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尔背倚门,仰着头,深深呼吸了几回,认真地闭目祝祷。一睁眼,见铃子端茶走来,苏茉尔拦住她,铃子正要询问,苏茉尔忙轻轻捂住她口,拉着她悄悄走了。
殿内,皇太极吻着怀中的大玉儿,摸索着她的衣裳,喃喃道:这衣裳究竟有多少层?纽子在哪儿?这个结,又是什么玩意儿?
大玉儿轻笑道:皇上连几层汉人衣裳也解不开,还怎么征服汉人的天下?
皇太极一怔,放开她,凝视她,饶富深意地微笑起来:你嘲笑我?
大玉儿微笑着,用挑衅的眼神道:奴才不敢。
皇太极盯着她,扬起下巴,逐渐流露出锐利的、迎接挑战的眼神。他缓缓伸出双手,抓住她第一层的薄缎的领襟,半晌,突然使劲将缎衣撕成两半。尖锐的裂帛声令大玉儿一惊,但她仍镇定地迎视他。
皇太极一挑眉,牵起嘴角高傲地一笑,一字字地道:我是天生的征服者!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挡得住我……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黑了下来,皇太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玉儿一概不知,她散着发,只穿一件素袍,神情恍惚地躺在炕上。她瞥见地上凌乱的、被撕坏的绸缎纱衣,感觉自己的心和自尊也都被撕碎了。
她愣愣地躺了好久,挣扎着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烛光掩映,她怔怔地望着铜镜中的脸,神情是空虚、悲哀与凄艳的。
清宁宫暖阁里,皇太极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心神不宁,一字也看不下。他走来走去,不时面朝关雎宫的方向,焦急地沉思着。
珍哥捧着托盘进来放下,笑道:皇上别着急,生孩子没有那么快的。先进早膳吧。
皇太极干脆摔了书,坐下舀了一匙汤喝下,他觉得实在食不知味,考虑半晌,他丢下汤匙,起身就走,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皇太极心急火燎地向关雎宫奔来。
关雎宫里既热闹又紧张。侍女们来来去去准备应用物品,孝端后端坐正殿,侍女为她端上茶点。寝殿内传出海兰珠的哀嚎和惠哥的劝慰声。
孝端后镇定地询问御医:你老实说,情况到底险是不险?
御医答道:回皇后的话,依奴才看,险是有一点儿,毕竟娘娘这么晚才生头胎,比起别人,确是辛苦些……
皇太极突然冲进来,孝端后连忙站起相迎,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皇太极着急地问道:她还好吧?怎么哭得这么惨?
孝端后道:生孩子嘛!皇上快回去歇着,别在这儿添乱!
皇太极坚定地道:我要进去看看她!
孝端后更加坚决地道:不行!血房不祥,您总有三天不能进去!
孝端后往外推皇太极,皇太极情急吼道:兰儿!我在这儿!别怕!撑着!
寝殿内传出海兰珠的哀嚎:皇上!皇上……我要死了!皇上!
皇太极闻言变色,紧张得直冒汗。
皇太极急赤白脸地道:你听,不行了!我要进去看她!
孝端后道:皇上别大惊小怪!每个女人生孩子,都等于上鬼门关前打个转!
寝殿内传出海兰珠的喘息哀嚎声和嬷嬷的喊声:娘娘!用力!等一等!好!快了!再用力!
众人都十分紧张,替屋里的人捏着一把汗。皇太极更是急得面孔都扭曲了,抓着孝端后胳臂的手紧得指节发白。突然间,一声婴啼传出。
孝端后惊喜道:生了!生了!
皇太极先是惊喜,随即变色,喊道:兰儿怎么没声音了?怎么没声音了?
孝端后道:生完孩子,一丝气力也没有了,想嚷也嚷不出来啊!
皇太极焦急地问道:可是……那些人在做什么!也不出来报个讯!
孝端后答道:要料理的事儿多着呢!皇上不懂的!
惠哥先出来,抱着襁褓的嬷嬷随后跟出。惠哥奔上前,满脸是笑地跪下磕头道:皇上大喜!娘娘生了一位小阿哥!
皇太极一把拎起她,问道:她怎么样?娘娘怎么样了?
惠哥道:娘娘很好,母子平安!
众人皆大大松了口气,皇太极揩揩汗,尤其欢喜。
嬷嬷抱着襁褓上前来,皇太极忙看,喜形于色,伸手抱过襁褓,凝视着婴儿,感动得喃喃自语道:兰儿……这是我们的孩子!
关雎宫寝殿窗外小院里,繁花似锦,隐约听见窗内皇太极、海兰珠的笑语声。
寝殿内,海兰珠歪在床上,皇太极坐在床沿,两人逗弄着婴儿。
皇太极道:瞧咱们儿子,还没满月呢,就这么壮!方头大耳的,好一副相貌!
海兰珠诧异地道:皇上已经有过七位阿哥了,怎么还兴奋得像是得了头生子一样!
皇太极笑道:这是咱们俩的儿子啊!跟他们怎么相同!
海兰珠欢喜地看了惠哥一眼,在旁伺候的惠哥凑趣:皇上还没有给八阿哥起名儿呢!
皇太极点头道:是啊!如今大清国稳定强盛,咱们儿子有福,来得正是时候!待我仔细想想,可得给他起个大吉大利的好名字!
海兰珠流露出惶恐哀怨的神情,低声道:皇上别太疼他了。为了他,您已经大宴宾客了好几回,人家会以为我太骄狂,说不定会议论我。
皇太极不满地问道:议论你什么?
海兰珠道:毕竟我又不是正宫皇后。反正,求皇上不要太宠八阿哥了,我怕他人小福薄,禁不起……
皇太极道:哪来这种话!谁敢说我最心爱的孩子人小福薄!你看着,我就偏疼他!非要抬举他!
海兰珠哀求道:皇上不要这样……
皇太极道:兰儿,你放心!将来我的龙椅,少不得由咱们儿子接着坐!
海兰珠闻言一震,惊得呆住,随即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太极郑重地:君无戏言,我不会骗你的!
海兰珠又哭又笑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政殿内,皇太极端坐龙椅之上,阶下代善、多尔衮、多铎、豪格等亲王侧身恭敬地坐着。
众人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太极大声道:今天,朕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
一个大臣越众而出至正中间,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蒙天眷,关雎宫宸妃诞育皇嗣……”
多尔衮则突然目光如电地一扫皇太极,随即直视前方,面无表情。
大臣继续宣道:朕极欣悦,故而决定大赦天下,使万民咸被恩泽……
硕托、阿达礼等众亲贵大臣早已掩不住惊讶之色,惊叹低语之声几乎掩盖了大臣后面的宣读。
代善不动声色,多铎拧眉愤然,豪格惊疑不定。
朝堂之上众人震惊,后宫里的妃子们更是目瞪口呆。
清宁宫暖阁里,孝端后站在窗前,面色沉重地看着大赦令,喃喃读出几句道:今蒙天眷,关雎宫宸妃诞育皇嗣……大赦天下……
她看着大赦令,一副简直不敢置信的样子,喃喃道:诞育皇嗣?八阿哥出生还没满月,皇上……
这就立他为皇太子了?
珍哥劝慰道:您别忧心,倘若八阿哥立为皇太子,终究是咱们科尔沁旗的光荣!
孝端后忧虑道:虽说是喜事,我怎么感觉……大非吉兆呢?
孝端后看着手中的大赦令文件,叹了口气,眉宇间显出忧色。
礼亲王府花园里,代善、多尔衮、多铎、硕托、阿达礼众人饮酒议论。
硕托气愤地一拍桌,对代善道:阿玛,这太没有道理了!我们为皇上出生入死,南征北剿,稍有差池便议罪论罚,如今却为了一个毛娃子,竟然首开先例,颁旨大赦天下,这样重女色。哼!上回我为了避痘,没有送多尔衮哥哥出征,皇上就大发雷霆,骂我重女色、轻手足。看看!到底是谁重女色、轻手足啊?
多尔衮劝道:硕托!今儿咱们是来给代善哥哥暖寿的,别发牢骚了!爱怎么做,那是皇上的事,咱们也管不着!
多铎不满地道:皇上爱把谁宠上天,那是他的事;不过要说到立谁为皇太子,那就是整个大清国的事了!如果是中宫皇后的嫡子,我也无话可说。一个刚生下的毛娃儿,贤愚好歹还不知呢,就示意要传位给他,凭什么?就凭他是关雎宫那位生的?哼!我头一个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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