会的消息;还登着滇、粤、桂联军誓师讨伐陈炯明的消息;还登着各地工人大罢工、向警予号召大学生支持工人罢工的消息;还登着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是否变节的讨论……
“唉——”溥仪长叹了一口气,一股白烟从他嘴里冒出,飘散了许久。溥仪看到这些报道,只觉得中国在凄风苦雨的笼罩之下,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真是群魔乱舞。中国纷乱如此,真是国将不国。若是……”他又叹了口气,心想,“只有朕才以天下苍生为念,只有君主制才能结束中国的分裂纷乱。若是……若是自己没有退位,现在亲政,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罪魁祸首仍是革命,仍是孙中山。”
溥仪在养心殿里自言,不由想起早些天孙中山和宋庆龄在日本结婚的消息,他又拿出刚才登孙中山携宋庆龄到上海的报纸,看了看那上面登的孙中山和宋庆龄的照片——
“人长得还是较方正大方端庄,只是孙文你标榜新思想,标榜革命,都这么大年纪要一个像婉容那么大年龄的姑娘——这,难道就是革命新思想的体现吗?”
蛊惑人心!
溥仪给孙中山的学说下了四字评语。
“皇上在说什么?”
“庄师傅,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来了多时了,见皇上聚精会神,就没有打搅。”
“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收到了吗?”
“谢皇上恩赏,我收到了。”庄士敦脸色一变,又说道。“只是别让那些穿着长袍、坎肩、搭包的人给我送东西。在今天的世界里,大概只有紫禁城内还保留着中古时代的太监制度。我看到unuch的动作和那种穿戴,心里就感到厌恶。”
“万岁爷,二爷们来了。”御前太监在门外叫道。
“我们到前殿去吧。”溥仪道。
到了前殿的明殿,见溥杰、溥佳、毓崇几个伴读的走来。
溥仪道:“圣诞快乐!”
其他三人也道:“圣诞快乐!”
几个太监平时跟皇上也学了不少东西,听到圣诞节到了,便走到庄士敦面前叩头。
“祝庄师傅圣诞快乐!”
庄士敦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溥仪解围道:“庄师傅知道了,下去吧。”
不料,一会儿,溥佳道:“庄师傅,几个太监托我向师傅要‘节赏’呢。”
“什么!”庄士敦大发雷霆,大骂道。“太讨厌了!你告诉他们,我并没有叫他们给我叩头,我不能给他们钱。”
美好的圣诞节是这样开始的,却令大家十分沮丧。
不一会儿,溥仪订做的圣诞树搬进了养心殿,电工太监把彩灯接亮,五彩灯光,斑斓耀眼,溥仪和大家齐声赞好,心情又好转过来。
“夜晚肯定更好看。”溥杰道。
“那就关上开关,到晚上再打开。”溥仪说完,赏赐给了溥杰、溥佳、毓崇三个人圣诞礼物。三人叩头谢赏,又拿出了自己的供奉。
庄士敦道:“我给皇上带来一件礼物。”说罢,打开身边的大盒子,盒子打开,大家欢呼起来,原来是一件圣诞老人的全套服装。
溥仪兴高采烈地急忙穿上,拿起英文画报,走到大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看画板上的圣诞老人,高呼:“太好了!太好了!太像了!太像了!”
溥杰等也为皇上的打扮而开怀大笑,围着他舞蹈。
“这是啥呀?”
“咱也不知道,万岁爷怎么像扑克牌上的那小丑呀?”
“不是,你不听几位爷还在说是圣诞老人吗?”
“圣旦?还是圣诞?可能是西洋的皇帝?玉皇大帝?”
几位太监看着猾稽,低声议论着。
庄士敦师傅和几位学生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订购的大蛋糕已插满蜡烛,圣诞树灯光齐放。此时天气已黑,烛光灯光辉映,养心殿明殿一片灿烂。
太监们从来没见到这种五彩绚丽的灯光,而且一一地结在松树上。高大的松树直达屋顶,那光辉也就由大树放射出去,照亮了大殿的每个角落。太监们也欢呼起来,远远地围着观望,几个御前的太监感到无比的自豪,烛光灯影中似乎自己也亮丽了许多。
溥仪等人正吃着蛋糕,庄士敦忽然说道:“这在中国叫‘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皇上,为什么不与皇后共享此宵呢?”
其他的几位学生一怔,互相看着。溥杰道:“是啊,皇上,我们离去了,此时此刻,该是和皇后和淑妃娘娘共度的时光。”
溥仪道:“那么,我让她们来,你们留在这儿。”
溥佳道:“还是我们走了好。”
于是庄士敦和溥杰等向皇上谢恩告辞而去。
溥仪也觉得这样的蜜月时节有点太冷落了皇后和淑妃,于是便派人传旨接婉容和文绣到养心殿。
不一会儿,倒是文绣先来了,见了溥仪,并没有跪拜,欠身道:“奴妾给皇上请安。”
“文惠,看我穿一样东西给你看。”溥仪说罢,穿起了圣诞老人的服装,文绣笑个不住,道:“皇上,这真像扑克牌上的小丑,这是什么服装啊?”
“这是圣诞老人!”
“什么是圣诞老人?”
“随我进殿吧。”
文绣跟他进了大殿,见一株大松树上缀满了五彩的灯泡,灯光闪烁不定,如同神话中的境界,不禁惊异道:“噫,这里真如仙境一般,我懂了,圣诞老人是位神仙。”
“说的也对,”溥仪道,“你有什么要求吗?”
“什么意思?”
“今天是圣诞节,你若需要什么东西,圣诞老人会答应你的。”
文绣扑闪着眼晴,脸上现出阴郁的神情,道:“皇上说的当真?”
“那是一定的,说罢,要什么?”
文绣想了又想,手指在嘴唇上摩挲不停。
溥仪学着老人的声音,拉着粗粗的嗓子道:“我的孩子,我是圣诞老人,在这美好的夜晚,孩子,你有什么心愿,请对我说罢,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神仙老爷,”文绣双手合十,神情凝重地道,“臣妾只愿皇上能多去我的身边。”
“这……”溥仪回到原来的腔音。
“怎么,神仙老爷,不能答应吗?”
“会的,他一定会的,我的孩子,你放心吧。”
“神仙老爷,谢谢你!”文绣扑向“圣诞老人”,抱住了他。
旁边的人无不咋舌!
恰在这时,婉容进来了。见文绣抱住扮作圣诞老人的溥仪,心里酸酸的,俊面含霜,来到溥仪面前。
“皇上,圣诞快乐!”
文绣和溥仪顿时松开,转向皇后。溥仪高兴地道:“伊丽莎白,你也知道圣诞节呀——我晓得了,你在天津也有过洋老师教钢琴的,你曾进过学堂的……”
“奴婢见过皇上。”溥仪还没说完,婉容跪在地上行起礼来。
“说得好好的,行什么大礼呀,亏你还是上过新式学堂的。以后这么重的礼,免了!”
“圣诞老人,给我们准备的什么礼物呀?”婉容起身笑着对溥仪道。
溥仪又学着老人的腔调道:“孩子,你的心愿是什么,告诉我吧。”
“我……圣诞老人,我想让皇上……”
“常留你的身边——我知道,我会让皇上那样做的。”
“皇上……”
婉容情不自禁地靠近“圣诞老人”,圣诞老人轻轻地握了一个她的手,又轻轻地搂了一下她的腰肢。
一股暖流涌上婉容的心头,她喃喃地说道:“圣诞老人,在这大雪飘飞,宇宙洁净,圣诞树大放五彩的时节,请您帮助我,请您满足我,让我实现我的愿望吧。”
“老爷子,”一个太监进来报告,“看,是什么东西抬来了。”
众人望去,见四个人抬一大块蛋糕进来。蛋糕比圆桌还大。
溥仪惊喜地问:“这是谁送的?”
太监报:“是刚走不久的庄师傅及几位爷特地用大车送来的。”
“太好了!快,快插蜡烛。”
婉容拿起红红的蜡烛插起来,她兴奋异常,竟唱起圣诞歌来。
溥仪大喜过望:“伊丽莎白,你会用英文唱吗?”
“当时师傅曾教过,没有学会,只会用汉文。”
“我给你请英文教师,”他一转身,忽见文绣一个人木然地呆在那里,道:“惠心,快过来呀。”
文绣还愣站在那里,她被刚才皇上和“伊丽莎白”的亲热劲惹生气了。
“过来呀。”溥仪拉她到大蛋糕旁,递给她蜡烛。文绣有了面子,嫣然一笑,就插起蜡烛来。
那边的婉容见了,心道:“好亲热,叫什么‘惠心’,可叫我总是‘皇后’,用官称,我的‘慕鸿’他就从来不叫。”
两位御前太监也帮着插,高大的蛋糕上顿时层层地烧起红烛。
“真像童话般的世界。真如神仙般的境界。”婉容拍手叫道。
“惠心刚才说过了。”溥仪道。
笑容僵在婉容的脸上。
文绣笑道:“皇上,对着这五彩的灯,对着这圣洁的烛光,你没有什么心愿吗?许下个心愿吧。”
溥仪脱去圣诞老人的衣服,道:“惠心说得对,我应许个心愿。”
溥仪双手合十,二目微闭,神情庄重,真地表达了他的意愿:
“圣诞老人,帮我恢复祖业吧!我要的礼物就是这。”
婉容道:“皇上,许的什么愿哪,说给我们听听,要的什么礼物,快说说看。”
溥仪道:“心与神通,说便不着。”
“那我刚才……”
婉容和文绣同时说出“那我刚才”,见说的一样,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满是失望。
溥仪观察到两人的表情,笑道:“我就是圣诞老人,我说的话当然算数,你们的心愿,定能满足,至于我——是皇上,许下的心愿,当然不能轻说了。”
婉容与文绣见他这样解释,也就轻松了一些,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慕鸿,让我们一起教惠心唱《圣诞歌》吧。”
“好!”婉容听到“慕鸿”二字,心里高兴,拉起文绣的手道:“淑妃,很好唱的,你的琴弹得那么好,肯定听一遍就会了。”
果然,文绣听了一遍便全学会了。
一夫二妇,在歌声中,在烛光和彩灯的梦幻中,过了一个欢乐的圣诞夜。
只是,快近天明的时候,一宿养心殿,一宿储秀宫,一宿重华宫。
溥仪一觉醒来,正是11点多种。梳洗穿戴已罢,开窗望出去,紫禁城被白雪覆盖,成了银白色的世界。
用膳毕,溥仪浏览完几十份报纸,见内容与过去大同小异。突然,一张报纸的标题引起他的注意: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溥仪看那文章写道:“看来东方的神和西方的神都接受富家豪绅的贿赂,他们享用了丰厚的祭品后,都不再保祐穷人。西方人过圣诞节,在这节日到来之际,北京街头饿殍横陈。中国传统的春节将近,相信有更多的会倒卧在冰雪之中。可是这些时候,在官绅富人家里,却是红烛高烧,华灯照耀,肉酒泼洒,笑语盈室。真还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呀。”
于是溥仪留心起报纸的拐拐角角,发现那些地方登了许多贫民衣食无着的消息,他心里一动,想:这报纸传播的消息这么快,由报纸而影响舆论,作用肯定很大。
于是溥仪来到毓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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